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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1 17:39: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乙左左 于 2014-5-29 14:19 编辑

金鱼•谎言•雾霾•谋杀

于是他跑到蔚蓝色的海边,
看到海上起了昏暗的风暴:
怒涛汹涌澎湃,不住的奔腾,喧嚷,怒吼。
                                         ——节选自《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普希金

养狗的人一般富有责任感,养猫的人通常特立独行,养鸟的人热爱自由,养蜥蜴的人智商比较高、情商比较低,养蜘蛛的人控制欲比较强,养鱼的人则性格沉稳。这些不是我总结的,是在一个心理网站上看到的。我养鱼,用一个五十厘米见方的不大不小的鱼缸,只养一条金鱼。第一次听说金鱼这个物种,是小时候母亲在我睡前讲的童话《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听到了那只生活在海里能实现渔夫愿望的金鱼。除了对于童话里的老太婆没有在成为皇后之后停止索求感到惋惜外,还有就是认为金鱼只能是通体金色的。以至于到现在我还无法接受那些身体是其他颜色的金鱼,什么红色、黑色、白色、咖啡色甚至是绿色,它们根本没资格被称为金鱼。所以我的鱼缸里除了一小撮人造海草、底部铺着一层三厘米厚的碎石、十来个贝壳、一个换气过滤机,就只有一条约七厘米长的金色的金鱼。一条虎头金鱼。第一眼在店里看见它,我就决定将它买下来。三个月前的一个周日,我只是在商场路过那么一家卖观赏鱼的店铺,店铺不大,装修别致,鱼类品种繁多,大多数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品种。这是一家新开的店铺,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油漆味。我隔着玻璃橱窗,看见这条虎头金鱼在鱼缸里游动,不急不慢,金色的头绒晶莹剔透,身体硕大,通体泛着金光,宽大的尾部纹理清晰,摆动起来柔软飘逸,上翘的鱼鳍显得威风凛凛,所到之处,群鱼簇拥,十足的王者风范。虽然以前并没有养鱼的经验,但是当时我就被它深深吸引住了,很爽快地把它和鱼缸还有一小包饵料买了回来。
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什么深思熟虑,否则肯定会错过很多乐趣的,比如突然想买条金鱼。那天下午开车回家的路上倒是遇上了些许麻烦,浓浓的雾霾把整个城市都吞没了,如果有些想象力的话,可能会以为自己把车开着开着开进了哪个隐秘的仙境,远处雾中接驳的水泥路面随时都可能换成一大片草地,车轮在草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轮胎印,绿意盎然的群山、湍流不息的河流、古代的宫殿或者异域的城堡依次在眼前展开,天空中飘满了各种海底生物,成群的海马和水母,还有硕大的章鱼在我头顶穿行而过,我看见副驾驶座上的金鱼慢慢浮出水面,顶开鱼缸的上盖,摆动着半透明的尾部,摇曳着从车窗飘出。我不自觉地把手按住鱼缸,想象到此为止。雾霾使得城市已经不是它原来的模样了,即使是原来的模样,我也无法再将它看清。能见范围十分低,行驶速度不得不降到二十公里每小时以下,中途还遭遇了堵车,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对金鱼说话。我并非习惯自言自语的人,但是,比起《荒岛余生》里的那颗叫威廉的皮球,从生物学角度上说,金鱼还算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对它说:“嘿,鱼,你好,我们堵车了,堵车对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可是家常便饭呢。”金鱼头也没抬,身体只是随着鱼缸里的水前后晃动。我想,它还在适应堵车时走走停停的节奏。“嘿,你会晕车吗?”本来还想问问它有没有吐过。想想这么问好像不怎么礼貌。于是接下去的路程我们没有对话了,不,是我没有说话了。原本只需二十分钟就能到家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小时,这更让我不由迷信起饲养这么一只金鱼是多么正确的决定,不然怎么还要这么磨难一番呢。
