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棵梧桐

尺蠖

大学毕业到现在，我已在这小区住了5年，周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地铁站的北面那条小路人很少，少到夜晚的灯光永远都是那么黯淡。梧桐树似乎找到了自己肆意生长的地盘，把仅有的几盏路灯的灯光也遮掩的疏影横斜。

路北便是一条小溪，每个夜晚，无论冬夏晴雨，我都会顺着它慢慢的走去健身房，锻炼完后，再慢慢的走回家。

除了幽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更适合描绘漫步其中的惬意，直到有一天，这幽静被乐音打破。

那是今年初夏，人们伴随着气温的变暖开始越来越多的享受室外生活。

我一如往昔几乎每日来往于那条小路，几个月前这条小路的路口刚发生一起惨烈的车祸，加上我只有少数人见证了那个年轻母亲抱着自己小儿子残缺而又冰凉的尸体恸哭的场面，而这件事却也埋进我的脑海，为之难过低沉。

那天我刚走进路口，便听到靠近地铁站这边出现了一丝音乐响起的声音，那股哀怨凄凉之感伴随着单簧管的演奏与空气发生着共振。

这不是一个快乐的吹奏者。

原来是我楼下的郑阿姨，她刚刚离婚。

我从未听说过她是吹一个单簧管的好手，毕竟就住楼上楼下，如果她在家里练习过，我应该总会听到。

我在楼上从未听到过乐音，而五年来郑阿姨和他丈夫不间断的吵架声却时时入耳。

吵架声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后来才知道他们曲终人散。

郑阿姨却用单簧管在这条小径用音符诠释出“另一种音符”，虽然明显能听出许久未拿起单簧管的生疏，而那乐器本身音色的悲凉感就让人痛彻心扉。

我总是会想起我的女友，她在另一个城市，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和我待在一个地方。

健身房里我拼命的在跑步机上不断的跑啊跑，用汗水冲刷掉这股怨念。

健身房的浴室喷头水流很大，我迎面任水流拍打在我的脸上，却总是心里有种如《惊魂记》那经典镜头一样的渴望有个杀手突然出现将我杀死。

谁都不需要知道是谁杀死了我，让我这肉身随着水流流向这城市的最底处好了。

夜间十点了。

回家的路上，又是远远的听到那哀怨的乐器奏响，郑阿姨闭着眼睛陶醉于这悦耳的器乐声，仍然在用单簧管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痛楚。

我匆匆走开，回到家就匆匆睡去。

接下来一个多礼拜都是这样。我每次路过那里，都会听到郑阿姨独自扶笛奏响乐曲的声音，视路人如空气，深深的被埋葬于这忧伤的音色中，每次都在老地方，从路口数起，第六棵梧桐处。

突然有一天，这单簧管的乐声变成了两个。

新来的演奏者我总感觉似曾相识，她的演奏也是那么凄凉，炎炎夏日里却让我体会出一种“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冷冽寒彻。

她和郑阿姨没有任何语言交流——至少我来来回回那么多次，从未目睹。

一切都是失意人的自发组合，语言沟通无法做到的深刻，可以借助音乐抒发。

她们两个人的合奏持续了一段时间，在不断的磨合下，彼此的合作愈发默契，在空气中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穿透了路人的心脏，到底是怎样的境遇，让她们汇聚到这第六棵梧桐的树冠下。

当我终于想起这位新演奏者是谁的时候，我刚刚用47分钟在跑步机上跑完了整整一万米。

她是那位儿子殒命于车祸的年轻母亲。

从此我发现她总是望向路口的方向，总是眼角衔着泪水，似乎正为在天堂里聆听妈妈演奏的小儿子祈祷。

随着炎热夏日的深入，陆续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郑阿姨的声乐队伍，而乐器的种类也多了起来。

猜想他们身上都发生过什么故事已经没有意义，我只知道那一定是悲伤的。

他们彼此间很少说话，也从不瞄路人一眼，只顾沉浸于各自制造出来的声音中，只顾在这一个个夏日夜晚里用音符逃脱出往事的囚笼，什么都不想，只有月亮，梧桐，溪水，还有声乐。

越来越默契的声乐搭配渐渐开始出现了层次感，渐渐成为了各个声部完美配合的合奏，渐渐变成了一股力量，这力量之有力，使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得不为他们散发出的哀伤而动容。

恰恰是在这个夏天最热的一天，我刚回到家，收到女友的短信，寥寥几字：分手吧，我喜欢上别人了。

无力感让我处于歇斯底里的边缘。

我一宿没睡，第二天也没去工作。整整一天我都在走路，晃荡，顺着曾经她来看我时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大街小巷去追逐她的影子，就好像追逐一个四处游荡的鬼魂。

