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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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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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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8-12-23 21:40: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1、

项羽小时候的理想是长大之后去贩卖煎饼，这个理想只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停留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不久之后，楚国被灭，项羽家族几被血洗，他带着弟弟项庄，跟随着叔父项梁，流亡到了当时的吴中。项羽在路上对着弟弟发下恶誓，将来定报此仇，我们知道，项羽后来做了西楚霸王，然后把仇家一个一个地铲平了。
我们先来谈谈项羽小时候的事，由于出身名门，他的地位自然与同龄人不同，除了他的弟弟，他几乎没有玩伴。项羽与弟弟的关系不错，虽然有时会出现打斗事件，两人很快就能和好如初，因为他弟弟也没有玩伴，大家大眼瞪小眼，凑合着过吧。后来项羽设下鸿门宴，项庄还试图帮哥哥干掉刘邦，可惜当时项羽心不在焉（也有人说项羽是动了妇人之仁），以致让刘邦溜了，才有后来兵败身亡之祸。
关于项羽年少时的理想是想贩卖煎饼的事，历史书上没有记载。每个少年都有不着边际的梦想，项羽也不例外，他的梦想就是卖煎饼，穿街过巷，自由自在。但这个理想是很难实现的，要知道，项羽身为名将项燕之后，有此理想，简直是岂有此理。项羽的理想一直没有对人说，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漂亮的虞。
关于理想，有很多可以补充的地方，项羽在深秋的一天骑着白马从定安街上经过，见到一个老者，飘飘然有神仙之姿，摆着一个煎饼摊，以悠长悦耳的声调喊道：“煎饼哩，又大又好味的煎饼。”项羽便跳下马来买了一打，为了这一打煎饼，项羽挨了项父加强版的鞭打。当时项羽表现得很不服气：“项庄也吃了，为什么不打他。”项父闻言，把项庄也叫了过来，让他们跪在一起，轮流抽，那时秋高气爽，两兄弟被打得皮开肉绽，背上布满是不规则的条形纹，非常好看。
这个故事可以证明项羽与弟弟的关系不错，因为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说事后项庄有怪责哥哥的意思，但是他更多是在回味刚才美味的煎饼。项羽说那些油葱煎饼真好吃，但下次我们得偷偷买才行。在项父看来，煎饼这种下三流的东西，根本不配进入儿子们的肚子，认为有失身份。多年之后，项羽对虞姬说：“其实我当初的理想是想做一个卖煎饼的。” 虞姬便掩住他的嘴巴，温柔地说：“大王可别说这种有失身份的话。”这种不咸不淡的话让项羽倍感孤独。除了下三流的东西不可食之外，项羽还不能和其他的同龄人玩，原因也是上文那个：有失身份。所以少年时的项羽注定是孤独的，但他想不到的是，那种孤独感会陪伴着他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
年少的项羽很孤独，这种孤独是黑色的，棉絮状的，像是黄梅时节的雨水。我们知道，项羽日后是成大事的人，但他做了西楚霸王之后，整日心不在焉，发着年少的旧梦，又长时间生活在刀光剑影之后，渐渐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最后趁着兵败，引颈自刎了。

2
