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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天才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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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6 11:57: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天才时代

文/乐屿

20139月底,我经历了一次惨无人道的求职,作为一名本科的大四学生我总共向7家企业投出了我漂亮的简历,工作如下:导游、推销员、市场调查员、心理咨询师、广告策划、美食评论员,江城日报记者。紧接着我参加了一轮又一轮的面试,除了江城日报,其他7家单位明确表示不需要我,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不是这个“专业”的。得此回复后我深深觉得张智成那家伙说的话无比正确,他说:“中文系就是个狗皮膏药,门面上看起来什么单位都可以用你,但实际上贴哪也解不了疼。”是的,我必须承认当张智成向我们这伙室友面前吹牛逼时,谁都不认为他是个天才——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和他大醉一场。
尤其是当我打通当江城日报的前台,前台妹妹用一种花枝乱颤的声调答复我:“周家明先生我们现在很忙,你放心如果一有消息,会有审核老师打电话回复你的。”直至干脆的断线声后,我仍想不明白,现在得到的回复居然和一个月前惊人的一致,这除了说明前台妹妹具有高超的职业素养外,还说明了这一个月来我被忽悠了——我以为不回复就还是在审核,而实际上妹妹们挂下你电话后早就逢人说你傻逼了——我做出的如上总结,就是在和败类张智成喝酒之后才一拍脑袋瓜,茅塞顿开。
“周家明你到底懂不懂,”张智成灌了口啤酒,“推脱就说明他们根本不需要你,而你跟个傻逼一样问他们……”他打了个饱嗝,捏着鼻子学着我的声音说:“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我有没有被录用。”
“去你妈的!”我笑得肚皮一弹,一缩,简直要断气。
他也笑了,说:“我看你的智商还没王铁军高。你听着,我敢打赌要是他碰到这种傻逼前台,一定会说:‘你们这小报社算怎么回事啊?莫言还等我回电呢?什么眼力见儿!’”
这家伙居然把我拿王铁军比,“人王铁军是要当作家的,哪能和你张智成这么市侩。”我想起王铁军那副样子,说:“不过我觉得理想是理想,但光有理想顶个什么用。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要不了一年我们就得毕业,得挣钱,养家,想到这一大堆事我就烦。”
张智成转过头,向服务小姐要了两瓶啤酒后,摇头对我说:“王铁军他属于白日梦型,跟现实社会对不上号。他现在每天闷在宿舍里,不是开电脑码字,就是发呆。”我放下筷子,说:“他还在码字?”
“对啊,”他一转话题,“你知道我们学校中文系文学气氛还是蛮浓的,我听以前的学长说,每一年学校都要推荐几个学生。”
“推荐学生做什么?”我问。
“就是推荐学生的文章了,一般都和几个杂志社挂钩吧!里面门道还蛮深的。”他压低声音说。
张智成说的没错,我们系文学气氛还真蛮浓的,只要学生认识一些教授,通过些小动作把文章推荐给杂志社——你真以为这么简单。当然,学生和教授的关系自然是不用说的,可杂志社和学生就没什么交情了,要你出钱人家才能依依不舍地赏你个版面。当然了,学生也一定不会亏,通常我们江城大学一有学生的文章刊登在省、市级的杂志,立马就能领到一笔丰厚的奖学金。张智成算过一笔账,奖学金和版面钱一中和竟还有一笔小钱可拿——真是面子和口袋都赚了。而王铁军正是这其中的一员,他坚信自己的文章足已登上版面,只可惜浩浩荡荡的学生们都抱团求教授帮忙,你没钱没势还想插队?
“你看王铁军现在简直是疯子,成天写,可惜没杂志社肯要。”
“其实他文章写的还不错。”说完,我提起桌上的啤酒猛地灌下。
“也别觉得灰心,有些事情在学校外可能更恶心,我觉得王铁军现在能够在寝室安安静静写点东西也蛮好。”他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所以怎么说,到底什么是公平呢?我一度觉得公平与否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我们寝室四个人,每一个人一生下来有些东西就注定了。比如王铁军他来自农村、比如我只是一个工薪家庭的孩子、比如张智成一出生就能继承他那靠卖楼盘发家的亲爹的好几个亿,比如一出生就面临父母离异的顾明远。
公平到底是什么,即使在同等的条件下,到底有没有公平这回事?
在这里让我说一下顾明远,作为我们寝室四人里最热爱写作的学生,他戴着啤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镜片,我经常看见他抱着成堆的文学名著就像拥抱一叠叠人民币般虔诚。他总是花力气看书,甚至用铅笔划下那些文学味十足的段落,努力地咀嚼着前人丰沛的才思。他的文笔优美,行文流畅,但只要有一点点文学经验的人稍微一看就只会摇头。就像我们班主任刘老师那样无力地摇头,我曾看见他哭着从刘老师的办公室跑出来,只因为刘老师说:“这个学生写的文章没有灵魂。”所以,像我们这样活得那么认真,学得那么认真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获得过上天丰厚的回报。
反而像张智成,他有好的出生,他只要稍微听会儿课就能写出足以让人艳羡的文章。相比我们,为什么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享受这些?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刘老师看完张智成的文章后,他眼中溅出打铁般亮堂的火光,那种光芒就好比贫瘠的生活突然丰腴起来——那是一种对不可能事件流露出的无与伦比的讶异。
我承认,我嫉妒他。
所以当我在寝室里看见张智成躺在床上玩电脑游戏,而我还苦逼地投电子简历时,有一瞬间我想戳瞎他双眼——当然这只是个冷静的想法。不过,当我看见王铁军仍然认真地敲打键盘,而顾明远的桌上仍然堆着小山般高的文学名著时,我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
灯灭了,学校总在这个时候断电断网。
“又断网!”张智成在床上喊,“算了,明天还要上班,我要睡觉了!王铁军,都断网了还不睡?”
王铁军头一摇,说:“断网又不影响打字,我这一章还没写好。”
“张智成,如果你有一天可以和我们三一样努力,那你就是个天才啦!”我合上笔记本说。
“天才,这个世界哪有天才?”又是张智成不屑的声音。
怎么就没天才呢?我正要和张智成争论天才与否的问题时听见冷哼一声,是顾明远。我看见顾明远转过身,他一脸严肃并且一本正经地说:“不,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才华是花朵,绽放的时候像就奇迹一般绚烂。”他又开始说这些漂亮话了,其实我很讨厌顾明远说话的方式,他说话时恨不得把比喻、对仗、排比,一系列的修辞都用上,仿佛这样就可以体现他是个充满文学底蕴的中文系学生——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生活本身并不需要修饰。“顾明远你还是睡觉吧!你的言论总是那么深刻,我会失眠的!亲爱的,晚安!”张智成说完晚安后就缩到被子里。只有这家伙才能把鄙夷植入得如此委婉动人,这一点上他傻逼。
深夜里,在一阵键盘敲击声中我再次听见了顾明远的笑声。我侧过身,从床上往下看见顾明远的背影,他后背有些微微的震动,我听见他很兴奋地说了几遍“天才”。于是,我问:“顾明远你还不睡吗?现在连王铁军都睡了。”他转过头,在电脑屏幕的冷光下侧脸如鬼魅。“我不睡,我还要修改文章。家明你要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是有天才的。”然后他就笑了,笑得顾盼生辉。
这个世界有没有天才呢?其实我觉得世界上是有天才的,比如那些文学大家,他们总写得出具有深刻道理或者触人心弦的文章,我的语言表达并不好,其实我是想说当看完那些文章后,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叫道:“妈的,文章还可以这样写。”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我把被子踢到一旁,末夏的夜晚真是闷得人心发慌,我觉得我又要失眠了,尤其是当我想象到江城日报那群傻逼骂我傻逼时,一定会深刻地觉得不录用我是个多么明智的选择——就在今晚我发了一封言简意赅内涵深远的邮件,内容如下:
亲爱的审核老师:
您好!
