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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推荐】阿·罗布—格里耶:《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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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6 17:01:17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0.5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font-kerning:1.0pt;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bidi-language:ar-sa;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times new roman&amp:;quot:;mso-bidi-font-family:宋体">4.<br />  “您好!”瓦拉斯把门重新关上时说。<br />  老板没有答话。<br />  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不动。那庞大的身躯支撑在两条岔得很开的肌肉紧绷的手臂上;他双手抓着柜台的边沿,好象要防止身体往前蹦出去——或者是倒下去。那已够短的脖子在那抬起的两肩中间完全看不见了;头歪向一边,几乎带着威胁的样子,嘴巴有点歪扭,眼光茫茫然无所视。<br />  “今天早上有点冷呀!”瓦拉斯说——为了找个话题。<br />  他走到火炉的旁边,比起那出于小心谨慎紧守在柜台后面象一条看门狗似的老板,这火炉看起来不象他那么面目可憎。瓦拉斯在那炽热的炉子上伸开了手。他要调查情况的话,毫无疑问,还是到别处去为妙。<br />  “您好!”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听来说话人是醉熏熏的,但充满善意。<br />  店堂里,光线阴暗,那烧木柴的火炉由于下雪天通风不畅,在空气中散布着浑浊的蓝色的烟雾。瓦拉斯进来时没有看到这个人。这个孤独无伴的顾客萎靡不振地坐在店堂底部,正高兴终于找到一个人可以谈谈。他大概认得巴克斯太太用以保证她的见证可靠的那另一个醉鬼吧。可是这个醉鬼现在一直望着瓦拉斯,同时用一种含糊埋怨的语气说:<br />  “昨天为什么你不肯聊聊?”<br />  “我?”瓦拉斯谅讶地问。<br />  “哈,你以为我不认得你吗?”那人大声说,脸上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怪相。<br />  说完他转身向着柜台又重复一句:<br />  “他以为我不认得他!”<br />  眼光漠漠然的老板,毫无反应。<br />  “您认得我?”瓦拉斯问。<br />  “对,我的老朋友!我还认为你没有礼貌哩……”他叠起手指用心地算一算……“就是昨天的事。”<br />  “啊!”瓦拉斯说,“恐怕是搞错了吧。”<br />  “他居然说是搞错了!”醉鬼大声向着老板说,“我,我搞错了!”<br />  他高声大笑起来。<br />  等到他稍为平静下来,瓦拉斯向他提出问题——为了好开个头:<br />  “昨天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br />  “谈到时间,不该问我!我从来不知道时间……昨天还没有天黑的时候,就在那儿,从那儿走出来……那儿……那儿……那儿……”<br />  随着每一个“那儿”,声调越来越高,同时还伴着右手朝门口方向胡乱挥舞的动作。后来他突然平静下来,几乎是降低声音好象是自言自语地说:<br />  “你想会是什么地方?”<br />  瓦拉斯感到想从这人身上打听到一点情况是没有希望的了,但是温暖宜人的店堂使他不想离去,于是他移到邻近的一张桌子上去坐。<br />  “昨天这个时候,我离开此地有一百多公里哩……”<br />  警察局长罗伦又慢慢地互搓着手心。<br />  “当然是这样!精明的谋杀者不总是能够证明白已当时不在现场吗?”<br />  他满意地微笑。一双肥胖的手按在桌子上,十指岔开……<br />  “昨天这个时候是几点钟?”醉鬼问。<br />  “就是您讲的那个时间。”<br />  “好哇!我可没有说出时间!”醉鬼用得意的声音大声叫喊。“该你付酒钱。”<br />  “好滑稽!”瓦拉斯想,但他也没有表示反对。老板现在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他。<br />  “这一切都是弄虚作假的。”醉鬼费劲地细想了一阵子,以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仔细观察瓦拉斯以后,带着蔑视的神色说:“你连一辆汽车也没有。”<br />  “我是坐火车来的。”瓦拉斯说。<br />  “哦。”醉鬼应了一声。<br />  他那快活的心情已经消失了,这场争辩似乎使他显得神色疲劳。不过他还是向老板传达了瓦拉斯的话,虽然声调非常阴沉。<br />  “他说,他是坐火车来的。”<br />  老板没有答腔。这时他换了姿势:头抬了起来,双手垂下,可以看出他准备好所有行动。果然他抓起揩布,把柜面连擦了三下。<br />  “区别在哪儿,”醉鬼吃力地开始说,“……怎样区别火车和……火车和一只白酒瓶?”<br />  他对着自己的酒杯说话。瓦拉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找出两者的区别。<br />  “怎样?”坐在他旁边的醉鬼突然进攻,由于看到胜利在望而恢复了快活的心情。<br />  “我不知道,”瓦拉斯说。<br />  “那在你看来,没有什么区别,对吗?老板,您听听:他认为没有区别!”<br />  “我可没这样说过。”<br />  “说过的!”醉鬼大声喊叫。“老板在这里可以作证。你说过的!该你付酒钱!”<br />  “好,我付酒钱,”瓦拉斯同意。“老板,来两杯白酒。”<br />  “两杯白酒!”醉鬼重复一句,现在他的愉快心境全部恢复了。<br />  “别白费劲,”老板说,“我又不是聋子。”<br /><br />  醉鬼一口气就把酒喝光。瓦拉斯开始喝自己的那一杯。他奇怪自己呆在这肮脏的小咖啡馆里,居然感到舒服自在;仅仅是因为这里暖和吗?尝过了街上的寒风以后,他现在遍体都感到一种有点麻木的舒适感觉。对于这个醉醺醺的流浪汉,甚至是对那位并不引起人好感的老板,他都充满好意。事实上老板现在眼睛却老盯住他,怀疑深重的眼光终于使瓦拉斯不由自主地有点心神不安起来了。他转身向着那谜语的爱好者,但刚喝下去的酒似乎使这醉鬼又陷入忧郁的沉思默想中。为了希望能够使他分心,瓦拉斯问:<br />  “到底有什么区别?”<br />  “区别?”这一次醉鬼完全神志不清了。“什么东西的区别?”<br />  “就是火车和酒瓶之间的区别!”<br />  “哦,对……酒瓶……”醉鬼有气无力地说,好象是从遥远的境界回转来。“区别……对,区别很大……火车嘛……总不是一样的东西……”<br />  如果要向他提问的话,肯定最好是在请他再喝一点酒之前。这张着嘴巴的汉子现在眼睛茫茫然无所视,搁在桌面上的胳臂肘支撑着那糊里糊涂的脑袋。他喃喃地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后来,经过一番显然是想清醒过来的挣扎后,他终于能够把话说出来,虽然有时断断续续,有时说了又说:<br />  “你胡诌什么火车,真叫我笑死……要是你以为我没把你认出来……没认山来……就是从这儿出去……我们一路上都是一起走的……一路上……没那么便宜的事!光换了件大衣是不行的……”<br />  接下去,醉汉的独白越来越难懂。有一些近似“拾到的小孩”的字眼,不知为什么好几次重复出现。<br />  他已经在桌上半睡着了,嘴里还反复念着那些意义不明的话,其中还穿插着一些惊呼声和一些仅开了个头的手势;这些手势不是以手臂沉重地垂下而告终,就是在蒙胧的回亿中消失了……<br /><br />  在他的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雨衣的人沿着楼房栅栏走着。<br />  “喂!你不等等我吗?喂!朋友!”<br />  这人是个聋子!<br />  “喂,前面走的!喂!”<br />  好啦,这次他所见了。<br />  “等一等!喂!我有一个谜语给你猜!”<br />  哎哟哟!这位朋友可不讲礼貌。真奇怪,大家都不喜欢猜谜语。<br />  “喂,等我一下!你看看,一点也不难猜的!”<br />  一点不难!可是那些人总是猜不出来。<br />  “喂!朋友!”<br />  “……”<br />  “怎么啦,你总要我来追赶!”<br />  那高大的人猛然一个动作摆脱了他的纠缠。<br />  “好哇!这样也行!要是不愿让我挽着你的手……喂,别走得那么快!让我喘一口气,好让我再想起要问的问题……”<br />  对方转过半个身子来,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醉鬼朝旁边闪开一步。<br />  “什么动物……”<br />  当他看见对方令人害怕的难看的面容,看来准备把他揍成肉酱时,他的喉咙就卡住了。他觉得还是打退堂鼓为妙,因此结结巴巴地说几句息事宁人的话;可是当对方认为目的已经达到,重新往前走时,醉鬼又碎步小跑跟上来,而且嘴里还不断唠叨。<br />  “唉,你别那么赶忙!……喂……别跑得那么快!喂!……”<br />  路上的行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看,并且闪开让路给这两个古怪的人: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穿着一件尺寸过于贴身而显得有点紧窄的雨衣,戴着一顶浅色的毡帽,拉下来的帽檐遮住了上半边的脸,他低垂着头、双手搁在口袋里,脚步平稳地向前走;他不慌不忙地走路,好象毫不在意那个跟着他走的人——但看来总有点奇怪——这人一时走在他的右边,一时走在左边,往往走在他背后,然后循着一系列意想不到的曲线走着,唯一的目的,可以说是总不离开对方的身旁。不管怎样,他总算是达到了目的,但代价是很大的运动量,比原来该走的路至多加一两倍,而且有时还得急行跳跃或是骤然停步,害得旁人时刻担心眼看他摔倒在地。尽管他不断地在这种种困难的境地中挣扎,他还能够说话,当然是断断续续,但有些词句还可以听懂:“喂!等等我……给你猜一个谜语……”还有象“拾到的小孩”那样的字眼。显然他是喝过度了。这醉鬼身材不高,大腹便便,衣服不成样子,大半已成破布。<br />  那个走在前面的人有时突然转过身来,醉鬼吓了一跳,赶快后退一步,离远一点。一旦看到危险性似乎少了一些,他又固执地继续奔跑,总想重新赶上前面的那个人,有时甚至想拖住他不放——有时他赶到那人前面一大步,但一会儿工夫就发现自己又远远地拖在后面——他似乎极力想要追回时间。<br /><br />  现在黑夜几乎全部降临了。那些数量不足的煤气路灯和稀疏的小店只能散发出一些朦胧的光亮,而且东一块西一块的——中间出现一些黑洞,洞边有一些颇为宽阔的通道,但人们犹豫再三才敢冒险走过。<br />  不管怎样,那脚步摇晃的矮个儿坚持追逐前面的大高个儿。