一直走到晚上，却又走回到那条小路，梧桐乐团的声乐合奏像是一把熊熊烈火，吸引着我这只干瘪的飞蛾向前扑去。

没人注意到我，他们的灵魂依然陶醉在演奏中，一曲接着一曲，一遍接着一遍。

我坐在第六棵梧桐树的路牙上，领悟那些乐器在哭泣中向我诉说的真谛。

已是子时，这几个小时我的思维被空白填满。

一只手从身后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才蓦然意识到散场了，是郑阿姨。

她只说了四个字：“该开始了。”然后便转身离去。

我惊愕地看着她的身影走过六棵梧桐树后从路口转角消失，努力的去思考寻觅这几个字的含义和重量。

再往后，那个“乐团”一如既往每天都在第六棵梧桐树下演奏，却再也没有在其中看到过郑阿姨。我时不时会在楼道里碰到她，也从未问起过她。


--完--




新手，刚开始尝试写小说。
很想有稍微系统点的写作训练和学习，希望各位大神给些建议。

卫康

恩，想知道你平时看谁的书。

尺蠖

卫康 发表于 2013-7-31 21:48
恩，想知道你平时看谁的书。

我最喜欢的作家是王小波，国外是帕慕克和马尔克斯。个人看过的书谈不上多，也不算少了，最近在读卡佛，受了些启发，就试着构思一些短篇。

卫康

尺蠖 发表于 2013-8-1 10:14
我最喜欢的作家是王小波，国外是帕慕克和马尔克斯。个人看过的书谈不上多，也不算少了，最近在读卡佛，受 ...

恕我直言，从你的文章中没看出你喜欢王小波，因为没有他幽默或者荒诞的色彩，也没读出受卡佛的启发。卡佛我读的不多，在我有限的认识中，卡佛的特点一是简洁，二是对整体遮没和细节凸出的精心构思。而你的文章语言过于繁复而不考究，如“把仅有的几盏路灯的灯光也遮掩的疏影横斜。”，你不觉得这句有语病么？还有类似大量“渐渐变成了一股力量，这力量之有力，使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得不为他们散发出的哀伤而动容。”这样敷衍了事的句子，写出来的效果和没写差不多，卡佛的小说中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句子。我倒是觉得这篇文章更像是《读者》或者《青年文摘》的风格。

didashen

最近好喜欢看评！

尺蠖

卫康 发表于 2013-8-2 08:27
恕我直言，从你的文章中没看出你喜欢王小波，因为没有他幽默或者荒诞的色彩，也没读出受卡佛的启发。卡佛 ...

谢谢您的点评。

先说下我的基本看法：第一，喜欢一个作家不是说风格就要和这个作家一样或近似，第二，受卡佛启发的是，我觉得从短篇开始学着写小说是条不错的路，并且在从他的短篇中开始学习一个小说是如何构架。

我觉得从一开始练习写作小说就摒弃一切自己读过的小说家的风格至少不是一件坏事，这样或许能够更快摸索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

如你所料，我是一个新手，以往写虚构类的文章很少，然而自己却十分喜欢和向往能够进行小说创作，无从着手，于是硬着头皮发来一篇。

谢谢你中肯的答复，我也认为有些文字很有问题，但自己训练实在有限，就拿这篇来说，自己想改，却不清晰如何去改，一切都在摸索，也请您为我未来的练习提供一些建议和思路吧。再次感谢！

卫康

尺蠖 发表于 2013-8-2 11:18
谢谢您的点评。

先说下我的基本看法：第一，喜欢一个作家不是说风格就要和这个作家一样或近似，第二， ...

有一点很好的是，你写的这件事应该是你亲身经历过的，那么你就具备了很大的优势，就是写你所了解的东西。我个人的看法是，首先你选择这个题材肯定是有东西打动到你，但是你呈现出来的还是模糊和普遍的东西，所以你不妨再仔仔细细地思考打动你的东西是什么，或者你的顿悟和发现到底在哪里，争取把它看得清清楚楚直到你能力的极限，再去描述它。但是写的时候千万不要想体现什么或者表达什么，这要在写之前就想好。诚恳一些。其次就是语言了，简练些，再简练些，不用重复，能砍掉的都砍掉；具体些，再具体些，慎用大而无当的词语比如铁石心肠、哀伤、动容等等。一点个人意见，加油。

一层

我给个建议。
先把句子连成段落写，一句一段是最不尊重小说的写法。
我读过王小波的大多数作品，他从不这么写小说。

DUKE600

读得太少且缺乏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