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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江河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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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与玛利亚去看法国电影《印度文那》


用两枚碰在一起的硬币平分一条街道。
马蹄形的高层公寓,楼顶阳台的一把遮阳伞
像裙子滑落到膝盖。视力为什么
不是绝对的?我所看到的
街道两侧的勿匆面孔,无非是
过去对过去所拥有的影子。郁金香透过落日
使窗口突然亮起来。想一想我们的肉体
在白昼是多么阴沉。

去一家英语电影院看一部法国影片。
黑暗中,座位像血压上升到相对论的
理性高度。我知道从器皿的表面
去触摸一个女人的旧日梦想是徒劳的。
她把职业革命家的早期形象
交给一段殖民地爱情:衰老意味着
一个人的肉体最终背叛了器皿的消亡。

但视力为什么不是绝对的?
从沿街商店的橱窗、我们看到
幽暗的橡树林。一个转向背影的女人。
悄悄走过从前只属于大海的
沙哑嗓子.她的坏脾气来自季节的变化。
当我们从电影院来到街头咖啡馆,
从法国人的印度支那梦来到开了两扇窗子
用器皿量过的昨夜之梦。昨夜
远在别处。你没有从中醒来.
无人理会的门铃像金币碰到面庞。

1993.4.24.于华盛顿

另一个夏天

遗忘:越来越甜蜜的年龄。
它的嘴唇覆盖我的歌唱和肢体。
我已沉默。回答是翅膀,询问
是根。逃亡者的天空和囚犯的大地。
遗忘有助于年轻一代的生长,这是一个
倒着计数、倒着吃甘蔗的
衰老过程。到处相似的甘蔗园,越是甜蜜
就越是衰老。它所保存的水份
比给予的更多。晒够了太阳,天开始下雨。
雨伞遮住城市的楼顶凉台。
在乡下,一场风暴被连根拔起!

晨曦和落日,已不是最初的。
赞美的脚步像一只偷吃蜜糖的棕熊,
把螫人的双手隐藏在高高举起的玫瑰花丛。
怎么都行:可以在花瓶的颈子上放弃脑袋,
也可以在装饰化的点心里像蜜蜂
脱掉时装。手拂去灰尘。
我感到一个变得干燥的雨后的天空
碰到我的面颊,像盐撒下
伤口一样大小的沙漠,像回答
面对询问.像翅膀处于根的上升之中。
夏天的看不见的供水系统,
把一只狂饮无度的杯子放在我的手上。
我感到我的骄傲不够用——
如果你对正在成为“是”的一切说“不”,
如果你回到最初的沉痛。

注视的、闲上的
眼晴。如此多的劝告和宽限。
但是惩罚的脚步比结局更快地来到桌面,
表明人们对世俗欢乐的向往
是多么急迫:他们将固执己见。
现在只能由惩罚本身对惩罚加以阻拦。
这会带来新的运气。因为从未排演的
是格外凉爽的.当我们
在闷热的午后走到树荫下面,
将剧情中的几个次要角色包括进来。
而真正的头面人物是不会露面的,
他总是在座位靠后的某个地方独自观看
和空想,为搬上舞台的生活捐钱。
呆在一加一的简单生活里会显得比较乐观。
但是悲观的抒情的肉体却更为雄辩,
它拒绝了人类天性的引导,
长久地沉溺于对未知事物的迷恋。
回家时搭乘一辆双轮马车是多么浪漫J
但也许搭计程车更为方便,其速度
符合我们对死亡的看法。永远不会太晚,
即使一场车祸把我们堵在那里,
即使下一次奇遇还要等上二十年。
现在缺少的只是一顿凉风习习的晚餐
和一个飞机场,你将神秘地降落,
而我依然不能看见
我自己。我巳订好了秋天的回程机票。
是的,怎么都行。四十七岁的夏天
挥手招来雪花,像二十七岁那么美、
那么茫然,超出了我的有生之年。

1993.7.2于华盛顿

晚间新闻

这样的献身以后被证明是假想的。
当时却显示出完全不同的美,一种
贴近大地的虚无:你发现自己在其中
已经生活过一遍。哦互换的鬼魂,
为你想要告别的告别两次吧!那些
书本中的年轻人被亚细亚修辞术
葬送了,他们并不知道一个短命天才
有着比不朽更为迫切的内体。

饥饿是雄辩的,你是否听到了
马蹄形状的血从中催促?
一场革命视普遍的饥饿为权力,
它否定了在食物中飞翔的牙齿
和时间,却否定不了食物本身。
直到胃像常识布满漏洞、直到
广场来到刺刀尖土,穿过众人身上的
一个鬼魂:这当众倒下的年轻风暴。