他这样做,也许有点出于偶然,他自己也从来搞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br />  在他前面的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宽阔的背影,渐惭地变为大得惊人。雨衣右肩撕成L形的小破口大到这种程度,以致整块布从衣服上脱落,象一面火焰形小旗子在走过的路上飘舞。同时还象在风暴中飞扬起来似的,啪啪地敲打着双腿。至于那顶低低压在脸上的帽子,现在变成一个巨大的钟罩,在它的底下旋转飘动着与衣服最后残余部分纠缠在一起的破布条,好象一条庞大的水母的触须。<br />  那矮小的人使足了劲,终于抓到大个子的一条手臂;他竭尽全力钩住吊牢,决心再也不放开;瓦拉斯想要甩开他,但白费力气,脱身不得。醉鬼紧紧抓住他,气力之大令人难以置信;一直到他全身抽搐,头部碰到地面时,他才突然松开,双手摊直,滚倒地上,全身无力,失去知觉……<br />  老板看到这种情景,似乎并不怎样动容。醉鬼大概不是第一次发作的了。老板用—只有力的手腕把他拉了起来,扶他坐到原来的椅子上。一块湿布往额上一敷,他立即恢复了知觉,好象被魔法一下子治好了。他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微笑着环顾四周,对那已经走回到柜台后面的老板说:<br />  “他想把我也杀死!”<br />  但是,醉鬼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企图杀害的事而怀恨在心,瓦拉斯也开始对这个人物发生兴趣,想利用机会把事情向他问个明白。<br />  幸而醉鬼现在比晕倒之前要神志清楚得多。他留意地听对方提出的问题,而且好心好意地回答:对,昨天傍晚他从这家咖啡馆走出去时,是遇到瓦拉斯;虽然瓦拉斯态度不大客气,他还是跟在后面,追赶上去,一路同走;当时瓦拉斯戴着一顶有点太大的浅色的毡帽,穿着一件紧窄的雨衣,右肩上有一个L形的小撕破口。<br />  “昨晚,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这样看来,巴克斯太太从窗口看到的那个喝醉了的流浪汉就是这个人,而那个罪犯不是别人而是……瓦拉斯想到自己所得到的结论的荒唐不禁莞尔而笑。有人能够证明那个人实在和他相似吗?象这样的一个见证人的判断,实在难以相信。<br />  虽然瓦拉斯再三否认,醉鬼还是坚持混淆两个不同的人。他说对方曾在自己身旁走了很久,因此第二天还能够认出来。至于他们两人一起走过的路线,醉鬼只能含糊他说了一番,似乎他们先从巴拉邦街走去,然后沿着约瑟夫·渣尼克街一直走到大道上,到了那里,那个被硬说是酷似瓦拉斯的人就定进一家邮局去了。<br />  最后,醉鬼返身回到联盟咖啡馆去喝酒。<br /><br />  老板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可疑:为什么这家伙不肯承认人家前一天看见过他呢?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要隐瞒……昨天晚上?是他干的!当他从那小楼房走出来时,给醉鬼无意中撞见了。为了甩掉这个人的跟踪,他跑到城市的另一头去,然后再跑回来在这里高枕无忧地睡觉。现在,他很想晓得醉鬼对在城里一起乱逛还记得些什么。大概觉得醉鬼记性太好,因此刚才想把他干掉的:说是他的头给碰了……这可说得轻巧。肯定是这家伙干的。<br />  不巧的是,时间对不起来:当那位老女仆跑来打电话叫救护车时,这个人是……不管怎样,还是小心提防为上策,马上向警察局报告这位古怪的住客;过了中午,没有照章办事的店主,会有罚款的危险,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br />  老板跑去拿电话簿,一边怪腾腾地翻阅,一边从柜台上朝店堂的客座投去猜疑的眼光。最后他拨了警察局的电话号码。<br />  “喂!是外地来客管理处吗?”<br />  他同时用告发的眼光盯着瓦拉斯。<br />  “这儿是联盟咖啡馆,测旦员街十号……有关一个旅客的事要说明。”<br />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寂。醉鬼大张将嘴巴。在柜台后面,一个龙头的滴水有规律地落在槽中的声音,清晰可闻。<br />  “对,是一间按日计租的房间。”<br />  “……”<br />  “这是常有的事。”<br />  “……”<br />  “我会把登记表送来,不过,我们认为还是尽早照章办事较为妥当……”特别是在跟某些人打交道的时候……”<br />  这个人在他的面前这样谈论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态度,真有点叫人受不了。瓦拉斯正想提出抗议的时候,他又听到警察局长那讥讽的声音:<br />  “您要是没有报警察局的话,到哪儿去找证据呢?”<br />  总之,老板要是存心损害瓦拉斯的话,那他就打错算盘了:没有向警察局报告这位密探的到来,那只会使罗伦得以继续开他的那个小小的玩笑。对这位奇怪的警察局长,实在无法知道玩笑开到什么地步才会结束——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开始的。瓦拉斯虽然认为没有理由去注意这些小事,但因看到在这件事上自己不无道理而感到有些得意。<br />  “他叫瓦拉斯,拼写法是Wallas。至少他是这样说的。”<br />  老板这句话是存心伤人的——甚至可以说是公开侮辱——还有他说话时打量住客的态度,终于使瓦拉斯不得不采取行动了。他掏出皮夹子,打算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塞到店主的眼皮下,但他刚刚开始动作,就想起贴在这个正式证件上的照片:这个人看起来显然比他要老些,而且留着棕色的浓密的小胡子,和轻歌剧中的土耳其人的样子有相似之处。<br />  当然,这太引入注意的“特征”不符合费比乌斯对于情报工作人员应有的外表的主张,瓦拉斯因而不得不把胡子剃掉。可是样一来,他的面孔改变了,显得年轻,在一个陌生人眼中几乎认不出来就是他了。一些旧有的证件,他还没有时间去调换;至于那粉红色的证件——内政部的通行证——他当然应该避免拿出来用。<br />  瓦拉斯从皮夹子里随便拿出一张车票——他的回程火车票——装作核实上面写的东西,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全部放回口袋里,总之,他当作没有听到电话里讲的话。<br />  但是,老板看到自己向对方暗示的话反而给惹来麻烦,而且对方电话里问他提出的问题,已够使他烦躁起来了。<br />  “不是这样,我对你说过,他是昨晚到的!”<br />  “……”<br />  “对,只有这一晚!至于前一晚的事,您只有自己去问他。”<br />  “……”<br />  “不管怎样,我总算事先通知您了!”<br />  这时,醉鬼想要插一句话;他从座位上抬起半个身子:<br />  “他居然想杀死我!……喂!还该告诉他们,他想要杀死我!”<br />  可是老板不屑问答池。挂上听筒以后,老板就回到柜台后面,在一个塞满纸头的抽屉里翻找东西。他想寻出警察局的登记表,但由于长久没有使用,要找出来不容易。当他最后把一张起了霉斑的发黄的旧表格找出时,瓦拉斯就该在填表时出示身份证并解释容貌所起的变化。这以后,他就可以自由离开——到那家邮局去打听是否昨晚有人看见一个穿着雨衣的人……<br />  醉鬼又会重新在椅子上睡着。老板又会把桌子揩了一把后到水槽里去洗酒怀。这一次他可要仔细地关好水龙头,那些小水滴以一个象节拍器的均匀节奏,敲拍着水面的产音也将停息了。<br />  这一幕也将完结。<br />  老板的庞大的上身支撑在大幅度岔开的直伸的双臂上,双手抓住柜台的边沿,头向前倾,嘴巴有点歪扭,眼睛将继续茫茫然盯着前面。<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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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6 17:05:29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0.5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font-kerning:1.0pt;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bidi-language:ar-sa;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times new roman&amp:;quot:;mso-bidi-font-family:宋体">5.<br /><br />  在那养鱼的玻璃缸挥浊的水中,一些影子静悄悄地掠过——这是一道波纹,它那缺乏清晰轮廓的形象自行消散了……后来却有人疑惑曾看见什么东西。那模糊的一团又重新出现,在明亮处旋转了两三圈,不久就回到水藻组成的屏幕后面,溶化在原生质世界的深处。最后出现一个旋涡,虽然很快地就平复下去,但一时使整体发生波动。现在,一切又恢复平静……一直到突然出现一个新的形象,把它那充满梦幻的面容贴在窗玻璃上……波莲娜,温柔的波莲娜……刚一隐约出现,就在眼前消失了踪影,代之而起的是另一些幽灵和幻象。醉鬼正在制造谜语。一个薄嘴唇的男人,穿着一件纽子一直紧扣到脖子上的外套,坐在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央的椅子上等候着。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戴着手套的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心情。他有的是时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的计划实现。他淮备好接待一个来客——不是那个惴惴不安、捉摸不定、缺乏坚强性格的人——而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今晚第二次下手就是交给他去办。在头一次时,这个人给留在第二线上,但他仍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至于格利纳蒂,虽然一切都曾经为他仔细地准备妥当,却连关掉电灯也没能够做到。瞧,今早他还让那个要追踪的人溜掉。<br />  “今早他几点钟走掉的?”<br />  “我不知道。”老板说。<br />  “您没有看到他出去吗?”<br />  “我要是看见他出去,那就知道是几点钟了!”<br />  老板靠着柜台,一边在想着是否应当让瓦拉斯知道这个人来找他的事。算啦,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去解决问题吧,人家又没有委托他……<br />  何况瓦拉斯已经离开这间小咖啡馆,又重新进入舞台……<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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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6 17:09:54 |只看该作者