对于鱼缸在家里的摆放位置,我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好好考究一番,并不在乎养条鱼能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只是想养这么一条金鱼而已。鱼缸摆在我书房里刚买的松木书桌的一个边角上。因为书房十分安静,装修的时候,我特地做了隔音处理,别说可以隔离楼下马路上汽车的杂音,就算楼上的住户开起什么派对来,我也可以保证,金鱼在我的书房里一点噪音也听不到。平时书房的门都是关闭的,朋友来拜访,不会进到这间书房,也避免了被他们带来的小孩子不小心打翻鱼缸或者把金鱼抓出来玩弄一番的风险。大家都知道,小孩子的行为最难预测了。经济学里定义的理性人肯定不包括小孩子。此外,这间书房即使是我妻子,也不会进来。当然,把金鱼饲养在书房,也因为书房是我在家里除了床上,会耗上最长时间的地方。
我喜欢阅读和音乐,一边听埃里克•佛里德曼的小提琴曲,一边阅读凯文•凯利的那种科学性强却充满调侃还看不到尽头的书,不失为一种让人惬意的事情。对于一个开着私人牙科诊所的牙医来说,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确实有些无聊。天气好的时候,我也会跟那些医生朋友们去郊区的斯诺高尔夫场挥上几杆,或者我们也会租一条船,雇上一个船夫,到海的深处一边聊天喝啤酒一边垂钓。我的生活算是有格调,但是这些户外活动都是无法一个人独自完成,我不那么喜欢热闹,更多的时间还是喜欢独处,不看书的时候,我会思考自己一段时间来的得失,这种方式也算自省,不过自省也该有个度,我就怀疑海明威在晚年是过度自省了自己的性功能才自杀的。也许海明威当时也应该养一条金鱼,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就像大部分养宠物的人都喜欢给宠物取名字,有了名字就代表这个宠物是家庭里的一员,我也给这条虎头金鱼取了个名字,叫“真实”。否则像之前在车上跟它说话,只叫它“鱼”好像特别别扭,我们之间的距离显得很远。自从养了“真实”,我几乎每天回家都会跟它说说话,只说真话。我对它说过:“‘真实’你知道吗,现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没什么信仰,他们金钱至上,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还告诉过它:“‘真实’你知道吗,金鱼的寿命其实很短,能活上几年的已经算不错了,像我这种业余的饲养员,不知道你能撑几个月。”还有,那天刚把它买回来的晚上,我就对它说:“‘真实’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雾霾其实是环境污染引起的,比如汽车尾气、工厂废气等等,可是有的专家却说这是居家炒菜油烟导致的。千万别信专家的鬼话。”此外,我很少对它提及我的生活。
活了将近四十年,如果将我撒的每个谎言都用一个十二盎司的马克杯来标识,那么我所撒的大大小小的谎的连起来应该可以绕上地球两圈。比那个广告里的奶茶杯连起来还多一圈。在诊所里对我的病人,我总是要撒谎,夸大牙病的危害,让他们觉得得了龋齿都得准备后事似的。有时我还会根据病人的类型,以国产的便宜货充当进口货,卖给他们,大多数人都会乖乖掏钱,我这么做这是为了生计。在朋友圈里,我也总要撒谎,比如我的好朋友李志国的高尔夫球技术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别说挥杆经常失了准头,即使是好不容易飞向正确方向的球,也只见高不见远,我都怀疑那球再飞高一点会不会把刚好经过的飞机底部给打穿一个洞,然后咻的一下掉进某个头等舱的乘客的咖啡杯里,但是一转头,我还是会对李说那挥杆真有力道,要我就打不出来,这种谎完全是为了交际,给朋友面子。在亲人面前,我也需要撒谎,对于妻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岳母,每次见到她总会对她说:“您气色真好,越来越年轻了。真的,我没骗您。”其实她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额头上的皱纹足有千层饼那么多层,眼角的鱼尾纹真的和“真实”的鱼尾一样纹路清晰。这是为了维持家庭和睦才撒的谎。撒太多谎对人格是不好的,有时我也该让自己纯净纯净,所以我需要一个听我说真话的家伙,这个家伙往往不是我自己,更不会是我妻子。
