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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弱柳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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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5 16:44:0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弱柳羔羊
               作者:妙不可言

我知道张柳的发家史。她能够从一个小小的服务员成长为一个四星级酒店KTV的妈咪,月收入达到十万,甚至二三十万,靠的就是一个派出所长。因为这个缘故,对于她,有时候我也得陪小心,即算我们曾经有过美好的一段,却也不敢过多地回忆。
关于羊敏,我最近很少听到她的消息。自从在网上看到她的艳照以后,我打电话询问她,她在电话里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她销声匿迹,不知所终。有人说,她到了香港,跟一个富商结了婚,现在居住在丹麦。也有人说,她嫁给了山西一个私煤矿主。出入宝马奔驰,总之,活得不赖。


我认识张柳是因为几年前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认识她的时候,我一个同学的弟弟准备在城里开一个电子游戏厅,要我约当地派出所长出来吃饭。那姓肖的派出所长推辞了两回,后来终于约定在区政府附近,一个名叫红月亮的饭店吃饭。到了那里我发现,红月亮酒店也许是所长的“食堂”,看得出他经常来。他一去就指名要服务员去叫一个姓“羊”的楼面经理来点菜,羊经理过了好久还不来,来了也撅着嘴。听了他们几句话,我大概知道,所长晚上在这里吃饭,可能对这女孩做了些什么,因此,今天特意过来赔罪。
我那时候到区政府工作不久,跟一个主管政法工作的书记,才做了两年秘书,对什么都不懂。好在所长与我们年纪相仿,也并没有为难我们,一口答应帮我们的忙,罩住这个游戏厅。那天,虽然是照顾羊经理的生意,但是点的菜也不贵,吃了一千多块钱。饭后,他就去找羊经理去了。
实际上我心里非常郁闷。因为,我本人就非常喜欢羊经理。她不但是红月亮的当家花旦,也是红遍我区机关的名媛。据我所知,除肖所长想泡她之外,连我们办公室的张副主任,纪委办公室朱主任等各路人马都埋伏在她周围,等着打她的主意。虽然我知道,任何人都敌不过她眼波流转,根本轮不到在下,但人生独我情无限,暗暗神伤之余,也不甘人后,成了追捧她的超级粉丝。最终结果当然是,自己落花有意,对方流水无情,整个人生遭遇挫折,而心情无法快慰。看到我闷闷不乐,我这位请客的同学就约我去本区一个叫花城的四星级酒店唱KTV。叫了两个陪唱的女孩。我同学点的就是张柳。
同学在近郊教书,我以为他还是校园里一样淳朴,未曾想到,他居然是此道高手,对这种风月场所无比熟悉,进去就打电话,把张柳给叫过来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张柳穿着一件白色的网状毛衣,下穿一条牛仔裤,神采飞扬,矫健如母马,清纯如学生。一看到她进来,我同学居然像见到领导一样,站了起来。他的站起,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礼貌,我认为,这是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冲动。因为,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像春天的草一样,突然就有了勃勃的生机。她过来既不狂放,也不矜持,俏皮地打了我朋友手一下,然后对他说,就你们两个人吗,我正好有个玩得好的朋友在这里,让她来服务这位帅哥如何?我同学开玩笑,这位老总喜欢年轻漂亮的,你可要选漂亮的。我说,靓姐的朋友肯定不差,叫她来吧。
因为有同学在前,加之我本也老实,心情也不好,那天晚上,我没有放开,规矩如小学生,正襟危坐,做了很久的柳下惠,包厢里没有气氛。后来,张柳看不过去了,她居然主动拉我的手,放到她朋友胸前,让我去摸那女孩子的胸部。这越发诱发了我的羞涩。看到我羞涩的表情,她们居然哈哈笑了起来。她劝我,没关系,到我们这里来玩,就要放开。你下次来,一定找我。我给你介绍好玩的。这样,这两个女孩都给我写下了电话号码。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好没事,就给张柳打电话。电话有一段时间没人接,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张柳还算大方,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高兴地与我见面。到了预约的地方却并没有看到她,我就在附近乘兴漫步,看到她正在一个花店里买东西。那天阳光灿烂,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穿过门檐,照在那些正在盛开的鲜花上,而她就是鲜花中最为清纯的一枝。她回过头来,眉目如画,柔顺的头发闲闲地垂到白嫩修长的脖子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映衬下有光华在流转。我望着她笑,她也认出了我,开心一笑,是你哦。我说,你以为是谁?她说,我就想是你。我说,那你怎么说,“是你哦”。她说,应该确实是你啊。
我们去一个名叫好莱坞的休闲餐厅喝茶。在一个安静的小包厢坐定,我又说,你没想到是我吧。她说,那怎么想得到。我说,那你现在很失望吧?她说,很失望呀。我说,为什么失望?她说,你又没说叫我出来干什么。我说你要干什么?她说,你叫我出来你想干什么。我说,你长得真漂亮。她说,我长得漂亮那你想干什么?我说,你以为我叫你出来我想干什么?她说,你心里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叫我出来总会想要干什么的。我说我叫你出来喝茶。她说,茶有什么好喝的。我说那你要喝什么?她说,我喝白开水。我说,那我给你叫杯白开水。她说,叫个鬼呢。她说,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啊,哥哥。我红了脸,说,那就叫你出台咯?她卟哧一笑,说,我又不出台的。我说,那亲一下还是可以吧?她说,那不行呢,坐到对面去!我说,好啊,我坐过去了。她说,你坐过去吧。但是我抱住了她,开始吻她。如我所料,她果然没有反抗,只温顺如羔羊,轻闭双眸,任我咂啜。她的唇齿明艳清洁,气味芬芳甜美,吻起来如春冰玉露,落口消融。有一段时间,时间停止了,我仿佛置身于无边的原野之夜,周围的庄稼唰唰地生长。我不满足的手触向她绵软的胸部,春光乍泄,如痴如醉,馥郁芬芳,如膏如脂。