为此你戴上手套与一个影子握手,
并在晚间新闻中面对消闲的白天,
独自承受信仰的电子碎片。一切都适合
现场直播:一场革命从北中国街头
逆转来到新英格兰草地,这纯粹的
中产阶级的趣味,这白天看见的
月亮:一个公开流血的事实
变成隐私上升到异乡人的天空。

技术人员在画面清晰度与直观印象之间
来回走动,保持了从旁观看的
符合比例的等级意识。一开始
你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劲。青春期革命
是毁容,而回复到老年人原貌的
事后的平起平坐同样令人悲哀。流亡生活
像随手揭下的帽子露出四面来风中的
脑袋,欧美客厅里的政治时尚已经变了。

那么南今国荒凉小镇上的强烈阳光
是否能够摆脱内心,摆脱文明人的
旅行手册?那儿,塞进一只市口袋的秋天
被抖了出来,到处是飞翔的田鼠
和婴儿。那儿罪过像婚礼一样简单。
人们轮流把新娘交给漂泊的地址
但并没有交出无望的爱情。已经
无望了,为什么还要面对面地活着?

革命走上了乡愁。什么也没有触及:
除了刺刀尖上的一只雪梨。自由之梦
围绕一张圆桌展开它的面积,它的
墨水,债务,它的人事关系。在这里,
在紧贴着剃刀落下的新英格兰早晨,财富
和词汇量一起增长。革命带来的
财富,它们远离汉语,只能从贫穷
去加以证实。而贫穷本身是用不着证实的。

1993.10.19于华盛顿

哈姆雷特

在一个角色里待久了会显得孤立。
但这只是鬼魂,面具后面的呼吸,
对于到处传来的掌声他听到的大多,
尽管越来越宁静的天空丝毫不起波浪。

他来到舞台当中.灯光一起亮了。
他内心的黑暗对我们始终是个谜。
衰老的人不在镜中仍然是衰老的,
而在老人中老去的是一个多么美的美少年!

美迫使他为自己约孤立辩护,
尤其是那种受到器官催促的美。
紧接着美受到催促的是篡位者的步伐,
是否一个死人在我们身上践踏他?

关于死亡,人只能试着像在早晨一样生活。
(如果花朵能够试着像雪崩一样开放。)
庞大的宫廷乐队与迷迭香的层层个子
缠绕在一起,他的嗓子恢复了从前的厌倦。
暴风雨像漏斗和漩涡越来越小,
它的汇合点暴露出一个帝国的腐朽根基。
正如双子星座的变体登上剑刃高处,
从不吹拂舞台之外那些秋风萧瑟的头颅。

舞台周围的风景带有纯粹肉体的虚构性。
旁观者从中获得了无法施展的愤怒,
当一个死人中的年轻人像鞭子那样抽打,
当他穿过血淋淋的场面变得热泪滚滚。

而我们也将长久地、不能抑制地痛哭。
对于我们身上被突然唤起的死人的力量.
天空下面的草地是多么宁静,
在草地上漫步的人是多么幸福,多么蠢。

1994.12.8于华盛顿

去雅典的鞋子

这地方已经待够了。
总得去一趟雅典——
多年来,你赤脚在田野里行走。
梦中人留下一双去雅典的鞋子.
你却在纽约把它脱下。

在纽约街头你开鞋店,
贩卖家乡人懒散的手工活路,
贩卖他们从动物换来的脚印,
从春天树木砍下来的双腿——
这一切对文明是有吸引力的。

但是尤利西斯的鞋子
未必适合你梦想中的美国,
也未必适合观光时代的雅典之旅。
那样的鞋子穿在脚上
未必会使文明人走向荷马。

他们不会用砍下来的树木行走,
也不会花钱去买死人的鞋子,
即使花掉的是死人的钱。
一双气味扰人的鞋要走出多运
才能长出适合它的双脚?