<p class="MsoNormal" style="margin:0cm 0cm 0pt;mso-layout-grid-align:none"><span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mso-bidi-font-size:10.5pt">6.<br /><br />  瓦拉斯再次朝桥的方向走去。在他的前头,在落雪的天空下,伸延着巴拉邦街——还有街上那些样式严峻的房屋正面。现在小职员们全都对着帐簿和计算机在工作:数字排列成栏,松树的躯干在码头上推叠成山;机器的杠杆推动着起重机的操纵装置,驾御着吊车和计算机的按键,一秒钟也不耽误,毫不摇晃,全无差错;木材生意现在正进入高潮。<br />  街道冷清沉寂,象在清早时一样。只有几辆停在商行门前和黑底金字招牌下的汽车,表明在砖墙的后面,日前正在进行交易活动。其他的变化——要是有的话——难以觉察:那油漆的木门高踞在五级石阶上的一个凹进处,那些没有挂帘的窗户——左边两扇,右边一扇——还有上面四层楼全是一式一样的长方形的窗门,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在这些为了节约而没有亮灯的办公室里工作,光线不够,那些眼睛近视的面孔戴着眼镜俯在厚大的帐簿上。<br />  瓦拉斯这时感到浑身疲倦不堪。<br /><br />  他越过把环形大道截为两段的运河后,停下来让一辆电车驶过去。<br />  挂在车头一个表明是哪条线路的车牌,朱红色的圆盘上写着一个黄色的6字。这辆新油漆得光亮亮的电车和今早在同一地点出现的那—辆完全一模一样。也和今早一样,它驶到瓦拉斯前面就停住。<br />  由于怕走那要经过巴拉邦街和渣尼克街漫长而厌烦的道路,瓦拉斯踩上那铁的踏脚板,走到车厢里坐下:这电车会把他载到目的地附近的。铃声一响,电车摇晃地开动了,车厢发出嘎嘎的声音。瓦拉斯看着在运河上排列成行的房屋飞驰而过。<br />  当查票员走近来时,瓦拉斯才发现自己搞错了:6路电车并不沿着大道一直走下去,象他刚才所想的那样;第一个停站过去后,它就离开大道,经过郊区,一直朝南开去。瓦拉斯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在这条通到渣尼克街另一端的大道铰为偏僻的地段,没有什么车辆来往,只有到渣尼克街才能找到醉鬼说的那家邮局。后来查票员帮他解决了难题,把一张全市交通运输系统图指给他看。现在瓦拉斯不直接到邮局去,而是先再次经过茹亚尔医生的医院——无论从哪方面看,这路线都是合适可取的。下一站就可以改乘交叉行驶的4路车,这车可以把他送到要去的地方附近。<br />  他道谢后,付了车票就下车了。<br />  四周的景物总是一个样:大道、运河、参差不齐的建筑……<br /><br />  “她对他说,既然事情是这样,那他只有走掉!”<br />  “那他走了吗?”<br />  “他可是没走。对她刚告诉他的事,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起先他说,这是件蠢事,他不相信她所讲的,以后会搞清楚的。当他知道别人快要回来时,他害怕会出岔子,这时就记起自己要去买东西。买东西!他这一套谁不知道?你可晓得她怎么回答他?她对他说,‘别跑得太快,要不,会惹来麻烦的!’”<br />  “哦……这是什么意思?”<br />  “这就是说,他还会遇到那个人。您懂得的:惹来的麻烦是指对小汽车和这一类的东西!”<br />  “嗳,有这种事!”<br />  瓦拉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顺着行车方向;右边的一个座位是空着的。两个人带着老百姓平常的语调——两个妇女的说话声,从紧靠他后面的长凳上传来。<br />  “祝您好运!”当他下车时,—个妇女向他高声喊。<br />  “结果他遇到那个人吗?”<br />  “这,现在还不知道。不管怎么说,要是遇上,那准要引起一场吵闹!”<br />  “啊,会有这种事……”<br />  “等着瞧吧,明天就知道。”<br />  这两位妇女似乎同样地对这桩事情的结局没有特别的兴趣,因为有关的人物非亲非故;这两位妇女的生活中不会发生这类悲剧,那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可是一般小人物除了单纯地爱议论一些报纸上发表的长篇连载的通俗小说外,对那些著名的罪犯和帝王生活中令人注目的事件,也总爱说长道短。<br />  电车在一些朴素严肃的建筑物下面,蜿蜒曲折地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到达了市中心区。这时瓦拉斯已经看到有一些装饰物出现了。经过柏林街时,他认出这条通向省政府的街道。他转过头来望着那位到了该下车的时候会向他示意的售票员。<br /><br />  他头一件看到的东西是一个鲜红色的广告牌,在一个巨大的箭头下面写着:<br />       </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   </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strong>维克多·雨果文具店<br /></strong>        </span><span style="font-size:9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维克多·雨果街2号乙<br />              (朝左走一百公尺即到)<br />           </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strong>供应各种质量优良文具<br /></strong>         <strong>绘图用品<br /></strong>         <strong>学习用品</strong><br />         <strong>办公用品<br /></strong></span><span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mso-bidi-font-size:10.5pt">  瓦拉斯按照着广告指示的方向走去,虽然这一拐弯就会离开茹亚尔的医院远一些,不过这也只有一分钟左右的路程。他根据第二个广告牌指示的方向转弯后,就看见一家商店,那极为新式的样子和精心设计的广告说明它是新开张的。在这一条小街上——虽然靠近通街大道,但有点冷静偏僻——看到这样富丽堂皇面积相当大的商店,使人感到意外。铺面全用塑料和铝建造,焕然一新。显然左边的橱窗一般地陈列着钢笔、信纸和练习本,右边的却完全不同,是着意要吸引闲逛马路的人的:橱窗里展出一个“艺术家”正在“写生”。这个模拟人型穿着全被油彩弄脏的画家工作服,一大络“流浪街头的艺术家”式的胡子把他的脸全遮住了。他现在站在画架前工作。他离开画架几步,以便眼睛可以同时看到自己的画和实物。他在一幅细致入微的铅笔风景画上加上最后的几笔,这幅画实际上是一位大师的画的复制品。画面上描绘的是一座希腊神庙的废墟,屹立在一个小山岗上,四周都是松柏。在前景上散置着一些残断的石柱;远景是在山谷中的一个城市的全景,既有凯旋门又有宫殿——虽然这是远景而且键筑林立,但画得精心细致。但在这个模拟人型的前面摆着布景却不是希腊的原野,而是二十世纪的城市十字路口的一张巨大的复印照片。这张图片的精美和布置的巧妙使全景产生一种惊人的实感,尽管画的和复印的风景完全是两码事。突然间瓦拉斯认出这个地点来了:这四周围着高楼大厦的小楼房、这铁栅栏、这卫矛篱笆,就是测量员街转角上的那座私人住宅。毫无疑问!<br />  瓦拉斯走进店里。<br />  “真不错,”他大声说,“你们这橱窗可有意思!”<br />  “满有趣,对吗?”<br />  一位年轻妇女满面春风地格格地笑着前来接待他。<br />  “确实是这样,”瓦拉斯同意地说,“这可有点奇怪。”<br />  “您认得出来吗?这是希腊第伯斯的废墟。”<br />  “这张照片特别出色。您不认为是这样吗?”<br />  “对,是这样。这照片拍得很不错。”<br />  她脸上的神情却表示:在她看来,这照片并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但是瓦拉斯想彻底了解全部情况。<br />  “对,对,”他说,“看得出来是一位专家拍的。”<br />  “是的,确实是这样。我是通过一间设备齐全的摄影室把照片放大的。”<br />  “还得底片非常清楚才行。”<br />  “是的,大概是这样。”<br />  这位老板娘已经用生意人的和气的眼光问他:“先生,您要买什么?”<br />  “我想买一块橡皮。”瓦拉斯说。<br />  “好的。要哪一种橡皮呢?”<br />  要说清楚可是件麻烦事,但瓦拉斯只好再一次把他要买的东西描述一番:这种橡皮既轻又柔软,脆而易碎,用力压下不会变形,只会变成粉末;这种橡皮不费劲就可以切开,而且剖面光亮平滑,象螺蛳壳一样。几个月前他在一位朋友家见过这样一块橡皮。但是这位朋友说不出是从哪里弄得来的。他当时以为不费功夫就可以买到—块这样的橡皮,可是找到现在都没有能买到。这块橡皮的样子是黄色的、立方形的,边上二三厘米厚,角上微呈图形——也许是磨损了。生产的厂家的商标印在一面上,不过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只有中间两个字母“di”还可以看得出来;前后大概至少还各有两个字母。<br />  这位年轻的妇女试图拼凑出厂名,但是没有成功。绝望之余,她把店里所有的橡皮块全都拿出来给他看。她的店里的确具备各种各样的好豫皮——她热情地逐—夸赞不同的优点。不过全部不是太软就是太硬:“面包心”橡皮,柔韧得象可以塑捏的陶土,要不就是一些质地灰暗干硬的东西,用起来括纸——充其量不过是可以用来擦掉墨水印渍吧;其余的都是普通擦铅笔用的橡皮块,都是长方形的,只不过有的长些,有的短些,质地有的白一些,有的不太白而已。<br />  瓦拉斯犹豫着是否要重提使他烦恼的话题:看起来他走进店来的唯一目的,好象就是想打听到天晓得什么有关那座小楼房的照片的情况,而不愿光花一点钱买一小块橡皮。他宁可让整个店为一件纯属虚构的东西搞得天翻地覆,而且还给它贴上了一个取自古代传说的商标,使人无法把字母全部拼出来——这种做法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虽然他只是透露厂名中间的一个音节,以此免得受骗者怀疑是否真有这个厂家。但他要的那一套诡计,过于显眼,骗不了人。<br />  他不得不再次随便买下一块不知拿来干什么用橡皮。毫无疑问,这一块绝不是他要寻找的,而除了“那一块”外,别的他却都不需要,即使是跟它有些相似也不行。<br />  “我就买这一块吧,”他说;“也的合用。”<br />  “您将来就会知道,这货色非常好。我们所有的顾客都是称心满意的。”<br />  再解释下去有什么意义呢,现在应当把话题再转回到……但是,这出滑稽戏演得太快,他来不及好好地想一想了;“该付多少钱?”钞票从皮夹子里掏出来,找还的零钱在柜台面的大理石上当当响……第伯斯的废墟……<br />  “你们这里出售版画的复制品吗?”瓦拉斯问。<br />  “没有,目前只卖风景明信片(她指一指两个插满明信片的旋转架)。请您看看:有些是博物馆里的画,其余的全是这个城市和近郊的一些景物。要是您有兴趣的话,请看一看,有好几张是我自己照的。对啦,我还叫人用我们刚才谈到的那张底片制了明信片哩。”<br />  她从架上抽出一张嵌上玻璃的明信片,递给他看。这正好是和橱窗里摆设的那张一样的,不过前景上可以看到多了砌成码头边沿的大石和那道小开合桥的入口处栏杆的一端。