那小小的红豆仿佛流着蜜汁,我深深俯下头去含啜不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来,看到她目光迷离,脸上似笑非笑,红光闪烁,仿佛吃了迷幻药一般,我似乎可以看到她轻飘飘的灵魂在上升。我的手轻抚她饱满的腹部,那是我最喜欢的女人身体的腹部。我轻声说,长毛了吗?她打我的手,说,没长。我伸手去摸,触摸到稀稀几根,几乎没有的绒毛,我说,还没长,用手去扯,然后问她,这是什么。她的手也伸入我的裤裆里,轻轻一抓,嘻嘻一笑,说,那你这里又是什么。我又问,你喜欢我吗?她笑着说,喜欢啊,然后又说,喜欢你个鸟。我说,你喜欢我的鸟干什么?她说,就是喜欢个鸟。然后越发嘻嘻地笑起来了,如花枝颤抖,又如打摆子一样,不可抑止。她不断地嘻嘻地笑着,我微微生出恐怖之意,担心她的精神有问题。我说,你为什么老嘻嘻地笑着。她说,我没笑啊,边说她又打开了我的手,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我说,你还没笑,你看,你又笑了。她说,我一点都没笑。我说,你真的没笑吗?我也感觉了,不但是她,就是我也变成是在无意识说话了。仿佛这并不是我内心想要说出的话,我不自觉地说,我们搞路去吧。她说,好啊。到哪去搞。我说,你不是不出台吗?她说,你没出过台吗?我说,是啊,我是红花。她又嘻嘻地笑了起来,说,你还没做过爱?我说是的,你要给我打红包吧。她说,我为什么要打红包?我说,我是红花,你占便宜了。她说,打你个鸟。她说,那天晚上你那么忠厚老实我才来,没想到你这么坏,简直是人面兽心,嘻嘻,下次我不来了。我说我还不老实了,我最老实了。你看,我不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吗?说着,我如受神启,如被魔魇,我真的收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喝茶。沉默总是来得很突然,使我以为我们刚才的一切疯狂不过是在我想象中完成的。难道真的发生过如此美妙又刺激的事吗?我却有点怀疑,但偷偷看她,她脸上红霞飞舞,仿佛欲火中烧,都说陪唱小姐风度大方,但我自己也真有如此的勇气做出刚才的动作?我脸上有点发烧,也有点微微的晕眩。她又在吃吃地独自笑着,但是与其说是她在吃吃的笑着,不如说是在空气中的,在天宇深处飘下的吃吃的笑声。那是耻笑,是讥笑,还是无意识的梦呓?我轻微中毒,微微晕眩,在这个被抽空得有些透明的下午。
但是也许时间本身并没有过多久,我仿佛刚发现似的,外面依然还是阳光灿烂。随后我按了铃,叫服务员过来加水。等服务员加了水走了之后,我还处在那种恍惚中,她依然嘻嘻地笑着。我说,你干吗跑那种地方去上班?她说,那种地方怎么了。我说,你做了多久了。她说,没多久。我说,那你以前在哪里做?她说,以前在红月亮。我说,你在红月亮做过?我怎么不认识你。她嘻嘻地笑着,我是做服务员。我说,那你认识羊敏了。她说,那当然认识了,她当楼面经理了。我说,你怎么没当呢,她说,我当不了。我说,为什么当不了。她嘻嘻一笑,我就是当不了。我说,那羊敏怎么当得了。她说,因为她跟李董好。我说,不可能。她说,李董喜欢她,在红月亮当楼面经理的都跟李董睡过觉。我说,不可能。羊敏很单纯,年纪又小。她说,单纯个鬼,她跟李董打过两次胎。我说,李董几十岁了,羊敏还只十八岁,这不可能。她说,李董喜欢年轻漂亮的。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店总经理与羊敏争风吃醋,两个人打架。我说,你怎么不去跟李董睡觉。她说,李董头发没有了,我看了作呕。李董要与我睡觉,我没答应,他就炒了我。我说,这不是真的。李董是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张柳说,优秀个鬼。优秀的色鬼。我说,我感觉羊敏好单纯的。她说,羊敏好坏的,她贪财。我说,你为什么又嘻嘻地笑着。她说,我没有嘻嘻地笑。我是要哭了。我说,你为什么要哭?她说我要哭怎么了,我就是要哭。但是她一直都在嘻嘻地笑着。我说,你哭得出来吗?她说,我为什么要哭出来?
她坐在我对面,斜望着窗外的夕阳。灿烂的阳光连她脸上的寒毛都影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令我眩目的明亮,我不禁又一次怀疑,我刚才曾经触及过她。
我突然又说,那羊敏为什么要那样?她不可能的吧。我说,那我现在打电话给羊敏,看你敢不敢承认。她说,你打呀。我掏出手机,说,那我打了。她笑了起来,说,你打呀,打呀。她还掏出手机,说,你打,你不知道号码我告诉你。来,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拨。她笑得什么样的,把我的手机抢过去,低头拨起号码来了。一会儿电话通了,那边传来羊敏的声音。
――李主任好,要定餐吗?
――你好,敏敏。
――你好,我是羊敏。李主任有事吗?
――那个,那个,有时间吗?我突然结巴起来,能否,今晚去月光草滩?
――李主任,没事我就挂了,我现在很忙,再见!
说着她挂了电话。一阵突出其来的情绪突然涌上我的喉咙,我不知道究竟是悲伤还是愤怒,我可以清楚地感觉我马上就要爆发。但我说,这什么事啊,这么快就挂了我的电话。张柳说,我说了她唯利是图,你不相信,偏偏要找气受。我说,年轻人有个性,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又在茶馆里呆了一段时间,吃了饭,然后我按铃,叫服务员,买单。那天晚上,我没有留张柳在我家休息,我只把她带到我家,亲吻爱抚了一番后,给了她两千块钱,叫她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十点多钟的时候,我开车送她到了酒店,她们陪唱的几个姐妹统一住在酒店的客房里。送了张柳,然后我去了红月亮旁边的一个停车场停了车,在黑暗中站着,等羊敏下班。那个时候我不怎么抽烟,但是当时口袋里正好有人给了我一包烟,车上有打火机,于是我点上一支烟,独自吞吐起自己的孤独与黑暗来。
不一会儿,李董的奔驰从酒店开出来,我知道,他逢单日开奔驰,双日开宝马,下乡或郊游就开陆虎。紧接着,一辆红色的小别克从酒店出来,我知道是羊敏。我拦住了她的车,她停下车,我拉开侧门,坐了上去,然后叫她把车停在路边。她颇为不耐烦,恼怒见诸颜色。我说,我想跟你去月光草滩!她说,不可能。我说,你跟这个糟老头真的有意思吗?她说,你管我有没有意思!我说,不是我,你能认识这老头吗?她说,谢谢你让我改变了命运。我说,我还能改变你的命运。你,这算是威胁我吗?她冷冷地对我说。她的话噎住了我。你威胁我吗,她对我说。
我问我自己我真的有没有能力威胁她。她羽翼未成,我一个小手指都能打倒她。但我不能打倒她。难道我把她扶起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她踩下去吗?她曾经是个多么温柔的姑娘啊,一个多么单纯的女孩!她曾与我共欢笑同呼吸,我帮助她,而她爱我,喜欢跟我在一起。但是,她现在如此对我,就是因为我给她介绍了那个姓李的头发都没有的糟老头。而她,有了这个糟老头,改变了命运,也改变了对我的态度,而现在,她居然对我这样说话!
