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游戏

温书

众所周知，在香叶村，十一岁的阿毛和比他大一岁弯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圈子，以一条蜿蜒的河流作为界限，一个活跃在村东头，另外一个活跃在村西头。村东头的孩子以阿毛为领袖，成员有小虫、阿文，还有泥鳅。每次村东头活动，都是阿毛通知集合，活动范围大都在村东头小虫家的后院，和泥鳅家的前门，之所以在这两个地方，主要因为那里有几块光滑的水泥板，和一棵硕大的葡萄树，葡萄藤爬到一棵树上，巨大的树荫遮挡了一部分的阳光。每当开始活动时，作为领袖的阿毛都会最先到达水泥板，迅速地爬到上面坐着，等待其余的孩子过来，当他们都来齐了，他便会宣布活动内容，宣布完了，就开始玩。尽管成员不多，活动内容也大致一样，不外乎是捉迷藏、掰手腕、和丢石子，但孩子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厌烦，非常珍惜在一起的时光，每当太阳下山，大家都恋恋不舍地离开，并且商量好了第二天再次集合的时间。

村西头和村东头势利不相上下，成员也大致相当，但一个明显的区别便是村西头孩子的个子普遍比村东头的要高一点。当遇到不服从的孩子时，村西头的领袖二话不说，便会扇他一巴掌，或者踢他一脚，直到他哭为止，这些规矩都是村西头的最高领袖弯子一个人制定出来的。为了维持他的统治，弯子还制定了一系列闻所未闻的酷刑，如成员谁不听话，便叫他一直跪着，大声求饶，声音越大，弯子就越开心，反之让他跪得时间更久。这些酷刑在村西头执行了一年有余，处罚了不下于三个孩子，后来，这三个孩子因为忍受不了惩罚，退出了村西头，加入了村东头。当然，很快又有几个不明是非的孩子填充了他们的位置，成为了弯子的麾下。

不知道什么原因，村东头的孩子和村东头的孩子比较起来，都娇小一点，从不惩罚成员，也从不私自和别人打架，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玩一种需要很多人参与的游戏，一旦游戏需要人手，便会有孩子加入，很快便增加到了十人以上，有时是八九人，但不会低于七人。人数一多，便推举组织者阿毛作为领袖。阿毛的主要作用是发掘善于游戏的孩子，动员他们参加，人越多，游戏就越有趣。村里孩子们的时间是很多的，如果不玩游戏，他们会厌倦死。作为领袖的阿毛善于团结成员，从不责罚任何一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他最大的乐趣便是想出好玩的游戏，代替那些由来已久、无比枯燥的。如果因为游戏无聊，出现成员退出的情况，阿毛便会很伤心，好在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村东头的圈子一直很稳固，这是阿毛最感到欣慰的事情。

对于帮派斗争，村里时有发生，规模都不大，从而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再怎么回避，偶尔还会出现一些打斗的情况，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为了不被人欺负，孩子们纷纷选择一个帮派加入，如骑牛帮、山羊帮等等，其中规模最大的帮派便是村东头和村西头。加入的帮派规模越大，孩子就越不容易被欺负，到那时，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他了。

短短几年时间，村东头和村西头的规模越来越大，逐渐并吞了其他小规模的帮派。因为势利相当，两大帮派都无法把对方吞灭，虽然大规模的打斗不曾发生，但零星的争执却从未停止过。

香叶村不大，总共就一百来户人家，十几岁的孩子只有三十几个，其中一大半都已经加入了帮派，但仍有七八个孩子没有加入，暂时处于观望状态，这样一来，如果两大帮派发生殴斗，也不会牵连到他们，一旦发现谁的势利更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到强势的一方。虽然观望的孩子不多，但他们都很聪明，而且身手灵活，把他们招揽过来，势必影响到两大帮派的未来。为了扩充规模，占据绝对优势，从而在今后的斗争中取胜，阿毛和弯子费劲力气去争取处于观望中的孩子，他们想尽办法来讨好中间势力。最有用的便是想出更多好玩的游戏，只有这样，那些势利的孩子才会乖乖加入，并且短时间内不转入另一边。