我和妻子已经三个月没说过任何一句超过两个字的话了,偶尔说的两个字的话还都是语气词。最后一次正常的对话是在我抱着虎头金鱼和鱼缸回家的那个天下午。她当时正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做面膜,一看见我进门便打量了我手里的生物一番,冷冷地问:“买这么一只蠢鱼干什么?那鱼头上顶的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烂掉的荔枝,真恶心!”对于她的疑问,我自然不会进行解释,只是留下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进了书房。回想起来,我还能蹦出一句诗句,实属难得。直到现在,我们还处在冷战中,冷战的原因当然并非我买了条金鱼,它最多就算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我没和她一起乘飞机去参加她远方亲戚的葬礼,那个她自己这辈子都只见面不超过十次的嫁到省外的姑妈的葬礼。如果说她死后对这个世界还能造成什么影响的话,那么我和妻子的冷战就是。
这三个月来的早上,我都只能自己在外面的早餐工程解决早餐问题,说来也有点讽刺的味道,在这种高档小区门口是不允许摆什么早餐摊点的(倒是经常挨着保安亭摆着某家银行办理信用卡的摊位),所以我还得到马路对面那个又脏又乱的城中村里才能买到一份早餐。今天早晨,我随便买了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就开车到诊所。路上的雾霾已经比昨晚消退了很多,昨晚的雾霾和我买鱼的那个周日一样浓,这是这三个月来第几个雾霾了?我数不来,可能国家统计局能给我准确的答案。在把车停在诊所门口绿化带旁指定的黄色框框里,并且车头的方向也按着箭头的方向后,我才下车进到诊所里面。
我的诊所并不大,就只有三十平方,里面的摆设站在门外都可以一览无余,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牙科设备应有尽有。寸土寸金的城市,租这么一个门店也价格不菲,只能尽量减少成本。“陈医生早。”实习生小卢早就已经在诊所里等我了,一见我进门就这么跟我打招呼。“嗯,早上好。”我很礼貌地回了她一句就从衣柜里拿出白大褂换了起来。每次到了暑期,诊所的生意总是到了旺季,我就会通过朋友的介绍,招一个医学院牙科专业的学生过来帮忙。不过我开出的工资总是很低,连本市最低工资要求的一半都达不到。还没毕业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也没资格拿多高的工资。我只要对来应聘的学生说:“现在你还处在学习的阶段,实习拿多少钱并不用太在意,应该在意的是能不能学到知识和技能,特别是实践技能,这对于想当一名合格牙医的人来说,这太重要了。”通常这么说完,这些小鬼都能接受我所能给的工资。小卢还算是灵活,交代她的事情都很容易上手,不仅对于接待病人登记资料这种简单的活,就连操作消毒柜也一教就懂,接下去可以试着教她怎么做牙模了。她人还长得算甜美,带有很重的学生气的那种,这对于我的诊所提高业绩是有好处的。不过,诊所里的牙科医生只有我一个,所以我也不是很想让工作量增加太多,那会把我累垮的。只有工作而没有生活的人生不值得过的吧。
至于为什么我会经营这么一家私人牙科诊所,那得从我童年生活的那个小镇说起,那是一个围绕着一口古井而建的海边小镇,镇上很多人都靠捕鱼为生,我家也不例外,父亲就是个渔夫,跟《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捕到金鱼的那家伙同一个职业,不过那时我的父亲可比童话里的渔夫年轻多了,我母亲也不是什么老太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捕到什么金鱼,更没来得及实现什么愿望,而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遇上一个台风打翻了渔船消失在了海上。那个台风也不偏不倚地袭击了我们的小镇,我记得当时很多人家里的屋顶都被掀翻了。