书上说,犯罪的产生与犯罪者的基因与人格有极大关系,也与犯罪者所处情境密切相关。我感觉我的基因与人格绝对是犯罪者的基因与人格,我的精神极度外向性,过度地依赖于外界的反应,这毕竟也使我的神经极易不稳定。我当时可笑地想,我要不要掐死她?我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抖,我用它颤抖地触了触她的脸,她厌恶地掉过头去,像脱离毒蛇一样摆脱它。我说,你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啊。她说,我就是这样你要怎么样。我说,你还要我怎么样?她说,你不要骚扰我了行不行,我求你了。她的眼睛望也不望我,仿佛我就是一堆垃圾。这一次,我仿佛灵魂出窍,仿佛看电影般,飘到空中,看到车上坐着一对俊男靓女,无情无义地默然告别,看到这种如水的哀伤,我不禁柔肠百转,自我怜惜,甚至不自觉黯然泪下,可是眼前的这个冷漠的女人像赶苍蝇一样挥开了我的手指,无视于我满腔的柔情,鼻腔中哼出一句:变态!她的眼睛仍然望着前方,仍然望都不望我一眼。我不自觉地说,天气真好!天气真好呀!她恶毒地说,如果天气不好,你就掐死我吧!是的,我说,如果是雨夜,或是月圆时,我就像恶狼一样咬死你。但是,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你要相信,我真的喜欢你!她说,你咬死我吧,我宁愿你咬死我,我也不要你喜欢我。这是命啊,李主任,这是命啊。你还要我怎么样,我能够给你的都给你了,我羊敏要怎么样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她的眼中似乎也带着泪花,然而,她仍然不看我,让我们都停留在沉默中,停留在这种死寂中。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了电话,说,对不起李总,我马上就到。出门遇到了一个客户。说着她挂了电话,冷冷地对我说,李主任,你下车吧,我真的对你没兴趣!好的,再见,敏敏,再见,亲爱的,再见。我下了车,在街上漫步,又开着车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任自己的灵魂在苦海中漂泊,回家时心已平静,我在日记中记下了我与羊敏的见面:
晚十时许与羊敏在红月亮见面。容颜依旧,风采胜昔,眼波流转,四处生香。然满面风尘,明艳中暗见憔悴。日间有人称其与酒店老板鬼混,并堕胎二次,殊不可信。与其闲聊数句而去,嘱其注意身体云云。
写完日记,我又如同那个时候一样,一个人坐在窗前,既不喝酒,也不抽烟,呆呆地望着街上的行人。可是,窗下并没有我期待的那个女孩的出现。那个女孩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窗下了。

我认识羊敏在一年前。那天我生日。办公室为了庆祝,特意安排在红月亮聚餐。刚进包厢,领头的办公室副主任张必虎,笑嘻嘻地对引我们进来的迎宾小姐说,去叫羊敏过来给我们服务。过了一段时间,包厢里的服务员回来复命,对我们说,羊敏说她不来。张主任说,不来,我告诉你们李董,我们不买单。包厢服务员笑着说,她站在外面,不敢进来。我出去一看,果然见一小女孩在包厢外面的走廊里,靠墙而立,双手背在后面,含情带笑,有点紧张局促。小姑娘穿着服务员普通工作服,却映衬出极度白晰的皮肤和姣好的面容,乌黑灵活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看上去非同一般,极具灵气。不禁使我想起叶芝的名句:
白皙的皮肤,迷惘的眼
为了寻找十全的美
诗人们寻章琢句,昼夜不息
却被她流转的眼波所摧毁。。。

怪不得我们张副主任对她情有独钟。她那一低头的温柔,随眼波而逐流的妩媚,芬芳,妖艳,一定是青春的黄金乍放光彩。我对她说,你是羊敏啊。她说,是啊。我说,没事,你进来,他们想见你。她说,他们老是这样,叫我去敬酒,我上班的时候不能喝酒。我说,没事,只是庆祝生日。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她抬头张目,惊讶地问。我说,今天你生日?她说,你怎么晓得。我说,我不知道,天啦,我们竟然同一天生日,真是有缘。
这时候张主任等得不耐烦,听说羊敏到了门口还不进来,自己出来迎接了。来来,羊敏,进来喝酒。说着就不规不矩地拉羊敏的手。羊敏的手如羊脂白玉,嫩如春葱。羊敏挣脱了张主任的手,红着脸说,我们上班的时候不能喝酒。张主任说,怎么不能喝酒,莫惹得我发宝气。羊敏似乎急得要哭,说,我们真的是不能喝。张主任说,你骗鬼,某某又能够喝?她刚在这里敬了酒。羊敏说,我又不是楼面经理。张主任说,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楼面经理了。羊敏说,我不可能当楼面经理的。张主任也懒得罗嗦,连拉带推把羊敏拉进了包厢。没两杯酒就把羊敏灌醉了。张主任马上打电话,在银辉定了一个房间,要我们就把羊敏往宾馆弄。醉得迷迷糊糊的羊敏还一再说,今天的酒好甜的。
我们扶着羊敏出了酒店,张主任没有开他那辆破车,上了的士,我坐前面,张主任与羊敏坐后面。心痒难熬的张主任也不管场合,忍不住就去亲吻羊敏被酒烧得通红的嘴唇。可好羊敏心里难受,差点吐了张主任一身。正在这时,张主任的电话响了,原来是区委书记打电话来,叫他马上去办公室,市委书记要到区里来检查,得马上去准备。张主任急得直骂娘,身上还沾着呕吐物,怎么去见大领导。忙叫我把工作服脱下。我说,我的衣服你也能穿?张主任说,管不了那么多,等下到办公室再跟人换。他换上我的衣服,然后下车。我与羊敏去了宾馆。
我扶着这只酒醉的小羊羔到了酒店,她仍然醉得人事不知。一到房间,我二话没说,脱去了她的外衣,拧条热毛巾帮她擦尽了嘴边的秽物,又剥去了她的衬衣和裙子,全身上下,只给她留着一对白色的内衣短裤。软玉温香,此之谓也。我一时好玩,干脆把她的内衣短裤全部脱去了,可惜我不是摄影家,不能够拍下美丽的照片;我也不是诗人,无法写出我受到的震动。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在此强奸她?我所做的,只是拿起一支笔,在她如花似玉的隐私部位写上了一句话:李文才到此一游。欣赏了一番,然后帮她穿上衣服,在另一个床上睡着了。那种感觉,真像我小时候,偷了隔壁要好哥哥的一件宝贝玩具,自己安安静静,独自一人,以自己为中心,欣赏了一会儿,玩了一会儿,又偷偷地送了回去。谁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黄昏时候,羊敏醒来了,我还睡着没醒。她叫醒了我,然后回去了,后来打电话告诉我,她被她们楼面经理骂得半死,扣了半个月工资,以后打死也不敢在工作时候喝酒了。接待完的张主任赶过来的时候,羊敏已经走了。他在宾馆里捶胸顿足,咒天骂地,极其懊恼,却无可奈何。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羊敏的电话,她也不说话。不知道她是悲是喜,是哭是笑。我完全没准备。我很紧张。
――羊敏你好,有事吗?
――李主任,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叫你文才兄吗?
――那真是我的福气和幸运。
――呵呵,文才兄,你是区里有名的笔杆子,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杯水车薪吗?
――这句话不就是柴多水少吗?
