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曹僧

蛇

M

事件：X年前。童家村某户凿井。至约十一米深，不见水，
石硬非常。以镐力砸，忽然地震。持续时间仅十余秒。
讲述者：本村歪嘴老太。
记录时间：1999年仲夏

W

松块在炉灶里笑：
客人会骑着斗笠突然造访。
过于急促的喜鹊叫声
并不好。母亲也朝着枝头拍手叫

秋意浓浓。吐得好一口
黄色胆汁。
老庭院里塑料袋穿堂而过
他吃了一惊，镰刀飞舞
灰色鳞纹像极了K字头火车垫布

M

小本子，掌大，似红宝书
尾页写满账目，总额不过几百

《识蛇笔记本》：眼镜蛇，颈部扩张时
背部黑白斑如眼镜，颈部勺形。剧毒。
方言又名：山毛风。

W

“我愿作你的武器。”

折下苦槠枝条，风跟屁股一样平缓
垫在屁股下滑过山坡红红的脊
红屁股上就会留下几道浅浅的抽痕

“西瓜成熟还早得很呐”

快乐的胯下总会憋着一卷
危险的发条。“呼呼呼，呼呼呼”
滚到灌木丛里像一个巨大的鼓风机

M

他只觉得饿。饿的背景是发黄的铅笔丛
铅笔叶尖滴下毛毛虫，吃太阳拉稀的一位

退后几步，而它细长细长
蓄足了势
像朔日的月亮，迎面弹过来

W

病因：足通谷蝮蛇咬伤。
笔录：大雨连日。晡时闭门，
门缝间夹一物。脚部遇袭。
备注：毒蛇入户，稀罕。史载
老屋有群蛇聚于亵衣中。

M

“要提防它，不要轻易
拧一棵竹子，不要撮泥垢。
采竹做弓箭时不要慌。
不要被它咬到，假使被咬了，
一定数清它的节数。
不要走那么多的步数，不然
你会毒发，狗脸绿如年画。”

W

悄悄地，翘你鲜艳的尾巴
鸡婆菇有灵性。这地方
不告诉任何人。
把它们轻轻藏进衣兜

你在密杉林坐下
上下扯着一根光
耳听得四野松动

M

酒曲老太嘴里总含着某种树根的脚臭味：
砍柴的人走得越远，就越代表整个人类。
把手指砍掉，不要怕痛。不要浪费
你的尿。撒一泡在断口上。带上你的手指

W

父亲蹲在墙角玩火
青瓦片上烤得香扑扑
不让我靠近
但我躲在廊柱边偷看
有枝叶般的烟往上长
他捻起它，
不知道从头吃到了尾，
还是从尾吃到了头。
我大喊一声：“你吃什么！”

“蜈蚣。”

后来他的右拇指就结了痂
形状三角形，小脑袋似的

M

某君不洁。小蛇自肚脐入
肌肤中有青藤上缘，直蹿心口

W

冬天的塘泥肥得很，踩啊踩
他揪着瘫软的泥蛇吊扇一样甩
拉面师傅抽走面的筋，手也抽了筋

M

面团长在梨树上，树下停靠了
更多的咸鱼。你眼看
走投无路，一头撞向自己眼皮

土墙没破。你一转身
揪住了它的刺毛。

七寸并非必要的抵达地。

W

沙土飞扬，刀客和刀客相遇
大多不说话。

“给你我的心，不要剖我的肚皮”

M

黝黑的背，黝黑的风
我爬出水面挤出酒精里的眼

堤坝戴着草帽潜移，水面下
两条巨蛇咬着一个无形的圆

太极。

我指着水库，要叫起其余人
却灌了一喉咙黑芥末风，哑了声

W

在光头上蛙泳速度真是太快了
它游过来，浑身抖着炭火的余烬
拧亮手电筒，它从旧外语字典里湿嗒嗒
钻出。它在窗台上拉下一个尖的EGG

M

记录时间：歪嘴老太下葬日
“地底下有条冥河，
冥河里住着修炼的大蛇”

W

枯井的深度吹灭赤练蛇，
灯花。黄昏被剪断
大青蛙把小青蛙吞到一半

他咽咽口水，鱼骨顶着耳室
他说快看，我的鼻孔黑洞洞，
涌出红色的火烧云

M

电线杆告示：
关于捕蛇和少生优生的禁令
商遗址乡计生委收购野生蛇
2012年冬老军医包治幸福一生

2013.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