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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玛丽,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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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6 00:32: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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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觉得自己不得不准备好了,有一支激扬迫切的进行曲一遍遍在她的耳中循环,每一个音符都极力冲向厚重的头盖骨顶端,不允许她坐以待毙,她想,必需行动起来才可能结束无止境的暴躁和坐立不安。

玛丽没有改变自己的能力,她是个保守单调的人,她去求助她的女性朋友。她说,来一手黑色的指甲吧,涂得精致一点,有必要化妆么?算了,憔悴的素颜,我只要黑色的指甲就够了。

回到家,玛丽仰躺在床上,双手伸向那面照见了无数个失眠和噩梦的白色天花板。此刻,手已经拥有了十个墨黑、小方形的指甲盖。她的手掌似乎未发育完全,并不像一双成人的手掌,幼稚,纤小,还透露出一种握不紧东西的软弱,软塌塌的软弱。涂上了黑黝黝指甲油,更像一具小玩偶的手。玛丽在想她的装扮,也许并没有可以费劲心思选择的必要,即使她渴望自己像一只扑闪着巨大翅膀在夜晚翩跹而至、弥散出轻薄粉尘的蝴蝶。一条紫罗兰色的棉质大裙子,垂下零散轻盈的褶子;黑色蕾丝吊带套在她的上身略显出些佝偻和病态的消瘦;一双黑色高跟鞋,再拿个黑色的小提包,最重要是装上香烟和火机,是她事先买好的。

有一种城市,它一直位于生活版图的附近,可是即使就算要去探望远方亲友或是外出旅行,怎么走都不会经过它,它从来没有动,可是玛丽总是不停围着它打转。她故意晚一点到饭店,晚一点大概到的人就会比较多了,她想要热闹登场。在去饭店的路上一些名字不停地窜出来,铿锵有声地以不同的语调报出独有的名号,或许她假装自己记忆力不好可以增加不知从何而来的虚荣心,她并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果然,一进到饭店的大厅就聚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的嘈杂漂浮在人们杂乱的头顶,人们三三两两地高谈阔论和相互寒暄。那一瞬间,清晰的记忆自行就糊掉了。玛丽决定要点上一根烟,抑制住自己的紧张,这是她盼望已久的时刻。她的手,涂上了黑色指甲油、稚嫩的手,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间是一根白色的纸质香烟,右手用廉价的绿色塑料火机点燃了火,嘴唇间轻轻含入滤嘴,同时吮吸了几口气,顶部黄色的烟丝微微冒出火光,烟就可以点燃了。玛丽清楚地记得,很久以前刚学抽烟时,教她抽烟的人这样跟她叙述第一个步骤。烟雾可以轻轻滑入喉咙进入肺部,玛丽没有在表演,她可以不再咳嗽就吐出白色游丝状的烟气。

迎宾小姐跟她鞠躬,“欢迎光临。”走进人群也需要选择好路径,人们所排列的位置其实符合统计学规律的,他们间互错开的空间,可以画出几条美丽线条的道路来,天花板上的吊灯对此是历历在目。终于走到处于喧闹正中的位置,她现在还是处于无声的阶段,左顾右盼,犹豫着挑选一个目标,伸出白皙的手臂,抓住一个人,一把拍了他一下,“嘿,好久不见了啊!”

他和他周围的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玛丽,喧闹给她让出了一个缺口,几个男人围成的圈像花朵一样,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一瓣接着一瓣地展开。玛丽用手上的烟指了指他,接着说,“嗨。还记得我吧, 我是玛丽。”

那个被拍到的人,就是缺口裂开的起点,那个圈颤其细微的波浪,是人们此起彼伏的观望。他说:“我是……”没等他说完,玛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凑近这个男人,“唉,别告诉我,我想得起名字,你不就是。”她又吸了一口烟,做作地邹着眉表演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那群男人看着玛丽,有一两个愣住了,盯着她看,其中还有人露出厌恶的表情,向后退了几步。但有几个还是对她报以一种礼貌并且示好的笑容。那朵花破碎了。

