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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四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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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9 16:55: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桂子 于 2015-1-9 16:56 编辑



      四月一日愚人节,是洋节。国人是不是从香港影星张国荣那里引进来的不知道,但我们这儿却是从张国荣那里引进来的。这个,归功于唱流行歌的小曹。

     小曹十年前就叫小曹,从外地来县里跑台子唱歌,弹着一把木吉他。小曹在四月一日上县里的万人大会上唱歌,那是个关于小城的绿化会。县城里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有事就开万人大会,各个单位都要派人来参加,用石灰粉划了长方形的格子,每个单位占一格。跳房子一样占住了,不能离开,凑不够的地方就由学校来填补空白,反正学生多的是。把边的是公安局的,吹了哨子维持秩序。再把边的是插着的彩旗,被风吹得哗啦啦地。
  
  会议九点半开始,书记讲话,县长讲话,分管书记或县长着一人讲话,城建局长讲话,林业局长讲话,尔后就是几分钟的论资排辈的礼让,礼让一番后撤掉台上的桌子,歌舞就开始了。小曹那时初来易水,却一下子就火了,主要是他压低的嗓子和同样低着的学生制服帽。易水有好多唱歌的,唱二人台也唱流行歌,二人台是唱给老些的人听的,男女对唱,手里举了扇子或腰里缠了红绸子来回兜着圈,扭着腰肢。年轻人不鼓掌,老年人的掌声没劲,稀稀拉拉的。轮到唱流行歌的上来了,年轻人就吆喝,唱得好的起劲地吆喝,打着唿哨。小曹露脸的时候,先就是一阵欢呼。小曹上前正了正麦克风,又正了正头上那顶类似于民国时期的学生帽子,说了几句,大意是今天是四月一日,敬爱的哥哥张国荣走了,早上接到朋友的电话,他以为是愚人节开玩笑,没当回事,刚才在路上,收听广播,证实了这件事。这个愚人节,哥哥把我们都愚弄了。小曹普通话柔糯,说得有些凄然,说完了就弹着吉它唱了张国荣的歌子《共同度过》,接着又唱了一首,唱之前说,这个日子,用来吊念一个伟大的亡魂什么的,小曹唱的时候很用心,沙哑低沉的嗓音,粤语,台下的人听不懂,就觉着好听。

      珍当时站在陶瓷厂的方阵里。珍也听不懂,就觉得好听。吉它慢慢拨弄着,欢呼声低了些,却持久。小曹有可能还要唱第三首歌的,也极有可能还是张国荣的歌,后台主持会议的人上去了,把小曹拉下来。
  
  后来,街上的人闲话说,书记县长做战前动员,群情振奋,叫小曹几句话给浇灭了。张国荣是谁?香港的?香港离咱们这儿有多远?八竿子打不着的,吊念他做什么。
  
  我们这儿的人由此知道了愚人节,当然之前也有人知道,不过知道的不多,起码四十岁以上的人是经过小曹的普及之后才知道四月一日是愚人节的。小曹后来没再走,娶了我们这儿的女人,留下来了。小曹一直唱歌,后来开了一家婚庆店,兼作婚礼主持,歌继续唱着,不过一般的场合就不动嗓子了。
  
  和大多数这儿的人一样,珍是十年前听了小曹的话知道愚人节的,珍后来买了这张歌碟,没事的时候就听听,珍记住了几句“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谢谢你风雨里,都不退愿陪着我”,珍听到眼圈发红。
  
  珍那年四十岁。十年前珍就是这个样子了,烫过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不同的是,珍那时候还在陶瓷厂上着班,领着八百块钱的工资,十年之中的前二年,珍就下岗了,珍的丈夫国平和珍是一个单位的,珍下岗了,丈夫没有下,丈夫是那种有些浑有些混的人,上千人的单位,领导认识,底下看门房的人也认识,国平在保卫科里。一个单位不管效益好坏,保卫科这个部门是不能缺少的,和效益无关,却和治安,领导工作的执行力度,厂区安全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有关。