瓦拉斯作出十分欣赏的样子:<br />  “这小楼房真漂亮,对吗?”<br />  “噢,对的,可以这样说,”她笑着回答。<br />  他带着明信片——既然一进门就大加赞赏,那就不得不买下来——和那块小橡皮一起离开了文具店;这块橡皮已经搁到他的口袋底,跟早上买的那一块放在一起——全是一样的没用。<br /><br />  瓦拉斯加快步伐;现在大概接近中午了。在午饭以前,他还有时间可以找茹亚尔医生谈话。要到科伦特街,他得朝左边斜走过去,可是在这个方向上的第一条街道,仅有一条横街相通。照这样走下去就有迷路的危险,他宁可一直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再说。他打算到医院去后,再去找渣尼克街尽头的那个邮局;他宁可步行到这个地方,因为路程不远。最重要的一点是:知道现在准确的时间。<br />  一位警察正好在马路中间站岗,无疑是为了在小学生放学时维持交通秩序(其实在这种小十字路口并没有很多车辆往来,没有理由要派一位警察守在这里)。瓦拉斯回头走了几步,到了警亲近旁。警察举手向他行了个礼。<br />  “请问现在几点钟?”瓦拉斯问。<br />  “十二点一刻,”对方毫不迟疑地回答。<br />  他大概刚看过手上的表。<br />  “约瑟夫·渣尼克街离这儿远吗?”<br />  “那要看您找的门牌号数。”<br />  “环形大道那一面的尽头。”<br />  “那很容易走:您一直走到第一个十这路口,然后朝右手拐弯,接着再向左拐,然后就一直走。用不了很多时间。”<br />  “那儿是有一家邮局,对吗?”<br />  “对……就在佐那街拐角的地方,在大道上。不过,用不着花那么大的工夫,跑到那里去找一个邮局……”<br />  “对,对,我知道,不过……我得到那里的邮局去……去取信箱里的邮件。”<br />  “这样的话,那就得先朝右边的第一条街去,然后朝左边的头一条街走,接着一直去就到了。很好走,不会搞错的。”<br />  瓦拉斯道谢后重新上路。但是到了十字路门要朝左边斜走到医院时,他才想起刚才没有跟警察提到先去医院的这一细节,警察会以为虽然再三讲清楚路线,他还是走借了方向。这时瓦拉斯转过头来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警察挥动着手臂,提醒他首先应该朝右边走。现在要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看起来会象是发神经病,或是呆头呆脑,或是故意开玩笑。也许人家会追上来纠正他的错误方向。要是再回头走以便向警察说明白,这又实在很可笑。这时瓦拉斯已开始朝右边走去了。<br />  既然是离那邮局很近,马上就去岂不是更方便些吗?还有,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茹亚尔医生正吃午饭,至于邮局,中午不关门,他去不会打扰别人。<br />  在转入另一条街道以前,瓦拉斯还看见警察向他示意——要他放心,因为方向走对了。<br />  把一位交通警派驻在这种地方,真是件蠢事,因为这里并没有交通的问题需要解决,而且这时候小学里的孩子们已经回到家里了。难道这儿就只有一所小学?<br />  正如警察所说的,瓦拉斯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走到另一个十字路口。如果从这条伯纳德特的右边走去的话。那他无疑地就会走回头路,而且在拐了一个小弯以后,就可以走到科伦特衔了;现在他大概离医院和邮局—样远近,可是他对这个地区不大热悉,因此很有可能发生再次正面碰上那位警察的风险。刚才捏造信箱的话,不大高明:要是他让别人把信件寄到这邮局给自己的话,早该知道确切的地址,怎会只知道大致在什么地方呢?<br />  是什么厄运,使他今天不得不沿途到处都要提出解释呢?是否由于这个城市街道布局特殊,迫使他只好不断地问路,而得到的回答,每一次都使自己走了弯路?过去他曾有一次在这些意想不到的分岔路口和死胡同中,游来荡去迷了路——特别是那些死胡同,更是容易叫人迷失方向——幸亏由于偶然的机会,最后找到一条能够一直走到底的路。当时只有他母亲单独为此担心。后来他们母子两人走到这运河堵塞的一端;在阳光的照射下,河畔低矮的房屋,在绿色的河水中反映出古老的建筑的正面。这一切大概是发生在夏天里,是在学校放暑假的时候。他们在这个城市停留一下(他们是到这儿南面的海边去度假.和过去每年—样),以便去探望一位女亲戚。他好象记得这位亲戚在生气,似乎有一件继承遗产的事或类似的问题。他确实加道有这么一回事吗?他现在甚至想不起他们最终有没有见到那位太太,他们是否一无所获就离开了(在转车中间只能有几个小时的停留)。再说,这些真的都是回忆吗?关于这一天的经过,他过去经常听到说:“你记得的,当时我们去到……”<br />  不,不是记得,他是亲眼看见那运河的一端,那些反映在宁静的河水中的房屋,以及那拦住河口的低矮的小桥……还有那废弃的旧船的残骸……不过很可能这一切是在另一天、在另一个地方发生的事——也可能是梦境。<br /><br />  瞧,眼前就是渣尼克街和小学的院子的那道墙,野栗树正在纷纷落叶。“公民们,请注意!”此外还有要求汽车驾驶者放慢速度的牌子。<br />  在那开合桥头,穿着海蓝色粗布工作上衣和戴着制服帽的管桥入向瓦拉斯微微招呼,表示已经相识了。<br /><br /></span><span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verdana;mso-bidi-font-family:宋体;mso-bidi-font-size:10.5pt">【一落手工录入</span><span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hansi-font-family:verdana;mso-bidi-font-family:宋体;mso-bidi-font-size:10.5pt">,</span><span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verdana;mso-bidi-font-family:宋体;mso-bidi-font-size:10.5pt">转载请注明转自黑蓝及录入人】</span><span style="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mso-bidi-font-size:10.5pt"><p></p></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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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6 17:13:20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0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   </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strong>维克多·雨果文具店<br /></strong>         </span><span style="font-size:9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维克多·雨果街2号乙<br />           (朝左走一百公尺即到)<br />           </span><span style="font-size:10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bidi-font-family:宋体"><strong>供应各种质量优良文具<br /></strong>          <strong>绘图用品<br /></strong>          <strong>学习用品</strong><br />          <strong>办公用品<br /><br />这几行排不出...用的是小三号字...</strong></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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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7 10:07:19 |只看该作者
<p>不好意思。后面的一章可能要晚几天,新学期我这一届学生换校区了,电脑还放在原来的榆中校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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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9 15:49:11 |只看该作者
<p>我老觉着,《我走了》跟《橡皮》有种亲缘关系,特别是在趣味性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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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9 13:14:46 |只看该作者
我记得是买了几次橡皮,然后把橡皮捏在手里,还有橡皮的手感,什么样的橡皮好,呵呵
我悲伤,正如你所看见的。我的头发,不如早前的乌黑有光泽。我的头发开始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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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9 18:05:01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0.5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font-kerning:1.0pt;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bidi-language:ar-sa;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times new roman&amp:;quot:;mso-bidi-font-family:宋体">第三章<br /><br />1.<br />  象平时一样,整幢房子寂静无声。<br />  在楼下,那个耳聋的年老的女管家正在准备晚餐。她穿着轻便的毡鞋,在厨房和饭厅之间来来往往,没有一点声音。在饭厅的大餐桌上,她按照一成不变的方式摆好一份餐具。<br />  这是星期一。星期一的晚餐从来都是比较简单的:一碗蔬菜汤,也许还有火腿,外加说不出是什么味的奶油——或者是饴糖米糊……<br />  丹尼尔·杜邦一向对烹调是不大在意的。<br />  他现在正坐在书桌旁检查他的手枪。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使用过,可别到了要用时发生故障。