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赵无眠

《午夜，最靠近死亡的时刻》

午夜，降临在你的窗台上
沉默像一层窗户纸，月光
无法照进你温润的心田，一些
不忍卒说的往事啊，爬满了
面前的稿纸，像一群蠕动的春蚕
不过有些风透过细微的缝隙，
感染了你，你感觉欲醉的飘逸

假如推开窗子，
会怎样，流连在外的雨丝
将进来，为你的生活灌溉
也许一个蒙面的杀手也会
乘机嵌入你的生活，你抱着
双臂，踱着沉重如铁的步子
思考秋天的落叶，它们像
死去的精灵，朝你微笑告辞

这夜阑人静中，只有昏黄的
电灯在陪着你，它的浮动仿佛是
一层油让你无端感到窒息，
一些孤魂野鬼这时甚为嚣张，
它们预备拉断你的神经，就像
你轻松地拉亮电灯，毫无
痕迹，在临界点的12点整
什么都可能发生，时间可以错位
灵魂可以出窍，这神秘的暗想
让你憔悴，生日、本命年其他
折磨着你的神经，眼睁睁的
你看见冬天在一层层的死去，
它们鲜血淋漓，痛苦的嘶叫着

你嘲笑自己，生活竟可以
如此荒诞不经，让你骑虎难下
信任天命，卑怯的活着，
只有你深邃的瞳孔中放射出的一道光
可以告诉你在渐渐老去，尽管
春日未到，但它却早已死去了


《遮蔽》

把耳朵蒙上，或许
可以避免失声的痛苦
就像重物从高空坠下
并没有砸中你的脆弱
它们都该做一回鸿毛的
轻轻地，从你的身旁落下
充满幽怨与哀伤，回绝了
风景给于的全部温柔，
太阳这时垂下，就像高粱
低下它纯粹的头骨，没有
彼此安抚，世界在沉默中
被淹没，等待一句话或
一个眼神的确认，把眼睛闭上

黑夜骤然降临，仿佛漫天黄沙
甚嚣尘上，覆盖了语言的贝壳
留下荒芜的沙滩，有些事情
可以视而不见，而心在，
一切都不曾办到过


《不要叫我诗人》

不要叫我诗人，
我只是一个喜欢
在黑夜中幻想的一只企鹅
身体臃肿
我的生活像我的肚皮
一片雪白，不是
用来抵挡寒冷而是为了
欣赏寒冷中新的世界

纯洁、无语、坚忍，
像南极，敞开胸膛
在黑暗的角落里，
悄悄点燃一支烟——我的梦
不愿被人知晓，或者

我只喜欢把生活的碎片仔细的
拼凑起来然后送给我的情人
让我的爱意从笔尖上滴落下来
成为冰挂成为浮动的原木
像老鼠一样把这些贮藏在洞穴之中

在古老的姓氏中没有我
在经书中庞杂的翻阅是无益的
我不在那里！或者简单的
一个想念一句话，在燥热的夏季
小鱼们冒出的一连串气泡中间
就有我的一部分在产生，甚至
要更为简单，那就是我并不存在
也没有涉足过这繁杂的一切，但
我还要耐心的对你讲，你微笑着
我喜欢，我看得见——
这是唯一可确信无疑的
答应我，请不要轻易唤我作诗人

《致老了的诗人们》

他们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他们还在用身体宣读自己的宣言
他们显出老态龙钟的青年气
像一张砂纸让人费解，
有的著作等身，
有的默默无闻，
但他们使用同一个专用名词：
诗人。

一颗牙齿，经复杂的过滤
从他们的肚子里掉落进黑暗
洁白的阳光如光鲜的身体，
他们义无反顾，呐喊成群
扎堆起义、吃饭并喝酒，
静静地等待希望飞跃他们的
肩膀，有历史的厚重感
一过春节，他们的脸上
全都显露出慈祥、安静及满足
那些悄悄写下的遗产，
那些破碎的存根，证明
他们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