      那时候,单位已经快要发不出工资了,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下岗,厂区和生活区只隔着一堵墙,厂里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不仅全厂职工,职工家属也全围在厂门口了,领导的小车开不进来,领导回家被工人堵住了,这样的事情在一个濒临倒闭的企业常见,这就需要保卫科来维持秩序了,所以,一个单位,但凡在保卫科呆着的,除了军转,就是一些混世的角色,珍的丈夫国平两头都占着。珍一家也沾了国平的光,分配房子的时候住在厂长的对门,当然,居室小了一半多,一室一厅。这也让厂里的人说道了很久。

      国平性格比较霸道,珍却面嫩,这么多年了,说话的时候脸红,一些不入耳的话会挂在心上好久,但国平喜欢珍,外面吆三喝四的,回到家里就柔软了。不少人当着珍的面说珍有本事,能拿住丈夫,珍笑笑,也不做解释。比如,珍生了女儿以后就不想要孩子了,婆家想要孙子,国平知道珍不愿意,就不许婆婆公公当着珍的面提要儿子的话。下岗的时候珍想让国平和厂长说一说,国平不同意,说不缺吃不缺喝的,上那个班多亏得慌,珍就不再提上班的话了。以前上班的时候珍是车间的检验员,跟着倒三班,国平那会儿年轻,整天想着干那事,珍一个月差不多有十来天的夜班,丈夫就有些抱怨,搂着珍的时候嘀咕着,珍好脾气地笑笑。国平还是通过手段给珍 调了长白班。女儿学琵琶要天天去老师家,珍就骑着自行车接送女儿两年多,后来女儿考上艺校,去了省城,珍就又闲了下来,工厂早已停了工,国平也去给私营企业的老板打工了,珍也思摸着找个打工的地方,父亲却瘫痪了。
  
  珍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但孝顺不能攀比,珍就不吱声,珍遇到事情一般不吱声。天天往父母家里跑,有时候就住在家里不回来。起先是骑自行车去的,后来国平给珍买了电动车。再后来,冬天冷的时候珍就坐公交,天气缓和了再骑电动车。珍今年五十岁了。也就是说,这十年,珍做的事情基本就是往家里跑,老往家里跑。珍的女儿琵琶学得好,上了省艺校,艺校毕业了又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上艺校的时候每个星期回来,珍有时候也搭国平公司的车去省城看看女儿。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女儿就不常回来了,等假期。父亲在一个春天走了,母亲去了妹妹那里,国平陪着私营老板走南闯北,珍一个人,不免有些空落落的。珍就习惯了看日历,数着日子。比如说,快清明节了,要给父亲上坟,坟地在十几里外的也浦,珍观念上的老家,国平在的时候找个车,方便。国平不在了,珍就买了纸钱和元宝,捏捏作作,早起去十字路口烧了。
  
  珍记住了四月一日,一半是因为张国荣的歌,另一半是过了四月一日离清明就没几天了。闲在家里的时候,珍就把每天要做的事情分开几次来做,其实也就是买买菜,逛逛超市什么的,珍把一次能做的事分成几个等分,比如,买菜出去一次,买肉再出去一次,打酱油再出去一次。出了宿舍走十分钟沿街就有卖菜卖肉的,是附近村里的人蹬了三轮车摆早市的。珍有时候出来晚了,有时候就绕过去,绕到师院那边的菜市场,多走一些路,把时间占用了。但珍买肉的时候不去远的地方,珍就在宿舍走十分钟的地方。

