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开愚
千真万确，桃花
聋子和装聋的人（也就是所有的人），
忍着嘴里的寂寞就像忍着一身的硬功夫，
都到海边剥虾皮去了。
我惟一的哥哥吃光了
他一直在吃的空心菜。喝着空气，
瞟着肉，吞下十美金的波浪。
他的耳朵是给一颗别针别走的。
我一口气吹开满城的桃花又如何？
（这样的串着字母的冷啊！）
（这样的等着图钉的风啊！）
这美得发了善心的空城，这谎报时间的钟楼，
这剩下的仅有的几人又瞎又失眠，哇哇怪叫，
这是夏末呢？秋末呢？还是冬初？
不可能的花香不可能催开人的器官吗？
你就虚情假意地
说呀：我情愿跑进树，不，花儿。
因为你看到了，而且听到了。
因为你一分钱不花，
就买下了月亮的若干分之一，
每天一小时飞去死。今天，所以，
我哀求你，花一分钟给我的桃花。
2001.8.2 于柏林
星期六晚上
匆匆进饭馆，要了碗面条。
两分钟吃完，显得很忙，对地板上
蹲着的黑猫也没有在意，它一直
巴结地叫着。小店里就两个人，
我和店家。他歪站在柜台边
冲着灭蝇器直笑，半冷淡地
应付我的不耐烦，好像赞同
这个晚上的枯燥。他认真地找零时，
我感到有事情可做的确重要。
所以到了街上，买份晚报，
（没新闻）车一停下，就上去了。
公共汽车的冷气开得过分，
我猛地一抖，赶紧把背靠在椅子上。
车里布满塑料、木渣和油漆的
怪味。车上没几个人，下雨，
谁还要出门呢？如果不是回家，
不是一个不可靠的念头驱使，
谁愿意花四张车票，垂着脑袋，
几乎睡着了穿过南京路呢？
一小时，一觉醒来，我赶紧
下车。“有点儿糟糕！”身后
一个人说。他专心于擦眼镜
坐过了站。我回头瞄了一眼，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入那雨丝
夜色和霓红灯混合的昏暗中。
我知道，银行门口的小伙子
就是我要见的人。他短颈，
矮个，自称是个强盗，当然，
他已尽量地挖掘他的相貌。
我们在走进快餐店之前
就把几句话讲完了。要了冷饮
靠窗坐下，我们谈起相关的
几个当事人。他们的痛苦
在几个大学之间奔走，而且，
他们也习惯于轻松地嘲笑，
嘲笑自己的器官，迫不得已，
和各种计划的无聊。过一会儿，
他又斜眼看看窗街，困难地
与他脑中的那些街市比较。
他顺便提起他母亲的葬礼，
很多亲戚，很多鞭炮，很多
不认识的小孩，但很少时候
亲人们围着遗像交换悲哀。
他认为她的死结束了一场争吵。
我终于没有弄清是谁和谁，
决定把药物放进面包，她吃了
一个月，然后她最后地微笑。
我们恰当地沉默了一小会儿
看看已经把时间拖得够长，
就站起来告别：“下次吧！”
一到街上，他就消失了。
时间还不晚，回家前不妨
逛逛街。又是那个不可靠的
坏念头，拽紧我。心儿直跳。
抽了支烟。甚至去电影院看了
节目表，片子好像都看过。一部
讲鸦片，一部离婚，另一部
讲我们中的一个战胜了感情。
我十岁得到的答案现在依然在
调侃我的疑问：我属于我们。
因此，日子美好的标志就是
散步、洗澡、使用人称的
单数时慢吞吞地胡说八道。什么
意思呢？几条街，几个乐队，
演奏国歌和军乐。商店敞开的
大门里涌出一股冷气。商店里
两个姑娘在挑选胸衣。此刻，
我想回家了。否则在高架桥下，
跟着气功师，就得学习用脚
抓背、打拳。反而用手走路。
职员们打着哈欠，提着电脑，
钻进出租车；高低楼房的灯光
开始熄灭。从弄堂里的酒吧
传来爵士乐的喝彩声。毕竟，
在这样的睡觉的时刻这么吵闹，
似乎一周的生活终于到了高潮。
其实很快，车到站了。现在，
夜深但夜色灰白，不是漆黑。
回到学校，我甚至看见路边
树林里，两个孩子走着拥抱。
1997.6.4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22 10:01:57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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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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