那个有笑容的人推开了玛丽手搭住的人,来到她面前,“玛丽,真的是,变了很多,变化很大。”他向玛丽点点头,男人的下巴因为笑,而拉得很长,像一个尖角的扁豆,扁豆的眼睛从上到下降将玛丽打量了一番,尖角也跟着由高到低地移动。

“你不记得他了?他是曾曜哗啊,数学课代表!我是殴研,你还记得吧。”方脸,黑眼镜,下巴上还有半道沟,深蓝色衬衣,黑色皮带,银白长方形金属制皮带扣,西服裤,黑色软皮皮鞋。

“我记得啊,我不是说我想得起名字嘛,你还非要告诉我!你们都来了啊,真热闹。”

“哇,那不是立鑫嘛,怎么老成那个样子了,带老婆来了吗。”

“来,你来看我们这些男同学,哪个长得最老。”他们仿佛张开的怀抱等待女同学去挑选他们,谁清楚哪一个是那个被岁月折磨得最厉害的人。被形容为“轻浮”的笑容最适合在一群直接或间接带有目的性的男人间使用,现在他们都被称为“男人”了,玛丽没有细致地观察他们的眉毛,眼角和脸颊上留下的稀疏的胡茬的痕迹。

玛丽一回头,看到大圆桌那边的女人们都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她将笑容又扬向了女人们,女人们的敏感对不同嘴唇弯曲角度都有着独特而且尖锐的洞察力。玛丽没有要好的伙伴,她选择任何一个人旁边停下来,都感到适合。

她在圆桌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嗨,吴丹妮!好久不见了啊,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姑娘这么可爱!”玛丽热情地像只鸟要扑向她一样。以前发胖的吴丹妮现在看上起瘦了一点,个子还是很矮,带着细边的椭圆形眼镜,鼻头很大。

“玛丽!是啊是啊,好久也没见到你了呢,看样子你还好年轻哟,没怎么变!”

玛丽拉开她身边空着的椅子,用一种充满弧度的姿势坐下。“这没有人坐吧?”她的疑问是个肯定句,玛丽知道她肯定是为他留的位置。这时玛丽才有空环视四周,对坐在桌旁的女同学们都极其友好的笑了笑。

“林善伟马上就来了呢,不过,没事你先坐吧,我们好好聊聊,让他坐别的地方去。”

“林善伟?是我们同一个班的林善伟?你们还在一起呢?这么久都没有分手啊?”

“我们今年三月刚结婚。”

“怎么今年才结婚,我还以为你们大学一毕业就领证了呢。现在都在柳曲吗你们?”

“恩,善伟工作很忙,我们都在柳曲照顾爸爸妈妈都方便。”

“哼。爱情他妈是个什么玩意了,这种读书时代种下了种,以后才能有个结果。”玛丽大口深吸所剩不多的烟屁股,将烟吐向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中心。
玛丽看到了坐在斜对角的小平,“唉,小平啊,你们是不是都结婚生小孩了啊?听说你在杭州结婚了,老公是个浙商大老板吧?”小平是她以前的同桌。

“恩,年前刚结的,你现在还在北京吗?好多年大家都没有你的消息呢,这么多次同学聚会大家都谈起你,就是没有人见过你。”

“是啊。我还在北京。”

“你什么工作呀,都干些什么啊?结婚了么?你不是大学学的什么奢侈品管理吗,发大财成了富太太了吧。”吴丹妮问,迫不及待抛出这么多个问题。

玛丽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放入嘴里,低头凝视口中的烟,饭桌上没有话语的回应,只听见一声“哒”的打火机声,她看见白色的烟雾后一张张瞬间冰冻的面孔突然飘起一层不露痕迹的疑惑和不怀好意的联想。“我挺好的啊,好得都没办法详细说!”她大笑起来。女人们的谈话,就像电影突然按下暂停后恢复播放,画面只有短暂停顿,而事件并未断截,自然顺接下来。

“哎,我哪天看上一个古奇包,但是我觉得在柳曲卖的都不怎么信得过,你那有没有啊?”