杜邦小必谨慎地操作着,先把枪拆开,取出子弹,然后仔细地擦洗构件,检查性能是不是良好;最后把弹夹装上,把擦枪布搁到抽屉里。<br />  杜邦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喜欢把什么事都做得妥妥贴贴。朝心脏打一枪,是最干净利落的了。这一枪要是打得恰到好处——他曾经和茹亚尔医生详尽地商量过——人便会立即死亡而且流血很少。这样,老安娜洗去血迹时就不会太辛苦了;对她来说,最要紧的是把血迹洗干净;杜邦很清楚,她并不喜欢他。<br />  不光是她,其他的人也都不怎么喜欢他。艾芙玲娜……但他想要自杀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不在乎人家不喜欢他哩。无缘无故自杀——只是因为对一切对厌倦了。<br />  杜邦在那吸去脚步声的碧绿的地毯上走了几步。在这小小的书房里几乎没有可以踱步的地方。他四周到处都是书:法律、社会立法、政治经济……还有,在大书架左端的底层上排列着几本:都是他为了补充上述那类著作而撰写的。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他持有两三种不同的见解。谁能了解呢?算了吧,不了解就不了解。<br />  他停步在书桌前,看看自己写好的信:一封是给罗雅—都泽的,一封是给茹亚尔医生的,还有给谁的呢?也许有一封是给他的妻子的?没有;但那封写给内政部长的信确已在前一天就寄出了……<br />  他站在书桌前,对他刚刚写好的那封给茹亚尔医生的信最后瞥了一眼。这封信写得清楚明白,并且富有说服力,对于他为什么要把自杀身死伪装成被人谋杀,作了必要的解释。<br />  杜邦起先曾经想用这样的辞句来掩盖他死亡的真相:“这位教授在擦洗一支旧手枪时,因为走火击中心脏而死。”可是,这种说法是难以令人相信的。<br />  说是被人谋杀,不大会引起猜疑。茹亚尔和罗雅—都泽肯定会保守秘密。至于医生,经过他们两人上星期那番商量以后,大概也不会感到惊讶;他可能早已心领神会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拒绝帮助一位身故的朋友。需要他办的事并不复杂:只不过是把尸体搬到医院去,并且马上打电话通知罗雅—都泽,然后报告市警察局,同时通知当地的报纸。和一位部长有交情,有时的确很起作用:既用不着经过法医又不必办理任何调查手续。将来(也很难说),医生还可以利用这种交情。<br />  一切已安排就绪,现在杜邦应当下楼用晚餐。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以免引起老安娜的疑心。他还吩咐了明天该做的事;他同平时一样,精明地对一些细节作出安排——其实,今后如何,已经是无关重要的了,何必再去安排。<br />  到了七点半钟,他返身上楼,一分钟也没有耽误,就向自己的心脏开了一枪。<br />  警察局长罗伦的推测到这里就中断了;其中还有一件事弄不清楚:到底杜邦是不是当场就死掉的?<br />  假定他只是受了伤,那么他尽可以对自己开第二枪,因为医生证实他那时能自己下楼,而且还能走到救护车旁边。即使手枪卡壳了,杜邦还可以采取别的自杀办法:譬如说,割开血管;他这个人一定会事先准备好刀片,以备手枪达不到目的时可用。有人说,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需要很大的勇气。<br />  反之,如果他自杀成功了,为什么医生和女管家捏造这样一段话:杜邦受伤从楼梯口呼救,当时他的伤势看起来并没有生命危险,他是在到了医院后才突然死去的。可以认为,茹亚尔医生之所以选择这种说法,是为了要使人无法责问他怎么把一个死人带到医院去。当时杜邦应当还活着,他才有理由把杜邦带走;还有,当时杜邦还能支持,才用不着请抬担架的来帮忙;看来受害者在临死前这段短暂的时间内,是能够亲口说出谋杀的情况的。很可能杜邦在他的信里已经嘱咐医生要少谈伤势。奇怪的是,今天早上那位医生却偏偏大谈其伤势,甚至提到他最初以为杜邦的伤情并不严重——因此使他感到杜邦死得有点古怪。至于那位女管家,她似乎想也没想到杜邦会死掉。奇怪的是,杜邦,或者是茹亚尔医生,竟会采取这么一个讨好老太太的决定,让她知道隐情。更奇怪的是,出事后不到几个钟头,她居然能够在警察局侦缉员面前这样机灵地扮演她的角色。<br />  还可以另外提出一个假设:那就是杜邦到了医院以后再向自己打了第二枪——因此,史密斯太太蒙在鼓里。可是当医生编造证词时,不会不考虑到这位女管家可能提出的见证。而且这个假设还有一点经不起推敲:就算医生同意掩盖这位朋友自杀的真情,也无法想象他会向杜邦提供自行结束生命的机会。<br />  现在归纳总结一下。可以肯定,杜邦是在没有医生或女管家的参与之下自杀的;因此,他是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自杀的,这就是说,或者是在七点半钟在他的书房里面自杀的,或者是在女管家跑到附近咖啡馆去打电话到医院里找茹亚尔医生的时候,在他的卧室里自杀的。老太太打完电话回来以后,杜邦身旁一直都有人——先是女管家.后是医生——他们两个人都会阻止他再次自杀。他也可能在书房里开第一枪,在卧室里开第二枪,但这种比较复杂的假设也不能成立,因为不管怎么说,当医生来到的时候,杜邦的伤势看来并不严重。从合乎情理的角度来看,女管家的真诚是不应当加以怀疑的(只有医生一个人是间谍,参与隐瞒真相)。杜邦在离开他自己的住宅时还没有死,甚至还能勉强走路——医生不得不提到这一点,以免和女管家讲的发生矛盾。其实只要事先安排好也就无妨了:不要让女管家知道隐情,不要让她看见杜邦拿着手枪的尸体——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可能认为是自杀了,而且她会去找个随便什么医生来——甚至会去找警察局急救站的人。<br />  答案如下:杜邦向自己的胸膛打了一枪——他知道这一枪是致命的,但还可以在断气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喊救命。他利用女管家耳朵聋,使她相信凶手已从房子里迅速逃跑了。此后,他就安静地等侯那位熟识的医少来到,告诉他在自己死后该怎么办。茹亚尔医生把受伤者带到医院。然后,不管杜邦怎么说,还是设法抢救他……<br /><br /><br />  但是,总有点儿不能自圆其说的地方:既然杜邦打了第一枪后身体情况仍然那么好,他就不可能如此有把握地肯定自己的伤势是无可救药的了。<br />  那么又要回到原来的那个假设上去:杜邦显然并未一枪就把自己打死,在死亡来到前的最后一刻,他害怕退缩了。首先是,杜邦开枪时并未瞄准;他向自己开的那一枪,虽然预计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但已足以吓得他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因此,他就喊救命,可是由于不想让别人知道真相,就无中生有地捏造了—桩谋杀案。医生—到,他就急忙去医院动手术,连担架也等不及了。可是他的伤势却出乎意料地严重,一小时以后他就死了。如此看来,不但女管家所讲的是真话(她甚至还看到那道该关着的门却敞开着),连医生讲的也可能不是假话。一个妇产科医生不一定有能力判断出那颊子弹是贴近身体打的。至于那位同杜邦有交情的部长,由于及时收到信,知道了隐情,就命令停止调查,并是把尸体运走。<br />  现在,警察局长罗伦清楚地知道,他将不得不再次全部重起炉灶,因为这样地解决问题,正是他最不喜欢的。从早上起,每一次作出新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地得出同样的结论,使他无法接受。在他看来,任何不可靠的事情都比老是这样变来变去可取。人们普遍地认为突然改变主意是出自杜邦的生存本能,可是,这种解释和教授的个性、他多次表现的勇气、战时在前线英勇的行为、平时对事毫不让步的态度和他那不可否认的坚强的性格,都显然矛盾,无法相容。他有可能决心自杀;也可能有原因想在这次的死亡上弄虚作假,但不可能在已开始采取行动时,突然撒手不干了。<br /><br /><br />  但是,如果对杜邦的死不能作这样的假设,那就仅剩下一种解释了:他是被暗杀的;不过,既然不可能存在什么凶手,那就只能接受瓦拉斯的论点:一个“罪犯集团”的魔影,出于某种神秘莫测的目的,跟一些行踪诡秘的密谋者一起……警察局长罗伦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得内政部长的这个最新发明十分滑稽。这桩案件本来头绪就够乱了,何必再愚蠢地节外生枝,把案情搞得更加混乱呢?<br />  话又说回来,人家已经及时不让他去捉这个迷藏了,他还多管闲事,继续为它伤脑筋,实在傻得可以。再说,现在是该去吃午饭的时候了。<br />  但是,这个脸色红润的矮个子,却下不了决心离开办公家。他一直在想瓦拉斯上午会跟他通消息的,可是瓦拉斯本人既没有再来,也没有打个电话来。难道这个密探也给罪犯集团里的人干掉了吗?他从此无影无踪,在黑暗中被吞噬了吗?<br />  其实,对瓦拉斯这个人也好,对他任务的性质也好,警察局长罗伦都一无所知。举个例子来说吧,瓦拉斯有什么必要在开始工作之前先到他罗伦这里来呢?警察局长手里除了医生和老女仆的证词外,什么都没有;这位从首都派来的人员完全可以直接审问那两个人。他要进入死者的也用不着谁特别批准——这幢房子现在只有一个半疯的老太婆有守着,谁想进去都可以。<br />  从这一点看来,内政部所采取的步骤至少是太轻率了:对一件刑事案,不应该……可是,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不正是最能够证明这是一桩自杀案件,而且上头的人全都心里有数吗?不过,这桩案件,今后叫他们心烦的事还有的是,因为杜邦有财产继承者,而且不止一个。<br />  还有,这个瓦拉斯,他将怎么破案呢?是不是由于罗雅—都泽的命令传错了,那位著名的费比乌斯才搞这一场反调查的?或者是,这位派来的人也知道杜邦是自杀身死的?如果这个人知道的话,他的任务就仅限于把测量员街上那所小楼房里的重要文件找出并带走,他到警察局来不过是一种礼节上的拜访。可是不把一个高级警官放在眼里,到他办公室里来向他瞎扯一通,这能算是讲礼节吗?……<br />  不对!看来瓦拉斯是个诚恳的人,相信自己所讲的话。至于他的意外来访,不正是又一个迹象,表明首都有人对他,罗伦,有所防范吗?<br /><br /><br />  警察局长正在细想这些事的时候,一个奇怪的人物突然来访,打断了他的思路。<br />  既没有值班的传达人员先来通报,也没有听见敲门声,罗伦就看见门轻轻地推开,一个头从略微打开的门缝中伸进来,眼睛焦急地朝办公室四面骨碌碌地张望。<br />  “有什么事?”局长问,已经准备好把这个毫无教养的人打发走。<br />  这个长着一张马脸的人朝着他,把食指按在唇上,要求别作声;这人一边做了几个小丑式的手势,既似命令又似恳求,一边整个身子挤进了门,接着蹑手蹑脚地把门重新关上。<br />  “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警察局长问。<br />  他不知道该生气呢,大笑呢,还是担心。他的过高的声音似乎吓坏了来客。这人尽力压低脚步声,同时向他伸出一只手臂,作出一种劝告对方镇静的动人的姿势。他踮起脚尖走近办公桌。罗伦赶紧站起来,本能地向墙边退去。<br />  “不要害怕!”陌生人低声说,“特别是不要叫喊!要不然您会使我完蛋。”<br />  这个中年人又高又瘦,穿一身黑衣服。他那种审慎的语气和气派尊严的市民衣着,使警察局长稍微安下点心来。<br />  “先生,请问您是谁?”<br />  “马尔萨——阿道夫·马尔萨——批发商人。