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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三个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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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5 17:26: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卖鱼的 于 2015-1-15 17:27 编辑

十年前,他在梦里到过这片花园。

天空中绽开出了一簇簇黑色的花朵,紧压压地凑在一起。走过街道,穿过大门,他来到了一片被铁栅栏包围的花园里。水杉树已经掉光了树叶,干枯的枝干直指天空,像一只只手牢牢地托住被子。他走近最里边的那颗瘦小的水杉,驮着背站在它的旁边,并没有倚靠着。

就那么站了一会儿,有风刮过,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风从肌肤走过的声音。身子在轻微地打颤,转身双手环住树,水杉树在他怀里像个孩子,树身太小,他的手指都能碰到自己的肘部。他忽然想起每逢天冷,那个部位都会疼痛,于是愈抱愈紧,用力之深仿若让他一瞬间又回到了那种日子。

有一片叶子飘落在他的头上,再掉落在他的脚边。等他确定只有一片树叶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捡起。他细细地摩挲着失去水分的叶面,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它。他把树叶揣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时他看见了花园花草像是匍匐在地面的生灵。他笑出了声。

想着干脆坐在地上,很快他就能感觉到经由外界传来的冰凉感和潮湿感。他并不介意,靠在树上,双手环住自己的脚,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一株株月季在轻轻的月光下只能大概显示出轮廓。以前他也养过一株月季,是他爷爷种的。后来爷爷走了,就变成他在养。

没过多久的一个傍晚,那株月季就开花了。绿色的叶子,红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还有香味。他趴在花边看了一个傍晚,直到天黑了,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折下一片花瓣,放在嘴里。那个时候他是想哭的,并没有哭出来。只是觉得月光清凉如水,空间暗淡如笼。

他挪过身子坐在一排的月季边。时常觉得心跳加快,时常觉得困顿疲乏,时常觉得人生不如意,时常觉得人生充满恶意。他还想起了爷爷。爷爷有着花白的头发,经常在有阳光的温暖的午后搬着一把藤椅坐在光中。他在屋的另外一角看着爷爷,爷爷好像全身都会发光。后来爷爷真的全身都发光了,冒出了浓浓的青烟。他站在一边想要把那些烟吸回来,于是凑近那些光,家人拉住他,他用力的想要凑地近一点,再近一点,吸的多一点,再多一点。烟雾终究飘走了,生命也就那样散落在各地。

后来他从学校偷了一个硕大的玻璃罩,把月季搬到床底下,用玻璃罩罩住它。他以为那样花香就不会飘走。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颗月季开花。他心慌地落泪,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每一颗月季。

在整个季节都呈现出一片萧瑟的黄色的时候,他路过这片花园。一字排开的花朵,浓墨重彩的香味在空气发起战争。他站在公园外,又看了一个傍晚。

欲望像冬天接连不断的落叶,被路人踩的咔擦咔擦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着他,他开始在夜里长嚎,他把自己挥霍的更加空虚。

在整个花期的时间里,他埋进动荡而又灿烂的夜晚里,随着玻璃罩里飘散不见的月季的阴影在他心里一遍遍叩击,他走出房门,穿过长长的街道,迷雾一般的空气从他身边划过,风在夜里不停地扩张着花瓣。

天愈深,夜愈冷,公园里飘起了雪花。当第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他愣住了,抬起头,掉下了更多的雪花。世界就像是颠倒的,烟雾从天空飘向人间,一朵接着一朵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肩膀上,他的黑色衣服上,还有花园的那些月季上。

花园里的月季都像是开花了。一朵朵白色的花。

他眯着眼睛,拾起脚边那把黑色清凉的斧头。

他近来觉的孤冷的可以。

他赤着脚在空荡荡的屋里四处打量。这是他今年第三次换房子了。每次他都企图在屋里寻找什么。

傍晚的时候,他推开窗户,手扶着窗框,呆愣地看着远方。有叶子落下,天空绯色一片,空气里都沾染上了香味。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道里来来回回。每个人看起来都长得一样,他笑了笑,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对面的平房上卧着一只东西。

