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莎诃 于 2015-1-29 10:05 编辑
文/莎诃
二零三七年,世界科技展会。还有五分钟就轮到我上台了,我在后台调整着呼吸,想想接下来全世界都会因我而震惊就激动不已。台上的人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控飞行器的未来趋势,我捂住耳朵,他的演讲实在是糟透了。我在心里数秒,他终于下来了,我听见了观众的掌声,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去。这是我第一次在世界科技展会演讲,观众并不认识我,陌生的面孔总会让人好奇。
新公司,新产品。让我们回到二十三年前,你还记得那一年你在做什么?在思考什么人生问题?
台下安静了。二十三年距现在已经很久了,喜欢来展会的基本都是秃了顶的男人和胸部下垂得厉害的女人。人们为什么会来展会?人们喜欢用展会里的新科技来实现当年未完成的事情。年轻人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在已经沉沦在游戏中,分不清现实和虚拟。
工作人员关掉了投射灯,一片黑暗中台下的人陷入了集体回忆中。我站在台上,感觉不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二零一四年,我还活着,并且活到了人生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我一直期望着在二零一二年死掉,全世界一起毁灭,当然,只是人类的世界,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世纪恐慌症所引起的并发症导致人与人之间无法沟通,邻居A第二天看见邻居B依然活着会觉得尴尬,因为他已经在“末日”之前把积攒了很久的话告诉了他。亲人、情侣、朋友之间的联系在一夜之间崩塌,社交软件突然变成了最受人喜爱的东西。
虚拟的事物倍受所有人喜爱,人们足不出户通过手机建立了全新的关系,整整两年,人类消耗完了所有的储蓄。初级人工智能在那两年发展迅速,科学家不需要关系,他们只醉心于研究,这让他们大捞了一笔。那两年在历史上被称为“人类的缓冲年”,大部分人在二零一四年都恢复了正常意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仍处于缓冲期,我就属于那一部分。
那一年我爱上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女人。沉醉在社交软件中不能自拔导致我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这是我后来分析的,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屏幕后面的那个人存在于我的想象里,我们通过一个虚拟的平台进行交流,从早到晚,通过发给对方一些图片来进行映射,在脑子里构建对方所处的环境。
我听得见她的声音,看得见她的样子,可是触摸不行,社交软件办不到。现实中不见面是社交的原则,这也是最让人痛苦的地方,没多久她就恢复了正常意识,逐渐亲近她的丈夫,对我越来越冷漠。我想过脱身虚拟世界去现实中找她,但她已经有了丈夫,况且我比她小了十岁。我之所以能够在虚拟中接近她,是因为那两年的缓冲期,缓冲期一过,虚拟世界就被冷落。后来我下定决心去找过她,她扇了我两耳光让我永远离开她。她说看见我在她面前不说话而是用手机发信息给她就觉得恶心。
她有丈夫。
她比我大十岁。
缓冲期已经过去。
从那以后我就彻底脱离了缓冲期,可我一直没能忘掉她。她是我这辈子爱过的最后一个女人,我在虚拟世界里面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但是现实中的许多事我搞不定。再次活过来之后我投身进入了AI行业,和那批科学家们研究开发新的人工智能,我想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并找回爱情。
二十三年前让你惋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新一代的社交软件会帮你重寻当年触不到的爱人!
投射灯打开,我戴着眼镜站在台上。大屏幕上放映的正是眼镜里的场景:空旷的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部电话,满墙海报,粉红色的灯。门被打开,进来一个女人,我在台上说出了一个号码,屏幕里的电话响了。在她还没拿起电话的这段时间,我向台下的观众大呼:女鑫一号!
她拿起电话,喂,需要什么服务吗?
有哪些服务?
可以和你一起做任何事情,上天入地。
我转过头问台下的观众想和她做点什么?
肏她!我听见台下的人说。
下面我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模式。你们只能看,不能感受到。
我们做爱吧,我对她说。
房间里出现了一张床,我进入了房间。
我听见了台下的尖叫。
我的任务结束了,剩下的就是等着数钱,不会有二号三号出现,一号就够了,这种东西只能流行一阵子,因为它会严重影响生活,终会被禁止,我预料得到。
那天晚上我把房间门锁上,开足了冷气,然后带着眼镜进入了无性爱模式,我需要的是一个做完爱后还对她有感情的女人。女鑫一号不需要在大脑植入芯片,通过成像以及不同频段的波来刺激大脑,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像真的一样。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无所不能的,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伴侣。她是我独特的爱人,和二十三年前那个人有着同样的模样。虚拟人可以满足简单的生理需求,而感情需要逐渐建立,它不一定会对你产生感情。
Y,她叫Y。我用手机搜索到她,在社交软件上加了她。现在是二零一四年,一切回到了起点。Y距离我上千公里,聊天是愉快的,我却不能放弃一切去找她。
她有丈夫。
她比我大十岁。
在婚姻的疲倦期,Y认识了我。我作为一个相隔数千里的陌生人只能通过不切实际的方式来安慰她。我时常望着手机发呆,心里已经上瘾,人如何对手机的另一端那个“人”产生感情?
无话不说,气味相投,Y说不能爱我,婚姻虽有问题但不可放弃。跟了你就好了么?在我觉得爱意涌出的时候Y经常质问我。
一切都是可知不可知的,可吃不可吃的正是鸡鸡。
那是我第一次见Y,也是最后一次。她没有去机场接我,我打车去了她所在的小区。并不是一个燥热的夜晚,阵阵凉意,有关Y的一切都让我觊觎。我们沿着一条没人的路安静地走着,大部分时间沉默,偶尔说上几句。一切都是隐秘的,我背着人来,Y也够有情有义。
带你上月球转转,Y对我说。
这条路显得格外长,尽头是月球。一路的沉默是最好的诗句。Y拉着我的手在月球上跳跃,在空中飘移,飘移的那几秒钟我突然想明白了存在的多余。
落下,再次升起,飘移。我想在环形山上一直待下去,就在这看着对面星球上的Y。
落下,我的心脏要沉到了胃里。
升起,Y在我前面我无法超越她。
飘移,如果她飘得足够高的话时间会有差距。再高一点,到看不见的距离。
我站在环形山顶要求Y把我送回二零一二年,并让她在末日那天把一切毁灭。Y明白我的意思,不需要惋惜,趁着一切还没扰乱生活,破坏感情。
大概是冷气温度太低,感觉很冷,我去掉了眼镜,站了起来。这一晚会有许多人站在环形山上,是不是只有我选择回到过去,毁灭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