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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把这张牌子立醒目一点儿,选在这棵大树上,对了,把其他的枝丫都砍瘦一些就留这么一条,不不不不,一定要吊几个死人的,不然的话别人会以为你这个只是一个修车棚子,嗯。喂!电连好了没有?好啦?OK!试一把。瑞儿,你看怎么样?离远点看,再远点儿,看得见吗?喂!看得见吗?什吗?这个灯最好是红色的?奶奶的,这小子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嗯,看看还缺什么?最好让我们的老主顾都过来参谋参谋。为什么市规划署的偏要把我们安排这么一个荒郊野外的地方,原来在医院的地下室不是很好吗?离客人们都很近,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洗澡。当年的生意可真是不错啊,洗骨的,熨皮的,晒内脏的,漂脑的,里里外外的都是跑堂送手巾板的,过道中都会有不少人抽烟摇着扇子下象棋,深夜的时候黄裱纸糊的浮灯下三三两两的飞蛾,多么让人怀念的时光啊。那个时候我也忙得不亦乐乎,看见客人大老远我就站在边儿上候着,然后手舞足蹈的大献殷勤,“客人来啦!客人来啦!”,耳边顿时响起了优雅的丝竹。我们对每一个肯花钱来这里洗澡的客人都当作最受欢迎的贵宾,给他安排他最喜欢的浴池,用他最欣赏的洗澡水和沐浴露,客人们爱在这里洗多久就洗多久,想在这里吃到什么就会吃到什么,“地下汤”作为老字号的浴堂当时在同行里面是名气最大最响的。这样的名气甚至感动过天神,他们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带着手巾板儿拖鞋和满心的欢喜一脸的高兴也来光顾我们的温泉,那简直是不胜荣幸啊!更应该拿出我们最好的服务,我们在浴堂大厅里摆开了戏台,杂耍唱戏歌舞曲艺都请的是当时最走红的名角儿。
当时为了庆祝虚空藏菩萨三万五千岁的生日,这里曾经邀请了所有我们认识的老主顾,浴堂显得太小了,我们就借用了整个城市。那天晚上真是这个城市最美丽的时刻啊,所有的树木都跑动起来了,房子腾空满天的翻着筋斗,柏油马路金蛇狂舞,汽车飞机百鸟朝凤,我们的老主顾们成群结队的走在惊叫欢呼的人群中,变幻着他们的身形飘洒着缤纷的花朵,很多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经文从四面八方咏起,日光撕破五彩祥云,虚空藏菩萨前来沐浴。哦,那是我这一辈子经历过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情,就连现在和老主顾们聊起来都是那么开怀,那么津津有味。可能除了市长之外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人不盼望着早些死,然后能够来我们这里痛痛快快的洗上一个澡吧。哈哈哈。
啊,不能多想往日的辉煌了,看看他们给我安排了一间什么样的房子,这样的地方能够洗澡吗?一年前,我连在这里站一会儿都觉得恶心。城市发展啦,大家工作忙啦,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啦,家家都有自己的浴室了,谁还会花五百块钱来这里享受呢?最可气的是火葬,从前年起来我们这里洗澡的不是一缕清烟就是死也让我看不出形状的一团骨灰,风一吹就和别人交杂在了一起,有的时候拔开塞子一冲水就连顾客都找不到了。不得已我们只好用了塑料袋儿把他们一个个扫进去装起来,贴上顾客的名字和生前的照片,洗完澡后还要像做化学实验那样把他们放在过滤器上抽干他们身上的水然后放到铁炉子里烤干。这样的顾客越来越多,有的时候我看见老主顾们聊到这事儿时候老泪纵横,我心里也确实是不落忍。