我是应聘者周家明,你也可以叫我小周。我相信你一定没有见到过我本人,因为花枝乱颤的前台妹妹们都说你是个大老爷们,而面试我的是一位年轻的戴着眼镜同样花枝乱颤的阿姨。首先我必须感谢您,因为亲爱的前台妹妹说一但有消息您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复我,所以这一个月来我十分认真地等待您,就连晚上都保持开机生怕错过您的消息——您知道把电话放床头是很伤脑袋的——而且我也并不太聪明。
在此,很感谢您一个月来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消息,替我转达感谢给那些花枝乱颤的前台妹妹,如果有一天她们没有工作可找,请一定要联系我,我会联系我们全校的男性——千万不要客气。另外,在如今这个迅速发展的美好时代,您应该知道“亲爱的”是个什么意思,那就是替我问候你全家。
此致
敬礼
等你等到天荒地老的应聘者
2013930
这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想起那群傻逼高叫傻逼的样子就让我觉得解气,但我万万没想到就在5天后的中午,我收到了一份来自江城日报的官方邮件,顿时惊愕得连下巴都找不到,以下是回信:
亲爱的周家明先生:
你好!
我是江城日报社的副主编黄爱国,在看到你的回信后,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面,地点在红气球咖啡馆,时间是今天下午3点。
此致
敬礼
等你等到海枯石烂的审核老师
2013105
这封回信读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就只是对江城日报含糊不清的态度表示鄙视而已,谁都知道我在开玩笑,不至于连副主编都惊动了吧!但是我室友王铁军不这么想,他很纯洁地说:“也许他只是想约你喝个咖啡而已!”我靠,喝咖啡,哪一个市级报社的副主编会有空和你一个大学生喝咖啡,你以为人家是退休老干部没事干找乐子啊!于是,我重新发了一条邮件回复:“您应该是个男的吧!”大约过了五分钟,邮件回过来说:“是的,你只有3小时的准备时间了。”我不可置信地回头,惊慌地对王铁军说:“难道他是?”
“神经!”王铁军再听懂后发自肺腑地评价道。
我换了一套衬衫,正打算出门,这时我记起顾明远昨天叫我去书店买书,才发现他不在寝室。我问王铁军:“铁军,你看见顾明远了没?昨天他还叫我带书来着?叫什么《看不见的城市》,你知道这种连开头都让我无法直视的小说,附近的书店怎么可能会有呢?”
“周家明,我郑重地告诉你,卡尔维诺是天才。”
“这小说开头的第一话就叫我乏味。相比较这个卡尔维诺,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看冯唐,虽然他的小说颇有摇篮曲的风范,但至少不会让我有立马睡觉的冲动。”
王铁军听后忧心忡忡地说:“这话千万别让顾明远听见,不然他一定和你拼命……”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不是重点,他人呢?”
“他啊!我听说他老妈今早来学校接他,说是谈找工作的事,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觉得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清,非得大老远地跑来江城,这不浪费钱吗?”
王铁军说的很对,从坤林到江城光火车就得转两三趟。我说:“是他老妈还真有耐心,这简直是万里长征。铁军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他,他有点不正常。”
一听我这么说,王铁军正在码字的手就停下来,说:“你也发现了啊!”他向四处张来望去。我说:“别逗了,你自己都说他人不在了!”我知道王铁军他为人善良,善良人说起他人时总会显得不太好意思,用些小动作掩盖自己。果然,王铁军略有羞涩,说:“我怀疑他通宵在修改文章,昨晚上见他坐在椅子上,今天我一大早醒来还见他坐着,我怕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过劳死。”铁军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觉得明远就是太相信班主任的话了!就因为他说明远的文章没有灵魂,实际上这话对别人来说也不很伤人。可明远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
“那你觉得他写的文章有灵魂吗?”我反问。   
“这个!我觉得他写的……写得还算不错吧!”
果然,善良的人会撒谎,善良的人怕恶语伤人六月寒。如此想来,我真是十恶不赦。
下午三点我准时到了红房子餐厅,在找错了三名相亲男士后,终于发现了缩在靠窗角落的黄爱国副主编。我实在想不到原来这个富有幽默感的黄老师其实已经年近50了,还秃头,一圈薄薄的头发内那一抹亮,地中海气息甚是浓郁。他身穿一套灰色西装,配一条紫色领带,正盯着我整个人上下看。
“您是黄老师?”我站在他身边,被这种像手术刀般精准的目光刺得生疼。
“哟,是小周吧!坐坐!”这么客气,反倒让我觉得浑身难受。
坐下后,我说:“黄老师您不是真请我喝咖啡吧!”
看他不说话,我嬉皮笑脸地说:“黄老师,我真错了,我给你们报社添乱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小周,你是哪里人?”
这完全不理我说话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天池。”
“天池啊!唔,不错,是个好地方!”
我真是想不通了,难道他真找我闲聊。
“黄老师,你开门见山吧!”我低了个分贝,“我真憋不住了!”
这位黄老师笑了笑,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说:“行了,我今天真的是想和你说会儿话,你的简历,以及你的面试情况我都了解,其实都很不错。”他继续微笑,“不过知道为什么不录用你吗?”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我傻傻问:“为什么?”他喝了口咖啡,说:“因为我们已经录用了一位江城大学的学生了!你知道这名学生说了什么话?”说实话,这位同校生说了些什么和我好像没多大关系,但他这么说又好像有什么关系似的。于是,我再次傻傻地问:“说了什么?”他又笑,他说:“这名学生说他比你更优秀,他确定,所以我们就录用他做实习生了!”被人放冷箭的感觉果然不好,所以我追问这脑残是谁,但“秃顶”以他人隐私为由铁了心不肯告诉我。
这叫什么?吊人胃口?
“黄老师,我谢谢你告诉为什么我没被录取,我终于不用再给贵前台打电话了!”
“年轻人,也不要这么沮丧。”
听这话有转机,于是我说:“难道这就是您今天约我来的目的。”
“真聪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喝咖啡吗?我觉得你写信的姿态真像以前的我,什么都不怕。”我真谢谢他了,他这次是来缅怀他的青春,但我心里暗想:要是30年后,如果我和你一样秃了顶的话那我宁愿去死。
“真不好意思,那封邮件是我糊里糊涂一通乱写,没经大脑!”我起身,“黄老师您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你了!”
见我起身,黄老师笑着,说:“真的不想在报社做了?”
“您不是说已经有实习生了吗?”
“可以给你破个例!”
“真的?”我相信当时我一定两眼放光。
他正微笑的脸突地严肃起来,“不过……”
“黄老师,怎么?”
“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你必须具有挖掘新闻的能力。”
我坐下来,十分激动地说:“这我行啊!”
他又笑,“真是年轻人啊!”接着,他拿出几张报纸,说:“你看下我划的这些新闻!要是能找到这种新闻源,那么我就破格录取你!”