从那以后,只要天气条件允许,母亲下午都会牵着我去海边等父亲回来,直到西下的太阳把我们的影子一大一小地拉到最长,覆盖在海面上,有时是退了潮的沙滩上,最后影子都完全消失了才回家,这样一连等了三年,直到我到外地上学,也没等到父亲回来。而且我们那时每天晚上都会看天气预报,虽然天气预报也从来没准确过。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听母亲讲过什么睡前故事了。为了维持生计,母亲才开起了牙科诊所,跟诊所玻璃门上贴的广告描述的不一样,她的牙医技术并非什么祖传的,只是报了个培训班,培训了三个月而已。最早母亲的这个诊所开在小镇上,十几年前她就让我接手它,后来我把它移到了城里。好几次我劝她搬到城里来和我一起住,可是,她没住几天就会想回去。她说:“我讨厌城市里的生活节奏,还有在城市里我的视力就不怎么好,每天早上出去晨练都感觉两眼雾蒙蒙地,看不清楚东西,回乡下就没有这个问题。”我告诉她:“那是雾霾,城里有时就会这样,不是你视力不好,你视力到目前还比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好。“但是她只是笑了笑,并不相信我的解释,执意要一个人住乡下,我也就没再阻止。有时候老人家随便编个理由是给年轻人面子,何必再深究呢?搞不好我撒谎的习惯就是遗传。
对于这件事,我也跟“真实”聊过,我对它说:“你们金鱼生活在水里真好,不会呼吸到雾霾,我母亲晨练的时候不知道吸了多少细小的颗粒到肺里,本来晨练的目的是锻炼身体,让身体更健康,现在这样,可能还会折寿呢。所以她还是回乡下的好。‘真实’你知道吗?我们的乡下靠海,空气可好呢,从来没有雾霾,也许是海风都把它们给刮走了,当然,也许有时是台风刮的。吹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都吹到城市里了吧。你闻过海的味道吗?以后我会带你去海里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对了,你口味重吗?海水很咸的。”“真实”听完也只是在海草底下绕了一圈,没有什么太大的回应,我猜它肯定似懂非懂。其实,我也希望能有一条可以跟我对话的金鱼,而不是只听我说话。希望它能有广阔的知识,偶尔反驳反驳我某些不成熟的观点。可是一条会说话的金鱼那是有点可怕的,也不知道它会对别人说些什么。会不会把我告诉它的秘密告诉别人。谁都知道,会说话的动物,嘴巴一般都没那么严实。而且一条会说话的金鱼被人发现了,必然会成为科学家解剖刀下的牺牲品。
我有一双指头修长的手,小时候很多大人不知是为了奉承我母亲还是说真心话,他们都会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钢琴家,看那手指这么长就知道了。”可是那时我早就知道我这双手将来只能是牙科医生的手,除此之外别无它用。第一回处理真实的牙齿是在我母亲的指导下,那时我十三岁,处理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一条狗,我们家里养的哈巴狗“小黑”。它因为被我喂多了糖果而得了严重的蛀牙,一开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它突然什么食物也不吃,无精打采的,还是经验丰富的母亲一下判断出是牙齿出了问题。于是在她的指导下,我成功地给小黑做了拔牙手术。给狗做手术和给人做手术的最大的区别在于麻醉的方式,对人通常只需要局麻,对狗则需要全麻了,毕竟我实在没办法保证一条正在拔牙而且清醒的狗能在我工作的时候不乱动,或者咬下我几根指头。还有,在小黑的嘴里工作需要多戴几层口罩,那里的味道可一点也不好闻。不管给小黑实施的手术有多么成功,给狗做手术的事情我们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人们坐在我们的牙椅上肯定会在心里直嘀咕:“这椅子是不是狗躺过,头发里面会不会沾上狗毛。”或者当我们把牙医镜伸进他们嘴里的时候,他们也会想:“这玩意是不是曾经伸进狗嘴里,镜面上结的那些水汽是不是狗的口水,那狗是不是刚吃过屎呢。”人类是种多疑的动物。
