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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号火车：阿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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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13号火车：阿末

1.
我梦见了火车。在午后。那不是火车。
闭上眼睛里面就黑了。笨重的家伙远远奔过来。
带着看不见的火星在夜里把钢轨扭曲。
那也不是梦见。是一节节地生长和毁灭
我躺在上面。没有翅膀的怪兽。吞掉声音的哑巴
看不见的光芒。“瞧！火车多像火车！”

那一年我三岁。三岁我就飞在了树巅
没蘸饱的墨汁拉紧天空。苍老的浮云被撕裂
分成两半的粗布的结头吊着我。
隧道和火车撞在了一起。把火车吞进去
就吞没了声音。吞没了话语。化石的
煤快让我发痛。发抖。风中无比寒冷。我结冰

钢轨使我无法横过。我怕颠覆了
身体里的猛兽和三岁的火车。宫殿被捅翻在地
我怕从脚下进入地基和肮脏的泥土。
别人的血将玷污垂死者的眼睛。乌黑的骨骼。
一九八九年。没有人能记起你。台阶下你死得其所。
火车碾过钢轨。纸人凶猛地飞进了炉膛。融化。

翅膀被烤焦。干巴的糊味儿比骨架更忧伤。
拉上窗帘。把玻璃封死。让鸳鸯在枕头上戏水
而陌生人的叫床更邪恶。后半夜。火车惊醒
尖利的牙齿咬住了神经。寡妇的号啕
比猫头鹰更凄绝。跑步声和哐哐的铴锣。狗吠
我要到那面去。撑破饥饿的一九六二年那干瘪的小腹

进入骨架和钢轨。搅拌着石灰的精液和水泥
我爸爸把他的衣钵给了我。忧郁。固执。倾斜。
在边缘喘息。你几乎听不到喘息。推开门
被黑梦魇住的当口他拉醒你。空空荡荡的蛀牙
在口中所剩无几。三岁的火车在纸匣里躁动
呜呜地开出来。开出来。卸下去。我爸爸。上面没有啊

2.
火车13号。我13号。13号的火车属于我：阿末。
我剃了光头。我在巨大的镜子上倒立着
我给福金隧道带来光头。剃掉的磷火给你们。
你们是谁啊！你们的纤维！你们的假发！
你们发光的霓虹！你们被砌死在泥墙里的狂想！

13号火车进入黑洞。里面有一个13号家伙！
拖着沉重的13号村庄。幽暗的z！不现实的折角！
痛楚的楼梯。1976年。大雪覆盖。我泪流满面
找不到破壳的尖喙。巨大的涡轮在空旋：里面或外面
停留。没有被叉开。惯力。烧红的火车开下去

外面被甩在外面。舌头被咬掉。号啕下咽。
我成了孤儿。火车进入蛀牙。看不见的酸楚和腐烂
一个人变成阴影在瞬间消失。未开始的事情没有萌芽
广场上鞭炮齐鸣。过年。歪歪扭扭的躯干三十而立
寡妇的怨艾不可言说。上校的地址被信使忘掉。给我。

多好的结局。遗忘使遗忘疼痛。记忆里结疤。
抚摩。此刻意味深长。咖啡在杯子里。
香烟在耳朵上。虫子在木头里。煤快在火焰上
沉思多末懦弱。乞丐何其肮脏。都进去吧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生啊跳啊撞啊活着

3.
2003年在外面。火车在外面。我在外面。
我爸爸在里面。我爸爸开着我和我的火车。
我们是滚动着的庞然大物。沿着斜坡
不可逆止地开向深渊。开向升起白花的地方。
开向钟的内脏和腐烂的壁橱。5年来
我们像秋天坍塌的菜窖似地被封闭和遗忘

所有的幽灵已经衰老。长满了花白的寒霜
头发已然掉光。被剪掉的竹子荒在园篱
杂草贸然疯长。宫殿在地窖里班驳
眼睛在镜子上粉碎。光芒被压进死角
看不见的羽毛吞噬着通红的炉膛。荒凉的下沉
13号隧道吞没13号火车和无所谓的阿末

凋谢的树干已经凸起
不可能的交媾正在密谋
手术刀和苹果在药房里幸福地相遇
麻醉师的针管在胳臂上插得意味深长
那末多人那末多弯弯曲曲的黑血涌进隧道
13号村庄死死地拖着喘息而咳嗽着的13号火车

我看见了火车。现在。那就是火车。
拉着被爱和悯剪切过的凉凉的化肥和废铁。
乌鸦的翅膀在隧道外面扇着天使的呓语和谎言。
英儿的舞蹈一点点地缩小并变得坚硬。
黑黑的荒野掠过爬虫般的绿色。瞧啊！这个人！
瞧啊！这没有尽头的遂道！瞧啊！火车就是火车！

2003.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