曾经从终南山来了一个雕刻师傅,他能够把那些骨灰拌上自己的吐沫捏造成原来的人形,或者顾客们想要成为的样子,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可是人太多了,一个一个做根本做不过来,于是他想把这些骨灰积攒到一起一块儿做一个大的。上千吨的骨灰堆积在院子里,他们曾经是男女老少,曾经各有各的姓名,只见那终南山的师傅面对这座骨灰山大摆结界,法号长鸣,神经质的经文地动山摇,方圆三百里房倒屋塌,我在旁边看着也有些惊讶,骨灰之间发生了无数次战争,他们互相嫌弃,互相躲藏,互相殴打撕咬咒骂,一开始星星点点,不一会儿就在城市上空中出现了一座庞大的火山,向四周溅着血柱射着火星儿电闪雷鸣。雕刻师傅在火山前轰隆一声呐喊,瞬间化作一幕通天的口水墙,简直是发生了海啸,一口吞掉了那火山,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在空中工工整整的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陈”字——我的鼻子尖儿就是这个时候因为溅上了那口水而融化了——万籁俱寂。那座山消失了,地上一洞巨坑,悠悠的冒着水蒸气。差不多一个时辰吧,我正在催着伙计做中午饭的时候,从坑里爬出来一个白皙湿嫩眉清目秀的小人儿,旖旎哉牡丹的芳香,灿烂然月宫的光华,软软的长头发一飘一飘的,我把他招呼过来,给他做了一件新衣服,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瑞儿”,现在从大老远向这里张望着看招牌是否醒目的那个瑞儿。
后来我们发现用骨灰洗澡有助于养颜,代替胡椒粉作浴汤的调料不但美味而且大补,这可是“地下汤”浴堂的秘密武器呀,呵呵,商业秘密不能多说的。我再也就没有想过那个终南山的师傅,医院门前的大坑三年后长出了一棵大树,很多和尚来这里休息,我们这里生意倒也红火了一阵,原因太多了,老字号、瑞儿的美貌、做法超度的和尚们、虚空藏菩萨到此一游、骨灰浴……呵呵,那帮和尚们把这棵树叫“菩提”,有意思的名字,遂也成了我们这里一个新的景点儿,我正打算把他设计进“地下汤”的新徽章的时候,奶奶的,就让我搬走啦!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连仙人掌都没有,你能盼着有什么客人来吗?还是老主顾赢人。他们听说“地下汤”浴堂要搬家了,并且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着急,纷纷的从医院里面跑出来了,从报纸上看当时的场面还不小。医院的地下室所有的冷藏柜都开开了,老哥们儿们跑的跑跳的跳,爬不动的由别人背着,冰块子散落一地,满城市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肉气熏天;丢了心肝脾胃肾的家伙们纷纷从标本室里找回了自己,大大小小瓶瓶罐罐丁丁当当乒乒乓乓哗啦哗啦咔嚓咔嚓;他们撕破了那些烂旗子砸烂的那些破盒子,向那些假装呼吸空气的行尸走肉们扯着嗓子大声怒吼:嘿!我们要洗澡!我们他娘的要洗澡!哈哈哈哈!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这些寄生虫!呸!道路上砖墙上房顶上所有我们的老主顾在这深秋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迁徙,一股狂风席卷了整个平原,像尘土一样很多陌生的人也被刮了来,个个精头精脑的隔着一座桥站在老远,遥望着这处浴堂踌躇不前。
手术台上的那个人迫不及待对着医生说:你怎么就这么笨?你就不会一刀子捅死我吗?我想去洗澡啊!一会儿没好位置了。
城市西边的陵园像发生了一场地震,盖在他们身上的石碑被我的老主顾们都掀了开,哦!好一股难闻的味道,多长时间没洗澡啦你?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那些死尸们饿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我儿子给我选好的地方,我不忍心走啊。”“笨!他们那些活人怎么能够知道我们死人的快乐呢?快走吧!到那里看看球赛下两盘棋,你就一点儿也不闷得慌了。”他们戴上了棺材里所有的家当,零零散散哩哩啦啦拖泥带水半信半疑的跟过来了,在陵园里留下一排排的貌似整齐的大坑。哎,真是一群傻家伙,看着这么干净的水还在旁边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都是怎么过的,死后还像个叫花子。