高大的阿龙喜欢残酷的游戏，他加入村东头，希望阿毛想出一些能让他施展拳脚的游戏，最好是和其他孩子肉体相博，把他们打趴下、打哭，他便很高兴了，但阿毛对他的想法从未放在心上，总用那些软绵绵的游戏让成员们去玩，它们大都是奔跑追逐，而不是横冲直撞，不会伤害成员们一丝一毫，如果冲撞了，还要受到惩罚。阿龙力气太大，他不可避免地总会推倒别人，把别人弄哭、弄脏。阿毛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阿龙小心一点，但阿龙就是不听，而且变本加厉，最后阿毛只好将阿龙村东头。

成为了自由身的阿龙，仅仅在被村东头逐出的第二天，便私自加入村西头，但他活动的地域依然在村东头，因为他的家、父母都在村东头，他离不开这里。阿毛默许阿龙在他的村东头范围内活动，却不让他参加村东头的游戏，并且时刻注意阿龙的一举一动。阿龙已经不是村东头的人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告密者，每当村东头在一块玩得正开心时，他都会看见阿龙扣着鼻孔，躲在墙壁后面，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表情，和一丝恶狠狠的笑容，悄悄地观察着。阿毛一边向“属下”说明游戏的规则，一边警觉地看着不远处的阿龙。按照以往的经验，阿毛知道阿龙不会轻易离开，且一定带着弯子的指令过来的，至于是向村东头的孩子挑衅，故意引起争端，还是想打探一下村东头的游戏内容，再把这些汇报给弯子，阿毛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阿龙向他们再靠近一点，他会毫不客气地警告阿龙已经走进了村东头的势力范围，识相的话，应该马上离开，如果阿龙不听，阿毛认为他就没必要对他客气了。好在阿龙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嘲笑似地走了。阿毛远远地注视着阿龙又沿着之前的路线，转过一个弯，便消失不见了。阿毛清楚地看见在拐弯处有几个脑袋伸了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弯子的，这让阿毛对村西头更加警惕起来。

阿毛看透了弯子的本性，弯子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撕破脸面，就算阿毛曾经和他有过短暂的交情，但那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事情的起因是弯子给阿毛起了一个外号，这个外号很难听，让阿毛难以忍受，于是他也给弯子起了个外号，再之后，弯子竟然还给阿毛的父亲起了个外号，阿毛觉得你给我起外号就算了，还给我父亲起，于是便揍了弯子一拳，弯子反过来也揍阿毛，双方厮打在一起，倒到地上，掀起阵阵灰尘，打了好一会儿，才被路过的一个大人给拉开。自那以后，阿毛和弯子便成为了仇人，互不理睬，并且暗暗寻找机会报复对方。村西头和村东头便是那次打架后诞生的，谁也难说，这两个帮派是不是弯子和阿毛公报私仇的手段。

小虫是村西头最为胆小的男孩，也是最听阿毛话的孩子之一，阿毛经常吩咐他做一些小事，如去小卖店买零食，这些事情小虫做起来乐此不彼，并且觉得十分光荣。买好零食，交给阿毛后，小虫也会比别的孩子更多地分到阿毛给予的零食。除了买零食，小虫还是为阿毛传递信息的信使，每当阿毛有话要带给村西头时，都派小虫去。小虫最为软弱，对村西头造成不了威胁，如果换做其他孩子，弯子便会很警惕，觉得阿毛叫他来是来叫嚣村西头的，但小虫去，弯子就不会这样想。阿毛叫小虫去村西头，目的是看看村西头的活动地点在什么地方，和村东头有什么区别，还有一点，让弯子别叫阿龙再做探子了。小虫将阿毛的话转告给弯子时，阿龙就站在弯子身后。小虫说如果阿龙今后还去打探的话，村东头就会毫不客气地揍他一顿，到时候，弯子可不要护短，小虫把弯子交代的话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说明白了，便骄傲地离开了。