这次换他站起来,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你找到新闻源就打电话给我。年轻人,你可以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勉励。
在他离开后,我认真地阅读了以下被标注的新闻,标题如下:
《江城大厦惊现跳楼男子》
《慈母为白血病儿子甘愿卖血筹钱》
《九旬老太为爱走天涯》
……
看完这些新闻后,我才发觉新闻无疑有两个类别:一,奇人异事。二,动用别样视角勾勒奇人异事。我觉得黄老师真是个高手,他根本不需要记者,他需要的是线人。
我正要离开咖啡馆,却听见楼下一层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男声听起来格外激动,是顾明远。我从楼上看见顾明远坐在椅子上,他撇过脸望着窗口,阳光给他的侧脸打了个轮廓,他看起来多像个忧伤的诗人。座位对面是他母亲,她的脸格外苍老,皱纹一条紧隔一条,皱纹努力聚集着。她哭着说:“明远跟我回家吧!家里虽然不比江城好,但好歹可以有份工作啊!你妈我求你别整天想这想那……”顾明远突然站起来,脸上的肌肉变态地扭曲,他打断她,说:“你是不是铁定以为我成不了名,你是不是和别人一样觉得我成不了作家!像别人那样嘲笑我只会写些烂文章。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为什么连你也要像刘老师那样,你们以为是帮我规划未来,为我好!你们以为我只能做个图书编辑——像个白痴一样替那些脑残作家缝缝补补,所以我这种人就应该一辈子老老实实——我告诉你我要成名了,妈——你听着,我是天才,天才——”
明远是喊出来的,喊完后,我看见他飞奔而去的背影,我知道他的心在淌血,我知道没有什么会比“老老实实做个图书编辑”更伤害他的话了——当我想起他吃力模仿写作大家的技巧,以及他那些看起来非常棒但真的没有灵魂的文章——他好可怜。刘老师,他母亲,他们自以为替他安排了一条康庄大道,殊不知这一点才更伤害他。我隔着一楼的玻璃窗看他越跑越远,于是低头看他依旧哭泣的母亲,忽然之间我感觉:生活与梦想,勤奋与天才,期望与现实……它们之间总是奢侈得遥不可及。
当我走过马路口,我的手机以一种极度癫狂的方式震动着,一看是我老妈。
“妈,你怎么打来了!”
“我是你妈!怎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好了,有什么事情。”
听着我妈来自天池的声音,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忽然间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
“家明,妈问你工作找好了没?”
“还没。”声音低,面对这种问题,我真的中气不足。
“唉——”
听见我妈的叹气声,仿佛是回了家,她总能把一口气叹得凄怨哀长。
我妈说:“还以为你能找个好工作,这样可以帮帮你哥哥!他每天工作那么累,我也帮不了他,真让人难过。”
听到这儿,我一肚子气没法发,我妈就是偏心,她总喜欢哥哥而不喜欢我。童年的某段时间,我觉得我就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换现在的话说是充电话费送的。我妈偏心也就算了,我哥更是奇葩,他在高中时就敢于站在讲台上,面不改色,义正言辞地说:“我是个天才,你们看不懂我的文章没有关系,但不要侮辱我的文章以及你们自己”他顿了顿,“那可怜的智商。”你瞧,我哥就是这么牛逼哄哄,为了他月考试卷上仅有10分的作文而站在台上——丝毫不觉得众人目光下他是个大傻逼。当然,校方找到了我妈、我爸,他们合伙对我哥进行了严格的批评教育。但你猜怎么着,我哥居然不思悔改,还说批改他试卷的老师才是傻逼,这还不算,他还在一尘不染的黑板上用白粉笔清晰自然地写下三个词:
阅卷、老师,傻逼。
于是,我哥就这么被开除了。
我永远也不明白我哥的那股子愤世嫉俗来自哪里,我亲爱的哥哥到底有什么权利这么拽,我又不是没看过他写的小说。如果他高中时代的那些废纸也算小说的话。我压根就搞不明白好好的文章为什么会没有标点,这让我极度无语——难道怪异就是所谓的天才?因着这份怪异,我哥,这名天才就在他成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天池市一名光荣的管道工。
我妈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叫着说:“周家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
“你知道吗?你哥还在写文章!最近他下班和我说,网上有个编辑看上他的稿件了,说不定会发表。”
我真想笑,我觉得那个编辑一定是个整天扯淡的神经病。
回到学校,我对我妈说:“我要吃饭了,晚点回你。”
晚点,我才不回!
我没去食堂吃饭,现在我们的食堂都成了新生的天地了,在食堂你不可避免地能闻到军训后帅哥美女们浓烈的汗臭——所以时常会有种就着汗臭下饭的奇妙感受。我回到了宿舍,看见王铁军仍然努力地码字,而顾明远仍然面对着电脑,稍有不同的是我看得出明远的眼睛红红的——他一定哭过。我走到明远身边,我说:“明远,我们出去吃饭吧!”明远不回答。我看见一边的王铁军向我打手势,王铁军是想说:“别惹他。”于是我只好回到座位上面对空白的电脑,十分努力地想如何才能找到一条劲爆,爆得全世界都为之侧目的新闻。“唉——”我叹气,这时候惊觉我叹气真像我老妈,一点都不像个大老爷们。
“周家明。”
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总会吃一惊。
我回头对顾明远说:“怎么!”
顾明远面无表情地说:“为了成为天才而伤害别人,是不是有罪的?”
这种问题,是与对,黑与白,当然是错的,你看我多么明智。
“当然不行,伤害别人来达到成功这叫不择手段。”我没说,王铁军说了。
“是啊,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认为,其实真的是错的!我也明白那是错的。”顾明远转过身,面对电脑,看得见他正在修改文章。
“砰”一声,寝室门突然弹开,张智成那傻逼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高兴的跟狗似的说:“告诉你们,再熬一个月我就能转正!到时我就可以请你们吃饭了!”听后,我笑着说:“大哥,你家里有好几个亿等着你去继承呢?你还指着工资过生活,请你不要在我等待业青年面前秀优越感好吗?”听到这种脑残的话,张智成你还奢望我说话有多动听?不过他仍然很高兴,关上门,说:“爸妈的钱又不是自己的,花自己挣的钱才有面子——你这个待业青年是不会懂的。”这一次,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叫认真的表情。
有时候,我真的有种错觉,像张智成这样的人,你看他穿的是规矩的大学生服装,性格开朗,又不会伤害别人,他一点都不像报纸里的富二代,我是说那种整天开着跑车,左拥右抱各色美女的那一类型。在看看我们宿舍的另外两位,像王铁军这样在写作上才华横溢却从不骄傲的人,像顾明远那样勤奋并且坚信勤能补拙的人——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真是上天给你的奇遇。在那一时刻,因为四个人同一个寝室,我们坦诚相待,所以由衷地觉得快乐。
但是这种快乐就在第二天早晨,等我下床拿起水杯刷牙时,看见顾明远仍坐在电脑面前。不,应该说之后彻底消失了。我特别心疼顾明远,他像夸父逐日一般总以为勤能补拙,但是他不明白才华这回事自古以来就没和勤奋搭上过边。真担心哪一天他会过劳死,于是我说:“顾明远你疯了啊,就算要修改文章也没必要不睡觉!世界上没有哪个天才是不需要睡觉的。”都这么说了,他都不理我,我忽然间觉得有一丝不对头,我看见他的电脑屏幕是暗着的——可他的双手却仍放在键盘上。难道说?不对,估计是改着改着睡着了。于是我推他一把,说:“要睡的话躺床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我绝没想到。
顾明远因为我这么一推,居然从椅子上横着倒下——保持着双手码字的僵硬姿势——中途他的手还磕碰到大衣柜子的边角。接着,我就尖叫了!接着我就听见张智成的骂声,以及王铁军不乐意的哼哼声——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推倒了一个死人。张智成从床上弹起,他叫嚷道:“周家明你傻逼啊!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不用上班!你怎么不去死!”我声音颤抖地,极度不相信地说:“顾明远,他死了!”