“呵呵,大学的课程而已,我跟古奇包不打交道。”

“也是,好多人毕业都不干自己原来的专业,小平原来浙大生物系毕业的,现在还不是帮着老公做商务管理。咦,那你以前的同学总该有做奢侈品的吧。”

“有吧,我帮你问问看。”

“是嘛,肯定有内行人的,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嘛。”

“我老公客户的老婆特别喜欢那个1973系列的,整个暴发户样,还拿这么大一个标的出来假装优雅,你朋友有没有那个系列的啊,我帮她找找。”

“能打折么你朋友那。”

“回头我给你们问问,到时候再告诉你们。”

“恩,也好。记得帮我们问啊。做这行多好啊,整天都有有钱人围着你转。”

“其实也不是啦,成天要围着有钱人转,看他们的嘴脸才恶心呢,我老公的朋友们啊,都是那种样。”

玛丽不停地抽烟,才刚开始这么一小会,关于生活种种细节话题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不停地编造无聊的话题真是费头了脑筋,她笑一笑,抽抽烟,提不起兴致。她们怎么可以这么斤斤计较生活中每一个物质、每个名词、每个价钱、数字的出现,区域,楼,层,房间。美容,奢侈品,时髦服装,房价,小孩出国教育,进口奶粉,男人和小三,老板和秘书,家庭剧,打折信息。玛丽竟然对这些问题一窍不通,她是住在了怎么样的一个生活里面。越谈越觉得慌乱,为什么她不扮演成一位成功女强人?为什么不扮演成一个富甲一方的太太?一名时尚女郎?珠光宝气、闪耀夺目、香气撩人?偏偏是个落魄的低俗女人,更像一个妓女,或者是个疯婆子。

“善伟,你终于来了啊,你快看这是谁。”吴丹妮那个女人大声招摇着,“快快快,善伟。”
玛丽没有去看声音要传去的方向,目光坚定地停在一寸不知道哪地方继续享受着她的香烟,但是有人来拉着她的胳膊拽她起身,“善伟,你看,是玛丽啊,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玛丽措不及防就不知不觉地起身了。

大家都眼睁睁地欣赏着犹如电视台低俗且收视率极高的家庭伦理剧,好比是这顿众人晚饭最突如其来而且最津津有味的大餐,但是也许他们等待的结局是推翻饭桌或者打碎十几只碗碗盘盘。

吸下一口烟,烟的味道弥散在玛丽的脑袋里,她转头去看那个男人,很多年前她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男人逼近中年时依然的魅力与帅气,“嗨,善伟。”玛丽的声音温柔又安静。她推开吴丹妮扶着的手,细高跟一步一步踏在地上,走近他,在想象中,世界和喧闹应该都是静止的,会有旋转360度的摄像机旋转在玛丽和他两个人的旁边,他们深情相视。

“好久不见,让我好好看看你。”玛丽仰头凑近他的脸看,“你的黑眼圈这么重啊,而且面色这么青白,是肾虚肾亏的表现哦。”玛丽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跟对待其他男人那样同等轻薄,接着喝喝喝地大笑起来。

他尴尬地不说话。像从前那样,在不适宜的坏境下收起了他的能言善道,他的尴尬让玛丽想起他以前安静时沉思的样子,修长的手掌托着下巴,坐在玛丽的课桌旁,像是世界上那个最忧郁最听话的孩子。

“这么久没见了,你肯定常常想起我吧?不然,就是在努力忘记我!”

“是啊,善伟常常会提起你,不过也是偶尔的。”

“当然啦,我们以前高中的时候关系很好,你跟他在一起之前应该就知道!”

“你们以前啊,常常形影不离,后来善伟跟我谈恋爱以后,大家还故意开玩笑说是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了呢!呵呵。”

“就是啊,大家的玩笑真是过分!你们说说,干嘛把我跟这种男人扯在一起,什么从我身边抢走啊,真是可笑!”