为了掩藏活动内容，以及防范村西头的打探，阿毛想把村东头的活动地点拓展一下，但在没找到之前，他没有把拓展的事告诉任何人。香叶村很小，总共就那么几个位置好、地面平坦、还能遮阳的地方，想找到具有这种优势的地点，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了躲避村西头的打探，让村东头的成员稳妥地完成游戏，是阿毛做梦都想的事情，在还未找到之前，村东头的活动地点依然不变，只不过要比以往更加谨慎一点了。村西头的探子依然躲藏在暗处，当阿毛迅速地跑到躲藏的地方，想把他抓住时，却一无所获，可见这个探子的奔跑速度一定很快，按照阿毛的猜测，具有这种本领的人只有弯子和另外一个叫双力的孩子。

对于村东头的孩子们的警惕，弯子十分恼火，在没有阿毛的允许下，他们从未擅自跨入村西头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来，弯子就找不到借口开战了，时间一长，村西头那些好战的孩子便开始怀疑弯子的领导能力，当初他们之所以加入弯子一边，就是希望能跟随弯子东征西讨，可现在却蜷缩在一隅之地，无法施展拳脚，有些孩子，如阿龙这样的，一天不打架，浑身就痒痒得要命，恨不得找个大树去蹭蹭，但大树毕竟是死的，再怎么蹭，它也不会哼一声，而人是活的，只有和其他孩子打一架，才能泄气。不止阿龙一人有这样的想法，还有另外好几个，但他们或多或少忌讳弯子，怕说出来，得到他的惩罚，不像阿龙，他是弯子的好兄弟，所以，他们虽然对弯子也不很满意，但并不像阿龙这样明显。

新的活动地点太难找了，这是阿毛半个月来寻找后得出的结论，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再找不到，村东头和村西头势必要开战了，虽然没有形成规模，但两大帮派里的个别成员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村东头的认为村西头都是胆小鬼，只会玩那些轻柔的游戏，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而村西头则认为村东头的游戏太过残忍，这些言语上的冲撞几乎从未停止过。阿毛认清了形势，他知道村西头一定会故意找茬，然后大打一场，来展现村西头才是村子里的第一大帮派。为了不让弯子的计谋得逞，阿毛特意把村东头的孩子召集到一起，把内心的担忧分享了出来，这一来，不仅没让成员更加小心一点，不要和村西头正面冲突，还引起了他们的斗志和怒火，连一向胆小如鼠的小虫也气得满脸通红。

     随着时局逐渐紧张，不管是从孩子们那杀气腾腾的脸色看去，还是最近发生的一些口角之争，都预示着两大帮派的战争似乎不可阻挡。为了未雨绸缪，两大帮派都在紧锣密鼓地训练各自成员，训练内容包括锻炼身体以及增强取胜斗志。阿毛在葡萄藤上挂着一个沙包，成员每天都要轮流在沙包上捶打二十次以上，然后在水泥板上做仰卧起坐十下，俯卧撑十下。当成员们都在训练时，他就站在一边监视，谁偷懒了，他看得一清二楚，命令他再做一遍，做不完，必须接受应有的惩罚，最严重的惩罚是将他逐出村东头，这一惩罚令所有成员都闻风色变，因为谁都知道两大帮派的战争一触即发，现在被逐出，不仅面子全无，还会面临另一帮派的围攻，没有了帮派的保护，一个人的力量就微不足道了。就在村东头加紧训练的同时，村西头也不甘示弱，他们在河流边上堆满了石子，用树枝做支架，稻草做顶棚，做成一个小型帐篷，每天派一个孩子躲在里面站岗放哨，一旦发现村东头有人来进犯，他便会吹一声口哨，通知其他成员，村西头人听见了，便会像蚂蚁一样把进犯的人团团围住，将他揍得半死。