“我是说你怎么不去死,关顾明远什么事!”张智成从顺着木梯爬下来。
但是之后,在他看见顾明远躺在地上双手还保持着打字的姿势,在他摸了明远的鼻息后沉默了几秒,然后掏出手机毅然决然地拨通了班主任刘老师的电话号码——接着我们的双休日就在一波又一波人流中度过。我们三甚至去了警察局,直到晚上,刘老师到局里接我们,从刘老师的口中我们得知:顾明远死于脑血管爆裂。我用浏览器搜索了下,这种专业术语居然没有名词解释,只有几个案例,比如一名青年在走楼梯时突然觉得晕眩,然后就倒了,一解剖才发现脑袋大面积出血。这种病可能与家族高血压史有关,也和情绪,天气冷热有关。
查清楚这些有什么用呢?明远已经不在了。
当明远妈得知这个噩耗后,只好中途转火车来到了江城。而我们三住在寝室,各自都不怎么说话,我走到明远的座位上帮他收拾物品——虽然这完全应该由他母亲去做。可不管怎么说,好歹室友一场,想到他生前我毕竟也没帮过他什么大忙。整理之下,碰到了他的电脑,那屏幕一下子就亮了,差点吓死我。眼睛余光瞟到了苍白的屏幕上,原来是一封未发出的邮件,收件人是《江城文学》杂志——光标点着WORD附件。我想这倒是很符合明远平常谨慎的个性,临到要发送邮件时还不忘检查附件一番。可天不遂人愿,到死他还在查看错漏,想起来就叫人难受。我坐在椅子上,点开文件,逐字逐行看下来。是个短篇小说,文笔并不是十分优美,可越往下看越觉得文章的精巧,在这看似没有技巧,没有浮华的文字下好像有什么在搅动你的心——这也绝不是故事情节带给你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剧情。看到末尾,我由衷地感叹:“妈的,文章还可以这样写。”我继续点开其他附件,同样是精彩绝伦的小说。我数了数总共有3个短篇,6个中篇,一个长篇。看完3个短篇后我迟迟不敢相信那居然是顾明远写的?我绞尽脑汁地想究竟为什么这些小说能给我带来如此澎湃的阅读享受。想了很久,我才恍然大悟——因为这些小说压根就没有中文系教授提到的任何技巧——但很显然,顾明远深刻地避免了没有技巧后行文最容易流露出的幼稚。
妈的,文章还可以这样写。
我偷偷用U盘把文章拷贝下来,我知道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那榆木脑袋里仅剩的可怜智商正枝繁叶茂地成长。我走下寝室楼梯,经过林荫小路,拿出手机播出了一连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没多久电话通了。
“黄爱国老师,您好!我是小周,我想您可以录用我了……”
打完电话,把手机塞到裤袋后,我开始快速地奔跑。我看见年轻的容颜亮丽的大一学生,他们穿着迷彩服学着正步走;我看见操场另一头,大二,大三的男生们快乐地打篮球,我看见我正走向一个自己设置的陷阱——我再次来到红房子咖啡馆——再次看见对我微笑的黄老师。黄老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替我点了杯黑咖啡,我说谢谢,但实际上我并不喜欢。
他这次开门见山,说:“你是说我们可以写一个天才作家死于写作兴奋中这类报道。”
“把死亡和天才,英年早逝这一系列敏感的话题一通乱炖。”他顿了顿,“当然,这确实比单一的跳楼过程和寻找跳楼理由这类的命题更有趣——并且他的文章还会因为这一系列运作具有更高的商业价值。”
我不说话,他说:“可前提是,你凭什么认为他的作品是天才的?”
我喝了口咖啡,冷静地说:“首先我是江城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其次对于新闻媒体来说天才与否只是在于新闻的表达方向而已!”
这次,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在眼睛里,他说:“你被录取了,明天就可以来报社上班。祝贺你!”他起身,我也起身,我们很自然地握手。
终于松了口气,当然还有一大堆的烦心事等着我去解决,比如我们俩决定曝光他的短篇,并将和他的死亡报道组合在一起。可是这得经过顾明远母亲的同意,另外我十分害怕校方会找我麻烦,因为毕竟学校死人不是件可宣扬的事情。黄老师倒是说学校方面并没有问题,于是我就厚着脸皮到宾馆找明远母亲谈话。和他母亲交流很困难,这位原本就沧桑的母亲因为儿子意外的惨死更加愁容满面。不过好在我们都认为让文章公布,这对于已故的顾明远来说更具意义——当然我忽略了他原本是要投稿《江城文学》杂志这一点。
我觉得,我真的是十恶不赦。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走到学生们无比向往的江城日报社工作,而有关顾明远的新闻报道也陆续地在报纸上打印着,作为记者,我的名字打在稿件开场十分后面的位置。我的前面有主编,副主编等我不太熟识的人。不过,这并不会打扰我真心实意地高心。因为张智成曾经和我说过:“也别觉得灰心,有些事情在学校外可能更恶心。”所以这么一想我还是占了大便宜,尽管这文章大部分都是我写的,但我知道人不能向世界上的那些规则争。当我终于坐在江城日报社记者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对面实习生的座位,那座位是临时拼凑的,一把普通的椅子、一台旧主机箱、一张不甚干净的桌子,一面老化的显示屏——你看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那么显而易见。我甚至觉得这个位置上的实习生是多么可怜。但这种想法在傻逼张智成大步走进办公室,把早餐放上实习桌后,立马消失。
“你的简历,以及你的面试情况我都了解,其实都很不错。”
“不过知道为什么不录用你吗?”
“这名学生说他比你更优秀,他确定。”
脑袋里,这三句话龙卷风般盘旋。
我起身,走到他身旁,就像往常一样拍了下他的背,他一点都不觉不耐烦并且小心翼翼地回过头——他以为我是他同事——不过现在还真是。但是他错了,当他看见我,而我看见他那如同傻逼般的惊讶表情——我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来到了走廊尽头旁另一侧的阳台上,大口吸气。张智成向我走来,他说:“真想不到是你,我以为那些新闻只是你爆料而已,没想到现在我们成了同事。”我双手扶着阳台的栏杆,对着空气说:“很意外吗?”我轻声说:“说到意外,我倒还真不知道那个在我背后放冷箭,说自己比我好说得无比坚定的人居然会是你。”我转过身,说:“张智成,我承认我是没你聪明,我很笨,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居然会相信你说你在酒店当文秘这种鬼话——这种完全不经大脑的鬼话。我真是脑袋进水了!你压根就没什么实话,你根本就不拿我当朋友,而我还跟个傻逼一样对你说我打了这么多通电话给日报社,为什么前台还总说忙!其实,你是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说了这么一连串话,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决定走了,让这个傻逼去死吧!
“等等。”
我继续走。
“周家明,其实你一直看不起我。”
我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你觉得一个富二代文章写得再好有什么用,你觉得一个富二代的脑子里除了钱、权,性,除了这些他们的脑袋都只有浆糊,对不对——你看不起我。”
我觉得震动。
“为什么寒酸学生一定要比富家子弟更加……怎么说,是说我们这种该死的富二代就是应该整天嫖娼,赌博,而你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学生就应该是光芒万丈,能够吃苦,热爱学习,你们理所应当要成为这种精神强大的人群。所以不要说我看不起你们,其实你周家明同样看不起我们,我——不管我是如何努力地证明我有多努力,你都觉得看不起,是吗?”
