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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ery funny，Pe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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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57: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不晓得他名字的。这个男的，中年人。他其实有很多名字：匪夷所思老头，说不清老头，爆冷老头。而他又实在是太怪，他的怪，比匪夷所思、说不清、爆冷都要高出一个头，于是大家就都叫他怪老头了。他原本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也不是忘了，而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就出现了，替代了原来的王王王德伍。 　　——说起来，王王王德伍哪儿去了？会不会是怪老头为了替代他，把他给杀了？或者，眼前的怪老头，就是变化后的王王王德伍？ 　　噢，王王王德伍竟然还会变化！这个妖怪……是的，一定是这样……这个妖怪，王王王德伍一定是妖怪！要不然怎么每次我没穿校服他都知道：还专挑我到厕所时，约摸刚脱下裙子，他就在外边儿喊了： 　　“徐——晟——琪！今天——，你又——没有穿校服吧，我一听——你没拉拉——链就尿尿便知道！你——马上给我出来！” 　　“咿——尿得煞不住车啦——” 　　这个妖怪，一定是趁我早上入学的时候，变幻成门口的保安，或者是监视我停车的皱脸婆，在我还没跨入教学楼大门，还根本没经过他办公室或他每早必出现的过道时，他就已经知道我没有穿校服了。亏我每天专门从后门包抄，并从2楼一个很臭的厕所门口那边绕进教室。我没有穿校服，我穿着裙子！很短！而且是那种，坐下去之后一定要往外拉一拉边儿、往两腿间的凹槽里按一按的裙子。我爱穿这种裙子，而且我有自信把它穿得好，这种短裙，如果腿上肉太多，站着时还看得过去，一坐下，两腿的肉马上如化开来的果冻，白剌剌的两大摊，难看得要死。而我穿，就不会那样。无论是坐还是站，腿都是结结实实的两节藕。当然，有时我甚至故意不穿校服而是穿着这种短裙，从王王王德伍跟前走过，也不要从离他很近的地方走过，就选放学时，天麻麻黑，王王王德伍腋下夹着颜色为狗屎黄的公文包从办公室里走出，准备下楼时，就在这个拐角处。我。出现了。穿着短裙，并假装没有看见他，或打电话或与旁人聊天。如果是在打电话，他是不好喊住我的。他要对我进行性骚扰乃至强暴等行为，都是可以第一时间报警的；如果和别人结伴而行，他也是不好喊住我的。他能说什么呢？当着别的人的面说？ 　　……徐晟琪你又没穿校服…徐晟琪你不要穿短裙子…徐晟琪你不要穿裙子…徐晟琪你什么都不要穿……… 　　王王王德伍，可怜的王王王德伍，我准备把这裙子边儿上的一根白线头留给你，因为我老是很注意它，这个白线头，拔又不不好拔，它在我身后，象一个隐秘的纤细的尾巴飘来荡去，而我不拔它，是准备送给你的。不不，不是让你来拔，那样你会乘机摸我的腿，甚至借口手太油滑，捻不稳线头，便把脸凑过来，用牙齿来咬断它。太狡猾了，那样你不就可以顺势闻到我裙底的体味了吗？你会用鼻子猛得一嗅，再象大便完后长舒一口气——噢不，你的口气实在太重了！线头绝对不能留给你！ 　　下了晚自习，我飞奔出教室。因为晚自习后，人总是迅速散去，走的慢点便很快只身一人。走在前面的人会忘记你，他们顺手把走廊尽头的灯关上，并顺手带上大厅的玻璃门。那门“喀哒”一声关上，原本是推得开的，但过了一个钟点，门闩就自动地、悄无声息地别上了。操场的路灯依次熄灭，象多米诺骨牌那样依次地倒下去，黑下去，然后是锁校门的声音，夹杂着皱脸婆催促最后邀自行车的人快点滚回家的叫喊。就这样，我被锁在了教学楼里。 　　我一步也不敢走，我只敢顺着墙壁摸一摸，找一找。太静了。太黑了。这种静，让人惧怕。就象惧怕一个骤停，你不知它究竟要休止到何时，又何时再突然地响起来。会不会休止到永久？我甚至担心这寂静的空气会改变嗓音的波长，让我的耳朵听到一个又老又吃力的问句：“到底还有没有人……？”我连说话都不敢。 　　我也不敢四处地看。我怕突然看到什么东西，但我怎么也不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这感觉真是要人命。而且，我真能确定这教学楼里，除了我只有我吗？ 　　……王王王德伍究竟走没走？