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里不小心长的草】（完）

镇州大萝卜

看到禽流感的消息连喝水都觉得不安全。

SARS时期我正在佛山出差，每周一坐公交倒地铁再转公交去那里，周五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回来。

每次周一见到对方项目经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全部打开：我们佛山是安全的，你从广州来，太可怕了。为了安抚他，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地递烟给他抽：听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抽烟的人发病，抽烟吧。

中途听说北京的一个同事发病了——他是从广州回去后发病的，他在广州时我们五个人一直在一个项目组，也就是说经常呆在同一办公室。他一病，有一个同事就时不时计算潜伏期，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他发病的时间……

后来我们那个同事成了“非典名人”，集团总裁专门慰问他（彼时他已痊愈出院），视频被放在内部网上，我没看，计算潜伏期的同事看了，传达给我：好大一间会议室，他坐在一个角落里，老总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对他表示关心。

镇州大萝卜

后来在网上看到一句很励志的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打算要活着回去。

镇州大萝卜

昂~这句话很早以前就看到过了，然后。。。拿来心理暗示很好，但关键时刻容易想不起来。。。

嗯，我是喜欢说笑的。人到了无能为力的事情上，当然说笑也是无能为力的。在所有无能的方式里，我习惯了说笑。甚至不是出于故意。

某次我蠢到倒完车，一边升车窗玻璃一边探头出去看旁边有多大空地给我开门用，那个玻璃是按上升键之后会一直上升的，理论上说它应该具有碰到障碍自动停止的功能，但是实际上它没有。我还没搞清楚时，我的脖子就被夹住了，我本能地往回缩头，卡在脸颊上。

那一秒，除了脸颊上的压力感，我想到的就是：完了，明天报纸上要出条新闻：天河城地下停车场某女司机被车窗夹死——想完这点我一边想笑，一边无意识的挣扎，挣扎中手碰到了把降玻璃的按钮按下去了……SO，新闻就没有了。

镇州大萝卜

但是人和人之间，怎么说呢，每个人的方式是不同的。我妈就很无法忍受我这种死到临头还在搞笑的习惯——我认为她很正常，因为她是用另一种方式承担痛苦的，比如哭泣。

她的方式和我的方式本来没有冲突，如果我们各自使用自己的方式。问题在于，她哭泣的时候会希望他人跟她有同感，一起哭泣会分担和减轻她的痛苦——这也很正常，这就是她的方式，但是我哭不出来。

所以很多时候我不太敢胡乱搞笑。

镇州大萝卜

是的，我很尊重她的方式。但是如果我一直感同身受，我会负担不起生活。以我和我父亲的乐观，才能支持起我母亲的哭泣——每一次她负责哭泣时，我们负责面对和做事，如果我感同身受到坐下来哭泣，并需要他人共同哭泣，有些具体要做的事，我就做不了了。

比如我父亲生病，我母亲就会哭泣，会要求我们去找医院领导啊，找医生啊，渴望各方的重视和支持之类的——我都能理解，我都认为正常，但我不能支持。我会先支持我父亲的乐观：你的病不要紧，会好起来的。接下来我会打击她，真的会，我不喜欢到处找人给人家添麻烦。在医生没有明确的可指责的治疗不妥之前，我是不会去跟人家说三道四的。再接下来我得做饭扫地送饭去医院什么的。再接下来，我和我爹我们俩要一起说笑。

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我对母亲足够孝顺。我都是说：我尽力照顾她。

镇州大萝卜

简单说就是这样，当我父亲被检查出癌细胞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对我母亲说：不要紧的，也许还是早期，还可以切除。

接下来他就会交待我：你不要跟你妈争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这有可能是我交代你的最后一件事情，你要答应我。——我能对他说的就是：你放心。——然后，他会流泪，我也会。一小会。

夜跑跑

442、居然寄错快递！居然还是俩最远的区！人品爆破啊！不过快递大哥人是真好啊！！人品反爆破啊！！这回真是对自己怒了！！！

镇州大萝卜

一说起父亲，就是我温暖的事。父亲过年中风后，母亲一直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病床前告诉前来探望的人：他本来就脑萎缩，老年痴呆了，血管再这么破裂一次，不清楚得很。

我知道我父亲丧失了部分脑功能，这是肯定的。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会认为他仍然比我母亲要清楚明白。我母亲当着他对着别人说起这些，他都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说话也就问起一些人家的生活啊，最近如何什么的。——确实，语言功能受损以后，他甚至不能准确说出他想问的那个人，比如他想问我女儿在哪，说出来的名字却是我姐的儿子。我向他汇报我外甥的动向，他会摇头，我就会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我女儿，他只是说不出来。

有一天我母亲在病房里跟我讲了一大堆对保姆的抱怨——我当然会认为她要求过高了，但是我知道我父亲不会愿意我反对她，所以我也不出声。到我母亲走后，父亲对我说：你由她，反正人是她用，用到她用不了了，你再想办法。——我实在不认为我爹糊涂到我妈说的那样。

我知道也许我不该总在这里讲父亲，但是我想你不会介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温暖的人，不一定非得是谁。

镇州大萝卜

其实也是因为有时候跟你版聊有温馨感，才会讲起这些家事。

夜跑跑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3-4-3 14:07
一说起父亲，就是我温暖的事。父亲过年中风后，母亲一直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病床前告诉前来探望的人：他本来就 ...

嗯，当然不介意！温暖的感觉是想通的。

我外婆脑梗住院最后一段时间，我在上海她在老家。每次回去，病房里其他人就会问我，你就是王馨啊，老太每天都叫你名字哦。但是她其实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目光会略过我，然后再对着空气喊我的名字。
一直是外婆、我妈和我三个人在一起生活。但是跟外婆的感情真是跟我妈母女之间的感情不能比的（只能在这里偷偷说）。
就好像是有了外婆在，注定要对其他人生分一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