局长先生,请原谅我冒昧来见您。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告诉您,但是我希望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行动,我想,情况的紧急允许我……”<br />  罗伦作了一个手势打断他的话,意思是说:“在这种情况下,理应如此!”不过,心里却不大高兴,因为他发现了警察局大楼每一层的值班人员在换班的时候没有作好交接班;得好好地整顿一番。<br />  “先生,请坐吧,”罗伦说。<br />  他摆出习惯的姿势,两手摊在办公桌的文件中间。<br />  来客在罗伦指定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但觉得离对话者太远,便把屁股挪到椅子的边沿上,身体尽可能向前冲出,这样,不用提高声音对方也能听见。<br />  “我是为着可怜的杜邦的死亡而来的……”<br />  罗伦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句话,他一直在等待着对方说出来,虽然自己并未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现在他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好象在此之前就已经听见过了。不过,他关心的是下文:<br />  “我亲眼看见我们这位不幸的朋友在弥留之际……”<br />  “哦,您原来是丹尼尔·杜邦的朋友。”<br />  “局长先生,他说我是他的朋友,这可有点过分抬举我了。我们不过是认识多年罢。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认为,我们的关系……”<br />  马尔萨沉默下来。接着突然下了决心,激动地但仍然压低着声音说:<br />  “警官先生,今天晚上有人要暗杀我!”<br />  罗伦一听,高高地举起了双手。难道叫他头疼的事还不够多吗!<br />  “您开这种玩笑,究竟是什么意思?”<br />  “局长先生,请不要高声喊叫,您看我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吗?”<br />  的确他不象开玩笑的样子。罗伦又把手搁在办公桌上。<br />  “今天晚上,”马尔萨继续说,“我不得不到一个地方去,要把我置于死地的刺客——就是昨天开枪杀害杜邦的那些人——正在那里等候着我。这次要轮到我了……”<br /><br /><br />  他慢慢地走上楼梯。<br />  这幢房子在他看来总是阴森可怕。过高的天花板、颜色深沉的细木护壁装饰、灯光永远无法照到的黑影幢幢的拐角,一切都只有使人一进门就感到的担心害怕,变得更加剧烈起来。<br />  今夜,马尔萨发觉到他以前一直没有注意的细节:嘎嘎响的门、令人惴惴不安的隐约的远景、无以名状的黑影,还有楼梯栏杆下面一个做着鬼脸的小丑的头。<br />  他一步一步地上楼,越走越慢。到了那一小幅绘着被雷电击倒的荒塔的油画前面,这性命难逃的人停下来了。他现在倒很想知道这幅画的含义。<br />  一分钟以后就会来不及了——因为还有五级楼梯,他就到达要被杀死的地点了。<br /><br /><br />  马尔萨悲戚的语调并不能打动警察局长。警察局长要求把问题说清楚:是谁要杀死马尔萨?在什么样地点?什么原因?马尔萨又怎么会知道的?还有,茹亚尔医生没有提到这个人当时也在医院里,那又是为什么?罗伦几乎不掩盖自己的想法:他差不多相信这人有精神病,也许这人根本就不认识那位教授,只是由于患了迫害狂才会这样毫无根据地想入非非。要不是生怕这个疯子会发狂,他马上就会把这个人撵出去。<br />  可是马尔萨仍然激动地说下去。他说,他的事关系重大。糟糕的是,有些事他不能透露,但他恳求警察局长帮忙,总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就这样被活活杀死吧!罗伦不耐烦了:<br />  “要是您什么都不告诉我,您想,我怎能帮您忙呢?”<br />  马尔萨终于把经过情况谈了出来:他昨晚偶然走到科伦特街的茹亚尔私人医院,正巧碰上医生把受伤者接到医院来。他一时出于好奇,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丹尼尔·杜邦。他以前曾在一些认识杜邦的朋友家里见到过这位教授,因此,他主动帮忙把杜邦扶进医院,因为医生当时没有助手。医生后来没有提到他曾经出过力,是因为他本人要求医生别提的:的确,他绝对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和这桩谋杀案发生任何瓜葛。但是现在,由于事态的发展,他不得不要求警察局保护。<br />  罗伦觉得他的话难以置信:茹亚尔医生手下有医务人员,何必要由一个过路人帮忙呢?<br />  “局长先生,那时候医院里已经没有医务人员。”<br />  “是吗?那时候究竟是几点钟?”<br />  马尔萨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br />  “大约是晚上八点钟左右,不,八点半左右,确切的时间我说不上。”<br />  茹亚尔医生是在晚上九点钟打电话给警察局通知杜邦已死亡的。罗伦问道:<br />  “是不是有可能已经九点多了?”<br />  “不,不可能:到九点钟的时候,可怜的杜邦已经死了。”<br />  是这样,马尔萨一直跟到了楼上的手术室里。医生说不需要任何人协助他做手术,因为他当时还未发现伤势极其严重。可是杜邦却担心自己可能死掉,就利用麻醉前那几分钟时间,把如何被刺的经过情况告诉他。马尔萨不得不答应绝对不泄露此事,虽然他不了解为什么对警察局也要保密。不管怎么样,他并不认为把杜邦教授交托给他的任务向警察局长报告,是违背诺言。他这个人——马尔萨再三表白——实在不适合去完成这种要冒风险的任务:这就是,今天他必须到测量员街的花园小楼房里去把一些文件拿出来,并立即交给一位政界知名人士,因为这些文件对这人有极其重大的关系。<br />  罗伦有两点不能理解。首先,为什么去拿文件要保守秘密?(是因为会牵涉到财产继承人吗?)其次,去拿文件有什么了不得的危险呢?至于“如何被刺的经过情况”,马尔萨用不着操心保密了,因为人家无须花多少工夫就可以把真实的经过推断出来!<br />  在补充这句话时,警察局长——他始终认为杜邦是自杀的——朝马尔萨眨眨一只眼睛,表示心照不宣。对于这位来客,他不知该怎么看待:根据这人对杜邦死前的情况所作的明确的叙述,不得不承认昨晚他的确是在医院里的;但是,他其余的话却非常不合情理而且含糊不清,因此似乎很难说这个人没有精神病。<br />  当警察局长表示大家可以相互帮忙的时候,他受到了鼓励,便开始讲出了——隐隐约约地讲出了——某一个恐怖组织为对付一个政治集团而开展的一场斗争。这个集团……有些成员……罗伦已预料到对方要讲什么,为了免得对方由于不便直说而感到尴尬,便接过他的话头说:<br />  “这个政治集团的成员,每天晚上七点半钟,一个接着一个,被人有步骤、有组织地干掉了!”<br />  马尔萨没有看到警察局长在讲这句话时,脸上带着讽刺的微笑,因此感到松了一口气。<br />  “哎,”他说,“我本来还在怀疑您知不知道这些事。现在看来很多事情您都一清二楚,不让警察局了解真相——就象杜邦所做的那样——只会招来令人遗憾的后果。我虽然一再告诉他,我认为他要我去完成的事,不该找我去干,应该找警察局,可他却执意不听——实在无法劝醒他别把事情搞得如此神秘莫测,荒唐可笑。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见您时,不得不装腔作势。而您呢,也采取同样的态度,于是大家都难以摆脱尴尬的处境。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交谈了。”<br />  罗伦决定顺水推舟,把这位演员的话头接过来。他充满了好奇心,很想知道这样谈下去,会得出什么结果。<br />  “您说过,丹尼尔·杜邦死以前曾经委托您去做一件有生命危险的事,是吗?”<br />  马尔萨张大眼睛。“杜邦死以前?”现在他再也不知道自己该隐瞒什么了。<br />  “对,”罗伦追问下去,“为什么您认为,有人要在那幢房子里设下埋伏来谋杀您呢?”<br />  “局长先生,是医生,是茹亚尔医生!他全都听到了!”<br />  杜邦在向他谈文件的重要性和应当怎么处置这些文件的时候,茹亚尔医生是在场的。他刚一听到马尔萨要去寻找这些文件,就找个借口溜出去打电话,向匪帮的头目通风报信。马尔萨虽然采取了预防措施,一再大声地说明,他并不是杜邦那个集团里的人,但是他看出医生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话,因此,匪帮中其他的人立即决定把这个大商人作为今天晚上杀害的对象。警察局绝对应当阻止这件事发生,因为实在是搞错了对象,这是引起一场悲剧的“错误”:他从来和这个集团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不赞成他们的那套做法,而且他也不愿意……<br />  “好啦,”罗伦说,“不要太激动。您听到医生在电话里讲的话吗?”<br />  “没有……也可以说,没有听清楚,不过……只要看到他的脸色就晓得他要干什么了。”<br />  这个来客肯定也该归入罗雅—都泽一类。不过,这种大家共有的精神错乱是怎么造成的呢?在杜邦方面,认为把罪名加在那些神秘的无政府主义者头上是个上策,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应该在自杀之前就把那些文件寄走。此外,还有一些事也不怎么清楚。遗憾的是,不能指望靠盘问这个家伙就可把这些事情弄明白。<br />  为了免得被这人缠住不放,警察局长向他指出了一个摆脱刺客的好办法:既然这些刺客必须在准七点半钟的时候才能动手杀人,他只要不在这个时间里去取文件,那不就行了吗!<br />  这一点,这位大商人早就想到过,但是要逃出一个如此强大的组织的掌心谈何容易:刺客会先把他抓住,等到规定的时间才杀死他。现在,他们就已经在那幢房子里等着他了,因为医生没有明确告诉他们是什么时候——医生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马尔萨将到教授家里去……<br />  “您听到医生在电话里讲的话吗?”<br />  “我不能说听到,我是在半中间才断断续续听到一两个字的……但是,根据我对这几个字意思的理解,我可以全部想象出他讲的话。”<br />  罗伦开始感到厌烦,而且越来越明显地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让对方感觉到。来客渐渐恼火起来,有时甚至不再不心翼翼地压低着声音讲话了:<br />  “别激动,别激动!局长先生,您是好心好意的!可是您要是处于我的地位,您从今天早上起就会扳着指头数自己还能在世上活多少时间了……”<br />  “噢,”罗伦问,“为什么只是从今天早上起?”<br />  马尔萨说错了,他本来是想说“从昨天晚上起”。他赶紧作了更正,这是因为他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的缘故。<br />  这时,警察局长对他说:他是杞人忧天,他完全可以放心睡大觉,事实上,既不存在刺客也不存在什么阴谋。丹尼尔·杜邦是自杀死掉的!<br />  马尔萨有点震惊。但马上恢复了镇静:<br />  “这不可能!我可以向您证实绝不是自杀。”<br />  “嗬?您怎么知道不是自杀?”