     卖肉的肉蛋子是珍的老乡,其实也算不上老乡,珍对也浦不熟悉,几乎一个人也不认识,珍只是写籍贯的时候用一下,有身份证以后,籍贯也不写了。珍小的时候坐着父亲的自行车回去几次,后来就是安葬父亲的时候回去了,以后陆续去了几次,不进村,就去坟地收拾收拾,摘了杏花枝子,有时候挑一把小野蒜,回来做拌汤。珍和肉蛋熟了攀起老乡,肉蛋子刚支起三轮车的时候,被人欺负过,珍让国平给摆平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和跟前的几个混混打了个招呼,肉蛋子很感激,肉蛋子从村里出来,夫妇俩为陪儿子读书进城的,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住着。老婆去批发市场给人站柜台,肉蛋子在村里干过杀猪的营生,就支起个肉案,每天卸两扇猪肉。珍想过接济一下肉蛋子一家,比如说捡几件旧的衣服还有日用品,但珍拿不准给什么合适,旧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人的,人家表面上不说,心里不定有多不乐意呢,珍就没有给肉蛋子拿东西,但每次见了肉蛋子,珍就想起这事,珍有时候一天要出来好几个来回,都能路过肉蛋子的摊子,肉蛋子总是说,姐夫回来了没有,想请国平喝顿烧酒,珍就推脱说没回来,事实上国平那时候是在家的,回到家的国平大部分时间都有人请喝酒,国平一直没有跟肉蛋子喝酒的意思,大概觉得肉蛋子不够跟他喝酒的份吧,珍也这样觉得,每次说,肉蛋子问你了,在不在,要跟你喝酒呢,珍自己就笑了,国平也笑了,国平笑过之后,就会说,今天去哪哪吃饭,谁谁请的,问珍要不要去,珍一般情况不去,酒桌上的应酬麻烦着呢,有时候国平会说,某某请的,特地说让嫂子过来的,收拾一下,一起去吧,国平就把目光盯住珍,珍开始翻倒衣柜里的几件衣服,比划半天,珍是那种长得不胖也不瘦,不好看也不难看的女人,用厂子里的人的话说是耐看的。珍倒腾自己那几件衣服,国平就会说,出去买一件吧,珍回头笑一下,继续翻腾。
  
  存折上的几个钱珍心里有数,过日子还行,经不起大手大脚地花,这么多年珍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厂里的姐妹们哪一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女人们坐在一起,过去是织织毛衣,现在不用织毛衣了,就绣十字绣,绣了一幅又一幅,家里墙上,枕头上都是自己绣出来的花,管它好看不好看呢。厂子里就是这样,家家都挣得不多,你家进我家出,都爱比较,谁家买了什么东西看上去不错,挨着的几家就都买了。女人们都学会了省钱,买菜挑挑拣拣,买衣服讲价钱,一个人讲不下来,就约几个人一同讲。珍起先也相跟着出去,后来出了一件事,珍就不大和别人一起了,原来一起的人也显得不热乎了。
  
  国平的老板是做房地产的,因为拿地的事跟村民闹起来,一群村民举着铁锹和公司的人闹活,国平守在老板侧,替老板挡了两铁锹,结果是,国平的左肩膀劈了两道口子,住医院接骨缝针的,躺了两个多月,出了院左胳膊又架了一个多月。以后,国平的左胳膊天阴下雨就发麻,厉害的时候麻得往全身蹿,老板在医院的时候许念给国平五十万,后来只拿过来十万,说是到时候给一套房子,国平把卡交给珍。国平自己不花钱,也不是不花钱,是不花家里的钱,每次他把钱交代给珍的时候,珍总要问一句,自己不留点,国平说,自己想办法,珍就不多问了,男人们的事,问也白问。

     那十万块钱,女儿上学花了些了,学艺术费钱,这几年家里的钱主要供女儿了,婆婆公公那边是离休的,不缺钱,自己父母这边,也不需要动大钱,平时勤照料着就行了。珍就想着攒点钱买房子,国平说,老板应承着呢,珍却觉得这事不靠谱,一套房子即使是小户型的,也有几十万呢,连着几年,房价猛地往上窜,谁舍得把自己的钱给别人啊。存折上的数字总也涨不过楼房,珍就有些心焦,丈夫说,房子的事别管了,他心里有数。珍手里的钱,想花就花,珍说,怎么花,丈夫说,去香港旅游呀,好多人都去了,说到香港,珍就想起了张国荣,想到那几句歌词,想到十年前的四月一日那天,想起了唱歌的小曹。

