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数的葵花籽

桶木

双数的葵花籽

2012/1/31

    立秋以后葵花籽由白变黑,向日葵整张脸在北方的暴雨时节耷拉着金黄的头发，乌云似一块拧不干的手帕，拧着我们短暂的夏天，青蛙在雨水中迁徙，准备下个夏季不再来，也不再被梧桐树下的车子碾死在路上。果然在很多个夏季之后你不再会见到它们的踪影，偶尔有一两只失忆的，也只是徒劳地鼓着双眼。立秋过后早晚便凉了下来，中午长辈们依然昏昏欲睡，阳光虽没有先前毒辣，门外的院子里还是只有几个常见的同龄女孩不约而同地赴约，一起挖葵花下的湿泥捏成各式各样的泥瓶。我还是在出门之前用梳子沾了点水梳好刘海，一出门便被晒得枯黄，干成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

    直到现在这个梦才逐渐清晰，昨天傍晚我去逛商店买了一副耳环，这是我的第一副耳环，我戴着它们不知不觉看见了那个只比向日葵高一点的姑娘，把向日葵的杆子拉向下巴，仔细地数着葵花籽的个数，这时我走向她，刘海还滴着水，我大叫：“毛毛，我来啦。”她披散着齐肩胛骨的长发，习惯性冷冷地转过头，用不了多久就会热情起来，告诉我她的秘密：“数到双数就会得到幸福。”我已经不太相信了，我还记得她说看到四瓣丁香的人能得到幸福，我很快就在小花园里发现了一整棵都是四瓣丁香的树，风很快又将它们大批量地吹落，我捡起一捧作为某种证据，挑选了一些装饰我的泥瓶，到了立秋的时候我猛然看到它们在窗台上，泥瓶已经僵硬，四瓣丁香褪去了紫色。我还是跟着她数了起来，我说：“诶，你看这葵花籽像不像瓜子？”她一看：“果然很像诶，你尝尝能不能吃。”我说：“万一有毒怎么办？”门房的老头一直在附近转悠，这时他抬眼走近我们，笑嘻嘻地掰下一朵向日葵，“诶，这是熟的，可以吃的。给……”吃了之后才知道葵花籽跟瓜子很像，只是比瓜子水分多，还有股花香。那个秋天有很多向日葵不是被掰走，就是还剩下一半，或是里面的葵花籽被吃得残缺不全，那些剩下的残军败将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坚硬，黑色的皮上还长了白色的纹路，有的连花瓣也不在了。

    我们都在不同的时间里浪费着时间，当我知道一个中午的光阴已经过去了，然后下午也过去了，傍晚抬起直勾勾的眼睛，它们因为之前过于专注已经不适应看远处，跺跺酥麻的双脚，整个人像吃了一把花椒一样，迎着彩云手握泥瓶走上回家的路，心想没有人知道我这一个午后是怎样过的，还想到没有人像我这样玩的。现在我凭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忆过去，我曾有一张早熟的鹅蛋脸，额发被阳光催熟得厉害，由浅黄色转为棕色，由棕色变黑。现在是什么在飞快地闪过，关于发型，我还记得父亲有一天中魔般地把我拉去理发，在理发馆他指导理发师给我剪下匪徒般的蘑菇头，我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对我，那是唯一的一次，我像极了滚石乐队的一员；关于身体，记得在夏季最热的午后无法去向日葵花园的时候，我在一张大床上练习舞蹈，咸咸的汗粒在身体上匀称的散开，练习的时候很容易入梦，不知不觉就在干燥的空气里躺下了，身上的热气很快腾空，这时窗帘一动，窗玻璃发出“吱啦”的声响，眼睛虽已睁开，意识却还没清醒，窗口蓝色的人影闪过，屋子里顿时少了常有的“滴答声”。起床拉窗帘一看，窗台上少了一个房子玩具钟，房间顿时凝固了，时间没有了声音，此刻是谁在拥有它。秋天走在葵花下，风把眼睛吹瞎，葵花就好像是我，长长的时间里我与葵花融为一体，毛毛和其他人来了又走，掐着时间，什么东西在坏死而不得不被切除，门房的老头总是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着，始终不靠近。有一天我的自行车坏了，跑去门房找打气筒，蹊跷怎么在原来的地方找都找不到，于是想走进老头房里找他，门是开着的，昏黄的灯泡下电视机顶上摆着一件我失而复得的玩具，时间又开始发出声音了，“滴答，滴答，滴答……”原来我的家早都不安全了，我带着既狐疑又丢人的心情偷偷摸摸走出没人的门房。摆在窗台上的玩具又丢掉了几件，幻听犹在耳：“你父亲的家迟早是我的。”蓝色的身影闪过后窗，像是对眼睛的嘲笑。

    葵花籽一粒一粒地数，我不想再回去了。

段林

挺融洽的一个小整体，适合作为类似于“女孩儿系列”（胡诌的名字）这样的短篇集中的一篇。题目取得有些平淡。

叶文武

一场初秋的梦境
还挺好看的

桶木

我是觉得题目不太好取，我通常都是写完才取题目，多谢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