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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子这人有点匪气,知道他的人都这么说。
他好赌博,一次趁老婆不在时翻出了全部家底——粜掉几乎所有粮食的得来的那三千元钱。这点钱本是打算在借点凑在一起给他买辆小托跑运输的,他瘾头上来一并压上了赌桌。结果输了个精光。 老婆跑回娘家死活要和他离婚,他叫了几回老婆就是不和他回来,那一天说着说着火起,跑到厨房,他一刀剁下了小指,血淋淋的伸到丈母娘和老婆面前,说:如果我再赌博,就剁掉大拇指。
武子这人好义气,看不得朋友说两句好话和受半点委屈,所以在那里干活也干不长,为朋友的事就进过两回局子。等名气大了,知道他的老板看到他来了,立马来到饭店里酒盘子肉碟子的招待,要说干活,那得请你原谅,不是不合适就是没空缺。的确熬不住了,武子就跑到建筑队上作两天小工,在那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钱没挣到多少,家里还是穷的叮当响。
穷也有穷的好处。武子从不交公粮,他不管什么政策不政策,他眼里就盯着干部,你不交,我凭什么交?那一年,村干部领着一群人跑到武子家,恰巧武子没在,家里只有一个妮子,于是一伙人一起下手,从武子瓮里自己装了粮食,临走时秤了斤称,打了一个条子。
武子回来,妮子一见他就哭。弄清了原委,武子二话没说,吆喝老婆带上布袋找村干部。老婆不去,一脸的惨惨凄凄。武子一脚将老婆踹倒在地,袋子也不拿。径直跑到村干部家里,
“你个狗娘养的,你凭什么装我粮食?”
“这是政策,你为嘛不交?我已经对你一忍再忍。”
“我怎么没见你交?”
“我交又不交给你,你管什么闲事?”
“你不交,就别想从老子的瓮里挖一个子。怎么装的怎么给我送回去。”
村干部的儿子冷不防的从后面一砖砸在武子头上,武子一头栽倒在地。随即武子晃晃悠悠地翻身爬起来,从墙角抄一个铁锹。在村干部和老婆的惊恐尖叫里,村干部的儿子撒腿就跑,武子在后面撒丫子就追。血红的鲜血从武子的头上顺着鬓角留下来,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庞,衬衫上也撒的点点滴滴。看看追不上,武子转身折了回来,村干部和他老婆早已钻进屋里紧紧地插上了门,武子在院里一阵平乒乓乓的乱戳。听到动静赶来的人们七手八脚的拉着武子上医院,此时的鲜血不仅染红了武子的衣衫。而且弄得一脸都是,两只眼睛通红通红。
粮食全部送回去,赔偿武子5000元钱,完了村干部摆了两桌子酒请了大大小小的管事的人,要武子去,武子没去。
第二年,村干部催公粮时,那一个队上的都问,武子交了吗?后来村干部拿着自己交公粮的条子让乡里的人陪着跑到武子家里。看到武子交了,街坊邻居才陆续交了。
乡里只有两个企业,一个是造纸厂,一个是砖瓦窑。这一次十几户乡亲就和砖瓦窑起了争执,本来留给砖瓦窑的起土地和庄稼地之间有七八米的间隔,可今年开了春,砖瓦窑的推土机就开始在这个间隔带上推土,乡亲和窑主理论过几次,也没什么结果,窑主说,地是乡里卖给他们的,要找去找乡里。和窑主都是乡亲,深了浅了都不是,大家就去找乡里。每户一个人,地有武子家的,武子却懒的去, 他说指望那地有什么意思,武子不去,他爹去,老头子种了一辈子庄稼了,心疼土地就象命根子似的,六十多岁的人了,每天早起起来就去庄稼地里转悠。
开始乡长、书记没空搭理他们,去了几次,乡里的人说,乡里讨论讨论,然后给他们答复,一晃十几天就过去了,没有受到丝毫回音的乡亲们又去找乡里,这次一群人把书记堵在一个会议室里,七嘴八舌的要求乡里一定要给一个说法,开始书记还是和颜悦色的,后来被这群不知深浅的人比得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一脸的不耐烦,偏偏又有谁腿脚不安生,落到了一把椅子,前面毫无思想准备的人听到“啪”的一声在身边响起,下意识的向前一跳,这一跳不打紧,偏偏碰到了书记面前的桌子,桌子一晃荡,放在上面的茶杯就像下滚落,书记忙不送的去抓茶杯,茶杯倒是抓住了,杯子里的水浇了书记一身。书记脸色发青,立刻拨了手机,不一会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就过来请这十来个人向外走,走的急了,一群人乱哄哄的,你碰我我碰你,武子老爹腿脚不灵便,被人一挤,靠倒了一辆停在门前的摩托,巧的很,门前的车排成一排,稀里哗啦的都倒了,最后一辆自行车还砸在一辆汽车上,车把在车门上划了一道子。武子老爹刚刚站稳,一个制服就冲过来,劈头就是一耳光,老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制服又上来掏出手铐咔嚓把老爷子给靠上,乡亲们都不知道那汽车趁多少钱,但是划一道赔两千三千的肯定不算多都是听过的。说了一些道歉的话,制服理都不理,让他们去通知他家里人,一伙子人在街上找到了武子。