项羽族人被灭的时，他发过毒誓要报仇，但英雄落难，他们流亡的路上无干粮可吃，便去抢人家的煎饼。项羽流亡的时间有一年之多，其间吃了无数煎饼，还是意犹未尽。他们第一次抢到人家煎饼的时候，项羽兴奋地问叔父项梁：“我们可以吃这个？”项梁边吞边答：“为什么不可以？”确定之后，项羽吃掉了许多张煎饼，长到这么大，终于可以自由地吃煎饼。关于项羽一干人等抢煎饼的事，也可以补充一下。众所周知，项羽身高八尺，力能扛鼎，是个英俊的大块头，卖煎饼的一听他们是来抢煎饼的，觉得自己没必要做抛物线运动，便咬紧牙关说：“要多少你们自己拿好了，可别砸坏是我的摊子。”这就是项羽第一次抢煎饼的情景，他觉得抢人家的东西人家应该会象征性地反抗一下，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人家扔出去，谁知人家这么大方，像是施舍一般，这个时候就有点难摆POSE了。项羽使眼色向叔父征求意见。只听见项梁大喝一声：“你丫当我们是乞丐啊？小羽，小庄，砸摊子。”项羽兄弟俩就把人家的摊给掀翻了。小贩缩在一边，战战兢兢，看着那帮暴徒把东西一掠而光。
乱世就是这样子。小贩要对付的不仅限于城管，还有那些逃难的暴徒，不知在什么时候会突然涌上一群人，把你的档口砸成稀巴烂，将你的财物席卷而空。据我所知，那个小贩再一次被抢之后，不再卖煎饼，改去铁匠铺打刀，不到一年之后参加了革命，加入了项羽的军队。
项羽去参加革命是自己始料未及的，虽说他想报家仇，但并不想革命，革命很苦，人命很贱。但现实就是现实，容不得半点幻想的空间。叔父起义之后，项羽做了副将，开始领兵杀人，他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杀人无数，令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过上凄凉的守寡生活。除了在战场上项羽表现得相当英勇杀敌一丝不苟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心不在焉。但他不能把厌倦杀人的想法表现出来，因为那会乱军心，得军法处置。
身为项羽的叔父，项梁极为欣赏项羽。他对项羽说：“你父亲过世之后，你就是我的儿子。跟着我好好干，日后繁华宝贵享之不尽，到时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怕项羽过于孤独，便将一个抢到的歌妓送给了他，项梁是过来人，知道这时候的项羽会需要些什么。这个歌妓就是虞姬了。她一个出色的女性，尤其表现在性事方面。项羽初次见到这个尤物便被她深深地迷住。他拉起她的纤纤玉手许诺说，定会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尽快结束战事。虞姬只是低头浅笑道，能伺候在将军身边，已是贱妾的千世修来的福分，岂敢多作奢望。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项羽决心做一个万人敌。他要做虞姬心中的英雄。年轻时候的项羽精力过人，白天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而过挥刀砍人，夜晚还要巫山云雨寻欢作乐。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垓下之围。据虞姬保守统计，在辗转奔走的三年之间，一共项羽做爱三千七百五十次，平均起来，一天三次，令人惊叹。
项羽的部下评价项羽就八个字：“骁勇善战，谋略过人。”跟随项羽是他们最为自豪的选择。战场上永远是残酷的，倒下的不只是敌军，也有自己的战友。但他们觉得这是建功立业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不为正义，只为生存。试问一支经常抢劫，不抢劫就饿得要死的军队怎有正义可言呢。
3、
年轻的项羽流亡到吴中，曾目睹秦始皇出巡。那个真是万人空巷，争着观看，比围观圣火传递的人还要多。秦始皇坐在华贵的龙床之上，可谓不可一世。当时项羽和叔父也挤在人群中，被左右摇摆的人潮顶得喘不过气来，项羽感到浑身不自由，心里想这孙子有啥了不起的，又不是外星人，凭什么这么多人观看他。本来项羽和叔父是出来顺手牵羊的，考虑在某个人少的地方下手，忽然之间，人群齐声惊呼：“皇上来了！皇上来了！”人潮汹涌而至，把他们二人夹在了中间。项羽在这个时说了一个相当有豪气的话，他说：“切，我日后可以取代他。”项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拖着他从人群中钻出来。“你嫌命长是不是，会杀头的。”