――不对不对,今天我问了我们领导,他说,所谓的杯水车薪,就是说你们这些公务员,每天在办公室喝杯水,就可以拿到买辆车的薪水。
哈哈。我笑了起来,可是那边却出奇的怪异。我又问,怎么啦?她不做声。我轻声地问,敏敏,你喝酒了?没有,她说,我再也不会喝酒了。我只是想说,我们做一件事真的好难。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一辈子是没有什么出息的。我说,你应该要坚强的。我说,你真的可以坚强。
这个社会太黑暗。她说。
也还是有光明吧,我说。
隔了一会儿,我又说,你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说了也没用。没用。她说完后,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我不知所谓,竭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越来越乱,心里仿佛加热的汽缸一样,澎湃起来,于是一时冲动,驱车来到了红月亮酒店的员工宿舍。不想,羊敏的窗口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她睡下了,还是不在宿舍。我停下车,问传达室的老爷爷,羊敏已经睡了吗?老爷爷说,羊敏?她这样闹的性格,怎么睡得着!出去玩去了!我很奇怪的问,她的性格闹?老爷爷说,最闹的就是她。我说,你说的是羊敏吗?是瘦高苗条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不是她还是谁,老爷爷没好气地说,这妹子不是好东西,昨天还跟我吵,晚上我不给她开门,她爬围墙进去的。老爷爷指着围墙说,瞧,了不起啊,这么高的围墙。我说,是啊,这么高的墙,万一她摔下来怎么办。你管她摔下来怎么办,她有的是办法。有的是人帮她出头。老爷爷不该我帮她说话,气鼓鼓地进门房去了。我更加莫名其妙了。在围墙外面等了好久,也不见羊敏回来,只好自己先走了,在我走之前,我又拿起石块在围墙上画上了四个字,是我曾经在某个地方写过的:到此一游。

但是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她了。
那天晚上,我与往常一样住在银辉宾馆写材料。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先睡一下,被一阵做爱的声音吵醒了。办公室订房间的时候,无意中选了一个“好”房间。这一个房间原来应该是一个套间中的一间,与隔壁的房间还有一扇门相连,现在房间经过改造,门被钉死了,但仍然是音声相连。那边的声音忽高忽低,还有在压抑的欢爱声中夹杂着的低低交淡。
“啊,啊,啊。”女的在叫唤。“轻点声。也许有人在听”。男的也说普通话。“受不了了。。。。”声音低下去了。一会儿便不真实地静默了。却清楚地听得到他们的身体在床上摩 擦的声音,和他们的喘息声,还有忽然听到厕所里的水声。女人在那边叫,“你是要喝茶还是白开水”。男的说,“一切由你安排”。我刚躺下准备再睡,那边突然又叫了起来,还是女的声音高亢尖利,还有着一些颤抖,“啊,啊,啊,不行了我不行了”。又带着一点压抑着的哭腔。
他们的叫喊弄得我全身燥热,干脆起床开灯,开始写那堆没有写完的材料。那天我写的是民营经济大会上书记的报告,我记得我写下了诸如这样的字眼:“我们应该为民营企业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与经营环境,帮助他们解决在发展的道路上遇到了各种困难。首先,我们应该统一思想,要真正地认识到,民营企业为我们的发展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为政府的就业政策提供了平台与保障,是我们改革不可忽视的动力。他们对地方的贡献最大,对群众的帮助最多。。。。”我竭力集中精神,并下意识地让自己的报告的节奏与那边的声音相吻合,不过那边的声音忽高忽低,不好把握。正在凝思间,突然又听到那边又叫了起来,女人的声音轻快明晰。“轻点。啊,啊,我受不了”。男人说,“我比他如何?”“啪”地一声,似乎是女人打了男人一下,并发出朴哧一笑,“别说他了,枪走火了”。然后是一片沉默,然后在这沉默里听到床的吱吱的声音。我继续写“民营企业家的能力是强的,民营企业家的干劲是足的,大多数民营企业家的形象是光明正大的,整个民营企业的来势也非常健康”。写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的男人叫了起来,女的叫得更欢,仿佛就要进入高潮。男人说,“好吗”?然后又陷入沉默了。女人说,你好厉害。男人说,“这还好吧”。女人说,“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很久没有这么愉快过了”。男人说了什么,女人回答说“明天不行。明天他回来了”。
我继续写“要扶持民营企业做大做强。我区是一个新区,没有工业基础,商业也不发达,正处于由农村型的县往城市型的区的转型过程中,民营企业强,则我区强,民营企业弱,我区的经济即使暂时上去了,最终也会掉下来。这必然要求我们发扬政府引导作用,充分调动民营企业的积极性。要鼓励他们扩大规模,调整结构,扶植龙头企业,带动民营企业产业链的形成,在全社会也要形成一股重视民营企业,支持民营企业,发展民营企业的一种浓厚氛围”。
那边浴室里传来流水声。在流水声中传来女人的呻吟声,但声音很快又消沉下去了。男人说,“你的屁股很性感”。然后传来一声啪地一声闷响。女人说“。。。还行”。
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我觉得很孤独,心里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我站起来,又坐下,写几个字,又划掉。乃至于居然模仿起隔壁那个女生的呻吟声来,真是又快慰又变态,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因此干脆拿起手机拨通了羊敏的电话,刚拨了号码又觉得不合适。因为张主任就快要过来了。也许只是因为觉得无聊吧。但是那天我真的很想叫羊敏过来玩。
――喂,敏敏吗?我李文才。
――李主任好,李主任有事吗?
――我在银辉写材料。一个人在宾馆。挺无聊的,你能过来看看我吗?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写啊?张主任刚才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玩。他说他在银辉,要我过去。我说,我去宾馆干什么。我又和他不熟。他说他已经跟李董说好了,要提拔我做楼面经理。我问他几个人在宾馆。他说,就只有他在。怎么你也在银辉啊。早知道你在,我还是可以过来的。
――张主任现在还没过来。你别过来也好,他属虎,你姓羊,你来了等于羊入虎口。现在你过来,碰到他,他会很生气。他会想,我堂堂的副主任没请得动你,人家一个小秘书打一个电话,你也过来。你还想在红月亮混吗?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我还是不过来算了。。。对不起,你等下,张主任打电话到我同事这里来了,要跟我说话。你等下。――张主任你好。我是敏敏。。。我在跟我朋友打电话。张主任你找我有事吗?。。。。哦,这样啊,银辉啊,对不起张主任,现在太晚了,酒店规定现在不能出去了。。。。跟李董请假也不太好吧。今天很累了。。。。明天你到店里来看我吧。。。。一样的。。。谢谢张主任。――李主任?
――呃。我在。
――李主任,你等下还回去吗?如果你回去的话,我等下陪你走一走。在宿舍里,实在也很闷。
――嗯,好的。等下张主任过来,看能不能请假。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好的。待会见。
我从来没有主动约过羊敏,今天是无意中放纵了我的勇气,居然第一次约,就成功了。而张主任他们,可是约了无数次,她也不出来的。巨大的喜悦,使我一瞬间已经获得了天眼通的神通,对隔壁那对情侣看得一清二楚。男的是我们办公室的张主任。女的是那个叫做罗佳的漂亮女老师。这时候,张主任已经穿好衣服躺在床上抽烟,看电视。女人身姿绰约,身上只穿红色的内衣裤,站在镜前擦她乌黑的头发。张主任放下手机,拿着遥控器在调电视机的节目。
今天多少号。男人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张主任的声音。说着普通话,发音很标准。
26号。女人的声音。那我先走了。
嗯,我也走了。
一起走吗?
你还休息一下吧。
我稍等就走。
门吱呀一声,女人出了铺着地毯的房间,走到走廊大理石地面上,高跟鞋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好像汽车压过水面,那声音如同水花一路从我的窗前溅出去。不一会儿,门哐啷一声关上了,传来男人的皮鞋的声音。突然,如在幻觉,走廊上响起了张主任的声音。“你好李总”。张主任说。
哦哦。张主任,这么晚还在工作,辛苦辛苦。
哈哈,李总辛苦。我们正好在搞民营企业的材料,李总给我们提点建议?
没什么建议啊,我的建议就是要王书记重用你们,你们办公室的同志辛苦。。。。能够到下面当一把手。。。哈哈。哪天聚下。
谢谢李总。
说着,我打开房门,看到李文才正坐在桌子前写材料,房间里灯火通明。李文才很乖巧地站起来,说,张主任来了?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悯,心中暗想,这真是个悲剧的角色!我没有望他,对整个房间扫视一下,对他说,材料搞完了?他说,差不多了。好的,辛苦了。我对他说,我先看一下,你就可以回去,后面的整理与校稿就由我与罗佳来搞算了。
好的,谢谢张主任。在一恍惚之间,我又变成了自己,看到说话的是站在我对面的张主任。听话的是一个悲剧的值得怜悯的我。
亭亭玉立的罗佳站在张主任的面前,脸上带着甜蜜的暧昧微笑。那又麻烦美女啦,我对罗佳说。她是刚才隔壁那个女生吗?