武子一听二话没说就到乡里去,派出所和乡政府在一个院子里办公,中间隔着一道墙,分成前院后院,武子到了前院派出所,一进门就见老爹被铐在一棵碗口粗的一棵梧桐树上,勉勉强强的在地上半蹲半坐,半张脸红彤彤的肿了老高,一眼的眼屎。见武子来了,挣扎着想立起来。
武子也没和老爹说什么,听到一个屋子里有声音就撩帘子进去。一个坐在微机前面的女民警咯咯地笑着,一个坐在床边吸着烟,望着吐出的烟雾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个占在屋里神采飞扬的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着。见武子进来,说着话的民警立马严肃起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武子:“把我老爹放了,我立刻就走”。“这个屋子不办公,有事去左边第二个屋里说去。”
第二个屋里没人,武子就站在院子里,武子老爹一脸的悔色,说都怨自己没看好。两个男民警从屋里出来,问武子:他是你什么人?
“我爹”
“你知不知我们为什么铐他”
“他不就是碰倒了车子吗?”
“你说的轻巧,你知道那车值多少钱?划那一道子补好又得多少钱?”
“他又不是故意的,那么多人挤他,他又那么大年纪了,站得稳吗?那么多人都有份,干嘛抓我爹一个?乡里就没责任了,如果这事早解决了,还会有这么多戏唱吗?”
“别的你甭说了,你去拿三千元钱,我就把你爹给放了”
“我没钱……”
“没钱就让你爹在这待着吧”
民警和武子的声调都是越来越高,不一会,气氛的民警气愤地向往推搡武子,武子用手划拉着民警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把民警的帽子给划拉了下来,这一下,民警的拳头象雨点一样落下来,百忙之中,武子踢了一跤,这一脚不打紧,正踢在民警肚子上,民警痛苦的玩下了腰,另一个民警上来,用电棍把武子撂爬下了。
武子的爹是放出来了,管在看守所里的武子死活不让老爹和媳妇凑钱保自己出来,这一关就是两个月。出来以后武子心中憋着这口气,四处找人想把这件事弄成,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乡亲们对推土这件事都心灰意冷,都没有兴趣和武子吓折腾。没人去,武子自己去,碰了很多次钉子,最后,几乎是走不动的老舅和他到省里找了一个退休的老干部,在老干部的帮助下省里某大员写了一个条子,这件事才解决了,在砖瓦窑的推土坑和庄稼地之间留下了四五米宽那么一块空地。
天有不测风云,武子媳妇这么一段时间老不越吃东西,面黄肌瘦的,到医院一检查,是乙型肝炎,还挺严重的,医生说不住院治疗很有可能转变成肝硬化,腹水。这对武子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本来生活就不富裕,高昂的医疗费用是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就那么生省省俭俭地坚持着,武子老婆一想起这些难处就哭,武子叱责他老婆:“哭什么哭,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治好你的病,饿死我也不会让你饿死。”。
一天,十几个乡亲代表一些人把大家凑到的钱送到武子手中,那一刻武子心里充满了从来就没有过的感受,他借到厕所的机会在里面抹了一把泪,回来对乡亲们说:“不说别的了,不说别的了,谁用得着我武子的,说一声……”,武子又把一块宅基地卖了,凑了一些钱,这样总算控制住了老婆的病。
乡亲们有什么事一般都愿意和武子一起去,武子敢说话,不怕得罪人,而且也不吃硬的那一套,一次有一家弟兄四个仗势欺人,武子说了他们几句彼此抓挠起来,弟兄四个把武子打得头破血流,武子只揪住一个折腾,一连三天,兄弟四个也怕了这么个不要命的主。