我想说不是,可是当他这么一连串地说话时,我彻底输了。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对,平凡如我,我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讨厌这些富二代,我就是看不起他们。因为——
“你看不起我,因为你以为你自己太善良——以为你是解决民众疾苦的天使。你想为所有努力的寒酸的学生鸣不平,因为你和他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在介意我们富二代是败类的同时暴露了你对自己无法选择的平凡出生的介意,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的话彻底堵住了我的嘴巴。
他边走,边说:“其实你也没这么善良,你很聪明,你把顾明远的死亡成功地转换为你的私有财产。周家明你听着,总有一天你会获得巨大的成功,全世界都会为你鼓掌,因为你够狠!”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觉得我真的是十恶不赦。这时,手机响了,是我老妈。她总能不合时宜地优雅地打来一个电话——丝毫不会考虑我可能并不想接听的事实。
“家明最近怎么样啊!”
“妈——”我的声音接近哭泣。
“家明你怎么了?小明你怎么了?”我妈这时居然喊我乳名,叫我羞涩。
“妈,我在江城市,最好的新闻单位,江城日报社上班,我被录取了!”
“这是好事啊!怎么哭了!”
“妈,我会把印有我名字的报纸寄给你。”
“妈,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坏!我怎么会这么坏呢?”
我妈一边叫我别哭,一边还想找话安慰我,但是我哭得更厉害了!
难道说我把顾明远的死亡写出来——我只是添加了一些作料——比如一个天才在完成旷世奇文后突然脑血管爆裂——这么一丁点的谎言。难道真的像张智成那样说的,我不过是想把顾明远的死亡成功地转换为私有财产。对,我是这样做的,其实我不应该这样做,我应该善良地把顾明远那封寄往《江城文学》的邮件,移动光标到屏幕左下角,不费吹灰之力地用鼠标点击发送。然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说:“顾明远,我完成了你的遗愿。”可我现在做的这一切真的错了吗?他不是渴望出名,当作家,成为永恒的文学天才吗?而他,生前未完成的理想,我周家明替他做到了。所以他不应该,也不可能和张智成那样骂我。
其实,我也可以留下这些文章以自己的名字发表。别骂我,我真这么想过。
明远,你不要怪我,为了你我还偷了学校图书馆的书,就是那一本《看不见的城市》。虽然我还是想说这小说有助于睡眠,但总之希望你在那儿一切都好。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201310月来,我和张智成的关系渐渐疏远,但鉴于我们是同校生,又住同寝室,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双方都彼此迁就地生活着。因为顾明远的新闻报道,很多杂志社,出版商都向顾明远母亲抛了橄榄枝。明远母亲却无法抉择,她说我是明远室友,比较相信我和江城日报社,所以让我们来选择出版还是不出版他的小说。当我和同事们在小餐馆就餐时,仍然能在江城电视台上看见顾明远被放大的照片。那其实还是在大学开学时,我们寝室四个人到照相馆轮流照的,当时我们四人的关系是在太陌生了。可隔了3年的历程往回看,看见电视机画面上他的脸——我居然还有点羞涩:他的头发乱乱的,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衬衫,看上去学生味十足。我听见女主持人操着一口正宗的普通话说:“真是天妒英才——”是啊,明远走了。
饭后,我把一些留下我名字的报纸通通邮寄到天池,我的家。
站在邮寄处,我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报纸,有一张上面正是顾明远的报道。我那矫情的文笔,以及与事实有出入的报道。这一切通通被放进牛皮纸袋,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明远。
“小周。”
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我总会突然惊一下。是黄爱国。
“师傅。”
才几天时间,我已经把黄老师顺利地改口为师傅,你看我真的是个小人。
他也是来邮寄东西的,我俩走出邮局,他可能看出我不是很开心,于是说:“刚才看见你没叫你。顾明远人已经不在了,活的人还应该好好活着。”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我写的不是事实,我们都知道他是在发邮件时——”
他笑笑,“当然不是事实,就拿记者说都有好几个人写,怎么会是事实呢!”
听了他的话,我幽默不起来。
他走到车旁,打开门,示意让我上车。
他说:“你知道吗?我大学刚毕业也没有新闻单位要我,总觉得我还不够好。直到有一天,我拍下了精彩的照片。那天,我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创业大厦6楼窗口。我看见楼下密密麻麻的人,有些是记者,他们“咔嚓咔嚓”地拍照,但就是没人报警——当然我当时和他们一样,总觉得会有人报警。其实我怎么走进创业大厦我已经忘了,但我记得我顺利地到6楼,从人群中挤出道。于是,我拍了张照片,然后坐着电梯下楼。”
车已经开到南苑路了。
“我下了楼,听见一阵风声,那男的从我眼前落下——当然他没死。因为下面有气垫——不过后来他好像哪里残了。”他顿了顿,“后来我把照片发过去,我就成了记者,再后来我还给这个轻生者做了一期访问。想问问他为什么跳楼,但挺不幸的是那人根本不是创业大厦员工,是个精神病人。但要做专访,于是我就找了找资料,知道他3年前因为得了精神病,和妻子离婚了。我拼拼凑凑把文章写出来,文章写得很暧昧,但大家看了都觉得离婚才让他疯了。”
我觉得师傅是个神经病。
“我这么说是想告诉你,有的时候你只是个记者,有的时候你是个说谎家,你不要去想太多,事实并不是读者需要的,所以你知道小说永远卖得比报纸好!所以,不要想太多,还有这个月中我们报社旗下的网站要做一期视频,是讲顾明远的,我向上边提议你做嘉宾。”
“啊?”
我还在他的往事中寻找答案,现在他说要我当嘉宾——靠。
我从来没有想象到我的工作居然如此顺风顺水,仿佛一切都事先安排好了,而我只要坐在那等着。就像我在录制现场,我静音了手机,我坐在中间,我左边是一名女主持,右边是一名文学评论大家。我们三面前是三台摄像机,一台摄主持人,一台摄全景,一台边上站着个实习生摇镜头——专门切换我和评论家。一期节目下来,我简直热得冒汗。你们永远也不知道直播室头顶上的一圈灯居然能把评论家的衣服都给湿透了,他简直像去了一趟非洲。在节目上,谈起顾明远的文章,这名评论家简直滔滔不绝,仿佛他看完了明远所有的文章,可其实他最多也就看了江城日报的文章罢了。主持人问我和明远的关系时,原谅我不太会说话,说是朋友,室友,我的语言就像非洲土地一般贫瘠。
我回到学校后,从来不看新闻的王铁军认真对我说:“看了你的直播,家明今天你讲话很没有底气!”