他对这东西并不陌生,他是见过它的。它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颜色随时都会发生变化,变的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可他能敏感地感觉到它。起先他发现它的时候,他害怕的想要躲避它,后来他发现无论他在那里,它都会跟着他。日子就这样开始变的心惊胆颤了起来。

他盯着它看,想要努力地辨别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忽然它抬起头看着他。他一惊,迅猛地蹲下身子,猛地拉上窗帘,后背摩擦发出炙热的感觉。等他渐渐平复好自己心情的时候,他偷偷地把窗帘拉开一小个缝隙,从中窥探出去,它已经不见了。他拉开窗帘,把脚上的鞋子脱了,说不清楚心里觉得乱得很。房间像被镀上了一层釉彩,没有一丝儿生者的气息,他的衣服、物品都放在墙角的箱子里,他用时从里面拿出来,随时准备着离开。

房间里唯一和他在一起的就是一盆植物。他还小心翼翼的给它覆上一层塑料膜。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有月光趴在地上。他站了起来,那盆植物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他慢慢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它,“哎……”还没等他话说完,它就一下子全开了。花瓣是倒三角形形状的。他好奇地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端详着它,锯齿的边沿,棕色的枝干,中间那些花蕊是金黄色的,花色是粉色的。他并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这个颜色是正确的。

这株植物真奇怪。他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它,凡是异类的东西他都会萌生好感。塑料在手指地碰触下发出声响,像是针尖挑动着他的神经。他变成牢牢地握住那朵花,他忽然想起来这朵花是有香味的。

路灯以某种固定的频率不停地向外发射光源,柏油路在白天的重压下发出了低沉地呻吟声,潮湿的空气聚集,还有他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他竖起耳朵静静地聆听着,紧接着他的耳朵越变越长,聒噪不停的吵闹声,低低细语的枕边语,哀婉清冷的打鼾声,还有浓稠的搅不动色彩的天空在发出呓语。

这样的声响,他也曾听过。就在那天晚上,他抚摸着那株已经开了花的植物说,哎,我就是喜欢他,这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那时他是窝在一个角落里,说完他就把那朵花的花瓣一瓣瓣地撕下来。

想到这的时候,他忽然惊慌极了。他以为它不会再开花的。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把那盆植物一层层地包住,再用绳子一圈圈地拴住,然后把它推到窗外。花盆在严实的包裹中摔碎闷声作响。他用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拉上窗帘,这时所有安静的东西都使他觉得烦躁。

他再次蜷缩在角落里,静默地盯着窗外。

就像是一片天空盖住了窗户,星星点点的光从那些缝隙里闪亮。就像是有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有一只鹿在上面奔跑。就像是有一条缓缓流逝的河流,水草在底下被安静地拉扯,拉扯。

他的呼吸变快,角落里发出被刻意压低地嚎叫,扭曲变形的声音在空气里沸腾出别样的声响从他耳膜进入将他激怒。他用力地拉下窗帘,声音轰隆隆地响。就像是雷声,窗帘团成一堆趴在地上。

也是在一个打雷的夜晚,他出去找他。他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盆花。雨下的很大,他并没有找到他。他见到的只有被风刮在半空中飘的塑料袋,还有一个个在伞下的人,只有他一人没有撑伞。

他把脸埋进了手中的月光,嘤嘤地哭出声。

有一声猫叫。就在那一刻,他从镜子里看见了那只时常蹲着的东西。

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种满植物的水泥房里。

房间是灰色的,植物是绿色的。

他坐在粗糙的地面,揉搓着自己的头试图回忆起点什么。周围只有植物在轻声地呼吸,每一株植物的叶子都向内卷曲,模样像着熟睡的婴儿。他凑近它们,竟也闻到一股奶香味。在他闻它们的同时,它们在慢慢地往后退。房间竟是可伸缩的。

他想起自己去世的孩子,失神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走出房间。街上的每一个人都穿着灰色的连衣帽。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色,只有房间内生长着绿色的生命。人群从他面前松松散散地经过,他们闭着眼睛,没有五官,只有惨白的皮肤。所有的人都长得一样,没有表情。

他变得惊慌失措。

在隔着一条马路的一堆人群中,他看见一个睁着眼睛的人。她的眼睛很大,黑色的瞳仁里映照着每一个灰色的人,身上湿稠。他扒开人群向她走去,想要从她那里获取一些信息。就快到她那里的时候,有几个人从中间穿过,她淹没在了人群里。

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一个到处都是水泥建筑的世界。他光着膀子在大街上和每个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表情。建筑物的蓝色玻璃就像是一块块盾牌挂在大楼的表面,工地上的机器永不停歇的工作。

他拦住一个路人,“我这是在哪儿?”