是呀,这么纯净舒适的黄泉水还有哪里能够找到啊!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一个死吗?人不死怎么能够圆满?人不死怎么能够舒舒服服的享受黄泉?大家来死吧!大家都来我这里洗澡吧!(啊,作了一个广告,不好意思,有失谦虚,惭愧惭愧。)
这荒郊野外的,最讨厌的就是交通不方便,当时我来看这块地皮,荒凉不荒凉暂且不说,房子丑陋不堪破旧难忍我也有法子,从很多老关系户那里拉来了大笔的赞助,现在的样子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人气上去了,自然就会好些,可是没有直通车谁还来这里?没有饭店旅馆等配套设施,可能时间长了这里就门可罗雀了。我挺珍惜每一个来这里的人的,不管你是哪位蓬莱的大仙还是丧命野狗之口的战俘,不能来这里,服务再好也没用啊。于是当时我就决心在这里修路,修缮房子和修路并举,双管齐下,两条腿走路;一定要开专车,我买下一个公交公司,要致富,先修路,在这里下血本儿,绝对没错!
反正再也不是在医院的地下室了,“地下汤”这个名字即使是老字号也名不副实,于是半个月前和几个老主顾商量着改名字,要叫得响,叫得亮,叫得奇哉妙哉奇妙而绝哉!要让城里人让其他地方的人都会来我们这里,老哥儿几个泡在大浴池里顶着块热毛巾开会。
这位说:“黄泉汤”怎么样?——晦气!别人一听就开始甩大鼻涕。
那位说:那就叫“神爱洗”——又太洋气了,不亲民,那是给小资准备的。
还有一位说:是呀是呀,应该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叫“鬼野山温泉度假村”哈哈哈哈!不错吧!——靠!真他妈腐败!
这时瑞儿在一旁歪着头笑说:叫……“终点站”,朱老您看怎么样?——嗯!不错~!好孩子,就叫“终点站”了,奶奶的!还是年轻人有理想有纪律有文化有道德呀!扔给他一包上等的香料,呵呵,高兴。
现在,那大大的普蓝色霓虹灯就在我这窗外刺啦刺啦的闪着,伴随着那婀娜多姿丰满可爱的闪电,照得树上那几个干干净净的死人也分外体面。“终点站”,好名字,明天会是一个好日子。我在阁楼上摇了摇扇子,哄了两哄野外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蚊子,过不了一年它们也会十分礼貌的和我去迎接客人啦,哈哈。可说那医院着实帮了不少忙,终归是友情单位,在报纸上刊下了大大的广告:“欢迎来我们医院安度晚年,我们将平安的送您到达生命的终点站。”嗯,上天言好事,下笔降吉祥。
哈啊……,不行啦,伸了一个懒腰。明天就要开张了,浴堂里已经有不少人来试水,瑞儿挑着个灯笼在过道里巡视,看看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太好,该请的各路神仙都已经来了大半,我也要早早休息了,明天还要剪彩呢——奶奶的,这儿再鸟不拉屎我也要让它们拉出来。“瑞儿!那招牌就让它这么亮着,谁也不许断电,听见没?早些休息吧,明天‘终点站’就要开张啦!哈哈……明天你可别忘了给大家发喜钱!就属你长得漂亮,哈哈。”
后记:附近的那座城市人口不久便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除了几个新生的孩子还有苦于升官发财的家伙们,迫不及待,人们都纷纷的乘上了我们的班车,幸福洋溢在他们的脸上,死亡在他们的生命里投下了阳光,柏油路上布满了汽车的残骸,五朵莲花流溢着鲜血的芬芳。
“这位乘客上车请买票,请问您去哪儿?”
“这还用说?终点站!哈哈。”
“好的。五毛钱……谢谢,给您票。^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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