“在那种评论家的滔滔不绝下,哪有我说话的份。”我说。
我无聊地打开了手机,看见手机上有无数通未接来电,都是我妈。还有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我和你哥晚上八点就能到江城了!她还用了个感叹号。
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我站在火车站,看见我妈还有我那永远长不大的哥哥时,我的那种预感更加强烈。我接过母亲的包,说:“妈,你和哥来前怎么不先和我打个招呼呢?”我妈双目怒瞪:“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了啊!”我说:“我今天录节目,手机静音!妈,你怎么了?”通过我妈这种怨念的眼神,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发生了,而且十有八九和我哥有关。于是,我走到哥哥身旁,小声说:“老妈怎么了?不是更年期提早到了吧!”原本笑话一句,我哥居然翻了个白眼。他不理我,走到另一侧。我好不容在学校附近定了个宾馆,安排下他们俩。就等着他们俩发话。
只见我妈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我妈指着报纸版面说:“周家明,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看着我妈指的方向,那是顾明远的文章。
我妈指着顾明远的新闻,说:“这文章根本不是那个什么?”我哥插话提示是顾明远。“对,那个什么顾明远写的,这文章你哥写的,你知道吗?”说完,她看了一眼我哥。
我哥从包里拿出电脑,开机,把那些他写的小说放在我眼前。3个短篇,6个中篇,一个长篇——开什么玩笑。我点开WORD,小说内容一模一样。
你信吗?我也不敢信。
原本以为那些精彩绝伦的小说是出自顾明远——可如今事实摆在我面前不由得我不信。那么,仔细想想明远以前的反常,一切都顺理成章。明远死前说:“为了成为天才而伤害别人,是不是有罪的?”我终于明白其中的意思,更明白现在我成了整个顾明远事件中的傻逼。
我真不该低估生活的想象力。
“阿弟,就是那个顾明远骗了我,他说他是编辑,我就把文章都发给他了!”
“阿弟你要是不信的话,你看一下往来邮件。”他指着电脑屏幕。
我拽着他肩膀:“你几岁了?你有没有脑子啊!他叫你发文章给他,你就发给他,他说他是编辑他就是编辑啦!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妈说:“行了,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赶紧登报申明说文章是你哥哥写的。”
脑血管爆裂,晕眩,发生在顾明远身上的两个词我终于感受到了。
“妈——你以为你儿子是主编吗?这是新闻,你知道什么是新闻吗?是真实的事情,我们报纸都发出去了,你现在要我登报申明我们报社以前的新闻是假新闻,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原谅我——我真傻,是整个报社的人都不会原谅我。你觉得主编,编辑能容忍你们说的一切?”
我哥坐在床边,仰起头,说:“对,新闻是事实。阿弟,你知道新闻是事实,你是记者又是个大学生,比我们都有文化。”
我哥说话的模样活像那天阳台上的张智成,虽然话里没一个词相同但同样堵住了我的嘴巴。是啊,新闻就是事实。对啊,我还自以为是地在报纸里里撒了个只有我才知道的慌。现在,你在我面前义正言辞地表示:除了那个慌,这整件事都是个慌!你还说新闻就是事实!那你要我怎么办?让我和全报社的人说其实那些文章是我哥哥写的,谁会相信?即使相信了,那些已经存在了的,已经无法改变的所谓“事实”就能被推翻?
所以,当我真正把事实放在师傅面前,他皱了眉,眼睛里消失了光,他极度冷静地对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能改变的。你哥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我是傻子吗?我也知道,可那是我哥,是我家的事情——叫我怎么办?原本我侥幸以为我可以改变一切,可事实上我什么也做不了。新闻是事实又如何呢?我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新闻是人写的。
回到宿舍,看见王铁军仍然认真地码字,我说:“你每天打字,是做什么?”
“我在写长篇。”
我慵懒地问:“找到出版商了?”
“还没,先写吧!”
我笑着说:“你可别像明远一样。”
“去你的,我作息很规律。”他笑。
“铁军,你有没有觉得世界上好多事情都挺恶心。”我躺上床,“好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
“不要这样想,要相信真知灼见,要相信梦想!你今天怎么了?净说这些糊涂话!”
我笑,笑他和顾明远一样,以为仅依靠自己就能推翻世界无形的规则。
躺在床上,想起师傅说那些印有顾明远名字的小说清样快要出来了——也就是说不久后那些小说集会传遍大街小巷。他告诉我出版商会给顾明远母亲很大一笔稿费。至于是多少,师傅不让我说。我哥辛辛苦苦码出的字现在成了一名已故“天才”的财富。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我妈一个劲地给我打电话,我实在不敢接,但是又不得不接。她说叫我一定要给哥哥平反,对于她来说那名叫顾明远的学生是个十足十的坏蛋,原封不动地照搬照抄,在死后还能享受荣誉,现在还能得到稿费。想一想,还真是这样。但是,我还是对我妈说:“妈,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于是我挂下了电话,在极度的疲劳下枕着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我回公司上班,发觉各位同事叽叽喳喳尤为激动。从他们的步调不一致的对话中,我听出了个大概:今早,一名27岁的男子坐在创业大厦六楼的窗口,正准备华丽一跳。我瞬间感慨万千,这样的事件在师傅年轻时,曾是如此相似地发生。只不过师傅年轻时创业大厦仍旧生机勃勃,而今创业大厦已成危楼——面临拆迁。新闻热点来了,师傅走进办公室,他决定亲自去——其实作为一名副主编他完全没必要。难道他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年轻的他?师傅匆忙看了我一眼,双眼中有数不清的惊讶。我听见师傅运筹帷幄地说:“现在殿云报社也在创业大厦楼下,殿云报社,一个区级报社也……”我妈的来电不合时宜地响了,我向师傅打了个招呼走出办公室。
本来我只想说,我现在很忙。
但是我妈有些激动,确切的说是慌乱,她抢话说:“小明,你哥要跳楼。我在创业大厦楼下,你快过来啊!小明,我们该怎么办!你哥哥现在谁劝都不听,他就只要跟你说话!”
如果说新闻热点是第一件事,而我哥跳楼是第二件事,我哥跳楼前要和我说话是第三件事。那么哪一件事最为重要?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我哥要跳楼呢?那么我面前那位衣冠楚楚的黄爱国——我的师傅——他究竟知不知道这回事呢?
你猜。
我坐上前往创业大厦的面包车,那些实习生拿着单反,老师傅扛着摄像机,他们的神情欢愉,他们不像是来采集新闻而是像是结伴春游。下车后,我看见我哥坐在六楼的窗台上,楼下无数的单反“咔嚓咔嚓”地响,那些新手们在大白天还开着闪光灯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不滑稽,但可笑。我看着师傅,说:“你早知道了!你不告诉我,你原本还打算让我留在办公室。”
“我真想不到,要不是我妈打电话的话,我今天就错过了。”
他沉默,没有说话。
我盯着他,就像他以前犀利地盯我一样。
可惜气不足,败下阵来,我哀求他:“师傅,能不能为我哥做篇报道,不是跳楼。”
“师傅,我求你,你知道他是我哥哥,他真的是天才。”
你猜,他怎么回答我。
他轻飘地说:“对于新闻媒体来说天才与否只是在于新闻的表达方向而已!”
这句话多么熟悉,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那曾是我说过的话。
“原来这句话是我说的。”我真是感概万千。
我指着他的鼻子说:“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但他肯定不是我哥,是你,你多聪明,可以把活人说成死人,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虚伪,叫我恶心!”我朝着他们每个人,指过他们每个人,大声骂:“你们全他妈是天才!”说完我就跑向大厦门口,奔跑的过程中我听到那些媒体人员叫嚷着:“呀!怎么还不跳……”到了门口,我撞上了俩名武警,他们说别捣乱。我连解释我是轻生者弟弟都给忘了,我疯狗一样地和他们掐架,我很努力地想用我的拳头砸伤他们一米八身材上那两颗硕大的脑袋。
“操你妈!让我进去!”