<br />  “他曾亲口对我说……”<br />  “他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br />  “他要是存心自杀的话,那么他第一次没能死成就会再干第二次的。”<br />  “何必多此一举呢,因为他毕竟还是死了嘛。”<br />  “对……当然是……不,不可能!我看见茹亚尔医生去打电话来着……”<br />  “您听到医生在电话里说些什么吗?”<br />  “当然,我全都听到了。您知道,我一个字也没漏掉!红色封皮的文件,书房里的文件柜,已经指定的谋杀对象会自投罗网……”<br />  “现在您可以去:还不到谋杀的时间!”<br />  “我跟您说过,他们早已在等着我了!”<br />  “您听到医生……”<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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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9 18:07:25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0.5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font-kerning:1.0pt;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bidi-language:ar-sa;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times new roman&amp:;quot:;mso-bidi-font-family:宋体">2.<br />  马尔萨离开了警察局。现在他清楚了,杜邦的想法有道理:警察局长给凶手收买了。对于他的浍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他打算使马尔萨失去警惕性,因此极力使他相信根本不存在什么同谋暗杀的事,杜邦是自杀死掉。自杀!幸亏他马尔萨把嘴及时煞住,没有继续将心里话说出来……<br />  可是,这也不对!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担心,警察局长完全知道杜邦并没有死,因为茹亚尔医生随时在那里把消息报告给警察局这帮人。他们假装相信杜邦是死掉了,这样过几天就能更方便地达到最终的目的。现在他们想要干的是,在此期间把马尔萨吸引到那幢小花园楼房里去,叫他当教授的替死鬼。<br />  既然如此,那就有对策了:他不去拿那些文件——七点半钟也好,其他时间也好,反正不去(他可不是蠢得会上警察局长的当的人:那帮刺客肯定打下午起就布好了岗哨)。<br />  马尔萨并不认为采取这种消极的对策就可万无一失了;刺客为了这一次的失败,要找个机会报复,易如反掌。得想个什么办法躲避他们再下毒手。最好是尽快离开这个城市,躲到穷乡僻壤去。也许更聪明一点,乘上头班轮船,远渡重洋。<br /><br /><br />  但是,大商人马尔萨在作出这个决定后,又改变主意,推翻了这个决定。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就这么翻来覆去,每一次都深信只有刚刚作出的决定才是最妥善的。<br />  让警察局长知道——还是不让警察局长知道——这个秘密行动;立即逃出这个城市——还是等一等再说;告诉教授——还是不告诉教授这个决定;马上到测量员街去拿文件——还是根本就不去……<br />  他的确尚未最后下定决心不帮朋友这个忙。他不时走到那围着卫矛篱笆的小楼房前面,进行新的试探……他推开那扇沉甸甸的橡木门——杜邦把钥匙交给他了。现在,他正慢慢地走上楼梯……<br />  可是,越往上走,脚步就越慢。他永远也走不到楼上。<br />  这次,如果他径直走进书房,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决定不进去了。他要通知教授并把钥匙交还给他。<br /><br /><br />  但是在半路上,他又觉得这样做不妥:杜邦——他知道这个人的脾气——是不会谅解他的。还有,如果茹亚乐医生——这人必定会躲在房门口偷听——一旦听到他和杜邦商量的事,知道他不肯干了,那么他连逃脱刺客的最后机会也丧失了;这些家伙就不会埋伏在他们认为他要去的那个地方,等晚上七点半钟把他杀死,而是从此刻起就会紧紧地跟踪他。这样,他连躲藏或逃走的机会也没有了。<br />  还是马上到那幢房子里去的好,此刻那些家伙还可能没有开始布岗。<br /><br /><br />  他走上楼。象平日一样,整幢房子里寂静无声……<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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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9 18:15:08 |只看该作者
<span style="font-size:10.5pt;color:black;font-family:宋体;mso-ansi-language:zh-cn;mso-font-kerning:1.0pt;mso-fareast-language:zh-cn;mso-bidi-language:ar-sa;mso-hansi-font-family:&amp;quot:;times new roman&amp:;quot:;mso-bidi-font-family:宋体">3.<br />开合桥的桥面在完全合拢不动以前,还非常轻微地摆动几下。骑车的人不管这些几乎感觉不到的颤动,已经越过桥头小门,继续往前走了。<br />  “您好,先生!”<br />  在跳上自行车时,他大声说“您好”,而不是说“再见”。刚才在等候过桥时,他们曾经交谈过两三句有关天气的话。<br />  这开合桥是单悬臂的,转动的轴心是在运河的另一端。这些人从桥面底下抬头往上望,看着一些错综交叠的金属小梁和缆绳,逐渐从眼前消失了。<br />  接着,在他们视线前,出现可以通行的桥端,看起来象马路的一段横切面。这时他们突然看见光滑的柏油路面,夹在两条边沿围着栏杆的行人道中间,一直伸展到运河彼岸。<br />  他们的目光随着整个合桥的动作慢慢地往下移,一直到两个已被来往汽车的轮子磨擦得发亮的桥角,准确地对合起来。这时发动机的齿轮机件的隆隆声立即停息了。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了电铃声,通知行人可以重新过桥。<br />  “对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骑车人重复了一句。<br />  “也许是这样。要有勇气!”<br />  “您好,先生。”<br />  但是,从栏杆的另一边,人们可以看到合桥的活动还没有完全结束:由于物体的某种弹性,桥面下放的动作并没有随着机器停车而中止,它还在几秒钟间继续下降——也许移动了一厘米——结果导致和地面道路联接的地方发生细小的差距;桥面的稍微上移,使它自己的金属边沿超出了平衡的位置几毫米;不过摆动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难以觉察——但很难明确地说出什么时候完全停止——因此,使已完成了相当久的合桥现象,具有一种并非真实的稳定性,在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相继延长和减退。<br /><br /><br />  现在,开合桥可以让车辆来往通行,没有驳船要通过。穿着海蓝色工作上衣的管桥人,心不在焉地望着天空。当他的眼睛转向朝前走来的行人时,让出了瓦拉斯的面孔,于是向他微微向头,好象是招呼平时每天都碰见的人一样。<br />  桥面活动部分一端上包嵌的金属角,现在看来对合齐平,静止不动。<br /><br /><br />  到了约瑟夫·渣尼克街的尽头,瓦拉斯朝右拐进环形大道。二十多公尺远的地方就是佐那街,这条街的转角上确实有一个小邮局。<br />  这是小地区上的邮局,只有六个营业窗口和三个电话间。在大门口和电话间中间的一段地方,有一块巨大的磨砂玻璃隔板,它下面放着一条长桌,台面有点倾斜,顾客可以在那儿填写邮寄单。<br />  在这个时间里,大厅没有顾客,至于办事人员,也仅看到两个年纪大的女职员正在慢慢啃那放在洁白的茶巾上的夹肉面包。瓦拉斯觉得还是等到工作人员到齐以后再开始调查较为妥当;过一个半钟头再来。不管怎样,他迟早总得去叫午饭。<br />  他朝那似乎是最近才贴出来的“通告”走去,他装作很有兴趣地在看,这样,可以为跑到这个地方来找到一个理由。<br />  通告上的一系列条文,是主管部门对邮电局组织作出某些修改的通知——总的说来,除了对某些似是而非的专家以外,公众不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在外行的人看来,作这些修改的真正的意图,含糊不清;因此瓦拉斯也怀疑新的和旧的规定之间有什么真正不同之处。<br />  从邮局走出来时,他觉得那两位女职员疑惑不解地注意着他。<br /><br /><br />  在回头走的路上,瓦拉斯发现渣尼克街的另一边,有一家自助快餐店,规模不大,但设备崭新。靠墙有一排镀镍的出菜机;店堂底部是柜台,顾客在那里买筹码。店堂里直排着两行固定在地面上的塑料小圆桌。这些桌子旁大约有十五、六人——不断地更换——站着吃饭,动作迅速准确。几位年轻的女服务员身穿象实验室化验员工作服那样洁白的衬衫,一俟顾客吃完离开桌子,就走过来收拾餐具,揩净台面。在白漆的墙上,挂着一个牌子,常常是这么几个字:<br />  “请快一点。谢谢!”<br />  瓦拉斯在那些出菜机前走了一转。每一个机器——底下摆着一连串的玻璃托盘,等距离地叠放着——里面放着一毓的搪瓷碟子,里面盛放一式做法的菜——只有生菜叶子例外。当一排菜已拿空,站在后面只见手不见脸的人又把菜补上。<br />  一直走到最后的出菜机前面,瓦拉斯还没有决定要什么菜。其实,挑选哪道菜都关系不大,因为出售的各种菜色都是差不多的,只有在碟子上的摆法不同;主要的一道菜是腌渍鲱鱼。<br />  在出菜机的玻璃窗里,瓦拉斯看到以下六种菜,一样样从上格摆到下格:在一层作为垫底的抹了人造黄油的面包片上,摆着一大片鲱鱼肉,蓝色的鱼皮闪着银光;这一盘菜的右边是五片番茄,左边是三薄片熟鸡蛋,而上经过精心计算的位置,放着三颗乌榄。每一个托盘上有一副刀叉。一片片圆形砚的大小尺寸,肯定是经过量度的。<br />  瓦拉斯把筹码塞到机器的缝里,然后揿一下开关。在电动机悦耳的隆隆声中,一整列的碟子开始从机器上递送下来;在下面的空格里,出现——接着机器就停下来——他买的菜。他一把抓住这盘菜和配备的刀叉,拿到一张空桌上。后来他又经过同样方式的操作,买到一片同样的面包——不过这一次搭配的是干酪——最后还买了一杯啤酒。现在他开始把菜切成小方块。<br /><br /><br />  这一片番茄真是完美无缺,它是用机器从一个组织结构对称完善的果实上切下来的。<br />  他四周的果肉紧密匀称,具有象化学剂中那种鲜艳的红色,夹在发亮的果皮和子房之间,既肥厚又匀称。子房里的黄澄澄的种子,按着大小排列,层次分明;一层绿色透明的凝固物使种子粘附在果心鼓起部分的边沿。那浅粉红色的、表面微呈颗粒状的果心,从底部凹陷处伸出一束白色的条纹,其中的一条伸至种子附近——但它伸延的方式有点难以明确。