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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子跑来报信的时候,郑屠正在刷牙,满嘴都是血沫,就像垂死的猪那样。阴沟里白一块,红一块,粉一块,煞是刺眼。郑屠早就瞄到小三子往这边赶,赶紧抹了抹嘴巴,猛地把搪瓷缸里的水冲到阴沟里,好像要消灭什么证据似的。
“小子,走这么急干嘛,什么天大的事!”郑屠一把揪住小三子,借力把他甩到地上,“哈哈,好玩好玩。”
小三子委屈地爬起来,涨红了脸,泪珠在框里打转,一脸哭相,小棉袄上都是土,黄黄的,晃得郑屠眼花。
“来来来,别哭,你妈听见又说我打你。爸爸不好,爸爸给你打打土,看你脏的。”郑屠一把拉过小三子,浑身上下把小三子打了一遍,响声震天,不知道他是打土,还是打人。
不过还好,小三子包裹的像个球,一点感觉也没有,满心都专注在似流非流的鼻涕上,冷冷的,实在太痒了。等郑屠一放开,扯起袖子就抹。
那黑的发亮的袖子上多了一道清亮的液体,郑屠不由地皱起眉毛,心想怎么养了个这东西,真讨厌。
“找我有事吗?”郑屠转身打了一盆洗脸水。
“那个王寡妇家的树倒了,把咱家猪圈给砸了。”
“谁教你变得这么没教养的,以后不准叫人家王寡妇,知道吗,砸成啥样了?”
“没砸成啥样,就是烂了几块瓦。”
“知道了,没事你玩去吧。”
郑屠洗好脸,溜达到猪圈,可不是,好好的一棵大树正压在自家猪圈上。王寡妇站的远远的,和一群妇女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不时往这边瞟着,看到郑屠,自言自语:“好好地一棵树怎么就倒了呢。”妇女们看到郑屠往这边过来,三伙两伙地往四周散了散,好像有人放了屁。
“老郑啊,你看这咋办,改天我找个买树的,收拾了?”王寡妇显得很不好意思的谄笑着。
“没事,收拾了就行了,没吓到猪就好,上次我那头刚下崽儿的猪不知道生生被谁家的鸡吓到,一窝小猪被老母猪踩死了四五个,白花花的小猪身上都紫一块青一块的,不知道有多可怜,把我心疼的哟。”郑屠瞟了瞟邻居老张,抄着手往牌场晃去了。
王寡妇心松了下来,可又好像想起什么,往歪树那里走去,低头研究了半天,好像丢了东西。
“咦,老张,这可是你的不对了。”王寡妇身板硬了硬,上来就拉老张。
“你看,你家的下水口正对我家的大树。”王寡妇指着老张家的下水口,兴奋地看着老张。
“这下水口又怎么你了?”老张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
“这不明摆着吗,你家的下水口殷了我家的树,才倒的。”
“我这房子今年夏天才盖上,才把下水口转到这边来的,怎么可能的事!”
“那我问你,为啥这树前年不倒,去年不倒,偏偏你家的下水口开到这边来了,它才倒?”
“大伙评评理,哪有这样的事。”老张实在扛不住,又怕王寡妇撒泼,急赤白脸的向众人求救。
“壮壮他妈,别闹了。”老刘见众人个个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笑,不知道都在笑些什么,忍不住想打个圆场。
“哎呀,王大成啊,你个不负责任的,你一死了事了,就剩下我在这受苦啊,我不活了,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王寡妇一看情形不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哎,我这是做了哪门子买卖!”老刘气鼓鼓地走了。
“张庆春,你个没用的,不知道丢人怎么写的,家来!”是老张老婆。
老张就怕王寡妇撒泼,看了看地上打滚的王寡妇,悻悻地回家了。
“散了散了,打牌去。”众人看情形差不多了,四散去,几个妇女又劝了劝王寡妇,当然没什么效果,也都心安理得地走了,只剩下王寡妇在那里干嚎着,叫着她那短命的丈夫。
日头渐渐爬上正南,王寡妇看着白花花的日头,两眼花白,见四周没人,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回家做午饭去了。
二
这天,郑屠刚卖肉回来,就看到几个人正围着他家的猪圈转悠,心想:莫不是拆迁的?抄了根棍子朝猪圈走来,“呔,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大哥,别误会,我们是买树的,只是现在麻烦了。”一个黑脸壮汉看郑屠来势汹汹,慌忙回答。
“噢,我以为是拆迁的呢,我这猪圈被他们砸过好几回了,他妈的,一群胆小鬼,单趁我出去卖肉的时候来,要是被我逮到,非剥了他们。”郑屠甩掉木棒,凑到黑汉子身前,“怎么回事,去刨树啊!”
