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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舞动梨花枪,耍了个枪花,说道:“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你竟敢说我的馅饼味同嚼蜡像我的诗歌一样,我跟你拼了!”一招“金鸡乱点头”化出无数枪尖刺向乌黑。
乌黑挥动双锤,一招“霸王举鼎”磕开梨花枪,说道:“你的馅饼于我如浮云,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啊——”
赵丽撤回梨花枪,说道:“你的力气好大啊,震得我眼前直冒黑蚂蚁,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乌黑急忙关切地说道:“我有祖传的专治头晕目眩的秘方药,可以给你用。既然是同门,当然不好意思收钱了,但是你若觉得过意不去,非要给钱的话,假如你真的要给我钱,我有经营兑换钱庄如下:松江钱庄/外滩街道10号/乌黑老板/金陵钱庄/青云巷9号/乌黑掌柜/历城钱庄/甸柳庄8号/乌黑瓢把子······”然后一招“拨云弄月”,两只锤温柔地递上前去。
赵丽佯作发怒,说道:“我发誓从现在开始不搭理你了,我说到做到/再不反悔!”一招“铁肩担道义”,梨花枪横放平推,把乌金锤挡了回去。
二人就这样打情骂俏地表演着。赵长天心想:“这废话诗作为一种诗歌冒险只要一个诗人、几首诗就足够了,在开创者那里或许还有些许真诚和勇气,而后来者的重复抵消了开创者的别裁,就像泥土掩埋了珍珠。禅家的顿悟化作棒喝或偈语,而不悟的弟子只是模仿老师的顿悟,准确说是模仿老师的顿悟结果,而真正的顿悟于弟子实未触及。这样的诗歌只是冒险而已,诗成的一瞬间也就成了非诗。”
井成风心想:“这废话诗唯一的意义就是它不停敲打我们,追问我们,到底什么是诗?它更多是作出要创造出诗这样一种姿态,强调写诗这一行为的无上命令,就像不悟的僧人作出一定要觉悟的姿态,就像不举的男人也要摇头晃脑作出跃跃欲试的姿态,就像便秘的瘦驴拉硬屎,就像衰老的淫棍面对带电的肉体发出的一声幽怨的叹息。写诗这一行为超过了诗歌本身,诗歌成为一条咬着自己尾巴转圈的蛔虫。”
乌黑陪练了十几个回合以后跳下擂台,接着一个长着细小眼睛、眉如斗鸡、锅贴脸的矬子怪叫一声:“这个马子是我的,我要先锋到死!”手拿两个秤砣,一个筋斗翻上擂台站稳。
那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看出赵长天、井成风是异乡人,就过来打招呼,对二人说道:“现在上擂台的那小子叫沈大波,是个流氓,他却自称诗人,大家只好称他流氓诗人,其实他主要是个书贾奸商,经营的店铺取名‘磨铁书香’,这‘磨铁’二字是有出处的,来自‘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这一典故,而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舍得一身剐,铁棒磨成针’。他倡导身体写作,具体说就是‘下半身’、‘下三路’、‘下三滥’这‘三纲’。他原是鱼贩子出身,靠一杆‘水银秤’(秤杆里灌有水银,通过水银的移动以缺斤少两)起家,所以随身带着两个秤砣以示不忘本。”
沈大波在擂台上挥动秤砣,吱哇乱叫,朗诵了他的一首旧作《一张好牌》:“一抓到手/我就盯住她了/两腿高扬/丰满肥硕/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我盯住八万牌/死死盯住/那挺拔的腿啊/我要能把它抱住就好了/牌终于被我放下/不自在了/再抓一张麻将牌/一把拿到眼前/正好挡住我的视线/嗨,我说八万/你别以为没你/我就会失魂落魄/我仍然死死盯着/这回盯住的/是她妹妹/那张俏俏的六万/嗨,我说八万/ 别看你的妹妹/现在两腿规规矩矩/长大之后/肯定也是/两腿高扬。”
下面人群高喊:“揍他,揍这个臭流氓!”沈大波毫不理会,只是对赵丽死死盯住,左手举起秤砣说道:“一只手是‘语言’。”右手举起秤砣说道:“ 一只手是‘肉体’。”又说道:“两手都要硬。”
赵丽不语,意味深长地对着他微笑,沈大波却忽然不自在起来,龇牙咧嘴,急急说道:“真痒啊,昨夜老天开眼,把像我这样的杂种统统赶到大街上淋雨了/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啊/淋着淋着/就淋成淋病了。”他想用手去挠痒,一失手,一只秤砣掉下来砸中了他的右脚,止住了他的痒却添了他的疼。沈大波捡起秤砣,一瘸一拐地跑了。
众人哄笑声中又一个半老徐娘跳上擂台,哄笑声变成了纷纷指责:“你一个女的凑什么热闹!”赵丽却不反对,说道:“爱有无限可能,婚姻并不是最重要的。认识了就是缘分,多交流总不是坏事。”
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介绍道:“这是皮影戏艺人尹美川,鼓捣皮影戏之前是著名女诗人,‘下半身’匪帮的重要成员。不知她何以有兴趣来趟此浑水?”
尹美川从袖中拿出两根耍杆(控制皮影人偶两手端处的竹棍),一手一个,摆动起来,嘴里慢慢念道:“哎/再往上一点/再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赵丽像被施了法一样随着开始做动作。
尹美川又轻声念:“噢/再快一点/再慢一点/再松一点/再紧一点。”赵丽像被下了蛊一样继续随着做动作。
尹美川语速加快:“喔/再深一点/再浅一点/再轻一点/再重一点。”赵丽一脸幸福,连续做着动作。
尹美川撒娇:“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呢?嗯,再舒服一些嘛。”赵丽意乱情迷,两眼迷离。
尹美川柔声呼唤:“再温柔一点/再泼辣一点/再知识分子一点/再民间一点。”赵丽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尹美川发出振聋发聩的棒喝:“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赵丽魂飞魄散,瞬间崩溃,如土委地。
井成风看看天色不早,拍了拍赵长天的肩膀,二人离去。
出得城来,走过一段官路,周围便见大片田野。田野中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妪正在追赶一只大公鸡。老妪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追上,刚弯下腰要抓它,大公鸡则趁老妪弯腰的工夫又跑到前面去了。
老妪能追上大公鸡却抓不住它,非常愤怒,所谓愤怒出诗人,她立住身,手指前面的大公鸡,恨声诵出一首声讨之诗:“穿过大半个田野去捉你/其实,捉你和被你捉是差不多的,无非是/爪子与手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是手施加的/无非是这手抓住了你的爪子让你误以为生命将被很快剥夺/大半个田野,什么都在发生:微风在吹,归鸟在飞/
一些不被关心的萤火虫和蚯蚓/一路在奔跑的母牛和小牛犊/我是穿过蔼蔼暮色去捉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捉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捉你/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把一夜风流当成深情/把一个搭伙吃饭的老孱头当成情人/而它们/都是我去捉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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