本帖最后由 逺方 于 2011-12-13 11:05 编辑
再见
凯欧夫的家就在海边那幢白色的小木屋里。屋里不通电。凯欧夫随自然的明启明灭来作息。长此以往,每当凯欧夫被邀请去朋友家作客,总会因为受不了太阳将落时人造光的次第亮起,借口逃离在逐渐笼罩来的黑暗中。 小木屋临海的一面装了许多扇窗户,凯欧夫喜欢夜晚海风灌进来,粗暴地抚过屋里每一件物品的声音。尤其是那些白色的亚麻布窗帘。哗啦啦-哗啦啦,是一首没有旋律的永恒的歌。有时睡觉的凯欧夫会想,明天涨潮让海水涨得高一些,再高一些吧。海水就可以握住海风的手,一起看一看这个海风日夜造访的地方。顺便留下一屋子亮莹莹,收集太阳目光的盐粒粒来。这时凯欧夫就会看见自己岔着腿叉着腰眯着眼,顶着日光站在海边远远地望着小木屋熠熠发光的场面来。这么想着想着很容易就睡着了。 凯欧夫这夜突然惊醒。睁眼时看见在对面墙上倏忽一过的刺眼光亮。凯欧夫不明白这光来自哪里。坐起取了手表,1:20。被打扰了睡觉很令人火大。凯欧夫等着再也不光临的睡意,闭着眼睁着心直到天光微泛。 第二天,凯欧夫再次被光惊醒。这回看到光从对窗的墙一晃攀上对面的墙。凯欧夫立刻起来,下床探身观望。寂寂的海浪中不和谐地夹杂着嗡嗡渐弱的马达声。该死的。凯欧夫看时间,1:30。薄薄的月光让海面看起来像升腾着淡青的雾气。凯欧夫就这么临窗站着,直到月雾散去日光开来。 第三天,凯欧夫决定等。果然,它又来了。光从墙与天顶交界的北端,带着被亚麻布窗帘撕碎的影子边缘,快速并恶狠狠地向墙上画着的星夜扑去。又掠过天顶上北极的地图。最终再次攀上对面的墙。渐渐弱下来,直至消失。 凯欧夫撑着三天没睡好的眼去集市卖鳟鱼。总是天蒙蒙亮就出发,八点的样子就回家。不习惯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那样会让凯欧夫觉得自己是陷落在生活之中的。每次走时把剩下的鱼十分便宜兑给别的鱼贩。凯欧夫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吊着一只后腿的獾子。小小的眼睛里透出紧张防备的神色,耳朵也一直在转动。太多声音了,它显然没有习惯过滤与忽略。黑色夹杂灰白的毛有点湿漉漉的,像是挣扎太久的大汗淋漓。凯欧夫甩了一把自己脸上日光照射的汗珠。细细地瞅着这个小家伙。突然看见了它腿上一团夹着猩红色的零乱短毛。是子弹伤吧。凯欧夫又突然想起地下室里那一杆多年未见尘光的猎枪。紧接着他的脑子浮出了一条绝妙的主意。 傍晚,凯欧夫端起猎枪,瞄准路面一块碎石。“啪”。石头受到子弹的冲击,翻了好几个滚。虽说猎枪子弹只是小小的铅块,没有爆发性,但力量仍旧不弱。凯欧夫点点头,足够了。 1:00,凯欧夫走到窗前。这夜,无月无风无浪无声。一切都很合凯欧夫的意,正像自己平稳安宁的心,可以集中注意力,提高射中率。凯欧夫闭着眼,静静地听着。不知过了多久,敏锐的耳朵突然捕捉到微弱的马达声。凯欧夫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扬,来了。左手拎起枪管,右手拿住枪托,近了。摩托车头灯射来的光越来越亮。凯欧夫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它进入自己的射程。“嘭”。映在脸上的光消失了。“吱——”,摩托车大急刹停了下来。凯欧夫一个闪身,藏在亚麻布窗帘中。没过多久,又重新传来脚踩起动杆,手拧油门,轰的一声开了出去的声音。凯欧夫笑了,从亚麻布窗帘里钻了出来。再也不会有突然侵袭的亮光了。 第二天夜晚,摩托车果真没有出现。凯欧夫再也不用担心,沉沉地睡了去。 但是有一个事实是,车头灯只消十分钟功夫就可以装好。 第三天夜晚,嗡嗡的马达声伴着逐渐亮起的爬行在凯欧夫墙上的光,再次到来。 凯欧夫又一次站在窗前,端起了枪。“这回,我要让这灯光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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