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寂静

黑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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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木板地上，想象Ken还在，他也躺着，侧着脸，朝着她的方向，眼神专注。
这个女人有着涣散的毅力。
她习惯了在自己描摹的场景里呼吸起伏，Ken已经不在，她知道。
在这几年里她已经成功地使自己厌倦爱情，宠辱不惊。不过真正的问题是，这究竟算不算一种成功。
有太多人变的疲惫，他们自豪的宣称对感情免疫，谁再提感情就谁俗。
她不想变俗，因此她不加入对感情的讨论。
不买与爱情有关的书，不听与爱情有关的歌，不看与爱情有关的电影。让自己做到真正的独立特行。保持一切的稀有性。
只关心自己，涂透明口红，一勺一勺地吃脱脂酸奶。
现在就这样躺着，试图休息。让自己空白，Ken的突然出现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一场想念事故。
她自觉这个男子的出现并不是她故意牵引出来的结果，她原谅她自己。
哦，对，我没有想他。她对自己说。
也许只是需要他。
她需要他此刻也存在在这个刷上蓝漆的房间，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躺在她的旁边，像以前那样，只有经典到极致的稳妥安详。
Ken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睛一直保留着婴儿的纯澈，他曾经就这样如婴儿般地看着她看了许多年。她保留了这种稀世目光。她要一生都记得，这如LE香水般纯粹无比的眼神。
她需要他，违心的。她需要他给她一点不再涣散的力量。即使她答应了自己从此对感情闭口不谈。
她回忆着这个男人，回忆着他如何从她的生命中出现，如何走过，然后如何消失。
这花不了多少时间，甚至不需要用小时计算。天知道他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多少年，事发之后的总结不过是几分钟就可交代完毕的事情。
她觉得可惜，为Ken，也许是为了她自己。Ken有一切优秀男子的特质，他会爱，包容，认真勤奋，如亚得里亚海般深邃。她一辈子都想去的地方。
她转过头，不再往那个方向看。Ken的影象在缓慢消失。
一点点地淡去，连她自己都不确信。记忆能凭空把一个召唤而来，也能轻易的把一个人消抹而去。她的生命里有无数的男人，在寂静是时候她总是会想到第一个，是Ken，似乎他比父亲都要早出现于她的世界。她觉得奇怪。
不相信爱情，在许多情况下，她总是相信亲情。可是Ken，总会违背她的理论。
他们的确是从孩童时便在一起了。总是默默无语，没有过多的话。记起来过往总像一部默片，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可她喜欢，喜欢这种可怕的安静。
她想，也许自己个有怪癖的女子，癖好安静，对噪音过敏。如果言辞过多，容易将她毁坏。在这个程度上，她是个易碎品。
这样易碎的品质，每个人都试图改变，他们劝她要学会忍耐，她总是笑而不答，把屋子越搬越高，许多年后，她住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层。除了安静什么都没有。剩下的还有风声，可以很响，这唯一她不敏感的巨大的声响。
她还躺着，没有起来的意思。
有吃东西的欲望，想躺着吃。就像小时候冬天赖床，姆妈便把泡饭盛好，一口一口喂给她吃。咽下去很不自在，却无比幸福。
现在，她要亲自重现一次这样的幸福。她到冰箱里取了一罐木瓜酸奶，把吸管戳进锡孔。躺下身，侧着脸喝。
她听到浓稠的液体汩汩地流过她的喉部与身体合二为一，她如孩童般觉得新鲜有趣容易满足。
她满足于这样简单的节奏。这样的满足归根结底来源于一个叫Ken的男子。他简单如常，他赋予的爱情让她满足于一切与复杂无关的事物。
她觉得自己在慢慢的失去语言，和他一样。
她有点意外，她没有能力彻底遗忘。
遗忘一个不会说话的男子，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对个人来说，这都将是个耗时的工程。对于她呢，深深爱过的，一个永远缄默的男子，从来不是件烟消云散的事情。
只是她觉得可惜。为什么她没有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他让她通过近乎残酷的方式习惯了没有语言的世界，他们互相打着手势，自小便是，她习惯了他的一切，习惯他只是这样看着她，像婴儿般，，像君主般，像亚得里亚海般。
为什么，谁知道。
他终究是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男子，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可她的内心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寂寥的墓地，等着余生来安葬。她知道她还是快活的，墓地有时候比花园还美。她接受了来自一个无法言语男子的沉默，并打算一辈子保留。
这就是爱上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的代价，代价是将自己变成一座寂静的园林，变的不会再说话。也许这样依旧是美的。
对，有时候，墓地比花园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