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Dalloway 于 2012-10-22 16:44 编辑
冬季病 提早到来的季风无法刮瘦, 冷杉的肿瘤。 天空本身就是叹息,沙暴过后, 就连人也承载不住自己的体重。 毛衣刚刚解冻,还不知道 上一场严寒中幸存的人们都已死去。 我在床上躺着,不看窗外正在陷落的岛屿。 药片们把身体里的疼暂时吸走的下午, 是阒然无声的。 你睡在我旁边,我偶尔能听到腹中胎儿的跳动。 病房门口站满了人,他们穿着救生衣, 没有抖落身上积满的雪。 他们并不关心孩子和死神 哪一个会先来割断我的脐带。 从白天站到另一个白天, 他们意图解剖我长达二十年的妊娠, 他们是这世上最耐心的人。 而你醒来后转过身说你看不到那些 不会游泳的雪人。 癌细胞开始扩散,我情愿 再多患一桩夜盲症。 你不知道, 那些被浆洗了上百次的白床单, 它们的褶皱会在漆黑里失眠,翻来覆去 反刍病痛。 冬天的医院比墓地还要冷, 一天天,我变得比锅炉里的煤渣还要干燥。 你推我出门, 要带我去探望一条永不结冰的河流。 不必了。 母亲已从河床底下浮起,穿过他们朝我而来。 快,点起火来。 我要临盆!
跑步者口述 我们的操场没有墙壁,又密不透风。 一场比头发还瘦的雨, 就能把铁制的草坪浇透。 偶尔发生的塌陷,从不会遗留到第二天。 我们有城里最好的匠人,他新捏造的眼睛 会嵌满砖瓦最细微的裂缝,在每一个疲惫未褪的早晨 观看那毫厘不差的弧线如何生动。
我们一出生就在里头, 会走路就开始练习跑步。我们总结出: 跑步时喘息不能太大声,之前被诊断有病的人 再也没有出现过。(听说队里的医生在成功治愈第一个病人后 便被送去了医院。)哨声一响,就要集合完毕。 最好使心跳看上去比身高还整齐。
男教练的头里打了钢钉,因为太重 从来不轻易点头,或者摇头。 他是我见过最吝啬的人。可我们并不能因为 他的沉默就忽视他。我们只有一圈圈, 把自己跑成不断萎缩的圆。 跑步的人羞于开口去问: 那些从不重叠的直线里是否真有终点?
某个冬天,一个女生宣称自己怀孕了。 经查实后她消失了。 有另外一个好事的人偷偷窜改了起跑线, 他不久也消失了。 各种各样的丑闻比竞赛记录刷新得更快, 我的队友接二连三的消失。 我一直跑到跑不动了的时候,成为最后一个离开操场的人。 我看到那些消失了的队友,他们在城市淤塞的血管中坚持奔跑, 肥胖的侏儒骑在他们肩上。
我的四面都是墙,四面都是刮进骨头里的风。 我躬成一匹毛发黯淡的马,不和奔跑的人争抢同一个出口。 而男教练已经在训练新的儿童, 他不说话的样子,像个菩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