也许是暑期旺季的缘故,还不到九点,我就开始干活了,一个中年有些谢顶的男人早早地躺在了我的牙椅上了,他的牙齿长得还算整齐,但是又黄又黑的,一看就是吸烟喝茶过量导致的,不过比起那些氟斑牙和四环素牙,这种牙齿洗洗还是有救的,当然,我不会告诉他要戒烟或者少喝浓茶,一来这样不尊重顾客的兴趣爱好,二来还阻止了他下一次来我诊所。工作时除了双手不停外,我的脖子也承受很大的工作量,这么低头盯着别人的口腔几分钟,抬头拿取工具,接着又要低头几分钟,如此交替着,我的脖子和肩膀每天都又酸又疼。诊所的隔壁是一家颈椎保健器材店,平时也没什么生意,我猜店主肯定就只等着把他的产品卖给我。
不下一百次,对着病人的口腔和深洞洞的食道,我都萌生了抓一只金鱼放进去的欲望,让金鱼像胃窥镜似的从食道穿过贲门进入胃部,胃很像个站不稳的鱼缸,不是吗?看着那个湿哒哒的软腭下面的摇晃的腭垂,总能感觉到一种孤寂感,这种感觉和天文学家用天文望远镜观察外太空是一样的。我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没劲透了,几个月来,我都在思考生活需要些什么来激起新的激情。李志国有时会在我下班后约我去酒吧喝酒,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在酒吧认识新的女孩子,而我真的是去喝酒的。在异性交往这方面,我实在没有他专业。也许是职业关系,每次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说话我都会盯着她们的牙齿看,以至于每回谈话的内容都会转移到如何护理牙齿上,这是一点情调也没有的话题吧。一开始,我以为枯燥的交谈内容就是我年轻的时候无法交到女朋友的原因。不过后来李志国才告诉我,盯着女生的牙齿看,很容易被她们以为你在看她们的胸部。我才恍然大悟。可是即使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在这方面,我还是显得无能为力。可想而知,作为大龄男青年的我和大龄女青年的妻子是相亲认识的,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是双方家长基于物种延续的考虑,只认识了一个月就闪婚了。对于现在流行的这种传宗接代的方式,也许很多人会说:“没事,先结婚后恋爱,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而事实上,八年过去了,我们也没培养出太多的感情。加上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也远远地背离了双方家长的初衷。“生活真的无聊透了。”我只要每次这么一说。李志国就会说:“去酒吧,认识新的年轻女孩,就不无聊了。”酒吧对于他那种未婚人士才有吸引力,对于我,则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杀死一个人?”我曾经在酒吧里这么问李志国。“开什么玩笑,就算你跟你妻子有点口角,也不能杀了她吧?”李志国喝了一口手里的伏特加后正经地回答我。“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还不至于杀自己的妻子。我指的是杀人的感觉会不会很不一样。”他听我这么说完,就像盯着个怪物似的盯了我两分钟,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我主动说:“当然,我是开玩笑的。”他才松了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接着去勾搭旁边的女孩了。
金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不知道这是谁研究发现的,更不知道是怎么研究的。想到无论我对“真实”说什么,它都是转个头的时间就忘记了,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不过我希望李志国的记忆和“真实”一样,希望他忘记我那天在酒吧的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只是后来这个想法一直盘踞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昨天晚上,我杀了一个人后,才感觉到了一种刺激,要说我是变态也行,要说我是罪犯也没错,总之我已经那么做了,谁也无法挽回这种局面。也许过段时间我还会再做一次。而且没人能抓到我,因为我没有任何动机。这一切更像一场预谋已久的即兴表演,难道我们的人生就不是如此吗?