似乎白天没有怎么看见他的身影。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厕所门口叫喊我的名字了，他也很久没端着长满茶渍的口杯，走到污水池倒掉隔夜的茶水，手伸进去把剩下的茶叶抠出来，甩落在池子里。不对，王王王德伍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了，没有任何人提起过他。他死了吗？可是也没有人提起他的死。仿佛王王王德伍是个鬼，只有我看得见，我每天煞费苦心地跟一个鬼兜圈子。不，他不可能是鬼，课间操时他还要出来按喇叭开关，而鬼是不能按开关的。…… 　　直到第二天清晨，校工来开玻璃门，我这才醒来，浑身酥软。我仍然穿着昨天的短裙，我按着裙边儿顺着墙慢慢站起来，上衣却是皱皱巴巴了。我没去管上衣，好好扯了扯裙子，让它既平整又顺滑地贴着我的屁股和腿。可是一摸脸，油兮，我立即想到它一定是黄色的，而黄色，通常会联想到的王王王德伍那狗屎黄的公文包，当然我的脸不可能是狗屎黄，我也绝不认为自己脸看起来象狗屎。而且，就算的确是狗屎黄，它也不会看上去象狗屎。只是这个黄色，黄得太厉害，太退，太旧，太干裂，就仿佛我仍然沐浴在暮色之中。而现在，现在是清晨，一切都是冷的，白的，脆生儿的，清爽润肺的。我看着迎面走来、陆续走来的冷的白的人们，挎着书包，穿着校服（眼皮还稍微有些浮肿），手里拿着包子、鸡蛋一类吃了会留下口臭的早餐。我从不拿在手里吃这些，除非还有米粥或豆浆可喝，让我压一压味。要不然，口里留有早餐的臭味，带着这些口味早自习朗读——必定是发臭的英语美句或数学公式——随堂考，冷不丁遇着个难题，必须得咬着笔帽想的，发臭的笔帽一定让人再也不想用那只笔，或者就此忘记用什么万能公式…——多么愚蠢的一天！而现在，我饿极了，并且想到自己面如Ｘ黄，真糟糕。我难过。我想坐在楼梯旁的地上，不去掖挪裙子就坐下。 　　“徐——晟琪同学。” 　　我太饿了，甚至有点眼前泛花。他逆着光走到我跟前，这使得光看上去更白更亮，他更黑更沉。我皱着鼻子看那个黑沉沉的人，他把夹在腋下的狗屎黄换到腹前端着，浮肿着眼皮，下巴一缩，瞬间便没了脖子。 　　“不要坐在楼梯口，徐——晟琪同学。” 　　我有点犯恶心，再加上饿得遭不住，手脚冰凉，一阵眩晕。不过我希望我再饿点，就真的在王王王德伍面前晕了过去。让他以为我果真得了什么不能说、不好说、说不清楚的不治之症，然后对我倍加小心，什么没穿校服啦，裙子太短啦等等，在我确实得了病这个重大前提下，统统不值一提！ 　　英语考试有一道题，我完全不会做。虽然已经咬过笔帽了，而且咬得很用劲，把它咬成了一个苞谷。可还是不会做。作文题。我连题目都没有看懂，总之，我必须得做它。这满满一页纸的版面，全空着会非常刺眼！虽然最后收上去的卷子会把写有姓名的一头密封，我大可以不写名字，但王王王德伍会吩咐所有的老师，用装有特殊墨水的笔，伸进密封袋的缝隙，在姓名栏处做上记号。当试卷分发下来时，如果要查谁没有名字，是容易的，那么我得赶紧把名字补上，可是，新笔迹一旦覆盖，特殊记号就会浮现出来。而如果我既没有做作文题，大方地空着满满一页作文纸，又没有在姓名栏里写上我的名字，最直接的后果可能就是王王王德伍再也不会让我穿裙子了。或者，让我马上脱下裙子，光着下身走出去。 　　题目，对，得先看懂题目。于是我拼命看题目。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看，再连起来看，再循环往复地看，拆开，组合，竟然没有想到用找从句看主干这个高级办法。其实用不用这个办法同样不奏效的，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是从句，哪些是主干。至少不知道，谁从属与谁，谁被谁包养。索性看看旁边的人的卷子…妈的全跟犯了鸡爪疯似的，右手握着笔突突突突地在纸上点着，大拇指关节都发了白，手上的筋全在乱跳。右手突突着，左手也忙不迭地去盖上新缝合上的笔迹。谨慎。太谨慎了，专为防着我来的。这些织布的人们，一只手飞快走针，一只手整合针眼，两手之间只留有一个嘴巴的空隙，不给我的眼睛一丁点停留的理由。我开始紧张起来，我预感到我的裙子将被宣判死刑。已经听到有些做好作文并准备交卷的人开始咳嗽了，我不认为那三长两短的咳嗽是某种暗号，更不会是选择题的答案——这么多的选择题，咳到一半肯定喉咙又痛又痒，便真的大咳起来。听答案的人就此倒了霉，因为他听到了咳咳咳咳咳，可是，哪里来的Ｅ选项？ 　　晚自习一下，我猛地站起来，迅速把脚从地上绕来绕去的书包带中抽出，往四下里拉扯裙子的边儿，用手掌把皱起来的部分搓平，也顺便蹭一蹭手心的汗渍，然后飞奔出教室。我跑下了楼，跑出了大厅，推开了玻璃门， 　　“徐——晟琪——” 　　我跑得更快了，两手摆动地象刀似的在操场上跑着，跑过了路灯，跑过了自行车，跑过了皱脸婆，跑出了大门，再也不敢回头看。 　　 　　 　　