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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钟。
她睡得长发凌乱,口水横流。
阳光从窗户撒进来,光线钻入眼睛、鼻孔、耳朵和唇齿的缝隙。
她睁开眼睛。
阳光是灰色的。
她愣了一下,充满怀疑地坐了起来。
白色的床单上点缀着浅黑色的花朵。
侧过脸,黑色的书桌上摆着淡白色的台灯。
她发着呆,仿佛睡眠抽去了大部分脑髓,忘记了怎么思考。
动作缓慢地下了床,脚趾碰到地板的那一刻,竟冰冷地下意识缩了回来。
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呆滞地穿好衣服。
黑色的Bra,黑色内衣,黑色牛仔裤,黑色毛衣,黑色外套。
几天前供暖停了,房间里冷的可怕。
她吸了口气,空气早已冻成一粒粒的分子,现在正像冻牛奶一样流进她的鼻孔。
空气是近乎透明的白色。
她走进卫生间,镜子里面,一个唇黑齿白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早上好。”她柔弱地笑了笑,试图打个友好的招呼。
那个女人没说话。
她尴尬地颤动了一下嘴角,拿出梳子。
她的长发依旧乌黑,乌黑的仿佛吸收了整个夜晚。
梳子在长发间窸窣地耳语着,猖狂了一夜的梦之虫纷纷掉落在地板上,吱吱地扭曲身体,然后化成气泡而死去。
她被包围在一大群的乳白色气泡中。
“真该死。”她抬起穿深灰色拖鞋的右脚,狠狠地踩住其中一只。
噗!它立刻爆裂了。
拨开烦人的气泡,洗脸刷牙。
苍白的脸更加苍白,雪白的牙齿更加雪白。
在这黑白的世界里,她发现自己慢慢能感觉出颜色的细微差别。
上午十点钟。
走出拥挤的地铁站口,街道的两边高耸入云的大楼们相互推搡。
身边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影子一样地划来划去。
街角转弯处那栋是她的。
钢筋混凝土的墙体冲向云层。
[生物学大楼],五个严肃的黑色大字在她脑中敲响了时间的大钟。
她看看表,在无意识的思考中,离规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刻钟。
推开沉重的玻璃大门,她看见前台的人充满深意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低头扫视全身。
一堆黑色的长方体中,一条乳白色的梦虫尤为刺眼。
“吱吱吱”那虫讨好地对她谄笑。
她厌恶地吞着口水,一边快速地将它甩到地板上。
噗,接触地板的一瞬间,那虫失望地瞥了她一眼,化作白色蝴蝶飞走了。
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暗自感到幸运。
掏出名牌别在胸前。
[实验助手],这个上不来下不去的暧昧的职务跟了她整整十年。
十一楼。
走廊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精液的味道。
他们又在成批地购买那些廉价的百合空气清新剂。她想。
1109号房间,是她工作的地方。
推开门,拉上的窗帘费力阻挡着刺入的阳光。
巨大的黑色扶手椅中间漂浮着一张肥胖的白脸。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来,是B先生。
他一定是穿着那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陷在椅子里,每到月初他就这么穿。
她眨了眨眼,艰难地分辨着B先生在椅子里的轮廓。
“你迟到了。”他轻蔑地对她说。
“把这些染色。”一个生硬的声音说。
一大块坚硬冰凉的东西撞入她的怀里。
半透明的玻璃箱子里,整齐地排列着许多圆形的皿,形状不明的生物在里面肆意吼叫着。
一只肥胖的白手在空中浮起,不耐烦地冲她挥了挥。
她止住踉跄,快步向隔壁的实验室走去。
这黑夜一样的房间压抑的让人窒息。
上午十一点半。
她穿着洗的发旧的白色大褂弓着背坐在显微镜前。
半透明的玻璃箱子里,皿的数量只减少了一个。
染色,染色……
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两个小时前,当她打开色彩柜时,一大片黑到白的过渡突然全部转身看着她。
是那种无辜的小狗一样的眼神。
她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开始失去的是什么。
彩色。
她也无辜地望着它们,手还僵硬地挂在柜子的把手上。
一个漆黑不信任地瞄了她一眼,嗖地扭过头去。
其他黑白也开始窃窃私语。
她赶紧关上柜子。
皿里的不明生物尖叫了一声,她假装生气地瞪着箱子,它们立刻安静了。
就这样,她一直呆坐到现在。
正午的阳光扭动身躯,在窗户里坐直身体。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一种消融一切的白色从它体内喷涌出来,疯狂地涌入室内。