对于昨晚的行动,我计划了足足三个月,整好是我和妻子冷战的这段时间计划的,也许三个月有些长,但是对于我这个新手来说不算太长了,因为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克服心理上的那点恐惧感和不安。虽然工作的时候,在牙椅上的病人总是裸露着脖子,我只要趁他们不注意对准咽喉的位置轻轻划上那么一刀,就可以很容易地干掉一个人,但是我可没那么蠢,在自己的诊所里干这种事。看多了侦探小说和电影,我知道每个凶杀案的最首要的侦破方向就是作案动机,警察总会从作案动机入手,所以我选择杀一个陌生人,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我跟他无冤无仇,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在不幸的时间和地点遇上了我。接着是作案地点,现在路上到处都是摄像头,但是还是被我在找到了一栋停工两年多的烂尾楼,我观察了几天,那里没有任何摄像头,别说摄像头了,连电线杆都没有。到了夜里,偶尔会有一两个人为了抄近路,从那个烂尾楼楼底下经过。还有作案工具,我不想用那些容易见血的凶器,使用起来虽然方便,但是清理溅到身上的血迹十分麻烦。我选用了妻子那个旧单肩包的金属链条,她花了几千大洋买回来的那种名牌包,结果只用了一次就扔到衣柜里,再也没用了。这种价格的挎包做工还是很不错的,链条很结实。勒死一个人虽然比较费劲,但是至少干净,而且我还把链条使用完带回来装回那个挎包上,不仅省去了处理凶器的麻烦,这还能给警察对作案工具的研判造成迷雾,更不会有人想到一个男人竟然用女式挎包的链条来作案。为了防止在犯罪过程中手臂力量上的不足,三个月来我都在锻炼我的肱二头肌,现在它们饱满结实,跃跃欲试。这些都准备妥当后,趁着昨晚的雾霾,我就这么实行了一次犯罪,勒死那个家伙并没费多大的劲,直到他死了,我都还没好好看清楚他的脸。当然并非雾霾太大,我们看不清对方,而是从头到尾我都在他的身后,直到他没有挣扎了瘫软着趴在地上,我都没看清楚他的脸。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我还即兴想到要制造一个假象来迷惑警察,我拿走了他钱包里的所有现金,还带走了他的手表和金戒子扔到了几公里外的河里,让他看起来像是遭遇了抢劫,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一个收入颇丰的牙科医生的身上了。不得不说这是个完美的犯罪。
今天一整天,我在工作的时候,都心事重重,虽说是完美的犯罪,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免不了有很多心理上的各种不适。每一回有顾客推开玻璃门进来,我都有种被警察逮住的感觉,甚至小卢有时叫我,我都会受到惊吓。无论我怎么刷新手机上本地新闻的网页,都没有关于昨晚我的犯罪的任何报道,这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也许案件进展十分缓慢,也许雾霾帮我推迟了别人发现现场的时间。我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理状态。上午给那个谢顶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三十岁左右打扮时髦的女人洗了牙齿,匆匆吃过午饭后,下午为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孩装好牙套,并且给一个老太太换了副假牙,还在下班前的空隙给实习生小卢解答了3D打印技术未来会如何给牙科技术带来革新的问题,这将是她的毕业论文的主题。经过一天辛苦的工作,我就驾车回家,一路上还是免不了走神,直到后面车辆急促的喇叭鸣叫声才把我拉回现实。今天下午的路况十分良好,虽然有点雾霾,但是没有发生堵车,我却感觉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才到家。
刚打开家门,就看见两个穿警服的家伙和妻子在客厅里面对面地坐着。这让我手心的汗腺立刻喷张,几秒钟的时间就湿润了,心跳也急剧加快起来,我能听到它在胸腔里咚咚直响,爱伦坡小说里的那颗泄密的心脏在胸腔发出的声音也不过如此。只见妻子脸色阴郁地坐着,一见到我回来就跟我说:“对不起。”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跟我说超过两个字的句子。那两个警察也转过头来盯着我的脸看,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尽量压制住心里的恐慌,平稳住呼吸,我在心里反复默默地念着:“养鱼的人性格沉稳,养鱼的人性格沉稳。”我动作尽量保持自然地先在玄关脱去鞋子,和那两个警察的鞋子放在一起,也没像平常那样思考来的客人会不会有脚气之类的问题。我慢慢地走到妻子身边,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两个警察中脸比较胖的那个最先回答我的问题,他说:“陈先生,你好,我们是来调查一宗案件的,昨晚有个外地商人被人勒死了,可能是被劫杀。刚才我们已经问完你妻子一些问题了,现在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原来那个倒霉蛋是外地商人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那太好了,劫杀就更合情合理了,我不由松了一口气。