我翻到既看不到姓名栏，也看不到作文题的那一页，紧紧地按着它，附和着旁边的人僵硬地轻笑着，后脑勺瓦凉瓦凉。“竟然英语作文，通篇用拼音写成。Very funny,God! ”我按着试卷，不敢翻到最后一页的作文题上去。Very funny,God! 　　God？我没有听错吧，他/她/它说God？作文是我写的，不是God！一时间，我忘乎所以，竟然有点忿忿起来，嘴角一松动，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昂？！”我差点马上用手去捂嘴，幸好大家仍在哄笑，教室里“哗——哗——”乱响，我的声音没有引起谁的注意。他们也不能从外表上，就判定谁写了这作文。我也没有流汗、脸红，但我手脚冰凉。我想现在我的脸色大概是白黄白黄的，不过我平时就有些白黄白黄，现在这个模样，没有人会起疑心。我仍紧紧按着试卷，我知道最后一页就是作文题，我紧紧按着它，象要把它印在桌面上。可是印在了桌面上，不就无处可逃了吗？每个星期还要轮番调换座位，现在我坐的这一排将会向左后移一个位置，前一排也向左边依次移下来。没有哪一周例外，就象工厂流水作业线上的传送带，总是钟点一响，就开始准时传动。强大的规律，我无处可逃。如果果真把作文印在了课桌上，我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带着它逃跑。你要求课桌随你走，一定会被怀疑那上面做上了可疑的记号，或者被挖了一个洞，或者刻了一个“早”字。这些舞弊行为，破坏公物行为，都是要被浸猪笼的，我没有必要因为课桌牺牲我的清白！我更忿忿了，迅速而有力地把试卷掀地翻了起来，清脆的“哗啦”，一声。作文题从高处缓缓落在桌面上，平平展展，蓝花花的一大页。……原子笔写成的作文……“Yi qian de I and xian zai de I…
”我开始小声朗读它。“…Mei you ren tell me why,zhe yi qie jiu jing shi why…”，并越读越大声，奇怪的快感让我无法自拔，我甚至有想在校园广播里匿名念这篇作文的冲动。除了题目两头有十几码字的空隙外，从最上一排到试卷底端，我都没有分段，也没有太多标点符号，全是冷静的陈述。就象现在我的朗诵般冷静，客观，毫不动感情又似乎怀着巨大而深重、不可言说的情感。 　　“徐晟琪，王王王德伍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一惊，立即把试卷重新合上，翻卷过来——空缺的姓名栏赫然出现。我假装打开笔盒放笔，手挡在姓名栏前晃来晃去。把笔换来换去地放，然后关上笔盒，拿起它，盖在空缺的位置上。 　　此刻，我宁愿就叫一个笔盒。徐晟琪，根本就不曾出现在这个学校过，这场英语考试，更是与她无关。我走出教室，脚在鞋里微微打滑。手也有点滑腻，不时碰在一起的脚踝也开始滑。屁股沟热热的，被汗打湿后也有点滑，象一个切成两半的柠檬正相互挤压按摩。我的身体开始滑脱，我的筋肉也正在滑——从骨头上滑开，让骨头失去了保护和润滑，连续地发出噶嘣噶嘣的声响。我不得不停下来，一支腿立着，另一支腿朝外胡乱蹬了几下。我突然意识到旁边或者后面正有人经过，一个穿裙子的人，走到半路突然这样蹬腿真是非常怪异！我感到窘迫。……似乎手臂摆起来也显得过于地长了，可是又不能不摆动它，要不把它顺着裙摆贴在我的大腿两侧…可这样走起来，不是和高抬腿走步一样吗？那还是稍微摆动摆动它吧，因为我实在担心它前后甩得太厉害，导致手臂变长，也拉垮了肩膀，这样，脖子也就越发的长了。我可怜的脑袋，端在这又细又长的脖子上，似乎走得快一点，或者跳两下，它就会慢慢向后倒去，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得老远。 　　难道我的脖子真的看起来太长了吗？我停在楼梯拐角处的镜子前左右转着看。是的，不光长，而且光秃秃的。我伸手去彻底地摸，摸到了一颗痣。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在脖子的那个地方，会有一颗痣。我全神贯注地站在镜子前，在脖子和后背间抓挠。正当准备理理裙子的褶皱时，突然发现，裙子边上的白线头，已经不见了。  　　　　　　　　　　　　　　　　　　<chsdate wst="on" year="2007" month="4" day="22"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2007-4-22</chsd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