路人并没有停下来,步伐匆匆地往前走,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每个人都是一副很急的样子。他拦下了灰色的老人,灰色的男人,灰色的女人,每一个人都一样。他低下头走回那个醒来的水泥屋子。回去的路格外的漫长。每个人走过都撞一下他的肩膀,他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去。真是一个空阔寂寥的世界。

天慢慢的黑压了下来。他在黑夜中慢慢地睡着了,因为他实在是困乏极了。

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阵声响被吵醒。因为困,他半睁着眼睛搜寻着声音地发源处。是那些绿色的植物。灯光投射下它们的阴影在墙上凑到了一块。一大团的就像是霉污。

它们低声地细语,时而探讨,时而转过头警惕四周的环境。它们一定不喜欢一个不是灰色的人。他听见它们说:“这真是个愚蠢的人类。”“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是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

它们叽叽喳喳的样子就像是在密谋着什么一个巨大的阴谋。他假装翻身,它们一下子都回到原位。他爬到它们的面前,“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在哪里?”

一片静默。

他不死心的重复了遍。看它们没搭理他,他以为它们睡着了,伸出手想叫它们起来,就在他即将碰到它们的时候,房间又开始扩张,它们慢慢地退后。没人愿意理他。

他怅然若失地坐在水泥地上。

窗外的灯光还亮着,一辆辆铁制的箱子依然不知疲倦的在马路上飞驰而过。他穿上衣服去外面。满街的路灯发出强烈的亮光,刺的他眼睛生疼。他使劲地睁眼闭眼,直至眼泪都掉了下来,眼睛都红了才适应了这些灯光。

夜晚仿若白天,到处都是灯光。月亮隐匿在这些光中,就像是个柔弱的小孩,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发霉的霉污慢慢地爬上月亮的身上。

他越走越远,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些路灯,他觉得这些光都是人们头脑里生产出来的,就像是要代表着人们永不知疲倦的大脑一样。人们都已经在黑夜里睡着了。谁都叫不起来他们了。

他走了很远很远才停下脚步。他发现是找不到没有光亮的地方。他突然觉得很伤心,总感觉自己在一个灯泡里,钨丝发出的温度灼热的让人害怕。可是地名不断的变化,北京,南京,上海,明明走过了这么远的距离,可是每个地方都一样,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世界。

他蹲下身子,环住自己。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做些什么。

等他抬起头来,天都已经亮了。他站起身来拍怕自己身上的灰尘。他又回到了那一大堆的灰色的人群中。他开始怀疑那天看到的那个睁着眼睛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看见对面的路上有老人摔倒,并没有人去扶他。他急忙走过去,那个老人慢慢地变小,变小,最后只剩下一小撮的白尘。风一吹,白尘一下子飘到了空中。谁都没有因为停下脚步来。他惊愕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忽然有人把他推倒。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滚回你的世界去。”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赶紧滚回去。你这个怪胎,和我们都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变得和你们一样,我又不是你们。”

“你和我们不一样就不能在这里。”

他站了起来,也想要把他推倒在地。在他还没碰到他的时候,很多的灰色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蜂拥似得都伸出手来推他。越来越多的人挤在他的周围,他们像推球把他推来推去。

他闭上眼睛,骗自己说,这是一个梦。他以为可以一觉睡到天黑。

等周围都变安静了,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这样子可真窝囊,他们把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光鲜亮丽的生活都推没了。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睁开眼睛,是她,那个睁着眼睛的人。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你啊。

她轻蔑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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