我是来跟你学习的呢,罗佳回过头来笑着说。然后很勤快地去给张主任泡茶,将房间里搞得叮当地响。我在心里不由得暗叹,如果她不是张主任的马子,我还真想与她恋爱。有一天,我与张主任在水电宾馆写材料,罗佳也来帮忙,上半晚我们搞材料累了,下半晚他叫罗佳睡到我的房间,还说是犒劳我。罗佳不好意思,张主任幽默地说,没关系,他会照顾你的。说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起来。那天晚上,我与罗佳有没有睡在一起,我简直已经忘记了。说老实话,我的心里只有羊敏,根本就不会有其它的人。但是没想到,在以后,我还是会遇到这个漂亮的女老师。
那天晚上,我愉快地接受了张主任的指示,将张主任与罗佳留在了宾馆,而我也不打扰他们的好事,直接去了红月亮。那天,月光明亮,灯红酒绿的城市的上空一片清朗,我把车停在了红月亮的门口,然后,我打电话给羊敏,告诉她我到了。羊敏下楼左顾右盼,似在寻我,我按下喇叭,引导她过来上了车。她穿着一条细花裙子,朴素大方,晚风中飘飘欲仙,真是神仙中人。她坐上车,我注意到她薄施脂粉,还涂着唇膏,含羞带笑,眼波流盼。我打趣她,哟,这么晚,你还化妆,是要给谁看啊?她羞涩地笑了,说,给你看呀。然后仿佛不好意思自我解嘲,说,自己看看也舒服呀。我笑着说,君心如日月,如何不自珍呀。她张耳听了,停顿一会,却说,听不懂。然后上车,不料一上车,她就说,李主任,你的车好漂亮啊。怪不得你说可以带我去见李董。张主任的车还没你的好吧?我说,张主任的车是单位配的,我的是私车。羊敏感叹地说,你真有钱。我说,这个车不贵,只要二三十万块钱。羊敏说,还不贵啊,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八百,什么时候才能有车。我说,你这么漂亮,在这个到处有黄金的地方,很快就会有车的,而且还会有房子,有存款,成为富姐富婆。一席话说得羊敏笑了起来,她说,借你吉言,我会努力的。
我心中暗笑,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努力就能够有所收获的,但我并不说出口,谁知道这个世界会把一个纯洁的女孩变成什么样?钱这个东西是一种有严重腐蚀性的化学品,而且只腐蚀人性。只有古来圣贤才能视钱财如粪土,而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不是为此欢喜为此忧?我因此对她说,其实钱这个东西不值得你看重,钱这个东西是个贱货,你越看得重,它越不跟你亲,你不看重它,也许它自然来了。对你来说,你自己是最重要的,是最值得看重的。你可要善自珍重啊,要能够保护自己。我说,张主任已经结婚了,你可千万不要贪便宜,把自己卖了。如果他再骚扰你,你可以拒绝他,甚至对他说,你会找他的领导的。知道不?
羊敏说,知道了。我并不贪小便宜的。张主任邀了我很多次,我都没答应。她说,我只想让我家里人过得幸福。可是我做服务员,真的赚不到钱。
我说,你会赚得到钱的。她说,我怎么赚得到钱,我一个月八百块钱,还要扣一百块钱存在公司,因为公司怕我们走,省吃俭用才存得四百,她说,爱钱这难道有错吗?我又不是爱钱的人,我只想让我奶奶的病好起来,让我弟弟有钱上学。我妈妈很疼我,但是我一点都不能有所回报。我回家去,带了一些衣服,还给了一些钱给爸爸。奶奶倒是很高兴,把那件衣服试了又试,却舍不得穿。妈妈却说,小敏啊,隔壁村那个菜花是不是真的当经理了?我就不相信,她长得还没你漂亮。可是人家就是经理,你有什么办法,谁叫她年纪比我大,比我早出来,比我命好。
就着路灯的微光,我看到她凝视着前方,眼睛里不知是泪水潸然,还是目光如水,反正是晶莹剔透。我把车停在路边,伸手过去,轻轻搂住她的肩头,然后很男人地拍了拍。我又说了以前对她说过很多次的话,我说,当经理,你受得了吗?她说,你不要小看我,当个楼面经理,我还是可以。我说,你可以应付手上的工作,但你能够应付这么多的客户吗?她突然笑了起来,说,我可以喝点酒。这时候我心里有些预感,感觉到羊敏已经知道了我的一些什么。但我没有说,仿佛是给自己一个交待地说,那我们去找李小林。她说,李董吗?我说是的。她说,我有点怕。我说,你怕什么?她说,他很严肃的。我说,没事的,他是个优秀的民营企业家。
那天,我带着羊敏到了李董的家里。李董正在陪一个女的看电视,后来羊敏告诉我,她是红月亮总经理。姓张。我对李董说,这是我的朋友,叫羊敏,她在你店里做事。人很不错,听说你们店里缺楼面经理。你看能否用她!李董很诧异地看了看羊敏,简直是在审视。羊敏不由得低下头去,避开李董那锋利的眼神。不料李董却哈哈笑了起来,说,李主任这么晚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羊敏是吧,他望了羊敏一眼,我看这个姑娘聪明伶俐,是个做事的人。他转过头去对那个女人也就是张经理说,这么好的人才你怎么没发掘出来,明天你让她,羊敏是吧,他又望了羊敏一眼,吞了一下口水,再次确认了一下,当迎宾楼也就是你现在所在的区政府店的楼面经理。制服换了,工资提高。一切待遇参照楼面经理的执行。羊敏是吧?他对羊敏说,明天放假,等制服做好,星期一上班,我亲自到迎宾楼宣布。
我说,谢谢李董,然后拉着已经晕了的羊敏走出了李府。坐到车上,不知道受什么控制,我突然热情澎湃,将车冲动地开出了郊外,才减速缓慢地开着,羊敏也是极度兴奋,却无法说出什么,只任音乐在车厢内流淌。我们经过一个堤坡,月光弥漫,车少人稀,我提议到下面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于是我们下车,在堤坡上牵手缓慢散步。月亮已经缓慢地爬上中天,堤坡上草滩烟笼月罩,堤坡下大水茫茫,分不清何处是水,何处是月。羊敏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将手打开,将头微抬,对着明月与江河,深深地呼吸了,说,好久没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了。我说,是啊,清新的空气,是很宝贵,但却从不让人注意。就像我们的自我,无人留意。你看,我们抬头看到的明月,君临于大地及尘世间一切,仿佛是我们人生的主宰。是谁在控制着这个星球的运转,让我们不息地劳作,我们的歌哭狂笑,却是多么的多余。其实控制我们自己的,是我们的自我。我们要像追寻这美好的月色一样,追求自己的命运,敏敏,你相信,我们能够掌握命运吗?羊敏笑了,当了楼面经理,我就成功了。哈哈,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但是在这烟水茫茫的溶溶月色中,在这半醒半醉似的蒙胧间,我们又怎么能够找得到自我!然而,我与羊敏互相依托与扶持,交换彼此心中的孤独与黑暗。在这月色中,还有什么不能够敞开的呢?老夫聊发少年狂,如古来英雄豪杰,帝王将相般豪情万丈,把酒酹江,狂曰:此地方,寡人欲命名曰月光草滩!卿以为何如?卿必曰,善!敏敏,笔墨侍候,寡人题字云尔!羊敏笑得花枝乱颤。我凝视着她。把心情平复了再平复,渐渐将自己的心境,放入到月光与大水融合的幻境中,把呼吸吐纳了,然后抱着羊敏的头,不容置疑地,明确无误地,来了一个漫长又漫长的长吻。一定是在做梦了,一个古怪的,充满了吊诡的奇异的梦。羊敏一定是被吓坏了,一定是脑子突然蒙住了。她轻轻地挣脱了我,然后说,天冷了,李主任,我们回去吧?