其实，项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是想真的取而代之。孤独的项羽不喜欢簇拥，被这么满山的人观看，并不是一个愉快的经验。历史学家把项羽当时说的话记了下来，后人便赞项羽少有大志，幸运的是，项羽的确成了霸王，要不，这句很励志的声音，就令看客笑掉大牙。当时项梁也批评他说，年轻人得脚踏实地，谦虚一点，别说这种没用的大话。所以，我也一直不敢对别人说自己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小说家。
我们小时候也有许多大志，某时期想做一个科学家，遨游太空，某时期又想做医生，扶危救世，某时期又想做剑士，杀富济贫。少年的心理就是那样，飘忽不定，哪样看上去酷一点就想做哪样。当然，对酷的理解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看法。家长对于我们远大的理想，都是抱以欢欣鼓舞的态度，似乎理想之光就在眼前出现了一样。
项羽当时也是那种飘忽不定的心理，一时想卖煎饼，一时想做皇帝，但皇帝梦高级得无语伦比。项梁嘴上批评，但心中暗喜，这后生前途无量。
据历史记载，秦始皇出巡浙江不久，便在一个叫沙丘平台的地方挂掉了。他生前做了许多大事，也做了许多荒唐事：统一六国，修筑万里长城，焚书坑儒，自封为始皇等等。后人对他的评论已经多如牛毛，在此不作讨论。秦朝存在的历史很短，只有15年，但那却是一个英雄与狗熊辈出的年代。
秦始皇死了之后，秦二世出台执政，暴政比其父更过之而无不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人民赖以聊生的小本生意基本上都做不下去了，于是，便起来革命。领头起义的是陈胜与吴广。这两人后来也割据一方，干了不少缺德事。
现在说说起义的经过：
那天官府又照旧派人出去收管理费。当时执法人员刚被领导克扣工资，心情已经是不太爽，加上近黄昏，早就过了上班时间，一个个不是想着家中的老婆就是想着别人家中的老婆，心中的怨言像蟑螂一样乱窜，因而执法态度很差。有几个水果摊因十几天里没都收入，执法人员很熟练地把人家的摊子掀翻了。这本来没什么，平时执法亦是如此一般，但让民众觉得受不了的是，他们还每人给了摊主一脚，而那个摊主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伯。
当时项羽也在，看到这一切，不禁怒火冲冠，全然想不起自己也曾砸过人家的摊子。项梁按着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但已经有许多市民看不下去了，不约而同地靠了过来，把这些政府人员围在了中间。
领队的一看势头不对，马上变了脸色，他把剑拔了出来，环顾四周说：“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啊？”人群立刻停止了喧吵。领队看到自己威力尚在，放了一点点心，叫部下停下来，准备收队开溜。“让开！让开！”他们一个人手握刀柄大声喊道，但没有一个让开，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时，被执法人员踢打的那位老伯喷了一口鲜血，头一偏，死掉了。
“操你妈的，干掉这帮畜生。”项羽从人群中闪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把那个领队的脑袋打成了一个烂柿子。
“操他妈的，干掉他们。”人群中的呼喝声如雷一般震动。好几个被民众打死的执法人员中，都不同程度地尿湿了裤子。革命，就是集体爆粗口开始的。
4、
关于吴中这个地方，也有补充。当时民不聊生，都在黄泥街上生活，如猪狗一般无异。吴中的街道从早到晚都是尘土飞扬的，光线昏暗，因为集居的人相当多。逛一个早上街，满衣尽染土黄色。那个时候，民众的生活像黄莲，外形也像，脸黄饥瘦，见到食物眼睛就发出一道强光，像动感超人一样。吴中多才俊，是当时唯一一个还有点文化的地方，他们的文化体现在制造舆论方面。
项羽出手打人的当晚，没有参与闹事的民众都收到一份以上的报纸（这种报纸后来为后来发动起义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些报纸其实是一些没削好的竹片，言语简洁：“血气男儿见义勇为，一拳打死执法人员。”另一个写道：“英雄挺身而出，差头倒地身亡。”不知事的民众纷纷猜测这个一拳打死政府人员的神秘男子是何方神圣，紧接着又来了一份更简短的报纸：杀人者，项羽。
