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
小村
反抗的人即便重新生活一次,归根结底也是毫无意义的。
在决定搬入小屋后,他准备好了足够多的花生、咸菜头和饼干以及茶叶。在他的生活里,这四样缺一不可。他每天会嚼食一把花生,和着咸菜一起,边呷着浓茶边吞咽它们。他只习惯于在夜间吃一些饼干,以解饥饿。正是因为这种饮食习惯,他看起来瘦而不弱,面有润色。那是因为花生的缘故。但胃却不是太好。
在住进小屋后的第六天,花生仁已经被他吃得精光。于是,他便从床底拖出了一个编织袋来,那是一大袋未去壳的生花生,壳上都还附着层干泥。他耗去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用于花生的清洗工作。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在小屋外架起了锅灶。这是六天来,他第一次做饭。在头一天晚上,这个习惯了吃干粮的家伙用铁铲打死了一只老鼠。他照着以前学会的剖鼠方法,将老鼠破了膛,去了毛,将老鼠整个儿扒开,然后用绳子将其悬吊起来,样子有点像只待烤的鸭子。但他对鸭肉的厌恶是难以改变的。对猪肉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而牛肉,他也只是喜欢生吃,用刀割下,一口肉一口咸菜,再就上一口茶。他对鼠肉的兴趣从未减过。他经常能找到老鼠的窝,然后将还未长出体毛的小老鼠用镊子夹出来,用软毛刷将其体表外的虫子刷干净,再在大清水杯中涮一下后——扔入滚烫的开水或酱汤中,或者是油滋滋的平底锅上。通常情况下,他都会撕下一小块的鼠肉来,放它在窗台上。他这样做并无为防止肉质变坏的目的,这只是种习惯。还有猫要来。
还有猫要来。他甚至发明了一种装置,能辨别动物性别的装置器。他曾将这种他引以为豪的发明安装在窗台附近的某个位置,隐蔽而无疏漏。他设置好模式后,便会满意地睡去。“希望再来只傻大咪!”他总是这样眯眯笑着睡去。
我们惊异于这部装置的准确性,它能无误地以不同的蜂鸣声报告出出现在它周围的动物的性别。他只希望能捕获到只猫。于是便设置好了模式,在预设档,他将旋扭调到“M”档位。他始终不变地将“M”理解为女性。这种认定,在漫长的时间下已近为一种概念,一种思维。还有一点就是,装置虽然功能强大,但对光临至此的其他动物来说却是毫无危险的。这样看来,他简直是在对猫进行有计划的谋害,用他那叵测的心。
当初发明这部装置并不容易,他的最初想法是想捕捉到母猫,然后再用其勾引来公猫,以此来实现游戏精彩的一部分。按照这一初衷,装置的结构并不会像今天的这样复杂。假如真是这样,他又感到某中不满足。他需要一个竭尽全力的过程。那是种身心交瘁的感觉。因此他的努力已近乎偏执。他相信诱引母猫所获得的快感是等同于诱引女人的。他还知道的一点是,两者所不同的是,母猫并不会恨他。因此,他多多少少地感到心有所安。还感到有所快乐。
他吃过了烤的鼠肉,便回到屋中打算写点什么。他只能在这个小屋子里诅骂这个世界所充满着的不合理,和去哀叹那些无法说明的苦难。因此,他又感到焦虑不安,因为他深感自身的某种无能。“并不存在一种绝对的反抗!”
