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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斗酒
酒场语录:酒场上靠实力说话,这实力既包括酒量的绝对值,也含有酒量外的身份。
李大白近来有点飘。外围的关系基本摆平,而且正朝着自己设计的方向发展。没有职能部门与管事的人找麻烦,还能主动帮他解决难题,经营环境达到空前的顺畅。当然这归功于非阳光的手段,尤其是革命小酒特别能联络革命感情。
内部事务交给李倩照打点,阿庆嫂式的小资女人,一个眼神一个握手一杯敬酒,会把到夜总会的男人们,电上“南天门”,挂在夜总会的牌子做广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大白身边跟随起小弟来,无论走到哪,都有小弟们护航,吆五喝六的快成江湖大哥了。正经酒场有求于人,一般需要单打独斗,他装出低三下四的样子,讨管他的人喜欢。一旦融入小弟们的酒行列,在小弟们恭维吹捧下,他变得无法无天,老子全县城第一,谁不服灭了谁。
小弟们的酒场比小圈子酒痛快多多,他的酒场他当家做主,对不顺眼的小弟连骂带罚,甚至动手动脚。小弟们属于痒痒腚,非常愿意吃这一套,挨打挨骂当成大哥的恩赐,幸福并快乐着。
受小弟们的拥戴,李大白喝酒无禁区,常常醉成李白式的大仙,捡些豪言壮语冒充诗歌,抡起酒瓶子当剑舞,酒场成为疯狂的小世界。
喝小圈子酒李大白排老末,毕恭毕敬地为杜小甫交警哥们大舅子倒水斟酒,情绪受压抑缺少自由感。他总想冲破小圈子建新根据地,享受当江湖大哥的意气风光。但他心知肚明小圈子的保护神作用,在小圈子弟兄面前,即使喝高喝醉也不敢造次。
从困顿逆境中走过,有的人牢记阶级苦不忘阶级仇,化悲伤为力量,紧紧把握来之不易的平安和顺畅,忆苦思甜主要为珍惜现状。有的人则不然,好了伤疤忘了痛,过上好日子就烧包。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现调对。
李大白属于后一种人,开业之初应付方方面面的干扰和压力,他束手无策六神无主,喝过上顿想下顿,哪里出漏哪里补,整天价生活在酒深酒热之中。天涯无路何是期。李大白喝白了板寸头,空费心思看不到光明,也只好沉醉在梦乡里做春秋梦。犹如蛤蟆洗腚槌,快乐一时是一时。
如今外部环境逐步疏理到位,再没人无故找麻烦送腻歪,遇事提前沟通商量着走,李大白难免滋长飘飘然的情绪。他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似乎掌握了经营的主动权。惬意小酒天天醉,成为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
李倩照善意地提醒他要居安思危。李大白自信地摇头晃脑说没问题,喝过咱酒的嘴短,吃过咱豆腐的嘴软,大不了多摆几场,再贡献几个小姐。夜总会有的是酒和女人,还怕见酒眼开见色流涎的大小职棍。
他忽略李倩照的女人心思,气得李倩照直翻白眼,咒他不见棺材不落泪,从此懒得搭理他。她偷时间打电话向杜小甫诉苦,管管李大白吧,不然得之不易的胜利成果,会葬送在李大白手里。
其实杜小甫们早就有所察觉,也在小圈子聚会时旁敲侧击过,李大白满嘴好好好是是是,过后却装傻充愣。毕竟夜总会是李大白的,杜小甫们睁一眼闭一眼,不愿管得太多太宽太深。
既然李倩照都娇啼哀求,作为她的酒友诗友床友,杜小甫感到事态严重,李大白不知好歹地耍活下去,”南天门”夜总会非要遭遇黑天门,到时哭天恨地都找不到门。
周末的例行酒场很郁闷。李倩照拿出女人的妩媚与热情客串,未能调动起几人喝酒的积极性。全怪杜小甫的开场白直奔主题,宣布今天的酒场专题研究李大白的事,大白弟近来做事太烧腰子,小混混们有奶便是娘,小心节外生枝。
