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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火车站总是亮堂堂的,不像内地的火车站一般残破肮脏。记得夏天的时候同来自斯洛文尼亚的nejc在深圳坐火车去云南,他扯着我的行李包就往外拖:“不,不,李,我们不要坐飞机,火车就行了。我希望能在地面上好好地看一下中国。”我解释了很久,他才终于相信我们是在火车站里,而不是飞机场。
一进到火车站就能感受到如春的温暖,我从外面的寒风中闯进来,忍不住打了个颤。我拿着车票,在候车厅里找位置坐下来。因为金融危机的影响,很多来深工作的人被解雇了,本来也有一些人是准备继续留在深圳另找一份工作,以维持家里的生活和孩子的读书费用,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企业单位光顾着裁员,哪里还有招人的心思?没工作的日渐落魄,有工作的提心吊胆。眼看着春节又来了,失业的人纷纷收拾行囊返家乡去,工作什么的劳什子,明年再说吧。于是就在今年这年关上,火车站里涌进来了更多的人,熙熙攘攘的。
候车厅里的座位是铝制的,被早起的服务员擦得晶莹剔透,而且位置很充足,我是临近发车时候才到的,也能找到位置坐下来。当然也有人是不想坐在椅子上等车的,他们从包裹里掏出一沓报纸和两副扑克,吆喝够了4个人就坐在地板上打扑克,骂骂咧咧的。还有没坐在椅子上的是五口人的一家,拖着两个大行李包在进站口那里先占了位置。四五十岁的大叔踮着脚尖看路的尽头,盼着检票员出来。两个小女孩在他后面,趴在大行李包上写作业,母亲则抱着婴儿逗着玩。
忽然铃声一响,整个候车室都沸腾了。打扑克的三两下用报纸裹住扑克就往包里塞,连滚带爬地拖着行李往进站口那边跑,活像是听闻城管来了的一群天桥商贩。最休闲的是那五口一家了,本就堵在进站口处,吩咐女儿们收拾好作业,才施施然地把票递给检票员。
我举起行李在脑袋上也往人堆里挤,挤了两三下乡想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车票上面把个人的位置写得一清二楚的,先上火车的也没能占个更好的位置,最后一个上火车的也不至于要躺在吸烟区里。于是我准备退出来,等人潮过去了再进站。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我苦笑了一下。挤在人潮里,身不由己啊。
跌跌撞撞地挤过进站口,同样跌跌撞撞地我才挤上了火车。我之前就订了一个顺火车方向靠火车门靠窗的位置,白天的时候能看到旅途上别于城市灰暗的一派田园绿色风光,晚上的时候又能趴在桌子上休息,而到站下车的时候,我也不需要跨过一堆躺在地板上睡觉的人群,举着行李一转弯就能下火车了。
当我放置好行李坐下来后,发现我对面已经坐下了人,正是那五口的一家。两个小女孩坐在我对面继续做作业,母亲抱着孩子哄着睡觉,父亲则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
我捧一本散文临窗看,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眼神飘往窗外的防风林和防风林缝隙里面的庄稼。铁路旁边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一家人开着三轮摩托车往家里长途奔袭。这事情报纸上面也有报道,说是火车票难买,但总是要回家过春节的,这是深扎在中国人民,特别是乡下农民的心灵深处的一种对民族文化的虔诚,于是很多人干脆驱车返乡,不远千里。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母亲在跟一个尼姑聊上了。事实上我是第一次见到尼姑,印象中尼姑与和尚都是在深山老林中敲钟念佛的。这不得不让我想起坊间的一句话:世上两种人惹不得,一种是孤身上路的女子,一种是就是尼姑。
“廖太太,那贫尼就打扰了。”那尼姑说道,于是就在母亲旁边挤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去。
婴儿已经睡着了,母亲抱着婴儿跟尼姑攀谈。明显他们以前就是认识的,正巧是在同一节火车上遇见了,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巧。
“善缘师父这是要往哪里去呢?”
那个叫善缘的尼姑合了一下什,低着头瞥了一眼坐我旁边的父亲,温和地说:“贫尼这是往成都去。成都有寺庙无人管理,日渐荒芜,主持命我前往代为管理,不使丢荒。”
“天啊,成都那么远啊!”廖太太很吃惊的样子,眼瞪得圆圆的。
“你不知道吗?我跟廖先生有说过的。”善缘看着坐在我旁边的廖先生说。
廖太太咕哝着:“他有事可从来都是不跟我说的。”
廖先生这回可不得不出来澄清一下了:“本来是要跟你说的,但是忘记了。那次我去龙岗那边找工作的时候见到了善缘师父,她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情的。”
这时候婴儿却醒了,攥着小拳头哇哇大叫,左右折腾。廖太太哄又不是,抖也不是,拿一个摇鼓给他玩,却被一巴掌拍掉了。廖太太恼羞成怒,真恨不得摔地上算了。
善缘赶紧把孩子抢过来,搂在怀里哄。孩子抓着善缘的佛珠倒是玩得嘻嘻哈哈的,廖先生脸色一下子变了。廖太太倒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善缘师父有办法,以后这孩子啊,干脆跟师父你算了,省得惹我生气!”
善缘赶紧把孩子还给廖太太,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
车厢后面那边一阵喧闹,我扭头回去一看,原来是乘务员检票了。来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车票交给乘务员,女乘务员把票收集在票册里,换给我一张卡片。我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乘务员又微笑着对善缘说:“师父,请出示你的车票好吗?”
善缘合十说:“我没票。但是还请施主大开方便之门。”
乘务员一下懵了:“您没票?大师,没票可是坐不得火车的呀。”
“实在没票,万请通融通融。”
乘务员拿着对讲机交代几声,来了几个气势汹汹的保安,二话不说,把善缘扭了下去。善缘挣扎着说:“出家人与世人方便,为什么世人不与出家人方便啊!”
廖先生的脸色阴沉沉的,仿佛能拧出雨水来,掏出皮夹来找火车票。
乘务员鄙夷地瞥了被扭下车的善缘一眼,转过脸来又换上了甜美的微笑,继续验票。廖先生一言不发,递了火车票过去。
廖太太惊讶地捂住了嘴:“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出家人也做霸王车的吗?太可怕了!”
“住嘴!”廖先生恼怒地喝道,咬牙切齿,脑门上连青筋都暴涨起来了。
廖太太拍案而起:“我怎么你了!你为了一个尼姑骂我?我谁啊我?我是你老婆!为你生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老婆!现在你为了一个尼姑骂我?”才气势汹汹地拍案质问,说完却抱着婴儿嘤嘤地哭了起来,两个女儿也被吓坏了,抱着妈妈哭成一团。
“你们他妈的就会哭!哭,管用吗?老子丢了工作连饭都吃不上了,上次在龙岗碰到善缘,人家出家人,慈悲!把去成都的车费和生活费都给我们买火车票了,你还在人家背后骂人家,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啊!”
[ 本帖最后由 华丽 于 2009-1-22 11:5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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