眼看两大帮派就要火拼，阿毛整天都忧心忡忡，不是因为他害怕和弯子硬碰硬，而是一旦打起来，势必在村里造成很大影响，如果让他的父母知道了他是这场大战的幕后策划者，还是参与者，那么这个夏天，他在家里一直保持的好孩子形象必定受损严重。在村东头，在大人的印象中，所有的孩子都不如阿毛乖巧，谁都羡慕阿毛的父母生了个好儿子，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向阿毛学习，如果他们知道阿毛是村东头的孩子王，之前村东头发生的一系列打架事件都和阿毛有关，那么，阿毛今后还怎么在村东头立足，他的父母一定会将他逐出家门，让他露宿街头，阿毛一想到这些，他就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地对付村西头，不到万不得已，他宁愿选择忍气吞声，也不会让弯子找到把柄向他开战，现在，他训练成员，目的不是为了挑衅，而是预防，如果村西头故意欺负村东头的任何一个成员，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对紧张气氛毫不知情的小虫依然我行我素，他把阿毛告诫成员的话、以及当前的分析形势都当作耳边风，他对村西头依然产生某种幻想，觉得他们不会轻易对付村东头，最多只是恐吓一下，等紧张的气氛一过，村子又会恢复平静。小虫还是幼稚，不像阿毛经历过大风大浪，已经看穿了弯子的本来面目，而他呢，对弯子的报复手段一点都不知情，对村西头的成员依然保持良好的印象，甚至在见到村西头的成员薛云时，他还忘乎所以地上前和他打一声招呼。那天，小虫吹着口哨从家中走出，走到一个巷口，蓦然发现村西头的薛云也在那里，那时，小虫已经忘记了巷口是村东头的范围之内，也忘记了他是村东头的成员之一，见到薛云时，他应该履行职责，将薛云赶出巷口。不知道为什么，小虫一看见薛云手里拿着的卷尺时，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虽然小虫的父亲是个瓦匠，但每当他想拿父亲的卷尺玩一下，都会被父亲制止住，现在薛云手里就拿着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卷尺，他讨好似地看着薛云，恳求薛云将卷尺拿给他看看，只看一眼，看完了，马上还给薛云。薛云看见小虫来了，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好像小虫是池塘下的鱼儿，眼看就要上钩了。在小虫的再三恳求下，薛云终于把卷尺转交给了他，还没等小虫把卷尺打开，仔细看看时，弯子和阿龙便从巷口的另外一个入口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一边把小虫摔倒在地，一边大声地说，让你抢我们村西头的东西，看你以后还抢不抢！面对弯子和阿龙的殴打，小虫毫无还手之力，等他想到发生什么事时，手里的卷尺已经不翼而飞，薛云也仓皇而逃了。

小虫被村西头设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村东头，这让一向以稳重出名的阿毛也难消怒气，尤其当看到小虫那青肿的胳膊时，他觉得不能再妥协了，不惜一战，也要为小虫报仇。阿毛没想到弯子会这么阴险恶毒，竟然想出一个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手无寸铁的小虫，如果再不还击的话，今后村东头的成员就永无安稳之日了，这些话都是阿毛把村东头的所有成员召集起来，他站在水泥板上面，生气不已地说出来的，还没说完，底下的泥鳅还有阿文便卷起袖子，准备带领其他成员到村西头去讨个说法，就在他们快要转身离开时，被阿毛及时地给制止住了，阿毛认为现在村东头一定对村西头做好防御的准备了，现在去，村东头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的，不如等时机成熟，再想一个万全之策，泥鳅和阿文觉得阿毛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要委屈小虫了，好在小虫通情达理，为了大局着想，并没有急于想着去报仇。

     村子外围是连成一片的湖泊，有的湖泊干涸了，里面长满了杂草，岸上的野树也长得差不多齐人高，在树木之间是被附近的石矿场丢弃的石块，毫无疑问，对于孩子们来说，这里是个完美的游戏场所。在寻找新的活动场所后的第七天，阿毛还是一无所获，为此，他决定走出村子，等他站在大坝上，朝下看去时，便发现了那一片片干涸的湖泊，他迅速地滑下大坝，迎面的微风将他的干燥的头发吹得竖起，他的内心好像被希望充盈了一般。阿毛走到湖泊边，查看了一下子地情，觉得这儿人烟罕至，如果他把村东头的孩子们叫到这里来游戏，不会有任何干扰了，不仅村西头找不到，连那些讨厌的大人也不会。那些乱石块完全就是天然的屏障，还有那些盘根错节的老树，以及树木下面那些丰盛的杂草，做完游戏后，如果累了，还可以索性躺在上面，美美地睡一觉了。