当天,我回到家里,仍然如梦似幻。我不禁又打起了羊敏的电话。
――你好敏敏,我是李文才。
――李主任好,我是敏敏。谢谢你,带我去见了李董,而且他还让我做楼面经理。
――这没什么,敏敏。
――总之谢谢你。
――嗯,敏敏。我想确认一下,刚才在月光草滩,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做错事了?
――没有啊。
――我有没有说,我喜欢你?
――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那我有没有亲吻了你?
――怎么会呀,李主任,你怎么了?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那就好,一定是我产生了幻觉。对不起敏敏,打扰你了。
说着,我挂了电话,然后开始写日记,在挂电话的时候,依稀还听到羊敏在叫,哎,李主任。那声音真的如梦如幻,令我如痴如醉,令我不得不欲仙欲死啊。我只顾提笔在日记本上记下:与羊敏去一堤坡,月光弥漫,大水茫茫,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回家成诗一首。命名为《月光草滩》。

在这里,我们曾沉入水底的双人椅上
泥土和月光承载我的浮力
无边的月色
一如无边的孤独
在水底,水草间
鱼交换着彼此的泡沫
我们在阴影中划动,吐气
并且无视于月球在渺无人烟的高空
爆炸

过两天,我又打电话给羊敏。她已经成为了红月亮政府店迎宾楼的楼面经理。她的话里透露出甜蜜与欢笑,不停地谢谢我李文才主任。说她已经穿上了楼面经理的黑色西装制服,换下了红色的服务员制服。现在这身西服是量身定做的,窄腰削肩,式样时尚,用料高档,穿在身上,顾盼生辉,比起服务员那一身带着围裙的蠢笨暗红制服,档次高了很多,不可同日而语。不但制服换了,而且店里还增配了一个“三星”手机,价值两千余元,并且每个月报两百块钱电话费。她用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举家欢腾,放十万响鞭炮庆祝。总之,好处说不完,其痛快之情溢于电话线路,一日看尽长安花之快慰,不亚于政府机关新近获职的被提拔人员。
正好不久后一天在红月亮有个饭局,我乘兴而往,在酒店门口见一新迎宾小姐,身姿袅娜,纤秾合度,穿一袭红色旗袍,显出天然风流。芙蓉为面柳为眉,清新可入画;两湾秋水,含情带意,似愁似笑,韵味堪比诗。只见她轻启朱唇,却道一声,李主任,仿佛有近乡情怯之感,定睛一看,原来是羊敏。我一惊,我说,羊敏,你不是当楼面经理吗?怎么到这当迎宾来了?羊敏低下头,说,没什么,李董让我当两个星期迎宾,要我清醒一下头脑。我说,清醒什么头脑?她说,是让我考虑一下。我说,考虑什么?她说,还没想清楚,也许是要我考虑,我究竟是为谁服务吧?我说,要不要我还给他打个电话?羊敏说,不用了。
过了两天,羊敏打电话给我,说要请我吃饭。但是中餐晚餐都肯定是没时间,是否可以定在晚上十点以后,如果可以,晚上她想睡在我家里。麻烦我定一个离我家近的餐馆,并交待,这顿饭一定得让她请。我想她一定是有事需要我帮忙,而且彼此工作都忙,也难得见上一面,所以就同意了,在楼下的通宵营业的知味堂定了一个包厢。晚上,我梳洗完毕,刻意换上我很少穿的黑丝休闲西装,去赴约会。羊敏带了两瓶五粮液,似图一醉。我颇感惊讶。她说,两个星期的考虑时间已经快到了,她马上就要重回楼面经理职位,而她自当上经理之后,还没有对我表示过感谢,所以希望今天能够一起喝杯酒,略表谢意。所以,她连敬我三杯酒。只喝得俏脸飞霞。她让服务员只管倒酒,她告诉我,酒是从酒店带来的,楼面经理有这个权力,并说,李主任,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在我十八年的生命里,你对我最好。不是你,我没有今天。虽然张主任官比你大,但你是真心帮我,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你和我最亲。她脸上满是稚气,但说的这几句话颇为老练,看来真的是深思熟虑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她的眼圈红了,我也很感动。但是没想到她后面却说起了几句颇近玩笑的荒唐话。她说,如果可以,我真想对你以身相许,可是老天却不允许。说得我都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她真是有点喝醉了。喝完了一瓶五粮液,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脸色酡红,话却不断,甚至唱起歌来,而且有点乱扯衣服。为了防止出意外,我付了账,带她到了我的房间。房间是舅舅帮我买的,两室两厅,给我成家用的,因此我就暂时独居在此。进了房间,羊敏猛冲进卫生间,开始呕吐,我去厨房帮她倒醒酒的蜂蜜水,一回头,她已经脱掉外衣,躺在了我床上,玉体横陈。我叫她,羊敏,喝蜂蜜水了。她无反应,我又叫,羊敏,羊敏,喝蜂蜜水了。她仍然无反应。在深夜的幽静中,我的声音显得凄凉又孤独。我抽出几张餐巾纸给她擦去嘴角的残物,她睁眼睛,呆呆地望着我,如望深邃的夜空,我扶她起来,喂她喝了一杯蜂蜜水,又擦了擦她的嘴角。她真像个孩子啊,而且,她现在的神情,就是一个孩子,而我,就是宠她爱她的母亲。但是,此刻,酒精在我血液里涌上涌下,而心中的邪念也如狂涛般冲击着我的理智。我粗暴地,动作不受我控制地放下她,她的脑袋在枕头上当地一下弹起,我又赶紧把她的头扶正,然后跑去浴室里给浴缸里放水,转身又回来给羊敏脱衣服。我说,敏敏,脱衣服啦,洗澡啦。她哼哼唧唧,口里似乎在说,不,不要了。又似乎在说,不好了。我只管解开她的衬衣,露出一片眩目的白,她浑圆的肩头粉白中透着酒后的红晕。在我对她皮肤的凝视中,我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她突然调皮地对我眨眨眼,我是不是看错了,她真的是在凝视着我呀。她抬起上身,伸手去解她胸罩背后的搭扣,我制止了她,我扶起她,坐到她的背后,双手从她肩颈处环绕过去,将手缓慢地伸入到她的内衣里面,轻轻地揉捏起来,我不能说出是什么感受,只感觉仿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不自觉微微闭上了眼神,她嘤咛一声,全身一颤,更娇懒地靠在我怀里,头微微转向我,头发蹭着我的脸,星眸半闭,朱唇微启,仿佛要对我诉说着什么,却被我的嘴吻住了她的朱唇,瞬间是有星星落下来了吗?我顺势把她的身体放在侧边的床上,自己却侧压了上去,手把她的胸衣往上推,让我的手包着她那娇小却挺拔的乳房,不停地揉搓着,而中指与食指却捏着那粒小小的红豆,轻轻地摩娑。(作者此处删去一千八百五十四字)
次日,我在日记中记到:昨日羊敏似发神经,强与我较酒,醉后睡我处。引我手入其私处,尚童然无毛。私处坟起,此民间所谓台子高者,名器也!彼情欲乍起,不能自止,捉我中指刺其花谷,破其门,见其红。我非生意人,不意亦见处女初红也!此后当吉星高照否?后一起共浴,尚共拍私房照若干,谓留纪念云云。清晨即去,赠金数万亦拒收,不知所谓也。
。。。。。。

后来我与张柳联系,结果她的电话不通。根据我的分析,她并不拒绝我这个人。在那天见面之后,她还到我家来过几次。最后这一次她说要跟我借钱,她父亲生病住院,急切要钱,当时我的手上只有八千,而她需要两万,我先让她拿走了七千,并答应给她筹到另外的钱,并第二天送过来。但是第二天,我突然接到上级的任务,临时到了外县去开会,呆了两天才回。回来取好了钱,就打她的电话,她的电话总是不通。我知道,这次不接我电话,一定事出有因,而不像是羊敏那样,突然变脸。