关掉你的鞋店。请想象
巨兽穿上彬彬有礼的鞋
去赴中产阶级的体面晚餐。
请想象——只孤零零的芭蕾舞脚尖
在巨兽的不眠夜踮起。

请想象一个人失去双腿之后
仍然在奔跑。雅典远在千里之外。
哦孤独的长跑者:多年来
他的假肢有力地敲打大地,
他的鞋子在深渊飞翔—
你未必希望那是雅典之旅的鞋子。

1995.2.29于华盛顿

风筝火鸟

飞起来,飞起来该多好,
但飞起来的并非都拿着杯子。

我对于香摈洒到处都在相碰感到厌倦
这是春天,人人都在呕吐。

是呕吐出来的帝国在飞翔,
是一个国王被深深呕吐出来。

风暴交给自由仿佛自由刮了过去。
然后美接着刮,金钱接着刮。

是的,自由人的身体是纸做的,
可以随手扔进废纸篓,

也可以和群众的身体对折起来,
获得天上的永久地址,

鸟儿从杂货店递了过来,
按照火焰的原样保留在风中。

无论这是迎着剪刀飞翔的乌儿,
印刷的、沿街张贴的鸟儿;

还是铁丝缠身的斑竹的鸟儿,
被处以火刑的纸的鸟儿——

你首先是灰烬
然后仍旧是灰烬。

一根细线,两端都连着狂风。
救火车在大地上急驰。

但这猛烈的大火是天上的事情。
女人和香摈酒高高抛起,

你知道.飞翔在一人独醒的天空,
那种迷醉,那种痛饮老虎的迷醉。

1995.2.17于华盛顿

歌剧

我听到天上的歌剧院
与各种叫法的鸟儿待在一起
耳朵被一场运动扔向街头

从所有这些搬出歌剧院的椅子
人们听到了天使的合唱队
而我听到了歌剧本身的死亡

一种多么奇异的寂静无声
歌剧在每个人的身上竖起耳朵
却不去倾听女人的心

对于变心的女人我不是没有准备
合唱队就在身旁
我却听到远处一只孤独的小号

在天使的行列中我已倦於歌唱
难以恢复的美如此倦怠
嗓子里的野兽顺从了春天

我听到婴孩的啼哭
被春天的合唱队压了下去
百兽之王在掌声中站起

但是远远在倾听的并非都有耳朵
歌剧的耳朵被捂住
捂不住的被割掉 ’

有人把割下来的耳朵
献给空无一人的歌剧院
椅子从舞台升上天空

是女人的手把耳朵扭转过来
从春天的狂热野兽扭转到一个婴孩
—这是下一代的春天

1995.2.24于华盛顿

异乡人的故乡

异乡人从剩下不多的裸体走向早晨,
这只是返回昨夜的一个穿衣过程。
当我们隔着一顿临时想起的早餐,
看见正午的热闹广场沿着电梯上升,
厨房退出客厅,在镜框后面
寻找巴洛克风格的带纹饰的眼晴。

这是美国。平底锅上的鳕鱼以火的舌头
分开果酱与生葱的气味,如果我们
已经忘记葡萄的来源。轻的
和重的,写下来和面对面的两种声音,
从聚会获得了相似的耳朵。异乡人消失了,
他的花岗石外貌.以及不为人知的内心。

在头颅终将落下的地方,一个皮鞋匠
锯掉了他的两条腿。而一个教书人
摔碎眼镜,烧毁毕生的教科书——
我想到皮鞋匠打开工具箱,他的眼睛
紧盯着鞋尖的一只蝴蝶。我想到
年迈的教授怀着无望的爱面对学生。

我想到赫尔利。他在俄克拉赫马
一间法律事务所考虑东方的古老亡灵。
大使先生:我想到惠特曼开拓精神
的神秘终止。美国人从三十年代的戒酒令
认识了中国烈酒的时间品质。肉体不存在,
我所触及的故土围绕单独一个女人。

1993.4.12于华盛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3 0:31:3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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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rkom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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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城7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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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第三个是晚间新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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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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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对:)
Narkom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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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宽广之外,更多的是象征,而且铺张,大情绪。
我觉得如同我对自己的感受(虽说我还需要更多挫折),他的语言在释放中还需要进步。
没有瞳孔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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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虽说我还需要更多挫折?你不应当这么想啊。因为我觉得根本就谈不上。
Narkom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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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8 |只看该作者
我记得他的《汉英之间》(?)

还有他自杀的老婆

除了欧阳江河,是不是还有个诗人叫江河?
遥远的、缥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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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9 |只看该作者
他的诗总是棋差一着, 但都能够8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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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9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你未必希望那是雅典之旅的鞋子”呢?……“古代”也是靠不住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12 18:13:14编辑过]
http://blog.artintern.net/blogs/index/zhaoyuan
http://blog.sina.com.cn/greenchrysanthem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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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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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41 |只看该作者
看了。据推测那些诗使用的是五笔输入法。
“约”应该是“的”
“运”应该是“远”

呵呵——有奖捉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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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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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56 |只看该作者
下了学习
谢谢二十月
现在我在练习铁头功 还找了个陪练</p>
http://henghzg.blog.tiany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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