     珍有时候路过小曹的婚庆公司,门面很大,橱窗左右各立着一个穿着婚纱的模特,中间是纱纱编织的拱门,红的粉的黄的好几道,有一次小曹在门口抽烟,看珍瞅着模特出神,就说,大姐结婚的时候定一套吧,八折优惠,珍就笑了,等女儿结婚的时候来你这定,小曹故意说,你才多大啊,女儿都要结婚了,看不出来,小曹的普通话有南方味儿,比小城人的声音柔软,珍就笑了,和小曹多说几句,提着包包过去了。小曹在珍身后说道着,大姐,很年轻啊。珍又回了一下头,抿着嘴笑笑。
  
  珍去翻日历,翻到四月一日那天,还差六天,国平在卫生间敞着膀子呼噜呼噜洗了脸,又嗡嗡地刮胡子,卫生间没关门,里面的响动就传出来,国平冲着外面吆喝一声,说他走五六天回来,去县里看工地。国平的声音被电动剃须刀的嗡嗡声遮掩着。珍哦哦应着,不知道国平听到了没有。但国平的话珍听到了,是说他回家的日子,珍坐到茶几前翻台历,数了数日子,再过六天是四月一日,珍把四月一日折了一角,想着正好是国平回来的时间,再过几日该是清明了,父亲三周年,让国平借个车上上坟。
  
  四月一日那天,珍起得早。珍其实平时也起得早,不爱睡懒觉,珍早早收拾了,想去肉蛋子那里买一扇排骨,早点去了有挑拣的余地,肉蛋子会把排骨上的肉留出一扎厚,国平爱吃肉,尤其爱吃珍炖的肉,人前人后的跟他那帮兄弟说,你嫂子炖的排骨那叫个香,珍穿好衣服,提着包要出门了,又想着系个纱巾,珍打开衣柜,边上挂着好几条纱巾,珍选了一条白底黑水花点的纱巾,这条纱巾是国平去深圳那边的时候买的,国平陪老板考察,老板随口说了一句,叫嫂子也一起去吧,国平回家跟珍学了老板的话,珍就有些心动,深圳离香港近,珍去公安局办了她和国平的港澳旅游证。到了出行的时候,老板再没提让珍一起去的话,珍失落了一阵。国平带了几件衣服回来,其中就有这条纱巾,白底黑水花点,衬的珍的皮肤越发地白,惹得几个姐妹羡慕不已。珍的眼睛不由得又往茶几的台历上扫了一眼,白色的纸上印着黑宋体,四月一日,珍心里嘿嘿着,愚人节,网上不知道又愚到谁了,管它呢,那是别人的事,珍系好纱巾,锁好门,咚咚咚下楼了。
  
  珍到肉蛋子的肉摊前,肉蛋子刚刚支好案板,两扇猪肉躺在肉案下面的三轮车里。肉蛋子叼着一支卷烟,咩着嘴和珍说话,从车里往出拖猪肉,珍就把包往肩上撸了撸,上前搭把手,肉蛋子用胳膊肘挡开珍伸过来的手,咩着嘴说,小心油了手,一回头,嘴上的烟灰弹在珍的袖子上,珍悄悄抖了一下胳膊。肉蛋子把肉拖上案板,抽出刀剔骨,要等几分钟的功夫,边剔边问珍,今天吃什么。
  
  珍说,要排骨,肉蛋子就说姐夫回来了,什么时候方便和姐夫喝顿烧酒。
  
  珍说,还不知道呢,就这一两天吧,回来你来家。
  
  肉蛋子在铁棍上磨刀,噌一声噌一声,说还是出来吧,前面新开了一家削面馆,大师傅的手艺正经不赖呢。
  
  珍说还是不用了,花那钱干啥,家里也能炒俩菜。
  
  肉蛋子说,那是那是,姐的手艺不是盖的。
  
  肉蛋子开始剔肉上的骨头,珍不作声,转头看街上。
  
  陶瓷厂在城郊,沿街的店铺大都是过去的房子,矮敦敦的,有几座楼也是十几年前的,五六层高,一楼临街的住户朝路边开了门,租出去就成了店铺。国平跟珍讲过,买房子的时候选临街的,将来不住了,租出去也能赚个好钱。珍说,那得猴年马月呀,国平说,相信老公,说着扯起袖子攥紧拳头,大胳膊上隆起一疙瘩肌肉。珍拍了一下国平的胳膊,嘿嘿地乐着,国平就势搂住珍,把珍往床上一按,就从后面顶上来了。国平厉害,在这方面也一直厉害。珍的脸上不易觉察地泛了潮。
  