我担心她急着等钱用,于是驱车到了花城。当时是下午,KTV里幽静无人,正踌蹰间,忽遇罗佳从里面出来。她很奇怪地问我,李主任?是你吗?我一时间还没认出她来,只觉得面熟,她倒是爽快,说,我是罗佳啊,原来跟张必虎(张副主任)一起玩得多,经常跟你们一起写材料,我还与你睡过一晚呢。我脸红了,四顾无人,才放下心来。我说,张主任现在到乡镇工作去了。是呀是呀,罗佳说,他真倒楣,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他老板就出事了,不然,我早就到学校里当老师了。哎,听说你高升了啊,你已经接替他成了副主任。我说,都是工作上的调整,也不是什么高升。她见我站着说话也累,就把我拉到旁边深如洞穴的包厢中,开了灯,叫我坐下谈。我说,你不是老师吗?她说,没有,我在这里唱歌呢。是这样的,我本来是师范毕业的,但工作没分配,考了几次教师招聘,又没关系,张必虎说要帮我的,什么都准备好了,我看着他把一个女孩从一个油站加油工变成了一个大型建筑公司的董秘,以为他也可以帮到我,没想到,哎,只怪我自己运气不好,结果,他老板出事,王书记被抓,他也没戏了,我笔试又过不了,反正家里又不管我,干脆跑过来唱歌了。她顾盼生辉舌吐莲花说了大半个小时,突然问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要定包厢不。我说,你在这里做事?你认得张柳吗?她瞪大眼睛问,你怎么与张柳认识。我不做声,她又说,她昨天晚上出台,被人举报在酒店被抓。现在关进派出所了,等人去赎她。我说,在哪个派出所?她告诉了我。我一听,正是肖所长的管辖范围内。马上就打电话给肖所长。他说他在办公室,我说,马上去找他。
李主任,这件事只怕有些为难。肖所长坐在办公室里玩他的手指,眼睛并不看我,似乎还要跟我玩套路,他继续说,这事是分局统一布置的行动,而且拘捕的人,已经报批到了分局,如果要放出来,只怕你得请书记签字。我说,不必了,我是张柳的担保人,钱我已经带来了。我赎她出去,并对她批评教育。所长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李主任,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亲戚,既然如此,我跟办案民警说一声,少收两千。我思考了一下,也不推辞,说,那就感谢所长,改天我请你吃饭。

有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回到家里,还没落座,张柳就进来了。她说她在楼下等了很久,看到灯亮,知道我回来了,就跟上来了。几日不见,她的面貌有些清减。但是精神气色不错,未说话时就有一脸的笑,灿烂如芙蓉花,有一种温煦的光。我们说起肖所长,张柳不屑地说,世界上的男人,最贱的就是他。
她说,我所接待的人,都是贱人。
这些人的身份各种都有,有教授,有农民,有演艺明星,有政府官员,有做小菜生意的,也有做房地产的大款。有的年轻有的年老,有粗鲁的有温柔的,有长得帅的有长得丑的,有要包养她的,也有要她包养想吃软饭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贱法,她尽能应付自如,但是只有三个贱人贱得让她无能为力,因此格外让她记忆犹新。她说,第一个贱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进来只是做个按摩的名目,却不要按摩一招一式,只要求抱着她睡觉。还要她去摸他软不拉几的鸡巴。并且对她说,“你真是女人中的女人,我已经阳萎数年,吃了多年补药与壮阳药都毫无作用,老婆当然不肯守活寡,给他戴了几顶绿帽子后还是坚持不住,终于跟人家跑了”。他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抱着老婆毫无感觉,但是一抱住你,就禁不住热气上升,心若酥油,鸟如铁石,真是一味好壮阳药,我要掐死你把你烧成灰,制入胶囊,做成伟哥,全球发售,肯定能够卖得红火。你就是全球无能男人的观音菩萨,闻你一点气味,都会让人兴奋得直打哆嗦”。张柳说,“他还真要来掐我,差点都把我掐死了,你说这个贱不贱”?我说,“他真够变态的”。
“第二个贱货是一个经常来的年轻人,小小年纪就要练什么道家功夫,好像要禁欲,我问他,你到底是练道家功夫还是练葵花宝典?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进来洗个澡,说什么一看到我雪白的大腿,突然就有了想做点的冲动,抱着我乱啃乱摸,但是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斗争,终于还是没射。但是第二天又来了,一进来又说,要做“套餐”,但是又嘱咐,你要小心啊,不能把我搞出来,搞出来要赔的。我说,你这不能搞,那不能搞,我很难做的,拜托!但是这一次他又控制住了。他觉得这样非常开心,感觉自己自制力好强的,于是隔两三天就来一次,来了就让我“吹拉弹唱”,还硬搞进去两次,但是每次都要射的时候控制住了,我就感到奇怪了,我说,你这样累不累啊,他说不累。我说,这样练什么鸟功夫,有没有效果。他嬉皮笑脸的说,过了一百天就好了。结果过了一个月,他来过五六次,但每次都控制住了。后来又有一次他又要我吹,到了关键的时候他要我放,我偏偏就含着不放,这下不得了啊,终于给他放出来了,那一下真的射得远,我从来没看到射得那么远的,都冲到天花板上去了。他说我废了他的功夫,一月积累毁于一旦,他也过来掐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掐死,他一边掐我,我一边笑,搞到后来,他也笑了。这个贱货。”
“第三个贱货是个警察,他妈的还是个派出所的所长,抓嫖娼把我抓进去了,我以为是谁,没想到是他。他以前想嫖我就没跟他做,他怀恨在心,居然来抓现场。现在居然把我抓到派出所去了,罚了款不算,还关了我好几天。等我一出来,他又装好人,跑到拘留所门口接我,把我送到宾馆,说抓我只是上面的意思,迫不得已,请我谅解。还说过几天要来照顾我的生意,居然还要跟我睡觉。你说这人贱不贱,一会儿自己抓嫖客,一会儿自己做嫖客,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是不是都是贱人”?这时候张柳的手机响了,你看,她对我说,这个最贱的贱货又打电话来了,说着她还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语言一贯明快,此时又更有一些风尘味。
――嗨,帅哥。
――你还是想你老妈比较好啦。
――别笑得这么淫贱好不好?我当然没你老妈老,嫩不嫩你也不知道。
――好,好,你也别跟我打哈哈,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我知道,你跟我说是谁举报的老娘,老娘就跟你出去。
――纪律,你还知道纪律啊,原来你还是个乖儿子,这我没看出来。有纪律你就别来找老娘。
――羊敏?不可能是她。她不知道我的行踪。
――什么?罗佳?罗佳是她安排的?羊敏为什么要搞我?
――见面讲?你他妈的是不是个男人?大哥,你白长着嫖客的身体,装的却是妓女的灵魂。
――好的,我就来。
她挂了电话,收拢了刚才还张扬的气势,对我说,李主任,是羊敏害我。我就想死也死个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都几年没见过她了。
我不做声。坐在沙发上倒茶,也给张柳倒了一杯。我说,喝杯茶吧,你看你来了这么久,茶都没喝一杯。就要急着出去,一天没有男人,就不行了?