[I]——一旦强烈地反抗,便会更加确切地感知到自我的存在—— [/I]
他这样写道,并感到难过。
[I]——假如我束手就擒,那又将会是被谁而俘?那又怎么可能——[/I]
他有打算把自己的捕猫计划写一个小说出来,他还在纸上这样画着:
诱引→捕获;诱引→被诱引(死);再诱引→被再诱引
在他眼里,再诱引的成功等同于再次性交,性交次数随着再诱引的成功而增加。
[I]——多次的再诱引成功,使她不得不多次地与不同的陌生对象进行交媾,我敢肯定她的不自愿。因此,我对她充满了怜悯,但计划并不会因此而停止。我只是帮她处决掉那些强暴者。这是我的职责,也是出于策略。我要保护好我自己,虽然她真的不懂得恨我——[/I]
他接下去写道:
[I]——我想起了那个女人,她轻柔并且也狠毒。在我确认我们彼此间的交往毫无意义后,我便依然与其决裂。她欣然答应,虽然也为此事表示出了一定的悲伤,但这不代表什么——[/I]
他写到这里便停下了笔。显然,他是在追忆以往的某段感情。这段感情可能是他的惟一,但也可能他的每段感情都大致相似,甚至像是在循环着某种模式,这个模式等同于再诱引与被再诱引,除了性交的次数增加以及偶获一点点心灵安慰外,别无其他。于是,只有厌倦和决裂。
在捕获第一只母猫后,他便调整了一下装置的设置,蜂鸣器的声音被设置成了较原先更有急迫之感。他还抓紧时间发明了催情药剂。事实也证明了药剂的功效不凡。在猫性交完后,他便将公猫杀死,并取出它的脊梁。他对吃了猫脊背便会丧失御寒体质的说法深信不已。“我并不是心虚,那是种经验,也是种科学。”
他沉迷于这种游戏不可拔,并同时也感到某中慌张与不真实,翻开他日记本中的一页:
“我已经对杀戮完全失去了兴趣。这种厌倦还包括对窥视性爱表演的热情的退潮。一直以来,我就像在做梦,每天晚上一边对着白墙作吻,一边在低低吟着那种快感的假声,起起伏伏,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此举的无聊与愚蠢,并因此而厌恶自己,极度地并伴着呕吐。这一点也不夸张,我感到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荒谬与可笑。从良心以及道义上来讲,我实在不忍心继续这种应该称之为迫害的活动,或者说我应该去打死几只老鼠来得更正确。”
翻过一页,看到了他作的这样一个表,还附上了一小段小字体的说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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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从此可以看得出来,被诱引者的身份是可以互相转换的。还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两者间的关系是混淆不清的。还可以这么说,诱引者在某一特定方面是绝对要强于被再诱引者的。所以,被奸者不应感到可耻。[/I]
于是,他在完成这个图表以及这段附加文字后,又感到了种深深的矛盾,并随之而陷入困境。他砸起了桌子,他是要砸掉这台还未研制成功的机器。他还点起了炉火,将桌前的一堆药剂扔了进去,火焰高高蹿起,五颜六色。他原打算研制出一种新的装置,加入某种药剂后,就能诱使猫与鼠进行媾和。他感到,假使此举真的成功,那便是真的责任重大。
[I]——关于猫于鼠的性事,想来实在有趣。但我实在难确定本就为强者的猫是否会被鼠所奸,而假如事实相反,那也是在情理之中。而更可确定后者必为奸杀。这就是我所苦恼之处。之所以感到责任重大,那是处于对我自身的了解,像做辨识性别的装置器一样,我同样会感到某种不满足。我总是喜欢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那样的话,我将会变得无限的伟大,因为诱奸机器的发明。我虽然对未来毫不关心,只相信一种确定无疑的东西——活着的感觉。但基于对未来性事的混乱所抱的担忧,我还是会感到诱奸机器的发明将是很不道德的。但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对强奸这一行为的逐步消除,这当然是美好的。或者说一切性事都已成为广义上的强奸。因为交媾双方都是处于被操作状态,就一般行为发生而言,多是为受到强迫和驱使的。假如措施不利的话,那将会给世界人口带来怎样的一次可怕增殖!可怕,实在是可怕的!
于是,我失去了所有的信心——[/I]
最后,他边将剩在碗里的一块烤鼠肉抓起嚼在嘴里,还不断重复道:“对有机生命的强奸或是诱奸将永远是危险和不划算的。
05/7/8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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