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脸

夏树森林

一
街上有那么多的脸
每张脸都应当被复印下来
贴在行道树和电线杆上
如果有一天那个人丢了，或者死了
还有一棵树记得从前
有一个长得像
火腿一样老实的人
翻滚着粥一样黏黏的心事
和其他脸一起
对着下过雨的夜晚的
黑柏油马路
似看非看

二
醡浆草真的很酸
猫在吃它的时候明显口水更多
长得像教父的猫
会不会也有它的门徒
胡乱猜测另一个世界
是不道德的。要尊重猫。
鱼在水下镇定的脸
即便死亡也面不改色
谁在乎它想什么呢
反正它不擅表达
反正它已经被吃了

三
每天晚上跑步
都会经过本市红灯区
那里的小姐收费不高
因此很成气候
有的小姐没时间吃东西
晚餐总是方便面，凉皮或者麻辣烫
连续三四天
我都跟同一个小姐打个照面
她是出来扔剩饭的
今天她忽然抬头对我笑了一下
路灯下面她的脸
非常年轻，清秀，皮肤有光
气温已经降下来了
她穿着露腿的裙子
还光着胳膊
她老家是哪里呢
有没有男朋友
又为什么干起这一行
几年以后
她是回家乡，结婚，还是
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妈妈桑
当然更坏的结局也有可能
只好看造化了
啊，她到底是不是对我笑呢
还是我身后有个男人
不不，肯定是对我笑
因为她笑得很轻松
一点都不专业

四
植物都是有表情的
我很久之后才晓得
其实这是一件不可说的事情
只能讲
当人以为自己能够
砍伐，修理，清除，食用
植物自身以另一种形式
滋养着同类，循循相因
万代以后，人类绝迹
巨大的森林将吞噬
一切所谓文明——
植物永恒不灭。
看看窗外绿化或者盆栽
它们都有一种默默的毒辣

镇州大萝卜

它们都有一种默默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