<br />  在这片番茄的上面顶端,发生了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外情况:有一小块皮离开果肉约一两毫米,现在微微地翘起。<br /><br /><br />  在邻桌旁站立着三个人——三位铁路职工,他们面前可用的桌面全被六个碟子和三杯啤酒占满了。<br />  三个人都在把三块搭配着干酪的圆形面包的薄片,切成小方块。其余的三个碟子里分别盛着配成一份的菜;腌渍鲱鱼——番茄——熟蛋——乌榄。瓦拉斯面前也摆着同样的一份。这三个人不但穿的制服一模一样,连身材也一样高,一样胖;他们的举止风度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br />  他们沉默地吃饭,动作迅速准确。<br />  他们吃完了干酪后,各人就开始喝自己剩下的半杯啤酒。这时开始一场简短的对话。<br />  “您刚才说,事情是在几点钟发生的?”<br />  “大概是八点钟左右——八点半钟。”<br />  “在这种时间会没有人吗?不可能,您想想看!他亲口对我说过……”<br />  “他想要怎么说就怎么说的。”<br />  他们把桌上的杯盘的位置挪动了一下以后,开始吃第二道菜。不久,刚才头一个说话的人停下来把话继续说完。<br />  “这一件和另一件同样不象是真有其事。”<br />  接着三人沉默无言,全神贯注地解决把菜切成小方块的难题。<br />  瓦拉斯感到胃里不大舒服,刚才吃很太快了。现在他控制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吃。他得喝一点热的饮料,要不然整个下午会胃痛的。从这儿走出去后,他要找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好好喝一杯咖啡。<br />  那些铁路职工吃完第二道菜时,刚才确定发生案件的时间的人又把讨论的话题重提起来。<br />  “不管怎样,这总是昨天发生的事。”<br />  “是吗?您怎么晓得?”<br />  “您没看报吗?”<br />  “哦!报纸,您是清楚的!”<br />  这句话还伴随着一个手势,表示不抱任何幻想。这三人都是表情严肃庄重,毫无热情;他们说话的声音单调平稳,好象对自己所讲的话并不大注意。他们对谈到的事肯定是兴趣不大——或者是已经重复过十遍了。<br />  “还有那封信,您是怎样看的?”<br />  “照我看来,那封信不能证明任何事情。”<br />  “照这样看来,什么事也证明不了。”<br />  他们三人以同样的动作喝完啤酒。接着一个跟着一个朝门口走去。瓦拉斯还听见有人说:<br />  “得啦,等明天看看再说。”<br /><br /><br />  这是一家和测量员街那家咖啡馆想相象得难以区别的小酒店——不怎么干净,但是火炉却生得相当暖和。在这家店里,瓦拉斯喝了一杯滚烫的咖啡。<br />  他极力想摆脱这种妨碍自己好好考虑案情的浑身乏力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要感冒发烧了。他这个人,从来是连头晕脑热这类小毛小病都不生的,今天却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过。可是清早醒来时他还是象平日一样精神抖擞,然而打清早起,一种难以确定是在什么部位不舒服的感觉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他起先认为这是因为没吃饱,后来又归咎于受寒。可是现在吃饱了而且身体也暖和了过来,这种迟钝呆滞的精神状态却仍未消除。<br />  但是,他必须头脑非常清楚,要是他想有所成就的话;直到现在为止,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的运气还算不坏,但是他的地位并没有怎么提高。现在,对他的前程来说,最得要的莫过于在当前表现出他头脑清晰,精明能干。<br />  几个月前,当他进调查局工作时,上司开门见山地告诉他,目前只能试用,将来如何定职,要看他工作成绩怎样。这桩谋杀案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派他去处理的重大差事。当然不是由他一个人负责,还有一些他不清楚的人和部门也在办理这个案件;既然人家给了他机会,那就应当全力以赴。<br />  他和费比乌斯头一次的接触,并未使他感到怎样了不起的欢欣鼓舞。瓦拉斯是由内政部的另一个科室调来的,在原来的科室,他工作得相当出色。由于一个密探病情严重,才有人建议把他调到调查局工作。<br />  “这么说,您想进调查局。”<br />  说这句话的是费比乌斯。他带着犹豫不决的神情打量着这个新来的人,显然生怕他没有能力胜任新的工作。<br />  “这种工作可不好干啊,”他用一种郑重其事的语调说。<br />  “我知道,先生!”瓦拉斯回答,“不过,我将……”<br />  “不但不好干,而且往往会令人失望。”<br />  费比乌斯犹犹豫豫地、慢腾腾地说着,不让对方的回答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且根本就没听见对方的回答似的。<br />  “走近来;让我们看看您这个人怎么样。”<br />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件古里古怪的器械,既象是能折叠的曲尺又象是量角器。瓦拉斯走近去把头向前伸出,好让费比乌斯按照惯例来量他的前额。这是规定非办不可的手续,瓦拉斯是知道的;他自己事前就已经用一把折尺好歹量过一番了:他额头的大小稍微超过五十厘米这一最低限度的规定。<br />  “一百十四厘米……乘四十。”<br />  费比乌斯拿过一张纸来,开始计算。<br />  “让我们算一算。114×43。3×4得12;3×1=3,还有个4;3×1=3。4×4得16;4×l得4。还有个5;4×l=4。还有个2;6+4得10,有个0;5+3=8,还有个9;4,四千九百零二……不行,小伙子!”<br />  费比乌斯一面摇着头,一面发愁地仔细观察看着他。<br />  “先生,可是我,”瓦拉斯有礼貌地提出反驳,“我自己计算过……”<br />  “四千九百零二。额头面积四十九平方厘米;您晓得的,按规定最少要达到五十厘米。”<br />  “先生,可是我曾经……”<br />  “好吧,既然您是有人特别推荐到我这里来的,就让您试工吧……也许经过勤勉刻苦的努力,会长出几毫米来的。等您完成了第一个重要任务后,再来决定您的命运。”<br />  费比乌斯突然急急忙忙地从办公桌上抓起一个象是盖日期的戳子,先在印泥上按了一按,接着就在他新部下调动工作的证明上死劲地盖下去;最后,他以同样的机械的动作,死劲地朝瓦拉斯的前额正中间盖下第二戳,一面大声喊道:<br />  “合格,可以担当工作!”<br />  瓦拉斯惊醒了过来。原来他的额头砰的一下磕着了桌沿。他挺直身子,懊恼地把剩下的已经凉了的咖啡喝掉。<br />  他瞥一眼侍应生搁在茶碟上的帐单,站了起来,—边走一边把一个镍币往柜台上扔去。他没等找回零钱就走出了门口。“当作小费吧!”象惯常说的……<br /><br /><br />  “怎么样,先生,那个邮政局找到了吗?”<br />  瓦拉斯转过身来。由于刚才打了个瞌铳,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没有注意到那位系着围裙正在擦破璃窗的女人。<br />  “找到啦,找到啦!谢谢您。”<br />  今天早上拿着刷把打扫行人道的,就是这个女人——而且就是在这个地方。<br />  “你走到那儿时邮局开门了吗?”<br />  “没有,要八点钟才开哩。”<br />  “您早该听我的话!您其实可以到佐那街那个邮局去,那里也是一样的。”<br />  “对呀!没关系,我不过多跑一点路,当散散步。”瓦拉斯一面回答面走掉了。<br /><br />  瓦认斯朝着佐那衔走去,一路上思索有什么最妥当的办法可以打听到那个穿着撕破雨衣的人的情况。他将不得不暴露自己是警方人员的身份,虽然他并不愿意,而且费比乌斯已经有所警告。实际上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借门,装作出于偶然,连续找六位邮局职员谈话。看来最好是去找这邮局的负责人,让他去把六位职员如集起来开个小会。瓦拉斯将提出这个人的特征,而且大概昨天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来过邮局——可惜这个时间邮局最忙。(根据巴克斯太太和醉鬼所说的——在这一点上,这两人是—致的——铁栅门的事故是在黄昏时发生的,这就是说,在五点钟左右。)<br />  帽子和雨衣的样子,大致的身材,一般走路的姿态……其实他明确知道的也并不多。还该说出那个人和自己相似吗?这恐怕会在证人中陡然引起一些混乱,因为,这种相似很成问题——而且,纯属主观。<br />  邮局的职员现在都上班了,虽然电动挂钟刚指在一点半上。瓦拉斯一副有事忙着要办的样子,一面从柜台的窗口走过,一面看窗口上挂着的牌子:<br />  “邮资。批发邮资。印花。邮包。航空邮件。”<br />  “邮包。零售邮票。超重信件。快信。挂号信件和包裹。”<br />  “零售邮票。邮政汇款:卡片汇款、支票汇款、国外汇款。”<br />  “邮政储蓄。年金期票。抚恤金和养老金。零售邮票。各种汇票兑款。”<br />  “电报。电汇收寄及兑款。电话用户登记及收费。”<br />  “电报。气压传送速邮。留交信件。零售邮票。”<br />  在一个窗口后面,一位年轻的女职员抬起头看他。她朝他微笑,接着身体朝向墙上的一个分格的架子转过去,同时说道:<br />  “您有一封信。”<br />  她从一个小格子里抽出一叠信,一面挑拣,一面继续说:<br />  “您穿上这件外套,我一下子认不出您来了。”<br />  “那是因为今天有点冷。”瓦拉斯说。<br />  “现在冬天已来到了。”年轻的姑娘说。<br />  她正要把信递给他的时候,突然装作开玩笑的样子要他照章办事。<br />  “先生,您有证件吗?”<br />  瓦拉斯伸手到外套里面的衣袋去摸一摸,当然,留交信箱交箱的证明不在那里。他解释说,由于换了衣服,忘记带来。可是已经来不及耍什么花招了。<br />  “您是知道的,昨天下午您已经退还了这个证明,”她说,“既然您租信箱的期限已到,我不应该再把信交给您;不过,您那个号码的箱子还没有人租,那就算啦。”<br />  她递给他一个揉皱的信封,上面写着:“佐那街二号、五号邮局、326D信箱,安德烈·VS先生收。”在左角上写着“气压传送速邮”。<br />  “这封信寄到很久了吗?”瓦拉斯问。<br />  “正好是在您今天早上来过以后寄到的。大概是十一点三刻或是十二点钟的时候。您瞧,您再回来一趟,还是做得对的,虽然您对我说过不再来了。这信封背面没有发信人的地址,要退信也没办法。您要是不来,我不知该怎么办了。”<br />  “发信的时间是十点四十分。”瓦拉斯一边细石邮戳,一边说。<br />  “十点四十分?……那您该今天早上就收到。一定是递送耽误了一些时间。您最后还来一次,做得很对。”<br />  “噢,”瓦拉斯说,“这封信大概没什么要紧的事。”<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br style="mso-special-character:line-break" /></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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