最后一份报纸彻底把项羽出卖了。官府立马派兵去搜捕项羽。
领导很气愤，拍案而起，口沫横飞地对那些士兵训话：如反抗，杀无赦，他娘的，欺到老子头上来了。那些可怜的士兵接受口水的洗礼之后，分成几个部队展开搜索。但项羽一干人等早已不知所踪。
先回到案发现场再看一下。
项羽想不到自己一拳就把对方给打死，一时不知所措，并且那么多的人开始对官府人员进行围殴，又让他头脑空白了好一阵子。他处在迷惑边缘的时候，项梁赶紧把他给从人群中扯走。项梁在前面跑得飞快，项羽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失了魂一般。
项庄见到他们回来，问他们究竟去哪玩儿了，怎么不把他带上，正在抱怨之中，他发现项羽右手沾有血迹，就问是怎么回事。项梁边收拾边说，你哥打死人了，现在得逃跑。项庄哦了一声，也开始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好东西好收拾的，他们本来就处在逃亡状态之中，只是现在的逃亡变得更为具体一点。
在他们逃跑的路上，项庄又对项羽抱怨：去打架竟然不叫我，唉，去打架竟然不叫我，怎么打架不叫我。项羽脸无血色，没心答他的话。他还是在想刚才怎么一拳就把人给打死了。那个差头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一个眼珠子都飞了出来。这是他平生的第一次杀人，那种感觉就像自己被别人用刀柄敲了一下脑袋，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人生总会有许多第一次，项羽经历了这个非同一般的第一次，为他后来的无数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不是你砍人，就是人砍你，很残酷的事，也顾不得晕不晕眩冒不冒星的。
他们一路狂奔，到凌晨大家都跑不动了就停了下来，只好躲在一个杂草从生的小树林里，回想着刚才奔跑的狼狈。当时起了大雾，他们喘粗气的声音惊动了森林里的飞鸟。成功逃跑的喜悦，把杀人的恐惧都冲淡了。
项梁说，呼呼，没回头路了，改天得杀回去。
那些士兵平时生活悠闲，训练又偷工减料，当然追不上他们。事实上，他们只是在二十里以内的地方随便搜查了一下，形式形式，意思意思。待到差不多时间，带队的便用手掩住呵欠说，好了，看样子是追不了的了，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接着搜。
就这样，让项羽他们逃跑了。如果他们知道项羽日后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认真一点对待，加班加点也要捉到他们。但世上哪有这么多先知，况且，就算让他们追上，没上千人怎么能制服他们三个，死早几个月而已。
待到时机成熟了，项梁果然不食言，在危机四伏的时代，带着项羽两兄弟，领导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

5、

我喜欢还没杀人之前的项羽，那个时候他很年轻，而且很英俊，虽说性子烈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好人。直到他成为了独霸一方的王以后，他的双手已经是沾满鲜血，连自己也憎恶自己，可是无能为力，这是命运使然。你知道吗？我们都没法逃避宿命。项羽的命运就是杀人，最后自杀。
项羽初次杀人后的几天，精神恍惚，几近崩溃。项庄夜里睡觉也能听到他讲梦话，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人，不对，我怎么会杀人，我杀了一个坏人…项庄被吵得睡不好觉，心情烦躁，便找叔父商量对策。项梁踱着步子思忖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女人来稳定他的内心，当然，这个女人得惊艳，他说。
项羽三人潜逃的期间，天下已经大乱。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开始和秦政府明火执仗地干了。起义军首领各自为政，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毁灭秦朝的人，以夺得权力与荣耀。