“不是我们不想刨,是根本刨不了。”黑汉子一脸无奈,几个同伙也恨恨地。
“怎么回事,这是树精,刨了会死人?”
“大哥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来干活。”黑汉子一屁股坐在土堆上,脸上就一个字——愁。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说事,看小弟帮你。”郑屠那点侠义心肠又发作了。
“你真能帮我?”黑汉子腾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那位王大姐收了我两百块钱,把树卖给了我,本来我想着能挣一笔钱呢。不瞒你说,我们这一行也就靠着这老木头还有倒掉的树挣钱,可哪想这猪圈是用水泥板铺的,下面根本没有大梁,人站上面使不上劲,本来我想试着上去,小心点得了,碎你几块瓦陪你几个钱算了,可哪想你这下面都是大母猪,踩塌了砸着猪就麻烦了,现在一个大母猪也得一千块钱吧。这不,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千块钱?兄弟你是不了解行情,你猜我买这几头猪花了多少钱,你猜不着。”郑屠挑衅地看着黑汉子,一脸神秘。
“多少,还能超过这个数。”黑汉子竖起两个指头,一脸不屑,“俺庄上也有养猪的,这点事我还是有点把握的。”
“我这四头母猪花了整整一万块,怎么样,现在一窝可以下十七八个崽儿。”
“兄弟,你可被人坑了,根本就没这个价,猪倒是好猪。”
郑屠最怕别人说自己买这几头猪被宰了,满心不高兴,突然看见小三子躲躲闪闪地打东边过来,叫道:“过来,去把王寡妇叫来。”
“王寡妇是谁?”小三子嬉皮笑脸地看着郑屠。
“小子,你行,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跑!回家把你妈叫来。”
张翠花早就站在门旁,听到郑屠叫自己,慌张张地跑出来,“找我有事啊?”
“你去把那王寡妇叫来,骗了钱,溜得挺快。”
张翠花又慌张张的向南面王寡妇家去了,小三子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壮壮妈在家吗?”张翠花站在王寡妇家墙外往里张望,人影都没有,房门关得紧紧的,只有只老山羊在棚子下,悠闲地吃草,地上散落着一颗颗黑晶晶的粪球。
“妈,她在那呢。”小三子指了指西面,“刚才就站在那路口往这边偷看,看到我看见她,躲到巷子里了。”
张翠花想上去质问王寡妇,可想了想,还是没去,掉头回家了。
“怎么,没找到,真他妈笨,连个人都找不到,饭都白吃了。”郑屠看着面容沮丧的张翠花,不由地火大,“真他妈想踹你两脚。”
“兄弟,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黑汉子看情形不对,上来拉住郑屠。
“没事,这事包在我身上,王寡妇不是收了你两百吗,这是两百块。”郑屠将两张粉红油亮的百元大钞塞到黑汉子手里,“收下,不能让个寡妇坏了我们挂甲屯的名声。”
“使不得,使不得,大兄弟,这钱不能收你的。”黑汉子急得直跺脚,上前硬要把钱还给郑屠,双目精光,在那钱上游来晃去,一脸憨笑,肌肉不自在地拧着。
郑屠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们快点忙去吧。”
几个黑汉子千恩万谢的,跨上洋车子,往南去了。
打发完黑汉子,郑屠慢慢地晃回家,摆着一张臭脸,坐在沙发上。张翠花也不敢问,躲在厨房里忙活。
“翠花,这事你怎么看?”郑屠悄悄溜进厨房,面无表情。张翠花埋着头,撕扯着一根稻草,不知道郑屠是真心向自己请教,还是想捉弄自己。
“就让那树长着吧?”张翠花还是开了口。
“就让它长着?”郑屠想了想,还真没别的办法,“就让它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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