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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洁白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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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0 19:29:4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4-10 21:27 编辑

他背着大灰熊向我跑来。
四只大而清亮的眼睛,一上一下两张弯弯眉头的脸。总有些错觉,大灰熊是跨在他的肩膀上。他带着大灰熊朝我扑来,一大团的阴影。我立定脚跟等着大冲击,他直直撞进我的怀里,大灰熊拱过我的肩膀。很轻。
“宝宝好像更轻了,宝宝不乖,是不是不爱吃饭?”
他往旁一跳,认真盯着我,说:“我没有不乖,你不许打我!”
我抱起他们,大灰熊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侧着身子,向他弟弟的保姆说道:“谢谢。”她表情漠然。
“谢谢,你先回去吧,晚上我送宝宝回去。”
“你在楼下按一下门铃就行。”
“好的,对啦,他是不是不爱吃饭?好像瘦了挺多的。”
“小孩都这样。”她转身就走。
我转身撞到一只手臂。男的抱着孩子,女的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显然,她正拿着那串红滟滟的东西逗孩子。
“怎么走路的?捅了小孩怎么办?还好我收回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老婆,咱们走吧,售票处已排长队了。”报道说动物园新进一批珍贵动物,家长想,这是让孩子长见识的机会。
前面的景物很清晰,红红绿绿小贩们的推车,像明亮的油彩画;远处,又有些中国山水画的诗意:山峦层叠,云在飘渺间。这样的风景,你只能在期待欢喜的略有悲感中才能看见。中间地带,飘浮的汽球像一条条彩色的鱼。小孩都闹着要买,小心拉着线头,只要色泽鲜艳,飞得起来,并不介意材质如何。那女娃的手里飞着一条比目鱼。
一家三口走远了,他还抱着我的脖子呆呆看着。
“都是你啊,臭宝宝,干嘛还要背着大灰熊来?害我被人家骂了。”
“臭姨姨,她不叫大灰熊,她叫熊奶奶。”
“熊奶奶?”
“熊奶奶!”
“不管叫什么,你先将它挪一挪,我都看不见路了。”
“姨姨,你不要这么重推她,她会疼的。”
“它怎么会疼呢?”
“哎啊,哎啊,好痛。”他摸着大灰熊的耳朵说:“熊奶奶,熊奶奶,我帮你敷敷。”
“好宝宝,一只假熊是不会疼的,今天姨姨带你去看真熊。”
“熊奶奶是真熊,她会疼的。”他扭着身子,从我身上挣扎着下地,生气地往前直跑。
孩子们喜欢围在热闹的地方,对动物的兴趣只维持了几分钟,更喜欢看哥哥姐姐的脸,一脸专注地听着。他挤开人群,好奇地到处观看着,然后小脸扬起莫名的笑意。一只孔雀正在开屏,阳光耀眼,蓝羽生出质感、瞳光。有男生向它挥舞着手臂,女生拉着自已的裙子。祠养员一直挡着不让小朋友向它丢零食。他左看看,右看看,冲着旁边的小女童说道:“我有熊奶奶,我有熊奶奶。”女童吓了一跳,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前方说:“那边有真的大灰熊。”他拖着我的手,身子向前倾,大灰熊蹭到他的肩膀,毛茸茸地拂着他打了个喷嚏。
白花花的阳光在树顶上,与你们的距离正好;如果更高,似乎便与你们无关了;矮了呢,又笼着你们不自由。你喜欢风从前面的空地吹来,比哈痒更重一些;比柳风的细更浓些,最好让他的袖口轻轻拂动,不要那种玉兰花的香味,他每回都皱着眉头,过两年应该懂得说‘我不喜欢这味道’,但也有可能,那时他的鼻子不这么敏感。四肢也会比现在更懂得平衡,不会轻易被一块小石头拌得摔倒。但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时他已学会了撒谎,不再相信你的鬼话。
围栏下面,大灰熊笨重地向假山顶爬去,屁股朝着我们的方向挪动着,偶尔停下来啃一口玉米棒,旁若无人,它的大肚子拖过去,堪比大扫帚,小石子纷纷落下。趁没人注意,小朋友向它扔下一小片面包、薯片、雪饼等。他有样学样,拿起巧克力往下丢。
“宝宝,你看这才是真的灰熊。”
“熊奶奶也是。”
“熊奶奶是熊娃娃。”
“熊奶奶是熊奶奶。”
半年前他将婴儿房让给他刚出生的弟弟,一个人睡在单人床上,我买了只大灰熊布娃娃给他作伴。听说,他每晚都抱着布娃娃睡觉,走到哪里布娃娃就抱到哪里。它现在有了招风耳,反比坐在大橱窗里时可爱。我买它是因为它质量好,接缝处的针线密集结实;身上的绒毛细而均匀,触着掌心温暖;制作眼睛的材质颜色纯黑,没有其他布娃娃看人时的精灵诡谲。
“熊奶奶,你看,那只是大灰熊。”
“熊奶奶,大灰熊抓脏东西吃,很不乖,要打。”
“熊奶奶,你的耳朵还痛不痛?”