  上班的高峰一过,街上的节奏就慢下来了,汽车不再按喇叭,走着的多是上了岁数的人,有的手里拎着菜,离珍站着的地方几步就有个卖菜的老汉,一个老太太,珍有时候也能碰见,猫着腰挑拣了半天,把茄子和葫芦拧去把子放到秤上,卖菜的老汉有些不依,说哪有菜不带把子的,老太太也不高兴,说谁吃菜也不吃把子,都得扔,两个人就驳嚼起来。早市摆地摊的开始收摊了,旁边的人吆喝老汉,别驳嚼了,城管要来了。珍就笑,老太太嘟嘟囔囔提着塑料袋子走了,老汉把菜趸到电线杆上拴着的毛驴车上,卷包着地上的蛇皮带子,一个西红柿咕噜到珍的脚下,珍捡起来,弯腰递给老汉,老汉说,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呲开一嘴黑牙。
  
  肉蛋子剔好一扇排骨,打过秤,把排骨一根一根剔出来。肋骨上的肉哆嗦着,肉蛋子磨叨,俺姐夫好这口。
  
  扎好塑料袋,又包了一层,珍说,排骨扔在这,先买菜去,肉蛋子就把塑料袋往三轮车里面一丢。
  
  街上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人们都朝一个方向走着,有的人甚至小跑着。珍看得疑疑惑惑,肉蛋子拦住一个人大声武气地问,咋啦?
  
  那人说,前面工地闹事呢。
  
  珍心里打过一个激灵,前面的工地有一个就是国平老板的,该不会有什么事。珍的脚步不由得随着涌动的人流往前走着。肉蛋子也跟过来了,手里还握着剔骨的尖刀。
  
  师院旁边有三块工地,离师院最近的就是国平老板开发的,取名御花园,计划十八层的住宅楼,已经起到十三层了,那里是小城最好的地段。可以商住两用,老板承诺国平,半价购买,珍说,凭啥呀,国平亮出肩膀上的刀伤说,就凭这个,珍就不做声,把钱取出来交给了国平。一百二十平米,半价三十万。这钱珍攒了几年了,珍把存折递给国平的时候手抖了两下,国平笑着说,不放心啊。珍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事珍娘家人婆家人都没提起过,谁知道靠不靠谱呢,珍一想到这些,心就扑棱几下。这是年前的事,珍自从交了钱,有事没事地就往这边眊上几眼。眼看着楼房蹭蹭地长高了,珍悄悄去了几趟家具市场,想着买什么样的家具,还因此被国平笑话。
  
  师院的铁栅子门紧紧关着,门前几个穿制服的保安,贴着铁门站着。师院旁边围了有几百人,有人大声说话,珍挤进去听着,说是御花园的开发商收了买房款跑路了,果不其然。珍的心又猛地扑棱了几下。有的人举着缴款单嘶扯着嗓子吼着,要开发商出来对话,珍旁边的几个女的开始抹着眼泪,向跟前的人哭诉。珍后面的人往前涌着,推得珍快就要挨着铁栅门了,门前的一溜保安腰里别着警棍,双手背后叉着腿表情严肃。珍的喉咙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滚动出声音,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啊?
  