瞬间,柜子被吃掉了一半,又被吐出一个长长的阴影。
哦~虚弱的叹息。
等她反应过来,十几个皿里的生物已经瘫成了一大团鼻涕状物质,所有的组织都混在了一起。
“天哪,我都做了什么!?”她懊恼地抓着自己的长发,伸出一只手砰地关上窗户。
阳光疼痛地缩回了舌头,房间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
[正午十二点到一点请关窗]。
墙上贴的字条也看不见了。
下午三点。
她没有吃午饭,依旧弓着背坐在那里。
对着融化掉的生物和少了一半儿的柜子发愁。
黑暗里有唏唏簌簌的声响。
“咕……咯咕……咯”
有东西在窃笑。
她张大眼睛,那东西就在她对面,但她看不见。
一只泥灰的触手迟疑地伸了出来,快速地碰了她的脸颊,然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温热的咸味的液体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她摸了摸,弄得满手潮湿。
动一动僵硬的身体,无数的碎屑掉了下来。
她推开木窗,此刻的阳光已经变成温柔的猫咪,四处张望一下,悄悄溜进了房间,在每个角落里巡查扫视,还莫名地看了一眼只剩一半的柜子。
她恨的牙痒痒,却被它暖烘烘的抚摸弄的说不出话来。
打开柜子,空空如也。
趁着黑暗,那些黑白都跑掉了。
她连叹气也不想,情绪如同气球里的气一样从她的身体里面放掉了。
现在她如同一个瘪了的橡胶气球,瘫在阳光里懒洋洋的。
她走到窗前,街道上依旧是晃动的黑压压一片。
无数的影子穿梭着,也有人在慢悠悠地散步。
她不敢穿过B教授的房间,害怕他那张浮着的脸质问的一切。
胡思乱想之间,一只脚已经踏出窗户。
她纵身一跃,把所有的烦闷和嘈杂都放出体内。
一个薄薄的气球从她的肩膀后面伸了出来,越充越大。
她漂浮在空中,倾斜肩膀以控制方向。
漫长的旅行,她看见阳光轻轻地跳上窗台,舔着爪子目送她离开。
在一栋两层小楼的屋顶花园,她降落了下来。
夜幕降临。
她别着一朵新鲜的黑白花朵走在阴暗的小巷里。
潮湿的墙壁往外吐着一颗颗浑浊的水珠。
“呃……呃……”令人作呕的声音。
一个梳妆良好的女人踩着优雅的步子迎面走来。
擦身而过的瞬间,那女人眼角一飞,一颗黑色眼珠啪地粘到她身上,飞速地爬了一圈又飞了回去。
她痒的直想发笑,却拼命忍住了。
一大排正襟危坐的房子,都拉长了脸紧闭着嘴。
她掏出钥匙给它们看,但没有一座房子理睬她。
突然8路公交车在她面前急急地刹住了。
“哦,是你!”它转动巨大的亮灰色眼珠,用仿佛踩到蛤蟆的厌恶的口气。
“啊!”她得救一般地上了车,对它的恶劣态度视而不见。
公交车耸了耸肩,继续前进,溅起无数水花。
透过车窗,她看见那些透明纯净的水花扬起眉毛对她灿烂地傻笑着。
晚上十点。
一只疲倦的手软软地摁了一下开关。
如同清晨的奶粉包一样,白色一下从楼道尽头冲了进来,黑暗退却。
终于到家了。
她一步一个台阶,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由于走的时候忘记拉开窗帘,房间里的空气依旧凝固着,并且比白天更加沉重。
她推开了一些空气,走向沙发。
打开台灯,乳白色的灯光水一样倾泻的到处都是。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然后用力把纸巾扔到房间角落的废纸篓里。
废纸篓也发着淡淡的光。
脱掉黑色外套,黑色裤子,黑色毛衣,黑色内衣,黑色Bra,穿上黑色睡衣。
她从衣柜里取出掸子轻轻拂去衣服上条绒状的白色光线。
走进卫生间,打开灯。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看上去有些妥协,但她已不想再讨好她了。
困意袭来,在那海藻般的长发中,梦虫宝宝睁开了看世界的第一眼。
支撑着耷拉的眼皮,洗脸刷牙。
再拖着悬垂的身体上了床,她立刻睡死了过去。
皎洁的月光友好地慢步而来,试探性地从窗口流入。
一片闪亮的银白色包围中,乳白色的梦虫宝宝们逐渐长大,成熟,衰老。
接近清晨的时候,它们将变得白发苍苍,却继续唱着年轻时的歌。
早晨六点半。
她做了个逻辑混乱的梦,并为之惊醒。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粉色床单蓝色花朵,棕色书桌绿色台灯……
数不清的颜色争先恐后地闯入她还未完全睁开的眼帘。
一瞬间她惊恐地被迫大睁着双眼。
“不!”她害怕地大叫,刷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黑暗一下抱住了她。
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嘘。”伸手不见五指中有个声音安慰地说。
今天是4月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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