“来来来,我们坐下吧,等着上大餐吧,真像是一大家子人吃团圆饭啊,好温馨!”吴丹妮拉着善伟坐在了先前我们俩坐着的位置上,堆起满脸的笑容,“玛丽,你也过来吧,坐善伟旁边,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的!”

“林善伟,到我们这桌来吧,女人那桌太他妈乱了,别跟他们掺和!”欧研叫林善伟过去另一桌。可是林善伟已经拉出凳子,要在吴丹妮旁边坐下了。

“别陪老婆了,在家里天天陪还没陪腻啊!”

林善伟笑笑摆摆手,微微低下头,就在吴丹妮身边坐下了。

玛丽从他们俩身后绕过去,“我坐到对面去,”嵌着黑指甲的手在背后轻抚过善伟的椅子,“坐在对面,就可以看到善伟了,这样更好。”

饭桌上,大家的筷子来回交叉,在宽敞的大盘子上指指点点,然后伸向自己一张一翕的油盆大口。他们很恩爱,高中的时候他们还在食堂里相互喂饭。

高中的时候,班里的人都喜欢分布在食堂左边靠窗的几排位置上,曾经林善伟都是一个人,他端着银色的饭盘,细瘦的身体在灰暗的食堂里穿过一张张桌子,总是走到最后一张桌子旁,背对着人群坐下,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盘里的食物。玛丽就在不远处他的背后看着他。当他和玛丽变得亲密无间了之后,常一起坐在最后的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常说,玛丽吃饭很慢,“你是一颗颗吃米的啊?”后来玛丽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在他背后看着他,和他面前的吴丹妮。

本来坐在男生桌那边的欧研跳到玛丽她们这边,吵着让大家一起喝酒,一边调侃高中生活。

“你记得我们教室后面的那个钟吗,最后都被曾曜华踢球踢碎了。我们把钟的那个塑料圆边当套环玩。我们站在讲台上,把环往教室里瞎飞,班主任老朱有一次突然出现,站在门口骂我,’你以为你是二郎神啊,拿个烽火轮’,拿风火轮的那是哪吒,好不好!”

“记得,时间碎了,人被套住了。”玛丽举起杯子,“干!”

“你说什么?”欧研的杯子碰过来。“以前上课哟,天天看着那个钟真是烦,把它调快调慢都没什么意思,尤其是上数学那个老康,也从来不听打铃不看钟,讲个没完,怎么等也等不到下课,干脆把它砸了,不用看了,干等!”

他们一齐一口吞下杯子里黯淡的黄色啤酒,冰凉的液体仿佛是个柱状物,冲撞口腔喉道。

“有一次,你晚自习在教室喝酒被抓了!你记不记得!”欧研往我杯子里又倒上酒,“你到底能不能喝啊!”

“记得啊!我记得啊!当时是要张和中给我买几个灌装啤酒,那个呆子搞了两个大玻璃瓶的来教室!”

“最后几排的人都在那一起喝!就你那个傻姑娘被抓了!好猛的啵!”

“靠!我那个倒霉啊!其他人都倒到自己杯子里喝了,我又没坐在我位置上!我看着啤酒瓶里就剩一口了,我就拿起绿色的大玻璃瓶子一饮而尽了呗!谁知道他妈那个傻逼年级主任就走过来了!”

“哈哈哈!今天应该请他来喝一杯的哈!干!”

“干!”

欧研摇晃着空杯子说,“好像印象里就记得你干过这么一件这么轰动的事,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啊!总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跟女孩子们扎堆在一起。我以前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

玛丽看着他的杯子在眼前晃来晃去,透明的玻璃里是变形了的林善伟和吴丹妮,拿过酒继续满上。玛丽跟欧研的高声回忆蔓延到整个饭桌,大家相互干杯斗嘴,还换到别的桌上继续活跃,满场跑。

林善伟跟玛丽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约定。他们连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都不会相约好,下课前可能会相视一眼,下课铃声一响就率先安静地走出教室,然后在楼道里会和,一起走去食堂。或者,玛丽会一直在座位上继续盯着课本,等到所有同学都走出教室,他们才一起离开。