“熊奶奶,你要不要吃糖糖?分你一粒。”
我忍不住轻打了一下他屁股。他又扭着身子从我怀里滑下来。熊奶奶一路跟我碰碰磕磕的,绒毛触着我也想打喷嚏。他的小手一直摸着熊奶奶的大耳朵。他半年也没长高多少,在大腿林立的流动中穿来插去,瞧着竟如熊奶奶抱着他似的。
很有画面感,大人喜欢这样的场景,有些情感会发生,比如:有些美好的记忆会唤回,小时候你也曾抱着布娃娃爱不释手,以为你能抱它一辈子;还有些为赋新辞的感叹,天真已一去不复返了。其实,你最不愿承认:那种与他同病相怜的情感。表面上,你成年了,拥有了自主的自由,实际上,你同样觉得无依无靠,喜怒都得看别人的眼色。
他跑得很快,眼看着就要钻出你的视线。
“宝宝,你再跑,小心被拐子抓走了。”
“我不怕,熊奶奶会保护我的。”
“熊奶奶也会被一起抓走的。”
“不会,熊奶奶不会被抓走。”
我一边抓着他的衣服,一边接电话,他凑过来冲着电话大喊:“你是谁?”
“宝宝,我是婆婆。”
“婆婆,我是宝宝。”
“好孩子,今天跟谁一起去动物园玩啊。”
他嘻嘻笑着,看了我一眼,说:“跟熊奶奶。”然后又埋在我怀里笑。
“妈,什么事?”
“他说你一直没接手机,便打给我,让我告诉你一声,今晚你不要送宝宝回去了,宝宝今晚就在咱家。”
“刚才为什么不交待保姆?还得特地打什么电话。”
“他说他也是刚发现的,宝宝的弟弟不知吃了什么,昏死过去,要送到医院急救,听他语气好像事情蛮严重的。”
“有什么事会那么严重的?他生了小儿子,大儿子都不管了。”
“小孩窒息了,没摸到气,在电话里我听到那个女的哭声。”
“睡着了吧,窒什么息呢,小题大做。妈,你别去多嘴,不关我们的事,我今晚带宝宝回去。”
我特地查看手机,是有几个未接电话。此人,名义上还是我的姐夫,但实则我觉得跟他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了。宝宝又过来拉起我的手,冲着手机大喊:“婆婆,婆婆。”
“宝宝,今晚你跟姨姨回婆婆那里了。高兴不?”
“高兴,不过,为什么不回宝宝家?”
“你弟弟生病了。”
他的黑眼睛转了转,似乎在努力理解消化,又神秘地对我说:“姨姨,弟弟不是生病。”他放低了口气,俯着我的耳朵说:“弟弟不乖,所以回到妈妈的肚子里。”他举了举熊奶奶,还亲了一口。
“宝宝,你后妈对你好吗?”
“后妈?”
“小郭!”