  人们一遍一遍地喊着,叫开发商出来。警笛响起来了,是同时几辆车的警笛,有人从后面喊着,让开让开。人群中迅速闪出一条路来,有人嘀咕着,是县里的领导,还有人说,是城建规划处的处长,五六个人在警察的簇拥下,走过去了,铁栅门弹开了,保安闪到一边,那些人一起进去之后,门马上又弹回去了,保安们又迅速站成一排。进去的几个人消失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在沿着新建的楼盘的台阶上一层一层往上绕着,楼房没有封口,里面走着的人一会儿闪一下一会儿闪一下,外面的声音就跟着嘈杂几下。眼看着那些人拐了几个来回了,楼顶上忽然冒出一个人来,喊着,不要上来,谁也不要上来。
  
  楼顶上的人渐渐大了起来,快走到前面的平台了,整个身体都亮出来,是国平,珍尖声叫出声来。珍的声音淹没在更大的嘈嘈声中,人群中有人喊着,就是他,伙同老板骗了咱们的血汗钱。有人喊着口号,还我们的血汗钱,很多人跟着喊起来,形成一股雷声,在头顶上炸响。
  
  不要过来,楼上的人还在喊着,他的声音微弱,像游丝一样在半空中飘了几下就没影了。
  
  楼梯中间的人继续闪着,忽隐忽现,其中有人举着喇叭边走边说话,大家不要乱,领导来解决问题了。门前的人声低了些,楼顶上的人大概没听到,爬楼梯的几个人也没有意识到楼顶还有人在说话,被;楼板挡住了。楼顶的人继续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似乎还有别的词,但下面听不清楚,只听到这几个字。
  
  国平——珍用尽气力努着脖子喊,姐夫——肉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珍旁边,舞着手里的刀朝楼上喊着。刀子在阳光下晃着白光,看到的人们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儿,受到了鼓舞似的,更加起劲地喊起来。
  
  楼顶的人舞动着双手,向下摇摆着,没人听得见他在说什么,或者没人关心他要说什么了。忽隐忽现的人差一层就上到顶层了,楼顶的人的两只胳膊摇得更厉害了,然后,他似乎听到了有人登楼梯的声响,往楼梯口瞭望,身体弯成小半圆,然后又往底下探了探。忽然,楼顶的人的身体急速地晃动起来,一下,两下,三下,铁栅门前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嘈杂声没有了,换成啊啊的喉腔音。
  
  国平——珍扯着嗓子喊着,这一声喊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珍的腰像 射完剑后的弓,软软地 弯着,姐夫——肉蛋子边喊边跳,手里的刀也跟着飞了出去,在阳光下闪着寒气。
  
  一声更大的啊声涌起来,楼顶的人的身体闪了一个趔趄,一只脚踏空了,身体像被什么击到似的飞出来,带着角度,尔后直直地坠落到地面,棉花一样软着。爬到楼顶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喇叭里传出声音,大家肃静,不要破坏现场……
  
  珍反复做着同一个梦,四月一日,愚人节,张国荣的那两句歌不断重复着:
  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但求凭这阙歌
  谢谢你风雨里
  都不退愿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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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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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 17:04:13 |只看该作者
你贴的这两个风格完全不一样啊。就本篇讲嘛,手法结构语言没什么新意啊,但也算成熟。看看看着我都有打瞌睡的意思。我想,作者可能在后面情节上有起伏,果然,不幸又被我猜中。我觉得本篇的张力就像你的比喻:“珍的腰像射完剑后的弓”(原文如此,话说弓射完了还是硬的吧,它不是阳具)都挺失败的。还有肉蛋子在人群中挥刀的场景,我以为都影响了故事的真实性。故事的视角完全是珍,这个几乎一无所知的妇人视角,让我看不到作者在哪里,你就是珍吗?那么由珍来写这个故事真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住到黄河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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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7 11:58:35 |只看该作者
阿呆 发表于 2015-1-12 17:04
你贴的这两个风格完全不一样啊。就本篇讲嘛,手法结构语言没什么新意啊,但也算成熟。看看看着我都有打瞌睡 ...

很久没来,谢谢阿呆的中肯点评,确实风格不一样,我也在学习,探索,希望得到老师的批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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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7 12:02:15 |只看该作者
阿呆 发表于 2015-1-12 17:04
你贴的这两个风格完全不一样啊。就本篇讲嘛,手法结构语言没什么新意啊,但也算成熟。看看看着我都有打瞌睡 ...

看到批评了,提到的确实是硬伤,。
我不止珍,只是想用普通女人的视觉触碰社会,小人物生存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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