我的身体,和脸感觉到力量。疼,但我不叫。
我被其中一名武警推了把,就要跌倒时有双年轻的手臂托住了我。
那名年轻人就像美国好莱坞大片中腾空的超人,用他不高的身高,不很强壮的身体努力地与他们拳脚相加——那一刻他成了神话。
“周家明,你脑残啊!你上去啊!”我听见超人在说话,张智成是个英雄。
我抹了抹嘴唇边的血,在心里说谢谢。
终于艰难地跑上楼,这时我又遇到了另一群武警。
我哥看着我,说:“让他过来。”于是我就气喘吁吁地过去了。
我哥说:“阿弟,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我现在肯定肿的比猪还难看的脸。
我哥说话轻飘,但我看得出他的眼神是在高中,面对讲台下学生们的凌厉,我还记得他曾经是多么高傲地说:“我是个天才。”那种歇斯底里的拽,这一刻依然存在。
我说:“哥,你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不就是名声吗?我发誓只要你下来,我一定登报声明,说那些文章都是你写的。”
“哈哈,”他笑得诡异,“阿弟连你都认为我是因为出不了名而站在这儿?”
“阿弟,没有人相信我是天才,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高中时候没有人会相信我是天才,我还记得那个阅卷老师,他在我作文里打下十分,那一刻我觉得没有人会相信我是天才了!”
我趁着他在回忆,向他一步步走去。
“停下来!”他歇斯底里地叫,“阿弟,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丧气般坐在地上,我说:“哥,你到底要怎么样?妈也在下面,你要是想不开,那妈,爸,他们怎么办啊!你有没有替他们想过?我相信世界上有天才,我也知道你是天才,他们不信可我信,我是你弟弟。”
我的耳旁是满满的风声。
“阿弟,”他说,“你帮我打个电话,说那些文章是我写的,我是天才!那我就跟你下去。”
事情有转机,我听着他的话拨通了号码,是殿云报社主编的号码。
原来他私下找过他们,但没人相信他,甚至连他是我哥都不信。
电话拨通了,我大声说:“您好,您是殿云报社主编吗?我是江城日报社记者周家明。您不要管我现在干嘛打电话给你,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日报社发布的那一篇,有关天才顾明远的新闻是错误的。这件事和日报社没关系,是我说谎。文章是由一名27岁,名叫周觉明的男士写的——我为我说的话负法律责任。”说完我挂下了电话。
我哥又笑了,接着他从六楼窗台纵身一跃,连句嘱咐都没对我说。
以前,我并不明白为什么高中时代的哥哥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讲台上,面对众人宣泄他的不满;现在,他再一次成功地面朝观众,只不过是以自杀的方式。以前,我弄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人生可以肆无忌惮地拽;现在,我终于明白他的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气,可以直面死亡,很高兴我没有。
我哥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摔死,他和20多年前那个精神病一般被气垫恶狠狠地拥抱,还成功地双腿骨折。我妈跑到江城人民医院时哭成了泪人,哭之余还数落我的不是。仿佛没有我,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三天后,我们终于看见了睁眼的我哥,我哥不想见我,于是我只好走了。我走在大马路上,忽然想起应该和张智成打个电话。但是开机后,才发现江城警察局早就打了无数通电话。通过回电我知道张智成因为一句话都不说被拘留——靠,这傻逼。于是,我匆忙地跑到警察局向他们解释,并且顺利地记起这他妈是我第二次来警察局。
“也就是说他是为了你打人的?”警察问。
在我解释完一切后,张智成这傻逼郁闷地说:“靠,我还以为那俩傻逼知道你是他弟弟——还不放你进去。原来你压根就没说,你活该被打,你被打也就算了还把我拖进去,靠!”
“安静!”一名警察说。
最后,我俩终于有惊无险地出来了,当然我们付出了人民币的代价。
2013年的冬天,我羞于见人成天躲在老家,而我哥哥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转——虽然还不能太劳动——但是他仍然开心,因为他的小说出版了。不过,我遭遇了顾明远他妈绝望的哭诉,的确黄粱美梦不是谁都乐意接受的。另外,全江城市都在报道我和哥哥与顾明远的故事,那傻逼殿云报社居然还在他们网站上公布了长达1分钟的电话录音——所以说新闻单位不好惹。就这样,我连辞职信都没交,瞬间成了一名待业青年。将近年末,王铁军给我寄来一本小说清样,他居然真找到了出版商,小说名曰《我们生活在地球》。笔名:铁蛋。我靠,这笔名比他本名还他妈俗气。但是王铁军还是那个王铁军,他的才华并不因俗气的笔名而改变,小说中他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所有的人们都快乐地生活没有哀伤,所有动物都与人们相亲相爱——对于我这么个肉食主义者得是多大的摧残。王铁军,不,作家铁蛋在书面背后留了如下一段话:20131215日,我将被校方邀请在学校演艺大厅举行一场演讲兼新书签售会,希望你能来。当然这段话是印刷的,就是说所有收到样稿的人都能读到。但是我看见下面的黑水笔字迹:周家明你要是敢不来的话,你就死定了!
多日不见,王铁军脾气见涨。
我如约来到了大雪飘扬的江城,刚到校门口我就看见一群乌泱泱的记者,他们大叫:“靠,那不是那个假记者吗?”不知是哪个混蛋认出了我,于是我玩命地跑进学校,只有记者追明星的,哪有记者追记者,但在疾驰中惊觉我早成了个待业青年。跑到学校体育馆,一双手拽住了我。
“你吓死我了!”
我看见王铁军,他居然笑得花枝乱颤,他说:“大明星被记者追了!”
“你这种小人物怎么会懂得我们大明星的痛苦,不然什么叫人红是非多。”
他笑得更欢了,“都这时候了还贫得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走进体育馆,我们看见窗户外纷扬的雪花,我依然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
“你到了,张智成也来,可惜明远来不了了!”他说的有点感伤。
“是啊,原本你的签售会,我和明远是笨蛋,你和张智成是天才。”我笑笑,“你看看多么平衡。”
他也笑,然后很严肃地收住笑容,认真地对我说:“周家明,你知道吗?世界上其实是有天才的,你就是,我们不是?”
“少来,”我坐到地板上,“不要开我玩笑。”
他仍站着,看着窗外的雪花,“周家明,其实刘老师说顾明远的文章没有灵魂是对的。可刘老师毕竟不是天才,他也发现不了你是天才。你笔下总有一箩筐俗事,旅途、伦理,甚至写滥了的言情——但没有人知道这些俗事背后有一种神的光。而我,我在俗事里窥见了那种称得上耀眼的东西。你总是抱怨没人用你稿子,那完全是编辑不够水平,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光。”
越听越糊涂,我问:“什么光?”
他笑着说:“是震动,不是感动,是一种……对不起,我有点词穷。”
我还是不懂,但是他说没有关系,他说时间来不及啦,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像从前,遥远的大一时代——那时我们是四个人。大家一起奔跑着,为了一节错过时间的小说鉴赏课。那时候,顾明远大声骂:“周家明,你是白痴啊!你不知道要闹闹钟吗?”我大声说:“去死吧你!”果然,他死了,而我和作家铁蛋顺利地跑到了学生云集的演艺大厅。我们俩看见一名衣着光鲜的富二代,捧着一束热烈的玫瑰,像是求婚般坐在在台下——你猜对了,那就是掩不住光芒的张智成。张智成坐在观众席下,呼喊着:“铁蛋,我爱你!”接着记者们纷纷起立,无数单反“咔嚓咔嚓”往张智成那边闪。我戴上一顶鸭舌帽,心里暗暗不爽,这家伙即便有个富二代的样子,却仍那么傻逼。
作家铁蛋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入座,铁蛋两旁都是我们的大学老师。
老师们因为铁蛋荣光满面,脸上的神情简直像跳进欧尚打折促销堆般满足。
张智成叫我坐到他身边,他递给我一本书,是新鲜热乎的出版小说《我们生活在地球》。
“早看完了。”我很不屑地对张智成说。
“我也看了,清样么,谁没有!”