在这样慌乱的时代，妓院经营不下去了。老鸨携款外逃，妓女仓惶奔走。虞也从妓院里逃了出来，她不知可以逃跑到哪去，内心一片惘然，别人都走了，自己也走吧，这明说她是一个没什么主意的女人，逃跑之前，她故意用锅灰把自己的脸抹得像包青天那样，这又说明，她还有点机智。虞仓促的化妆骗过了一般人，但她隐藏的美却逃不过项梁的眼睛，他轻易就把虞掳走了。
虞逃出来的时候，心里其实还点兴奋。多年在青楼生活，如今总算是得到自由。那种心情与项羽初到吴中的心情极为相似。但想不到逃出来没半天，就让一个老男人给打晕了。
她在迷糊之中听到有两个声音，一老一少，“叔父，你怎么带个这么难看的女人回来？你眼中的惊艳就是这种惊艳？”那老的咳了一下说：“年轻人懂什么，一会让你目瞪口呆。”虞惊恐地睁开眼睛，拍了一下自己沉重的脑袋，一老一少便出现了她面前。
“刚才不好意思。怕你反抗，就把你打晕了。头还疼吗？先去洗个脸吧。”那个老人慈祥地说，语气就像和他的女儿说话一样。
虞一动不动，流下了两行热泪，泪水流经她的脸颊之处露出雪白的皮肤。项庄很久都没见过女孩流泪了，虞哀伤的眼神令他一时慌了神，他说，我出去接盆水来。
经过了一番详尽的解释，虞才用戴着玉镯子的右手揩干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那就是说，我以后都要跟着你们了？”项梁摇头一笑答道：“不是跟着我们，是他。”说着，往墙角的草铺里一指。虞便瞧见了熟睡中的项羽。那是一张英俊不俗的脸，但脸上表情却在告诉别人，他正在做着一些令人迷乱的噩梦。
好吧，虞低头沉吟说，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洗过脸之后的虞果然是一个大美人，肌肤胜雪，顾盼生姿。项庄私下暗示叔父说，我也要一个。
项羽醒来时，发现叔父和小弟都不在，但却多了一个美女，这个美女正幽怨地看着他。
“你是谁？”项羽拍着脑袋问，内心泛起阵阵涟漪，他还闻到沁人心脾的清香，精神为之一振。
“我是来陪你度过此生的人。” 虞把细软身子靠了上去，项羽紧张地抱住她。作为一个风尘女子，她当然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是夜，风过窗户，把摇曳的烛光吹灭。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项庄却失了眠。

6、

多年之后，在民间流传着虞随军的日记，那本不成篇章的小册子记录了虞跟随项羽南征北战的生活。虞断没想到，自己的日记会被后世人竞相抢购，更没想到书商会给它换上《我与项王的秘密生活》、《我与项羽那些事儿》之类恶俗的书名，并且在封面打上“惊险刺激，香艳动人”之类的广告语。如果她知道日后所发生的一切，即使在军营中无聊至死，也绝不会写什么日记，但前文已经说过，世人哪有这么多先知，就当是娱乐大众好了。
项羽在外面打仗，或者领军夜劫敌营，都是非常危险的事，但这种危险却与虞无关，她在营中无事可做，不是为秋雨所烦，就是为春光所闷，绣花、写日记和睡觉占据了她生活的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是陪归来的项羽聊天、陪护和做爱等等。
生活乏味至极，她曾一度想离去，但她始终没有离开，可能这也是她的宿命吧。
在虞的日记里，记录了项羽伤得最为严重的一次。
那是个寒冷的冬夜，大风把营外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虞抱着锦被，还是感觉到寒意侵人脚趾冰冷，被人割掉也不会有知觉那样。这个凄凉孤独的夜晚，令她想起了以前的青楼生活，那些恍惚的记忆就像是落在镜子上羽毛。风突然来了一个加速，啪的一声，外面似是某根旗杆被折断了。然后是汹涌而至的喧哗把她的断续的回忆一下子打断。这些喧哗充满了紧张与危险，使她猛地立了起来，棉被滑落，她冲了出去军帐。
虞见到的情景毕生难忘。
项羽满身鲜血，就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的左胸插着一根银枪，枪口穿过他的护甲，穿过他的背部，露出半个枪头，从胸口渗出的鲜血，遇到寒风刹那凝固。项羽双目微闭，却脸挂固执笑容，正是这个这个笑容令虞泣不成声。
虞，我们，我们赢了。项羽含糊地说出这句便晕了过去。