我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张死者的照片,我随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长相。“什么外地商人,我们又不认识他,他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我尽量语气平稳地问道。“我们今天调查这个案件的时候,从那个商人下榻的酒店的监视记录里看到了你妻子。”那个警察回答道。另一个警察则在腿上的笔记本里用中性笔做着记录。“什么意思?”我有点惊慌失措。妻子抢在那个警察前面回答了我的疑问:“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发生关系。因为我们这几个月都在冷战,我觉得生活很无趣,所以想去寻找刺激,于是在一家酒店门口恰好遇到这个商人……”妻子双手捂着脸呜咽的哭声让我听不清她接下去说了什么。此时,我只感觉到各种滋味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里喷发出来,嘴巴里感觉到一股涩涩的苦味。冷静的我还是马上思考到底要直接给她一巴掌呢,还是安慰她,安慰她会不会显得太假了,容易露出破绽。于是我握紧拳头往我们中央的木头茶几上用力捶了一下,茶几随即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原本还作着记录的警察抬起头对我说道:“陈先生,请冷静点。”我只好很配合地低下头,并抿了抿嘴,喘着粗气,依旧握紧双拳,表示我的愤怒。“请问你昨天晚上7点到10点这段时间在哪?”那个胖警察继续问我问题。“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我生气的回答他。“不,只是例行问题而已,请不要激动。”“在诊所,制作一个病人的牙模,顺便算了一下上个月诊所的账。”“有人可以证明吗?”“有,我的助理小卢,哦,不,她七点半就走了。”也许对于自己犯罪的完美性太过自信,我压根就没考虑过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此时的我感到了一阵不安。我看到那个胖警察眼神透露出了一丝怀疑,不过他还是礼貌地结束了这场简短而又冗长的对话。登记完一些表格后,警察起身准备走了,他们说有需要的话可能会让我妻子再去警察局一趟配合调查。我说没问题。
送走他们后,看着正在哭泣的妻子,我没有理睬她,而是把自己关进书房,坐在书桌后面的靠椅上,对着我的金鱼,我看着它在水草间游动,一会浮到水面汲几口,一会又静静地沉在水底,金鱼的嘴巴不停开阖着,鱼缸上方盛放过滤海绵的水槽左侧有水流快速地砸入水面,产生一串一串的气泡。对于妻子做的这些事,我好像都不那么生气,气愤的是她破坏了我完美的犯罪,没有动机的我,现在完全有动机了。警察也许会认为我早就发现她行迹可疑,所以昨晚跟在她后面,发现他们的事后,很恼怒,进而跟踪并杀害了那个商人,无动机的我变得有多么合理的行凶动机啊。不过暂时看来,警察还是对于那个商人丢失的现金和手表的情况已经下了劫杀的初判,第一印象很重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们还是不会找到我这里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感觉到咽喉里有个硬梗,确切地说应该是心里。我隔着鱼缸,看着“真实”那片金色的半透明的尾部展开来摇摆着,我决定对它说说这些事。我从三个月前我和妻子的争吵说起,一直说到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我的真实想法,没有半句假话。一直以来,我对“真实”只说真话,现在也是。一切都说完,我感到十分的舒畅,那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硬梗也融化了似的。我站起身,走到窗外,隔着玻璃往楼下望去,看着路灯一簇簇的亮光,我发现雾霾正在褪去,远处的霓虹灯也慢慢显现出来,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
我回头看了一眼鱼缸里的“真实”,它嘴巴朝着我不停地张阖,仿佛是想对我说些什么,我把耳朵贴在鱼缸表面,除了水流的哒哒声,还有耳朵和鱼缸之间一些空气细微的呼呼声,就什么也没听到。世界上当然是不存在能说话的鱼了,即使有,金鱼在水里说话,不是得被水呛到吗?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笑了起来。我打开鱼缸的上盖,从抽屉里掏出那包鱼饵,轻轻扯开自封条,用手抓了几颗鱼饵,准备投放到水里。“真实“对于我这一系列动作自然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它已经摆动着威武的身躯浮到了鱼缸的上方,似乎在等待我的喂食。突然,我发现一颗黑色的东西从过滤水槽的底部掉落下来,像是一块有些大的污垢,溅起了不少水花,游动着的“真实”很自然地像每次吃鱼饵一样,就把它吞进了嘴里,继续在鱼缸游动着。没多久,它就在鱼缸里挣扎了起来,一副溺水的样子,接着,它整个身体便翻转过来,露出白皙的肚皮,慢慢浮在水面上。它是不是死了?我感到很害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一条听多了真话的金鱼会突然死亡吗?我徒手把它从水里捞起来,双手捧着它,用拇指掰开它的嘴巴,我对着里面呼气,一只手不停地按压它的身体,想类似人工呼吸般抢救它,不管我怎么吹气,它都没有任何反应,身体依旧软趴趴的,一动不动。