张柳急忙说,我只是想知道羊敏为什么要害我。
我把茶杯一顿,说,你还要骗!这些年,我对你够好了吧?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你要钱就给你钱,你要命我都可以给你命。你有事,哪件不是我帮你去处理。就说这次,我帮你去说情,给你送钱,哪点亏待你了,屁股还没坐热,现在男人一呼你,你就痒痒儿了。你是想了解事情真相吗?你是与羊敏几年没见了吗?还装!谁不知道,红月亮政府楼总经理张苗本来是你姐,现在你姐的位置被羊敏抢了,你们斗了这么久,还当我蒙在鼓里?你姐是想官复原职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一个店给她。但是她配吗?她配吗?一个女人,床上一躺,黄金万两,就应该知足,当个总经理既不会经营又不会管理,再大的家业都会败光,这样的人,能够当店长吗?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在片刻的惊谔之后,张柳恢复过来,当然,我不知道她的惊谔是因为我居然对她发脾气,还是因为我点破了她一直以来没有对我挑明的事实。对于这些,她也是不在意的,她对我说,李主任,我姐姐知道错了。她以前是任性了些,现在她经受了挫折,现在她后悔了,你帮帮她吧,我为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她不提做牛做马还好,一提这个,我火气更大。做牛做马,难道我希望陪我的是一个畜生?!你说,我有没有折磨过你,让你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帮你姐姐,我说,我没这个能力。张柳又开始展示她猫一样的笑脸,猫一样地偎到我的身边,她捏着嗓子说,你帮我去跟你老爸说一说,好不好?文才哥。我说,我老爸也不会听我的。她说,李董最听你的话,你看你带羊敏去见你老爸,羊敏就升了,你爸爸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她又说,李主任,我只有一个姐,现在她想到你家门口去自焚,死了算了。你就帮她一次吧。何况,羊敏根本对你不屑一顾,你还何必在意她!
这个世界变了,我想,大厦崩溃了,只剩一堆垃圾。我们所面对的都是一些现象,虽然本质我们都已了解,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我们知道人生的本质是伤心,但谁都不承认,谁都不去触动那一根敏感的神经,却把夜夜狂欢当作生活的本真。就像张柳所面对的,她虽然知道肖所长是个贱人,但是他一打电话,她就欲火中烧,她就愿意深迷在这种贱之中,不愿自拔。把这种放纵,当作自己的归宿。她曾经跟我说过,做过太多的爱,与任何人拥抱,她都会不自觉地装出叫床的呻吟,就是回家拥抱她父亲,她都差点叫出这种淫荡的声音。这种职业病已经不可救药,深入骨髓,变成了潜意识,这就是这个时代最深的病。所谓的病,就是把病,当作了健康。我没好气地对她说,那你就让她去死吧。她黯然低头,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电话来了也不接,任手机的蓝光一再闪烁。
我思考片晌,对她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认为我一直以来没有真心对你,把你当作我失去羊敏之后的替代物。实际上,命运是残酷的,有很多事都力不从心,我是真帮不了你,你要我帮别的忙,我都可以答应,就是你姐,我帮不了。一个女人的成功,也许是要有妓女的身体,但是更要有政客的大脑呀。你姐姐,她太不想事了。柳柳,我是真的帮不了。但是有人可以帮得了。你去吧,别让所长等你太久。
她答应了一声,想了一下,开始收拾她的包,对我说,那我去了。
我说,好的,路上小心。
张柳打开门,然后回过头对我说了声,文才哥。我答应了一声,她站在遥远的门口的半明半昧处,仿佛中间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我不起身,也不做声,等着她说下一句。她说,如果我有一辈子的青春,我会跟你一辈子。我走了,你也早日成家,有个好的归宿。她凝视片刻,似乎流下两行眼泪,说一声,再见了。然后转身离去。那一刻,世界失去了赖以存在的中心。

忽一日,区委常委、办公室主任沈主任对我说,过年了,红月亮装修一新,他们总经理羊敏请区委全体常委吃饭。你与羊总联系一下。我一惊,想不到羊敏与我们的区领导都联络上了,不敢小视,亲自去红月亮定包厢,与羊敏商谈细节。这是上午十点来钟,阳光灿烂,红月亮店门半开,刚走进去,就听到羊敏在骂人,“你这点事都做不好,回家喂猪去。什么狗屁大学生!比文盲都不如”。我进去一看,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蹲在柜台前分放广告宣传纸。我说,羊总,忙啊。是啊,羊敏说,最近店里装修后搞活动,还有一些广告纸没分完。现在的大学生,哎,哪,这就是刚招聘来的会计小赵,哎,小赵,快去泡两杯茶来。要好的碧螺春。她转过脸来,对我说,李主任,你还是喝这种茶吧?我呵呵一笑,说,你记心好。羊敏说,现在的大学生真的做不得事,拣轻怕重,没一点社会常识。我怕印刷厂偷工减料,要她数一下,她嘴巴翘得三尺长。磨磨蹭蹭做不好。这样的态度,怎么能够有出息。
这时候小赵远远地端着两杯茶颤颤巍巍过来了,她没受过专业训练,如同一个小媳妇。见她茶都端不好,羊敏柳眉又竖了起来,训斥说,不是这种茶杯,要用白瓷杯。泡乌龙才用紫砂杯。这样的服务怎么接待区领导。走走,李主任,我们到包厢里谈。她把我引进包厢,包厢里还有些气味,她见我皱了一下鼻子,就过去把窗子打开,随后开了排气扇与空调。专业的服务员递上了雪白的热毛巾,我擦了把脸,顺手丢在茶几上。羊敏笑着说,当服务员的时候就想当总经理好,当了总经理,也得不到轻松。什么事都要我操心,一个人都变成黄脸婆了,还是李主任你会保养,还是这么娇嫩。我哈哈一笑,说,羊总是个人才,短短几年,就从一个服务员变成了总经理,月薪上万,还拿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现在我们区委的领导都对你很重视。羊敏叹了一口气,哎,这个算什么,小打小闹罢了。通程老总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要请我去做总经理。有条件直管开。可是我这个人还是重感情的,这里毕竟是我创业的起点,我在这里付出了很多。我的记忆留在这里。我不愿意走。说起来,李主任,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引荐与指导,我只怕永无出头之日。我说,其实一切靠你自己努力。我是有心帮助,但这么多年来,即算我与人为善,对他人可说是毫无影响,既没有使人更好,也不能使人更坏,毛主席的著作,也只能流行三年。真正改变人的只有一样东西。是钱吗?羊敏问我。我说,应该是现实吧。羊敏同意我的观点,说,是现实。现实是风,我们就是柳,现实是老虎,我们就是羊。不过,李主任,你可好像是超脱于现实之外。你看你,现在是区委办分管后勤的领导,年纪轻轻,大权在握,前途不可限量,记得要关照我哦。我呵呵笑了起来。
羊敏又笑着说,文彩,最近李董跟我讲过多次了,想与我结婚。我与李董也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年轻了,就同意了。你妈妈死得早,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爸爸说,就看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我说,这是你们的事。能够有你这么年轻能干的女人,李董是求之不得。我无所谓。羊敏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说谢谢。其实,你也不年轻,何必再一个人孤单着,也成个家吧。
我笑了笑摇了头。似乎是同意她的话,似乎又在否认。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在想,羊敏真的成熟了。她从一个依赖于我的女孩,变成一个与我平起平坐的女人,是因为她真的有了这样的资本,还是因为她即将成为我的后娘,而获得了新的心理优势呢?不管怎么说,在女人中,她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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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頭草 发表于 2013-11-5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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