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李牧

打开棺材盖，我看到奶奶穿着彩色的寿衣，头戴凤冠，面色安详，皮肤白皙，躺在里面。那一刻，我并没有多么悲伤。看着如戏衣般的装束，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分明感觉到奶奶已经离开，这只是她留下的一具躯体而已。只是，当我想起多年前她对我的疼爱时，我才又悲伤起来，手抚摸着斑驳的棺材板，失声痛哭。 火葬场，奶奶的身体被履带送进炉膛，尸体下面的板被迅速的抽了出来，身体随着衣服漂浮着落下去，仿佛整个身体是飘下去的，很轻盈。关门，按动红色按钮，焚尸炉发出轰鸣声。两个工作人员转身，开始相互嬉闹。对于他们，焚烧一具尸体就像抬手按动墙上的电灯开关一样，这只是工作。 纸糊的牛、轿、四合院、沙发、汽车、电视、舫、才子佳人以及挂满金银财宝的摇钱树摆满了院子，极具“奢华”。这些东西都是奶奶生前所缺的，活着的人想象着死人在另一个世界能拥有这些。六个民间艺人忙活了整整两天才完成这些“作品”，最后都会付之一炬。我不知道奶奶在那个世界是否真的能享受到这些纸做的奢侈品，我知道这些奢侈品给活着的人挣足了面子。 奶奶到春节就九十一岁了，因此很多人对我说这是喜丧。人死了，总是伤感的，我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可喜的。对于周围的人，奶奶的死成就了一个盛大的节日，大摆筵席，唢呐声声，几百号人忙碌着，欢笑着，争吵着。人一生有三个仪式：出生，结婚，死亡。而死亡的仪式，是空前盛大的。只可惜，死者看不到。 午饭后，点歌开始了。唢呐班里浓妆艳抹的女艺人欢唱着流行歌曲。我诧异的问三姑妈：何时时兴在葬礼上点歌了？三姑妈回答：在安徽那边已经开始在葬礼上点脱衣舞了，两百块。 从家到奶奶的坟地，有很远的路。我在浩荡的队伍中，哭泣。有人搀扶着我，我不曾看到是谁。我坦诚，这哭声，有悲伤，也有作秀的成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看着我呢！我哭得越是悲伤，就越是不辜负奶奶对我的疼爱。还有就是气氛的熏染，两个弟弟在我身边哭得昏天黑地，就是这哭声，也让我悲伤的不能自已。 所有的人都散场了，家里的物品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天黑了，安静了。仿佛梦醒了，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是，再也听不到奶奶在西厢房里呻吟了，再也不用每次回家买一份奶奶的礼物了，再也不用在电话里询问奶奶的身体如何了，再也  看不见奶奶了。。。。。。想到这些，我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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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群

猪头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