大舅子交警哥们都是明白人,心里清楚但谁也不想先开口。既然杜小甫直接挑明,他俩争先恐后地附和,劝导李大白请神容易送神难,别看现在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杜小甫接着话茬往深里延伸,有钱人找小混混一抓一大把,小混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关键时候还得靠哥们靠白道。李大白纵有一百个不服,面对罩着他的几个大哥也不敢发作,一个劲地说知道替他着想为他好,他心里有底数,会处理好社会关系。
已经超过点到为止的限量,几人也怕李大白过于难堪,便打住话题喝酒。十几天没见杜小甫的面,缺乏男人温存的李倩照格外想酒喝。她担心李大白玩酒丧志,主要为夜总会的利益考虑。现在李大白知趣认服,没必要把他挤兑得太丢面子。她想单独与杜小甫对着干,又恐怕别人取笑她,每喝必叫李大白陪着。
喝酒的人最怕酒虫子骚扰,三两酒下肚,终于刺激出李大白的情绪。他真诚实意地表示以后少理混混们,请几个大哥当亲弟弟般多批他骂他打他,打是亲骂是爱,谁要还嘴还手是丫头养的。他扮出阴阳脸朝李倩照坏笑,准是小丫头片子捣得鬼开批斗会,快敬叔叔一杯认个错,让他也舒坦舒坦。
酒场气氛营造出来就收不回去,借酒发挥融感情,几人喝的不亦醉乎。李大白被交警哥们和大舅子扶走,他又喝成醉枣。杜小甫与李倩照并行到该去的地方,酒后的肉搏战,比平时更加汹涌澎湃。
按照批斗会的精神,李大白顽强地坚持三五天,又与小混混们混在了一起。杜小甫们的教导成为耳旁风,他被奉承酒包围着,找回作威作福自以为大的感觉。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
小混混甲的盟兄弟饭店开业,邀请李大白喝酒捧场。一些人心目中,李大白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人能出名立万,多半是自己干出来的,也不否认众人造势的效果。李大白真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心里早已经把自己当成公众人物了。
饭店老板把李大白安排到主桌,小混混甲同桌相陪,另外坐着几位陌生人。活该李大白记吃不记打,坐到桌上张扬显能,指挥东西抢话南北,俨然成为主持人。几位陌生人面部表情越来越深沉,李大白并没察觉,依然故我地表演。三杯过后喝自由酒,他不知好歹地叫这个干让那个敬,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哥做派。
从说话喝酒的表情看,桌上至少有四人是同伙,其中一人也很具老大的派头。经人特意介绍,那人是县城的老牌混混,因人长得黑,人送绰号黑老大,身在黑社会却总想漂白,黑白两道都买黑老大的账。道上喝酒讲潜规则,真正的道上老大,一般情况下也比较谦虚看事。
李大白既不谦虚又不谨慎,离吃苦头已经不远了。酒没喝出高潮,李大白使劲烘托气氛,人家明显地不拿他当回事。黑老大皮笑肉不笑地敬李大白酒,李大白端着架子命令人家先干。黑老大狠狠地瞪了李大白一眼,把酒倒进嘴里,还特意亮亮杯底。
作为混社会的大混混,忍耐到如此地步,已经够仁义够哥们够低调。以李大白以往的性格,他肯定会讲信用地干掉手中酒,甚至表现得更豪放更义气。谁知此时他中了邪似的赖酒。人家貌似客气地又劝过二回,李大白才勉强地喝下。
祸因种下了,李大白就没有好果子吃。李大白喝出兴奋与激情,他上赶着敬黑老大酒,黑老大报以同样的态度。李大白先干为敬,黑老大找理由坚持不喝。小混混甲沉不住气,不知深浅地指着黑老大说放尊重点,没等黑老大着急发火,李大白脑袋就被啤酒瓶开了花,躺在地上失去知觉。小混混甲才要动手,也被对方的混混们打开了花。
等老板叫来李大白的十几个小弟们,打人者带着胜利的微笑早就无影无踪。李大白后悔没听杜小甫们的话,一场激烈的酒官司等着李大白,他想收手回头,已经难下小混混们的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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