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真实”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双眼显得暗淡无光,身体离开水面久了也有些干瘪,它死了。我从它的嘴巴,仔细往里面观察,这是一个没有牙齿的嘴巴,又小又透明,那团黑色的污垢卡在深处,由于嘴巴实在太小,我无法用手指将那团东西挖出来,最后才从抽屉里找出一把生锈的镊子,将那团东西夹了出来,放到桌上,仔细观摩了一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窃听器。一直以来,除了“真实”以外,还有什么人听着我说的每一句真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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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5 19:55:4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夏树森林 于 2014-4-25 23:22 编辑

这个作品里似乎有两种做法,一种是作者一贯的游离的目的不明显的叙述,一种是制造线索,用了心思去打包袱。这两种做法在这个小说里揉合得不好。可能是在尝试一种新鲜的,还不属于自己的方式吧。
看到最后给金鱼人工呼吸的梗我是真的惊了。。。。。。。。。。。。。跪。。。。


点评

乙左左  夏树辛苦了,也不是很刻意想糅合起来,就是有这么一个构思就写了。至于那个人工呼吸的东西,就是吹气呢,我干过,也救活过金鱼  发表于 2014-4-29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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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9 14:01:46 |只看该作者
黑版,修改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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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你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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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不吐槽会死患者 恋爱渣滓 Heilan Super 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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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8 10:18:28 |只看该作者
最后这个情节其实是个bug。窃听器我没搜索是否防水,但我估计作者可能搜过——问题在于,防水设备有的时候是说防止进水,而不是放进水里。窃听器的目的是什么,窃听。水本身就有一定的隔音作用,而且会让声音变型,况且首先声音是导入金鱼缸里的。

小说的第一段我觉得是下了大功夫的。但这又不是卖小商品,你只处理好第一段有什么用呢?从“《荒岛余生》”开始,小说仍然是那一套:大部分话都是无意识写下来的,根本不考虑它的用法和驱动性。我认为,你最初写小说的时候还是把目的找明确点,或者说知道自己说的目的,哪怕是废话,也会显得用心,读着也会让人不别扭。没话找话说这种事还是少做得好。但小说还是在导入一种认真的迹象,之能说这是个好的开始。很多方面还待训练,不过这个是个长期的过程,你不一定能扛得住。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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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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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8 17:35:53 |只看该作者
黑天才 发表于 2014-6-18 10:18
最后这个情节其实是个bug。窃听器我没搜索是否防水,但我估计作者可能搜过——问题在于,防水设备有的时候是 ...

谢谢黑版。
关于那个窃听器的设置,个人觉得没有BUG,并不是放在水里的,而是在过滤槽的外底部,最后因为主人公翻开鱼缸盖子才脱落掉入水中的。可能我小说没写清楚。不过这个设置也确实是问题,为了转折而转折,不好。结尾修改了好多次。
关于内容的驱动性,确实没有做到,也没去思考过这类问题,只在最近写的时候一直在想这样写是不是多了。接下去会好好整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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