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亡

木鸟

从家门出来的时候，我背着包，里面装了家里的钥匙和我唯一的钱包。钱包里的现金很少，但有一张卡，不过数额有限，但我想够我的开支。然而我的心情并不很好，就像这天气虽然晴朗，但视线所及都是阳光。令人炫目，也使人疲倦。
要等的车也迟迟不来，尽管还不到正午时分，但司机们也变得慵懒了，这从经过的慢吞吞晃动着的车身就看得出来。我也准备出行，尽管现在并不是假期，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权当是出来透透气。
家里一切平静，没有人对我的行为表现出什么意外或者不满，就像我向来如此。大家各忙各的，只有早饭时候见过一面，便都不知去向了。
出门的时候我打了电话，但没有接通，这在我预料之内。向来打不通的电话说明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正如同向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一样，就算是在结婚之前最应该联系感情的时候，也一样是如此。不过我并没有时间怀念，或者思考，手机上发来朋友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廊坊见。
这个离我的家乡五十里的地级市，现在离我足足一百里，但车程却都是一个小时。我在车上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往，那个经常去市里买书看的学生时代。那时候我心中总是有所期待，但常常失望而回，但依旧乐此不疲。印象里市区其实和县城的差别不大，唯独面积辽阔一些，还有个公园。不过现在我都不以为意了，不用想也知道，去那里的人稀少了很多，因为现在，可去的地方实在多得令人数不过来。
要和我见面的是我的发小，也没什么理由，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们的空间距离太近，时不时需要碰个头。但我相信他还有别的解释，比如缺少一个人展示酒量，这是我永远也赶不上的地方。
我不讨厌喝酒，但我不习惯。

公交到站的时间是一点左右的样子，这个时候最热，基本没人会出来约酒，但却有不少人在街头的路边摊吃饭。
熟悉这里的车站的人都知道不远处有个贩卖各种仿真古董的地方，据说偶尔会有人从那边淘到好东西，不过我并不大信，但却对他们的摆设有点兴趣。每逢周末，这里的人会聚集不少，但平时甚至都有一个摊位不出的时候。这里也没人管理，大概是地处偏远，如今已经繁华不再的缘故吧。
我重点来这里是要看看他们卖的刀具，大概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得到最接近真刀的刀，可惜也是机器冲压出来的铁条，有的是不锈钢，不存在什么手艺。我曾很喜欢这个东西，然而很难保留，家里人几乎一致认为这是危险品不适合当做爱好。而我则是因为精品少见，买得到的基本都是劣质货到现在也没收藏一把。不过小贩们家卖的很是起劲，围观的人很多，可从来不见有谁掏钱的。
我坐到旁边的摊位上，他们只卖面，是我不大喜欢的牛油板面，还放很多河北特产的辣椒，又辣又呛，厨艺可称低劣。牛油遇风则凝固，像蜡油般糊在嘴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感觉。但这一碗却不便宜，再加上一个鸡蛋还要另算。不过一般碗里会给一个鸡蛋，是免费的。在烈日下，我的头上晒得都是汗，狼狈不堪的样子让我找到一种周围同是一类的感觉，也可能是一种错觉。
其实我还有处可去，但一样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话说，都是消磨时间。
我的样子一定不堪入目，这是我在吃面的时候想到的问题，尤其想到我的身上还有一个更不和谐的背包，随时可能被小偷之类光顾。
我顺手向下摸了一把，发觉自己没有安全感。