虞被人流隔开了，士兵吵杂的叫声不绝于耳，项羽在人流的掩护中送进了医疗军帐。虞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觉胸中一团闷气涌了起来，她飞跑到一棵树边，扶着树干哇一声吐了出来。

7、

在这一节，项羽不再称作项羽，而是被尊称为项王。这种身份的转变，正是悲剧的开始，但这个小说拒绝悲剧。所以，我会安排另一种结局的，请放心。
项羽称王之后，比以前更加心不在焉。叔父项梁在一场战役中死去，就像大多数士兵那样，他临死时并没有遗言，准确地说，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遗言，在那场战役结束后的三天，项羽和项庄才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找到了面目模糊的项梁。
项羽悲从中来，在他的士兵面前放声大哭。
那些日夜跟随项羽的士兵都情不自禁地满脸泪水，悲凉的哭声就像是此刻沙场上的幽灵，是游荡的，没有骨架的。那些与叔父一起逃亡的日子像天空疾驰而过的云朵飞快在项羽的脑子里掠过，但项梁的抱负，对他的教诲现在都是毫无意义的记忆了。
幸好，还有一个出生入死的虞陪伴在他的身边。
项羽在封为王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南征北战的欲望，这些欲望似乎是随着青春而蜕下了虚伪的壳。作为一个被世人称颂的英雄，其实荣耀只是流的着朋友与亲人的血而已。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也就是鸿门宴的那天。项羽对虞提到了他年少时的理想，虞姬先是说项羽的话会有失身份，但那何尝不是一种安乐的生活，远离杀戮，远离仇恨。虞姬沉默了。正当他们沉在幻想之中，忽有人来报：
“大王，沛公已到。”
那时候范增已经被封为亚父，项羽对他一向比较尊重，因为没有他的谋略，能取得今天的成功恐怕并非易事。范增想为项羽铲除劲敌，便设下此局。但我们都知道，刘邦并没有在鸿门宴中挂掉，而是从后门溜走了。项羽倒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范增摔了杯子。他说，这小子，屁用也不顶，迟早兵败。
范增简直是神仙，预知一切。其实从那天开始，项羽已经对杀人丧失了兴趣。他坐在宝座之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厌倦，明知道刘邦是个极度无耻之徒也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项羽玩弄着刘邦关过来的白壁，发现白壁之中含着一个红斑，它艳得像刚流出来的血。
有关项王的死亡，已经是五年之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的亲人，已经全部在战场中死去，可爱的项庄，他最重要的兄弟，消失在黑色的雨季。
那个时候，汉人尽得楚地，四面楚歌，项王仅余下的八百将士无疑是以卵击石。项王对死亡并不畏惧，虞也是坚强不屈的表情，这令他非常安慰。
但天不亡项王，在他领军突围而出欲渡乌江的时候，刚好有位老者摆船等候，这位老者很眼熟，飘飘然有神仙之姿，项羽不禁再度忆起年少的理想。
“我在这里等了你十年。”老者笑眯眯地对项羽说。
据司马迁《史记》记载，项王与这老者一番对话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渡江，选择了自刎，他作出选择的原因就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而在这个小说里，那位老者劝项王说：
“年轻人，过了这江，你就能过上理想的生活。想一想吧，你还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妻子。”
冰凉的江风把虞额前的一咎青丝吹了起来——她的脸过早地染了风霜的痕迹。
“可我实在是没脸面回去了。”项王抹着脸上的血迹说。
“隐姓埋名之后，脸面的事就没了。”老者继续劝，“快上来吧，大军即要杀到。”
数年之后，在江东一个非繁华的市集出现了一个煎饼摊，男的非常英俊，女的非常漂亮。有人传言那就是当年的项羽与虞，虽然没太多人相信，但也招来了不少的顾客。嗯，我喜欢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