阿毛的发现震惊了村东头的孩子们，不仅仅是那个他们从未去过的湖泊，还有阿毛竟然瞒着他们私自去找，而不是带着他们一起去找，现在，在他们从未做好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阿毛竟然要转移活动地点，这让他们感觉有点难以忍受，再者两大帮派眼看就要火拼之际，如果现在离开，势必让村西头小觑了村东头，他们就此会失去以往的老的根据地，但阿毛的一番话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他说村东头不会丢弃这些老地方，现实情况是如果想要玩最新的游戏就必须要换场所，而那片人烟罕至的湖泊就是最好的选择，那里不仅没人打扰，而且地理条件优越，可以实施以往从未玩过的游戏。村东头的孩子们一听到阿毛这样说，便彻底地来了精神，对于那些枯燥乏味的游戏，他们早就厌倦了，村东头范围有限，可以利用的地方早就被他们发现了，现在只有村外围没去过，以前，他们因为沉浸于帮派斗争之中，只想保全村东头的势力范围，没想到向别的地方拓展，只有他们一向敬重的阿毛才有这一深谋远虑，仅仅这一件事，就让他们对阿毛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村东头的孩子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仅仅在阿毛宣布发现湖泊的第二天，便急不可耐地往湖泊的方向走去。作为队伍的领袖，阿毛毫不相让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紧跟他的便是胳膊因为红肿而缠着绷带的小虫。小虫像是赴死的战士，脸上带着一种大无畏的表情。泥鳅被阿毛推举为村东头的军师，在村东头享有除了阿毛之外最大的号召力，他把二十多人的队伍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一人大声喧哗，也没有一人偏离队伍，所有成员都跟随阿毛走，队伍像一条弯弯扭扭的线条，一会儿往左偏，一会儿往右偏。通往村子外围有好几条道路，只有一条可以容纳二十几个孩子的路，虽然这条路没有铺上水泥，每当下雨之后，道路便变得十分泥泞，好在除了道路两旁长满了长长的杂草，并不十分难走。

阿毛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在这里的情景，那时，村西头的气势正好，村东头的成员每天都躲着村东头的成员，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可怜的小虫便被薛云给设计了，胳膊被弯子往背后扭了，直到今天，还没有好，阿毛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地犒赏一下小虫，让他成为游戏的主角，但今天就算了，只让抱伤在身的小虫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村东头的孩子们有条不紊地爬上大坝，从高空看去，他们像是一个不停移动的蚂蚁群，在领头的蚂蚁带领下，他们沿着一条又是长满草的小径往下滑去。阿毛因为经验丰富，很快便滑到了大坝的最下面，来到了湖泊边，其余的孩子因为首次尝试，都有些提心吊胆，他们一边拽着野草，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屁股蹭着地面往下滑去，有的孩子滑得太慢，后面的孩子刹不住速度，将他冲撞下去，好在大坝下面有阿毛接应，失控的孩子并没有受伤，只是裤子磨损了一些。

孩子们接二连三地来到湖泊岸边，站成一排，看着那些干涸的湖泊，以及湖泊里的杂草丛生，果然，眼前的一切和阿毛向他们描述的并不偏颇，只不过树木矮了一点，可能无法承受他们的身体重量，但阿毛及时地打消了大家的疑虑，他二话不说，跳到湖泊里面，像一个猴子，迅速地爬上了一棵已经内空的老柳树上面，遥遥地向大家挥手，不一会儿，泥鳅，阿文也跳到湖泊里面，紧跟着所有的孩子一跃而下，于是，以往一向僻静的湖泊顿时成了村东头孩子们的天下了。