回到林善伟对面的位置,玛丽安静地看着他,洪水一般由酒精带来的燥热满胀每一个毛孔之中,它们充满了疑问,想得到一个答案。

2

夏天的风在夜晚也会凉飕飕的。

玛丽倒下坐在饭店门口的楼梯边上,刀被藏在了身后,她颤抖的在背后牢牢地攥着一段迟钝干冷的橡胶柄,几尺之后的长度却会有死亡和自由的慰藉。黑夜中多彩的霓虹中交杂着行人们匆匆走过的影子,他们看见饭店楼下有个像是喝醉了的女人,低着头,恍惚不能走路地坐在地上,无人问津,一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耷拉在脑袋上,仿佛在掩面哭泣,另一只手被在背后。这样详细的观看,必定是一个最关切最细心的行人,但一双黑皮鞋却仅仅是路过一条坐在地上的紫色裙子。颤抖的时间中,玛丽一直低着头,只愿在自己所看到的黑暗中等待。
一团又一团喧闹从饭店楼上传来,他们在楼梯中推推碰碰,攒动着向下移动,在她的周围窸窸窣窣的晃动着最后散开。混沌得已经不能辨认记忆的样子,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总有一个人要得到解脱,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一个瞬间,那个瞬间,它将揭示出谁----是自由的那个人。那个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总是变化得很快很快,黑白和五彩的画面交错在一起,并从各处不同的角度分裂、消失、又冲击在一起。极其安静地不断在脑子中翻腾,偶尔能听到自己不禁发出的咯咯的笑声。那首进行曲又再响。
“你慢点走,看着楼梯阶啊!我不扶着你的啵!”一个男人在大声嘱咐。
“我没有醉,你看不看得见啊!“另一个声音回答。
“今天真是开心啊,大家都喝多了。一帮人像年轻时一样疯疯癫癫的!”一个女声在感慨。
“我手机号你记没记啊?不然你肯定再过十年才能找到我了!”
“今天的菜真是难吃,以后咱们聚会别在这了,那个万聚山庄挺好的,还可以烧烤,这个什么破菜啊!“
“你现在还住以前那吗?怎么回家啊?你老公来不来接你啊?“
全是些对不上号的对话,分不清发起者和指向者,又是一团嗡嗡嗡的人从残乱的饭桌上撤离出来,继续着今天晚上最后一段对话,三三两两宣泄饭酣酒足之后的异样情绪。
“善伟,你看人家小黄都买了三套房子了呢,住在江边也不错呢。“
“我觉得荣光区那边也不错,全是学校,以后小孩子上学比较方便的。高中还是我们以前那个。“
玛丽!听到了那个声音了。嘿,你在跟我说话吗,我在这里等待好久了,时间就像不停经过的行人的影子,浓黑的阴影覆盖又离开就是时钟的摆动。全身都兴奋得在发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脑子突然要被抽空了,黑色的指甲用力地扣着那块不知名的长柄。玛丽从记忆的混乱中睁开了眼睛,肮脏灰暗的马路上是来回踩踏的鞋子,各式各样,辨别得出性别,宽大和细碎的步伐摩擦着地面的灰尘。
嵌着黑指甲的手掌撑着墙壁一点点地站起来了,她紧紧靠在墙边,装潢闪亮的墙壁藏着她胆怯的秘密,它知道,我是固执的玛丽。
“哎,玛丽,是你吗?你不是早走了吗?“有一个声音远远地在喊我。
有几个人把头转向哪里这边,他们在一点点散射的彩灯和大色块亮光的招牌板的映衬下微微晃动,一个黑影仿佛强烈地摇晃让她认清他在迷乱的夜色中的样子。秘密被藏在她的背后,她紧紧盯着那个浓重的黑影,完全看不到其他浅淡的人影。那段迟钝又干冷的橡胶柄端此刻应该鼓涨了力量。她慢慢向他走去。她感觉地到黑影的周围的细微的惶恐烟缕在升起,但此刻它们飘散的由来是错误的,她不能夺走这个黑影的爱情,可回忆永远都不能改变了,所以为了回忆曾经弥补,不得不让某些东西释放出致命真相的辐射。
玛丽来到他的面前,“嘿。善伟。”平静祥和的面孔给予的单纯全部是欺骗的伪装,他亦或是她。
黑指甲的左手从背后一把搂住了林善伟,将他抱向自己的方向,黑指甲的右手紧攥的刀柄挥向了这具消瘦单薄的身体,“啊……”,玛丽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叹息声覆盖了林善伟痛苦的尖叫。