你看,这家伙永远比我贫。
我翻开正式的小说,暗蓝封皮后看见白纸黑字。
上面写着:“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才华是花朵,绽放的时候像就奇迹一般绚烂——顾明远”那一瞬间,我觉得时光流转。
定睛一看,下一行。
“我见过天才,那真是人生的奇遇——铁蛋”
大家都认真倾听王铁军激扬的演讲,他们的眼神里流露着艳羡、感动,崇拜,而我身边的张智成他则眼眶湿润。王铁军说:“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比如我的朋友;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天才,比如我,我只是很努力地去规避别人写过的内容,我是个懦弱的逃离者,但我的朋友他从来不忌讳那些写滥的俗气的故事,你说他真的没有才华吗?可我分明从他的小说中看见了光,那道光一点都不奢侈,光的名字叫真诚!”
张智成转过头,面带羞涩地说:“其实,我一直不想承认你是个天才!”
这一刻,在观众热烈的鼓掌声中,我低下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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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7 08:14:11 |只看该作者
对社会现实的想象,很幼稚、表面,主动暴露自己的短处,对小说的意识也很初级,在写之余,要多读好的作品,语言太随意,什么惨无人道啊,花枝乱颤啊,惊人一致啊,这些形容夸张空洞,全文中随处可见,不过,都是些初级的问题,你坚持写下去,不用一年你再读回这篇,自己就会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是,贵在坚持,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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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屿  因为我没有能力 所以我才选择玩 我也并没说自己写得好 我只是告诉你这篇小说在玩 你看不出我在玩 那我只能吐槽看不出人的能力了 当然你这样的回复开头实在有力 呵呵足矣 后边就仿佛火车过了隧道 接着什么都看不见了  发表于 2014-7-17 21:26
落荒猫  呵呵,观念再大过天也得有能力  发表于 2014-7-17 20:19
乐屿  我之所以写这篇文章 是为了研究词汇对文章风格的影响 我也不觉得这篇文章很好 或者 不好 这个主管的一个看法实在是很无聊的 难道一个的写作连实验都无可实验 或者说写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就要一直熟悉下去? 可见你也   发表于 2014-7-17 13:22
俄罗斯民谚:蚜虫吃草,锈吃铁,虚伪吃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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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7 13:24:35 |只看该作者
我之所以写这篇文章 是为了研究词汇对文章风格的影响 我也不觉得这篇文章很好 或者 不好 这个主观的看法实在也是无聊得很 难道一个写作者连实验都无可实验 或者说写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就要一直熟悉下去? 可见你也暴露了自己的短处 另外 对于看不出写作者本身意图的人 我也没什么深的东西可讲 我宁愿被肚子里有货的人批评 也不愿意被相反者所褒扬——何况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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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7 17:32:44 |只看该作者
如果是研究词汇对风格的影响,这篇文章就不会写得这么情绪暴露了。情绪写作的方式,用得好,在人物,叙述者和作者中间可达到穿透的表达效果。可惜作者写得没有力量,抓不到地的感觉。不过我挺喜欢这种求职失败,产生抱怨的题材的,挺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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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屿  情绪的暴露是故意为之 自身都觉得故意 当然看者也是能见的 其实我只是想试着写写这种语言 类似京味小说 至于力量肯定是通过叙述手段来的 可这一篇目的不在于叙述手段 简单来说不想处理憋着情绪 后又释放 是通篇释放  发表于 2014-7-17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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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7 20:07:26 |只看该作者
尝试不一定是坏处,过多的尝试肯定不太好。如果觉得这种表达方式适合自己,可以一直将这种类型尝试下去,只要觉得自己写得舒服,坚持下来,很容易便会建立起自己的一种语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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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屿  这么说很对 目前我只想玩 我觉得玩挺好的 我也没有能力写出旷世佳作 玩也是学习  发表于 2014-7-17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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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8 14:22:1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石原里美 于 2014-7-18 18:15 编辑

让我看三遍的文论坛还是第一次见啊.但是呢,
我小学三年级,路过一公厕池塘,那时候视力好,又是三伏天,景象壮观,此起彼伏,我很震惊,就捡了个大砖头,后来总结出人生第一条经验: 一定要站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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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屿  我倒觉得怎么站都无所谓 站错了就错了 只要知道站错的这个位置不死人 无所谓 就玩呗 怕就怕自己以为站错无所谓却站在坑里 那就掉了下去 但话说回来掉下去也分怎么掉 掉了还有没有救 哈哈哈  发表于 2014-7-18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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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8 14:48:3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石原里美 于 2014-7-18 18:15 编辑

人物弧度多了些,回闪,机位移动倒是不错.但最后把自己狠狠夸一把,这点不好,还是要谦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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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屿  哈哈 那是可是“我”是小说人物丫 其实有一点我不想说 但好吧 那是我一年前写的==  发表于 2014-7-18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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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8 16:08:14 |只看该作者
总而言之我是想说 写作者中大众觉得比较好的文章 一般是开头憋屈着某种情绪 或某件事 通过叙述手段慢慢展现 最后爆发或者说用一句双关的话一跃而过——可是呢 文无定法 我觉得写那一类的文章写多了很压抑的 有时候换一种 写得直白 一点都不留白的文章 也是个有趣的尝试 小说还是给人看的 有读者愿意看 愿意批评都很好 确实自己也有不足 但对于写作者来说 读者看出其意图是对作者的最大甜头 我只是想局部地练习技巧 不想在把文章尽善尽美下插入局部技巧或实验——写作品 如不是震撼写作者本身 又哪来文章力量可言呢 我还是在写作的花园里走走看看 你们对我——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期望——对我采下的花做犀利点评,而不是看我逛了的整个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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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8 16:52:55 |只看该作者
其实你明白说,你就是不喜欢别人说你小说不好,不就行了?何必说这么一大堆。。。听到批评意见心里不好受我理解。但是你的回复有点可笑。
这篇小说确实是比较平庸的水准。当然,用文学以自娱也是不错的,但和小说水准没有关系。不是说你以“玩”和“无所谓”的态度,你的小说就高级了。除非你真是写出了好作品,那么我也会毫不吝惜地承认你是个天才。

点评

乐屿  那如果你觉得是这样的话 我也没有办法呀 我自己也没说这个很好呀 我喜欢说这么一大堆是因为我喜欢这么说一大堆啊 另外玩怎么是高级呢 因为我写不出旷世杰作所以 我用了玩 这是个不好的词呀  发表于 2014-7-18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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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8 17:56:29 |只看该作者
我是真的不觉得“我不舒服” 要是我真的不舒服的话 你可以请详见我对黑天才月评(对我文章)所做的回复 那是我不舒服以后的回答方式 我不明白你认为的不舒服的一个“度”和我认为的“度”差得那么多 不过人有不同也很正常 好了 我告诉你我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 说完一句话 就不想打其他的话给你了 你看我打这么多 我现在还在不舒服与舒服之间 你可以看我的回复调整你认为的 我的“不舒服”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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