“小郭是妈妈。”他看着我说。
“小郭怎么会是你妈妈?你有妈妈。不是她。”
“不是,小郭是我妈妈。”他又盯着我,说:“我不跟姨姨好了,姨姨是坏人。”
我扳过他的脸孔,认真地告诉他:“小郭不是你的妈妈,宝宝,你有自已的妈妈,听姨姨话,不然姨姨不爱你了。”
又添了一句。
“婆婆也不爱你了。”
又添了一句。
“没有人爱你。”
他哇地一声大哭,脸蹭着熊奶奶的脸,说:“姨姨不爱我,我也不爱姨姨了,熊奶奶爱我。”他哭的浑身抽搐,开始呕吐。我把他搂过来,他背过身子,抽抽搭搭,我手下摸着都是清立的骨头。
“好孩子,是姨姨错了,姨姨很坏,姨姨请你吃冰棋凌好吗?”
他侧过头,不理我。
“宝宝不想吃冰棋凌?那好,姨姨就不买了。咱们回家吧。”
“我不回家,我要吃冰棋凌,这里也有冰棋凌吗?”
“有,你不哭就有得买了,你再哭,熊奶奶就笑你了。”
还有两行泪珠挂在鼻翼边,我拿纸巾帮他擦着。他被弄痒了,笑着抓自己的脸,又将脸朝我的手伸过来。小孩的皮肤就是娇嫩,太阳穴旁的蓝筋若隐若现,触感柔滑。这感觉挺好的,小孩惹你心疼的地方就在于他依赖你,你在成年人那里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在小孩的眼里却是满满的、操纵着他悲喜的大人物。你获得一种满足。你像爱宠物一样得爱他。给他一些廉价的情感便骗得他对你的信任。你趁机对他输入你的价值观,成功了,还以为自已做了一件好事;遭遇抵抗时,便显出你的真面目:威胁恐吓,像一个抢劫犯。
“宝宝,你的耳朵怎么啦?”我侧过他的脸庞,一条蠕虫大的伤痕横过耳根到颈下。
“不要摸,不要摸,痛。”
“宝宝,怎么回事,你是自个儿摔的吗?”
“不要摸,姨姨。”
“谁打你?告诉姨姨。”
“姨姨,我们去买冰棋凌吃。”
“你说,谁打你的。是你爸爸吗?还是小郭?”
他抱着熊奶奶猛地一挣,往前跑去。
“宝宝。”
“我们去买冰棋凌吃。”
他含泪看着我。身子又开始一抽一抽。熊奶奶的嘴巴紧紧吻着他的脸。
“好宝宝,你是有人疼的,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永远爱你。”
“宝宝会长大吗?”
“当然会啦,小孩都会长大的。”
他不确信地看着我,嘟了嘟嘴唇,说:“宝宝不乖,就长不大了。”
“谁说的,别听她胡说八道。”
“宝宝不乖,就要被整回到妈妈的肚里去。”
“小郭说的?”
他垂下头。
“你别听她胡说,以后,她再打你,你告诉你爸爸。”
“爸爸也打不过她的。”
“爸爸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冰棋凌,姨姨我要吃冰棋凌。”
你没有再追问下去。你一直都知道:你在逃避。如他一样,企图用一根冰棋凌就想将你所听到的事一笔勾销。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他,也许你更怕为此要付出艰苦。你假装哀叹他的不幸,将一切归咎于命运,借此推脱你的责任。你欺负他是小孩,不懂得你的懦弱,连必要的羞耻心都没有,还在他面前摆出威风。你真得可怜,小孩的心思比谁都通透,知道你不愿也保护不了他,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食杂店里也挤满了人。太阳伞下,许多妈妈牵着小孩坐在一旁闲闲地等着;滩位前,当爸爸的冲峰陷阵抢购零食。我们三个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食品柜前,请旁边的年轻男士让一让。他端祥了一会儿,冲着那男士嗤地发出一声笑,嘴里叫着:“爸爸,爸爸。”弄得那男士一脸尴尬,干巴巴地说:“小孩子不能乱认爸爸,你爸爸呢?”