晚一点的时候，劲松打来电话，邀我和他吃饭。这个时间很不正式，但我还是答应了，没有别的原因，我们之间很久没见，只记得对方的名字了。
他的地方我没去过，但位置却很熟悉，只是具体点就不那么好找。那个单位就在路边，难找的原因是我的记忆中没有，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淡忘了。附近有所驾校，据说是五年前的事情，或者更晚一点，这是我唯一的记忆。周围的楼层都是我所既陌生的，新得像是商场里儿童积木的颜色，让人只是看着就心情愉悦。也有才开始建的，湿乎乎的水泥灰黏在墙上，显露出城市的本来面目。
我总觉得这里还是一片荒颓的样子，那时候我才要离开这里，结束为期不长的专业学习生涯，投身到父母为我安排的工作中。
劲松在远处冲我招手的时候，我们俩正在通话。那个遥遥在望的胖子在我面前忽然面目全非，其实我也并不好上多少，但这个时候可以选择性忘记一些事实。他像从前一样，眼睛没有什么变化，面孔的比例似乎随着身材调整了，以便于令人难忘。我摸了摸自己工地上拉水泥的工人才有的短髭，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
这一点估计是很多当年的女生乐于见到的，那时候我便容貌不佳，但是体格尚好，却并没有什么优势。而劲松很受欢迎，只是现在不让我讲，似乎往事颇多苦楚。
我们也只是叙旧，没有什么现状可谈，因为稍加思考就能知道，难免言多语失，留下一个互吹牛逼的印象。这是长久交往的征兆之一，否则便要自毁，不吹牛逼很容易，但对于前者我更轻车熟路一些。
吃喝完毕，时间很短，原来他要出差远行，特意找我来叙谈。但不得不承认，我的感动没有到来，只是在他结账以后，相信了我们依旧熟悉。

然后我又无所事事起来，这时却接到电话，说到家里缺两本要看的书，问我能否在这边买到。我答应下来，书店的老板和我相识，应该不是问题。
我们平时买书都在网上邮购，这最早是我的一位老师开始的，我于是有样学样。不过有些书非到实体书店不能找到，因为要看看样子，就像挑选礼品。但这不是礼品，看的是书的品相是否完备，或者版本需要预览一番，以确定是否值得阅读。
读书是繁琐的程序，如果不是出于爱好，便会沉浸在虚幻的情怀之中，失去思考的能力成为奴仆。但作者未必有此设计，无奈总有愚人入彀，不能自拔。
老板很疑惑我竟来买这种畅销书，尽管的确是学术类的，但终究不是我的阅读范围。其实畅销书也未必不好，很多时候也是借势，平时便卖不动。但我很少跟风，因为书讯的渠道不同，基本总是和主流脱节。这让我常以刻薄的心态看待以至于错过原本不错的刊本，必须承认，读书也往往容易令人偏狭，甚至有种负隅顽抗的桀骜。
可我并无所谓，不过消磨时间而已，我想，我只是有处可去。

雨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我们约好的地方距此尚远，可是却打不到出租车。
大雨转为细雨的时候，发小打来电话问我的位置，说要准备过来接我。很不巧，一辆空车停在前面，我连忙窜了上去，告诉他等我，马上就到。
落座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老友，南方人，是鲁迅的同乡。不过这位在北方十年过得很是艰辛，已经晒成了纯正的河北爷们，既胖且黑，完全不见南人独有的低脂体型。此君不仅胖，还能和能吃，让我时常怀疑他家就是河北逃难去的江浙，却在第三代同化的关键时候依然回来，结果现了原形。
另一位我则全无印象，而且是个女人，她总看着我笑，像是看到熟人的样子。发小说这是我的同学之一，可我想不起来，那时的光景过得匆忙，像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
这几个人都住在附近，相互之间联系不少，过的如同一家人般，而且都喝啤酒。我想端起杯来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一饮而尽。
这是我一天中的第一杯酒，随后便再没有举杯的意图。那个老同学的面貌依旧陌生的像是初遇，但偏偏就不给我一点提示。其间我们说了不少的话，却没说到什么故人，都是眼前的焦灼。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没什么可聊的，我的生活是胶着的状态，就像一场战争打到了僵持阶段的样子，谁也攻不下来对方的山头。不过我们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各自都有立场和观点支撑局面，就像为了消耗时间一样说不完。
我看外面雨势渐小，以致于晴空一片，便走出来打了一个电话。家里一切还好，没有下雨，只是风很大的样子。现在到了睡觉的时间，周围的邻居早早没了动静，连楼上的孩子也没有跑来跑去。
“下周我要出去走走，和人约了时间。”那边的声音传来，让我觉得像在身后的酒桌上还没离场。

亡国之君

楼主很喜欢用钥匙这个意象，请问钥匙对你有特殊意义吗………………

木鸟

绝大时候没有意义，如果一定要说，就是每天都会硌到我因为多少让我有些不好的感觉

赵文元

呵呵，有《局外人》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