造纸厂是乡里,也是县里的支柱产业,一车车的纸向外运的同时,污水就象一条小溪一样不停的向外流着,黄褐色散发着臭味的污水经过排水道流到围村河中,说是围村河,其实已经从村子里曲曲折折的穿过去了。这条河道流经很多人家的门口,散发的臭味让河两边的居民抱怨不止。尤其是阴天的时候,那股味道更是很远很远都闻的见。于是河两边的居民想法设法想堵住这条河,经常向河里扔东西,保持河道畅通就成了让厂里很头疼的一个问题。
开始找过几个专门清河道的,由于乡亲都并不买账,河道还是经常堵塞,不知是谁出了这么一个点子,一天厂长开着他那辆红旗找到武子。武子这时正为怎么还上借的钱发愁呢,和家里人一说就同意了,他知道乡亲们对污水有意见,武子心想,反正无论谁清河道,河水还不是照样流。
上了任,武子才发现这是一个肥差事,每年厂里为这条污水道,拨钱是三万。武子只要能保持这条河道畅通,哪怕你一分钱也不花,这三万块钱也是你的。所以武子就卯足了劲干,和乡亲们发生一点小口角是避免不了的,乡亲们一方面敬佩武子为人,一方面害怕他不要命的那股劲,所以都尽量不和武子发生摩擦,除了雇人清理污泥所花的八千,一些额外的花销,武子一年下来尽剩两万多。
转眼之间两年过去,武子的破房子翻盖成立了小楼房,院子两边也砌起了高高的院墙,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草。自从生病之后就笃信佛教的老婆每天都把屋里院里扫的干干净净的,街坊邻居开始还象从前一样常来常往,拉拉家常,自从武子弄了一条大狼狗之后,人就慢慢来的少了,那只狼狗一见人就瓷牙咧嘴的直叫,进出武子家的院子推动那扇铁门叽哩咣当的声音也让人闹心的慌。
武子每天都骑着厂主转手给他的那辆铃木王顺着河道转悠两圈,没事的时候大多坐在厂子对面的饭店里和店主或小姐聊天,兴致上来找一个地方打上几圈,或者晃两色子。现在武子有钱了,除了人们偶然开开他的玩笑并没有把这些事往心里去。乡亲们彼此见面了,招呼两句,亲热之中透着客气。
这一年,全国大力治理污水企业,全国上下一盘棋,治理污水的文件和精神也落实到县里,虽说纸厂在治理声中开开停停,经过群众的举报省里直接派人驻厂都没有能最终控制住纸厂向外排放的污水,老百姓还是明白了一件事情,纸厂排污是犯法的。
一天晚上骤降暴雨,本来河道已经被淤泥和沉淀的烂浆堵塞的不成样子,顺水漂来的秸秆又聚集在一个桥洞前面,把桥洞堵了个严严实实。无处可去的河水漫出了河道,流进了巷子,门槛低的甚至臭水都进了家里。这一来,乡亲们可炸了营,纷纷找到村里要求解决问题,村长和书记早就因纸厂厂长眼皮子高而心存不满,于是大家一商议很快下了决定,用土堵死河道逼着纸厂改道。
消息很快传到了纸厂里,等乡亲们拿着铁锹开着小拖拉着土来到桥洞跟前,武子和他两个手下已经呆在那里了。群情激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今天这河是堵定了,就是谁来也不成;有的说武子这事和你没关系;有的说,这河祸害我们这么些年了,今天既然已到了这个份上,说什么也的解决了;有的说,武子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谁又给过我们面子……,
虽然大家都很激动,却并没有一个人真正敢上前去动手,武子铁青着脸立在前面,高高瘦瘦的身体虽然比以前发胖了,立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显得阴鸷而孤单,嘴唇上整整齐齐的黄胡子随着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身后,两个小青年一个留着半寸,一个齐颈的长发,用手攥着腰里的什么物件。
一个上了岁数的街坊走到人群前面,对武子说:“武子,如果你听大爷说,你还认你这个大爷,你就闪到一边,这是为什么,我想你心里也明白,如果这件事能解决,乡亲们还用的着这样做,你不能光惦记着你那点好处就死替他们卖命,今天乡亲们既然来了,就的把这件事做了,否则我们谁还有脸面立在这地上。”
武子说:“大爷,你的体谅我的难处,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几年的我的变化大家也看得到,没有厂子,没有这份差事,那有我武子的今天,我还不是一个谁都看不起的穷光蛋,我知道大家对我好,我也知道那是大家可怜我,但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等在别人这种眼光下过日子,有道是养病千日用兵一时,我拿了人家这么多年的钱,又怎么能让大家在眼皮子底下把河给填了?各位爷们们,那一天我不干了,我和大家一起填河怎么样?”