“玛丽,玛丽,你干嘛!“顿时黑影开始摇晃着变得密集,向她逼近。
她紧握匕首的刀好像在湿漉漉的身体中紧紧颤抖了一下,另一只手抱紧了这具未曾熟悉过的身体。林善伟在她怀中猛地挣扎了一下,天啊,我真害怕他要挣脱掉!我的右手,我的右手下意识地要控制住他的生命力,加深了匕首在善伟身体里的尺度。他依然干瘦干瘦的,手臂围绕着肋骨清晰的腹部,温热的感觉恰到好处。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捅死他!”她一边沉浸在林善伟清瘦的身体的温柔中,一边仍保护着这样的时刻不被旁人的破坏。“都离我远一点!我只想跟善伟多待一会!你们,你们都不要过来,听见了吗,不要过来!”她满带哭腔地叫嚷着求他们不要过来。
凌乱的人群推推挤挤地围拢在玛丽面前,将夜晚凉爽的空气都挤走了。她大口大口费力地呼吸着,善伟也在怀里钝重得喘息。
“善伟,你不要怕,我只想跟你待一会。”玛丽凑近他的耳朵,热气呼到了他的面颊上。
他绝望地摊下他之前极度紧张的身体,完全安然地靠在玛丽的身上。“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微弱地声音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
“我想干什么?我只想跟你说说话。我们好几年都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了,你说呢?”玛丽抱紧善伟,下颚轻轻抵在他的头上,脸上有他精干的小短发的抚摸。
“我从来没想有到会这样。”善伟说,这是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犹如闪电击中了玛丽,他要离开,不,善伟不要走,玛丽的右手像攥着一把不断融化的冰柱,冰冷的液体一点点将我的手冻僵,疼痛地紧握着,颤抖着。
“善伟!你还好吗?玛丽,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好说!”一个女人的呼喊。
玛丽缓缓抬起头,面前是霓虹的灯光糊在了黑影的边界,世界有点摇晃。
“善伟,善伟,你没事吧!“女人继续在喊。
哈,女人的喊叫,善伟,她在担心你呢。“你想要他死掉吗”。玛丽的声音小得只有身边的善伟才能听得见。
善伟轻轻地弯了弯嘴角,他费尽地使出很大的劲朝同学们,还有他的爱人喊到:“嘿,我没事,你们别过来,一会就没事了!”
玛丽感到宽慰,即使这个时候她把刀叉在了他的腹部,他的血肉里。
“你一直在对我过分的索取,可是,今天我发现,你是生病了。”善伟说。
玛丽木然地攥着刀,一动也不动,也不发出声音,好像那个被捅了一刀的人、正虚弱着留血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她怀里抱着的另一个人。
“你应该把自己杀掉,可惜,你害怕。你想杀的人已经死掉了,所以你来会来找我。
楼源——已经死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们都在北京,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他的死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了解他死了,你更活不了。可惜,你不敢死。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只有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虽然教室里三三两两总是有几个座位空着,但是你不在,楼源也不在。之前每次我都等到放学之后教室都空了,你都没有回来,有几次等到的是楼源,他匆匆回来拿起书包就走了。你呢,第二天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我身边,依旧占据我上下课、吃饭、放学的所有时间,形影不离地粘着我,平日里你也从来不出现在楼源身边,不跟他说一句话。你叽叽喳喳地围着我说个不停,但是你也从来没有说到他。好多秘密不声不响。

