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渣面

ansi1933

“我们这个面，别家是都没有我们这个味道的。”那个男人来收钱的时候，很努力地说。我认为他说得很努力，因为普通话不是他的母语。我说，是的，我喜欢这个味道，很好吃，你们是成都的吗？“我们是成都的。”我说我以前在成都读书。他又说，“还有内江的。”内江我也知道。我还想告诉他，我以前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是内江人，他看样子很有兴趣继续跟我说话，下四点，店里还没有什么生意，里面一点的位置有一架背着门的沙发床，围挡着一个空间，生着炉子，那个空间里有一个麻将桌，四把椅子上坐着四个人，听对话其中两个女人是姐妹，姐妹里不知道姐姐还是妹妹是跟我对话的男人的老公。
可能是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认为。
这时候砰地一声，我儿子把他的塑料勺子摔到了地上，之前他一直在用塑料勺子敲他的玩具恐龙。玩具恐龙是我今天新买给他的礼物。我拣起勺子，抽一张饭桌上的餐巾纸擦了一下，又递给儿子，他接过，敲了两下玩具恐龙，又摔到地上。又是砰地一声。抬头看着我。
“小娃娃都是这样。”那个男人说完，踱去麻将桌那边。
他说的对，上个星期我儿子就是这样，再上个星期也是这样。别人说天天带着孩子的人不容易感觉到孩子的变化和成长，而隔段时间再见到孩子的人会很容易发现孩子的不同。用现在流行的词语说，是新技能get。我是每个周末见到孩子的人，可是，我几乎想不出来儿子什么时候有了什么变化，他奶奶说，他会叫奶奶了，难道他之前不会叫奶奶吗？我好像记得我听到过他叫奶奶。他奶奶说，他会自己爬到凳子上了，可是我也记得他好像本来就是会自己爬到凳子上的。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会用小勺敲玩具恐龙的，那么就是今天，因为玩具恐龙是今天才出现的。这样想就有点神经病了。这样想不好，要克制。
儿子看了我一会儿，又自己蹲下，拣起小勺，敲玩具恐龙。他是什么时候会自己蹲下的呢，我不知道，但是好像也不新鲜。
我每周星期六可以来接儿子，回我那里住一天，星期天再送回来。从半塔到卢沟桥，公交车转地铁又转公交车，儿子也遭罪，我也很崩溃。上次我忘记带纸尿裤，后半程他腿里全是屎，哭得脸涨成紫红，又昏睡在我怀里。我真的不想这样下去，因为就算在那样亲近的时刻，我感觉到的都不是心疼，也不是一点点都没有，只是有更多尴尬和丢人。
他当然是我的儿子，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也没有跟他爸离婚，只是他爸总出差，我工作那么远，我们又没有买房子，他爷爷奶奶又在这边打工，总之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只要在卢沟桥呆满五年，我儿子就可以拿到北京户口，北京户口，给一个我不认识的儿子，高考少考300分，什么意义？不能这么说，还是很有意义的。我每天重新想一遍这些问题，每天又在卢沟桥多呆一天。
我该走了，再晚车就要挤了。儿子已经不敲玩具恐龙了，他走到里面的小空间，看着那四个哗啦哗啦推着麻将，又一面吞云吐雾的男女，他站的位置离炉子很近，这有点危险。我背好包，走过去说儿子来，妈妈抱。儿子不理我，也没有动。我又说一遍，那个男人望向我，眼里带着笑，说，“要走了啊，慢走。”儿子还是不动，我伸手拉他的胳膊，他突然转头对我喊，鸡巴！

卫康

挺好看，能写长一点就好了，但这种国产电视剧的题材，想写长而不俗套是很难的。短可能也是为了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