“ 不行,不行,”下面的人吼成一个,“你说不让填就不填了?你算老几,今天填定了,你嘬什么,填,填……”
那个上了岁数的街坊上前一步走到武子跟前:“这回我就籍老卖老一次,说什么武子你也的让让。”说着,就抱着武子向一边推,乡亲们顺势就向前上。武子身后的年轻人噌的亮出了腰里的物件,一人一把一尺长的砍刀:“谁来,谁敢来?”这一下乡亲们更是愤怒,“小王八羔子,你吓唬谁,有种你砍,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铁锹快。”
这一边,武子奋力一挣,老街坊脱了手,踉跄了几步。
武子扑通就跪在他的前面,他脸朝着乡亲,“爷们们,你们对我有恩,我一辈子不忘,这次就求大家给我留着饭碗子,如果大家一定要对不起我,我武子今天也就只有对不起大家了”
乡亲们那见过这阵势,一下子面面相觑,霍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怕他我不怕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先动手。”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拨开人群,提着铁锹走到桥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过来,看看谁放到谁?”,那两个持着刀的小青年,打着转转,并不敢真的上前,一面用眼睛不停的瞟着武子,看看中年人第一铁锹土扔到桥下,乡亲们一哄而上,武子脸皮一个劲的抽搐,眼神游走不定。猛然站起身来,从一个小青年手中夺过砍刀,在中年汉子猝不及防一脸惊悸中一下子就捅进了他的小腹中。
这一刀刺穿了中年汉子的肠子,虽然抢救及时没有出了人命,事情也弄得沸沸扬扬。武子不知去向到外面避风头,纸厂也被勒令停产处理善后事宜。家属一方面找到厂里要求赔偿,一方面集合了家里的小孩妇女哭哭啼啼地到公安局要求全力缉拿凶手,依法严惩。给纸厂里要钱就象给羊挤奶一样,追得紧了,弄几个钱支付一点医药费用,追得一松,厂里就当没这么一档子事。一次次去公安局,公安局一次又一次的说正在加紧办理,一定会依法办事,还伤者一个公道,但乡亲不止一次看到武子在县城里出没,不清楚怎么就没有给他拘捕起来。
时间一长,事情就象熊熊燃烧后的余火,在家属心里日见疲惫,在乡亲心里也越来越冷落。
八个月后的一天,厂里和家属达成协议,家属不再追究此事,厂里一次性赔偿伤者八万元钱。
在若干日后,村子里又出现了武子的身影,见了面了虽然还向以前一样彼此打一个招呼,但言语之中分明的可以感觉到冷漠。武子不再管河道,也不知厂里给他派了什么差事,反正他一天到晚就在厂里厂外转悠。
某一个傍晚,几个乡亲从村子外面的饭店路过,见几个年轻人把武子打得头破血流,象一滩泥一样卷曲着身子爬在地上,一旁一个衣着妖冶的年轻女子一边拉,一边哭哭啼啼的嚎叫着。这几个乡亲一边走一边嘀咕,不知道回去该不该把这事告诉武子家里一天天吃斋念佛的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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