有一天晚上你在教室喝酒,被教导处主任逮住,我一眼都不想看你,我觉得你真是令人恶心,但是我还是被主任大声的训话吸引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你发生了什么,我看到那个短头发圆圆脸的女孩子满脸的绯红,没有醉意,皮肤下透出的晕红全写着害怕,楼源走过去,躬身拿起地上摆着的两个绿色的啤酒瓶,放到教室外面的阳台去了。之后你就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从那天之后我再也不想照顾你了,你生病了,你对别人的索取是一种病态的疯狂,我不在乎你们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我放下你不管你,现在自己遭到了报应。
楼源已经死了,你认清这个现实可能你就能好了。我不了解你们这样的人,自己的人生生病了,还仍在勉强地用病态去生活。他吸毒死了,嗑药死了,抽大麻死了。你呢,你在北京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知道你想躲起来,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
你再怎么扭曲自己,你都成为不了楼源爱的那种女人。我想,他并不爱这样的女人。

来,现在我在死,我给你刀。”

善伟用力拔出叉在腹部的刀,“来,给你,你可以的。”

玛丽想起那个像梦一样的夜晚。黑色的梦,黑色的夜晚。玛丽一个人站在柳曲高中行政楼的天台上,远处的教学楼灯火明亮,一个个教室像充满光的盒子,跟玛丽同龄的学生如同在盒子中乱窜的小虫,碰撞出年轻的火光飞快地流淌在一行行一列列楼层中。而行政楼此刻却是漆黑一片,顶层立着高高的水泥柱子,高处不管有没有风,它们间互立着的空隙都像神秘的洞穴,透出可怕的呼呼声。最高点是一个小高台,高台用屋檐遮盖成一个小屋子,在这小屋子的空窗里,有一双犹如星星淌出泉水的眼睛,玛丽像一个潜逃的杀人犯,满眼闪烁着恐惧,远远看着教室,她都能听到那些小虫们发出的快乐而高昂的嗡嗡声。校区外是荒凉的河滩,黑水潺潺,更远处是城市的灯光,那里仿佛有另一番人群活动的气息。所以玛丽,此刻站在方圆十里黑暗的中心点,夜空里的中心点,所有目之所及的事物都离她很远。在这片茫茫的黑暗中,还隐匿着一个叫楼源的少年,玛丽也不知道他都哪里去了,也许他背着书包回到了亮堂的教室里,也许他沿着河岸慢慢行走,伸开双臂来回摆动,感受着河岸边上摆列着的高压铁塔发射出的电磁感应,把自己当做奥斯特做实验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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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6 07:31:5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夏树森林 于 2013-5-16 07:35 编辑

情绪挺饱满。但托举情绪的立足点不够支撑,所以小说的形状像是个倒三角。倒三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个“点”一定要相应的更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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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6 21:00:46 |只看该作者
像这种视觉的转换:

来来来,我们坐下吧,等着上大餐吧,真像是一大家子人吃团圆饭啊,好温馨!”吴丹妮拉着善伟坐在了先前我们俩坐着的位置上,堆起满脸的笑容,“玛丽,你也过来吧,坐善伟旁边,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的!”

“有一次,你晚自习在教室喝酒被抓了!你记不记得!”欧研往我杯子里又倒上酒,“你到底能不能喝啊!”

“哎,玛丽,是你吗?你不是早走了吗?“有一个声音远远地在喊我。

开始以为是笔误,后来才发现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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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6 21:11:05 |只看该作者
这种情绪我能理解——糅合了奇特的自恋、夸张、矫饰,有些地方又有着有意无意的自我审视,但是籍以撑起故事的内在逻辑却不能让人理解,也就是说,直到第二部分还尚可,进入了第二部分,也就进入了一个精神病人虚拟的难以理解的世界,同样的夸张,却夸张得错了位,我开始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梦境或是臆想呐……

捅那一刀的情绪也许是到位了,但理由:能不能另行安排一个啊?太生硬了。也可以说是太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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