在召集成员到达湖泊之前，阿毛就想好了该玩什么游戏了，那便是互相追逐，被追到的人便死了，不许再动。阿毛将一半成员分为追逐的，另一半便是被追逐的，随着他一声哨起，游戏便开始了。湖泊里面地形复杂，障碍很多，很多孩子就围着石块转圈，让追逐的孩子无计可施，更有甚者，竟然爬到了树上，任凭下面追逐的人叫喊，他就是不下来，等追逐的人也想出爬上树去抓时，他早就跳到另外一棵树上去了。

游戏进行得异常热烈，大家都玩得手心冒汗，浑身脏兮兮的。阿毛呆在树上，头上带着用柳树枝做成的草帽，远远看去，好像他已经和树结合了，只有一张红扑扑的脸乍隐乍现。就在大家准备下一场游戏之时，警觉的阿毛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正朝着村东头的方向走来，这样的身影越来越多，他们沿着之前村东头所走的路线走着，等他们走到离湖泊不远时，阿毛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出他的所料，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果然是弯子，阿毛心里一惊，随之从树上滑下去，大声地喊：

“不好了，村西头的人来啦，弯子来啦，大家快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阿毛一声令下，村东头的孩子立马紧张起来，他们纷纷朝着湖岸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弯子正带领着十几个村西头的成员站在岸边，有的手里拿着棍棒，有的手里拿着弹弓，只有弯子一个人拿着一把木制的砍刀，那是弯子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做成的，虽然无锋，它却是村西头的象征，也是弯子权利的象征。村东头的孩子因为疏于防备，什么武器都没带，面对村西头的强大攻势，他们似乎毫无还手之力，就在这时，阿毛从村东头的成员中走了出来，因为刚刚玩过游戏，他还有点气喘吁吁，说话也有点吃力，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退缩，他质问弯子是不是跟踪了村东头，弯子不屑一顾地说如果他要过来，还需要像个跟屁虫一样跟踪吗？在三天前，村西头就已经占据了这个湖泊，现在它便属于村西头的，阿毛听了，惊讶得差点晕死过去，好在他冷静下来，说弯子完全在撒谎，这个湖泊是他找到的，而且村东头首先来这里做游戏的，那么今后它便属于村东头了，如果村西头敢来冒犯，那么村东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阿毛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做出要打架的样子，就在这时，不知谁按耐不住，从地上捡起一块泥巴，朝村西头扔去，泥巴从阿毛头上呼啸而过，像一粒子弹，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弯子的额头上，弯子哎呀一声，迅速地用手捂住额头，发号施令般地喊：

“现在开战，大家朝村东头猛攻啊！”

村西头的孩子在弯子的带领下，纷纷跳进了湖泊。

面对村东头的强攻，村西头的孩子纷纷往后退去。村西头猛追不舍，尤其阿龙，他迅速地将村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的小虫摔倒在地，膝盖压在小虫身上，叫小虫认输，并且宣布退出村东头，但小虫宁死不屈，咬着牙齿，大声地骂阿龙。小虫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引来了身手敏捷的阿文，阿文一下子把阿龙从小虫身上推开，随后，小虫和阿文两个人把阿龙控制住，让他动弹不得。弯子拿着大刀向人群中胡乱砍去，不料砍到了树上，喀嚓一声，大刀砍断了，一分为二。阿毛看准了时机，将弯子的大刀抢去，甩在地上，用脚猛踩，不一会儿，大刀便四分五裂了。弯子不看则罢，一看便气红了眼睛，猛地向阿毛冲去，随后，两个人便缠在了一起，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弯子把阿毛压在地上，一会儿又反了过来，双方势力不相上下，谁也占不了上峰。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两大帮派的成员都争斗得气喘吁吁，纷纷躺在了地上，只有战斗力旺盛的阿毛和弯子坚持到了最后，等他们气力也消尽了的时候，便像兄弟一样并排地靠在一块岩石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一朵朵正在移动的浮云，不住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