“爸爸在家里。”
他很高兴地吃着冰棋凌,又很大方地喂了我一口,再喂熊奶奶。
“熊奶奶吃不了这些东西,你自己吃吧。”
“姨姨,你不要按熊奶奶的肚子,她会没力气的。”
“宝宝,吃完冰棋凌,我们再去看大象好吧。”
他想了想,很郑重地问我:“大象的鼻子会把熊奶奶卷走吗?”
“宝宝希望熊奶奶被卷走吗?”
“不希望,熊奶奶会帮宝宝做好多事。”
“什么事?说给姨姨听听。”
他不放心地看着我。
“姨姨发誓,宝宝说的话,姨姨都不跟别人说。”
他不轻易上当地看着我。
“姨姨谁都不说,也不跟你爸爸说。”他还是看着我。我想了想:“绝不跟小郭说。”
他放心了,睁着大眼睛,我清晰地看到自已的倒影呈现在他眼底的天空下。
“弟弟不听话,弟弟不乖,熊奶奶帮我,把他变回到妈妈的肚子里。”
“他怎么不听话了?”
“他不喝牛奶,还哭。”
“那你乖不乖啊。”
“很乖,每天都吃饭,不哭。”
“羞羞,那刚才谁在哭?”
他羞涩地笑了。抱起熊奶奶握着她的手臂向前指着,嘴里嚷道:“打死他,打死他,突突突,打死他。”他挥动着熊奶奶做出各种港台枪战片里特有的姿态:朝前开枪、卧倒、挥拳、捂住对方口鼻活闷。熊奶奶手脚灵活,肥大的腹部紧紧顶着地面。
我的笑容淡了。一种古怪的、凝滞的印象围绕着大脑周围,在被我抓住的瞬间,又滑了过去。我慢慢靠了过去。
“宝宝,你真的把弟弟送回到小郭肚子里了吗?”
“真的,姨姨。”他还怕我不信,又求证似的指着熊奶奶:“熊奶奶帮我的,熊奶奶,对吧?你把弟弟送回到小郭妈妈的肚子里去了。”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啊”
“保姆姨姨在睡觉,我起床尿尿,弟弟手脚乱动,他很不乖的。”
“后来呢?”
“熊奶奶就把他变回到妈妈肚子里。”
“宝宝,姨姨也想回到婆婆的肚子里,你有办法帮姨姨吗?”
“熊奶奶可以。”他信心自足地。
“那姨姨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婆婆的肚子里?”
“姨姨,你要躺下去。”
我躺在石凳上,四肢闭拢。他围着我跑一圈,布咕鸟似地咕咕笑着。
“姨姨,你还要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
他跑到我的脚边,说道:“熊奶奶,熊奶奶,你摸摸姨姨的脚,你摸摸姨姨的腿”他煞有介事像要运气功的高手一样,东摸摸,西摸摸,探着我的脉络,又安慰我:“,姨姨,你不要怕,姨姨,你不要哭,不会痛的,熊奶奶会很轻很轻的。”
熊奶奶沿着我的脚一直往上爬,直至它的肚子湮没了我的脸庞。
(第三疗程完稿,写得短了些,但自已感觉还不错。呵呵,希望第四疗程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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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在离开作者之前,预先抵达自足的境界;之后,审美标准随之而来,对作品进行了再创造。此时,作品已不归属于作者,作者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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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0 21:00:54 |只看该作者
这有点“比学赶帮超”的意思了。
有茶清待客,无事乱翻书。http://blog.sina.com.cn/u/147114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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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1 21:43:4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柏仙妮 于 2013-4-11 22:12 编辑
陶北 发表于 2013-4-10 21:00
这有点“比学赶帮超”的意思了。

呵呵!我是这样的,电脑里有一篇文,就很难再去起另一篇文。这篇小说一天就写好了,花三天的时间修改,自已觉得短期内很难再修出什么了。所以就上传,省得耽误了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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