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礼物

小村之暙

战争的礼物

老妇人：“项链也要取，可以不取吗,护士小姐？”

年轻护士：“夫人，必须取下来，您放心，不会给您弄丢的，我保证!”

老妇人：“三十多年了，我从未取下过这项链，从未，一直戴在脖子上，陪伴着我，已经和我的脖子融为一体了。

年轻护士：“夫人，您已经问了三遍了，什么礼物这么珍惜？”

老妇人：“礼物？不，不是什么礼物，我儿子的······”

年轻护士：“钻石，还是祖母绿。”

老妇人：“别试图嘲笑我，小姐。那些东西很贵重吗？”

年轻护士：“······我，我只是好奇罢了，我发誓，夫人。我想，那一定是很特别很浪漫的礼物吧。”

老妇人：“很普通，我儿子的大拇指。”

年轻护士：“什么，这，这，我不能理解，你儿子怎么会送这样的礼物给您？”

老妇人：“当然，你能理解战争吗，你不能。”

年轻护士：“战争，在我们这个时代，战争是必要的，看看那些可恶的恐怖分子······”

老妇人：“必要的，必要的！你不知道什么是战争，它在道义之外啊，孩子·····”

年轻护士：“您儿子的大拇指······那么他······”

老妇人：“他嘛，死了，很多年了。在一场必要的战争中，一颗炮弹把他炸消失了，他的战友找到许多残肢。庄严隆重的归国队伍，我在一具精致的棺材里，从一堆残缺的手臂手指脚掌手骨里一眼就认出了它，是他，是他左手的大拇指，没错是我儿子的······我没吓着你吧，年轻人？”

年轻护士：“······没，没有······对不起，夫人，我不该这么好奇，让您伤心了。”

老妇人：“大拇指很特别，有一块小疤痕。四岁零六个月时，他淘气，爬树玩儿从树上摔下来，伤了大拇指，留了一个明显的疤痕。他常把大拇指举到我嘴边，要我吹，要我吻······于是我把它做成项链，戴在脖子上。”

年轻护士：“对不起，夫人，我可能理解您的痛惜思恋之情，可，可您不觉得沉重吗，它不会妨碍您的生活吗？”

老妇人：“你是说它像枷锁？”

年轻护士：“夫人，我想，您应该放下，面对这个悲惨，毕竟，毕竟生活充满快乐和希望······您儿子的牺牲不正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安宁快乐吗？”

老妇人：“孩子，为什么你不认为我戴着的正是爱呢，爱让你感到两难了吗？您觉得应该将他放进棺材里埋掉，忘记它，或者放进战争历史博物馆，供人参观，这便是面对吗？让他在我的脖子上，才是最适合的地方，这是我自己的，用不着别人。当然，你可以这么说。你面对过那些死亡和悲伤吗，又是怎样面对的？”

年轻护士：“我？我没想过，没想过。”

老妇人：“它让我热爱每分每秒······我们永远在一起······”

话未说完，她被催促推进病房检查。那一幕挥之不去······

也许是老夫人的行为深深戳中了我，我接近真实地与她的对话记录了下来，很遗憾我的

言语能力还是小学水平，很难表达的更清楚。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很难理解。过了好几天，戳痛的心慢慢平复，却又从另一个侧面逼迫着我：写下来。它们告诫我写下来吧，或许会让你好受些。写，缠上了我。这似乎是一段个人的历史，过不了多久它便会被这个社会抛弃，这让我感到悲伤。

想起来了，那是个不寻常的早晨。当我走进病房，一只小黑猫静静地蹲在玻璃后的窗台

上，眼睛紧紧盯着我。危险，我担心它如受到我的干扰，一不小心掉下窗台可就惨了。我试

图慢慢地轻轻地靠近它，这时，身后进来一个人。那个老太太走进来，一头蓬松的卷银发，

微微驼背。她是来检查心脏病的，我吩咐她做手术前的准备：脱掉外套，取下首饰等等。不

对，好像不是只小黑猫,而是一只鸟，黑色是可肯定的。我想应该是只鸟吧，不然它怎么能

到窗台？它无声地舔着自己身上的毛，即便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忘清洁身子，也可能是

一种本能的自我安慰吧······可是，我也曾听说过医院里有一只幽灵般的黑猫，总是出其

不意地出现，好几个人都亲眼看见它一出现总有些不好的事发生······哦，扯远了。当她

听说脖子上的项链也要取下来，她满脸的不情愿：小姐，这个可以不取吗？——三遍。

读完这篇美国短篇小说，刚到十点。前天上午。我陪一个失恋不久的女朋友去什刹海

散心，途径庄严的天安门广场。金桥的喷水艳丽非常，向游人和路人诉说着祥和的幸福蜜语。

在一家西餐厅吃过午饭，我们默默穿过精致华丽的王府井步行街，四处张望，把自己遗

忘在这里，她的情绪飘忽不定。我多次试图用谈话将她的情绪带动起来，或是转移注意力，都在她微笑的沉默中消散。

良久。要不咱们去三联书店看看吧，我提议。

不去了，不喜欢三联，那么严肃认真的地方，不如王府井书店有趣。你去吧，我有点累

了想回家待着了。

不用送，真不用。

再见。

再见!

她走了，走了就走了吧。那我就自己去三联，看看设计画册，是否有新东西，新意味着

创造力，意味着抢占先机，意味着成功。又顺便到地下室逛逛，买了这本小说集。主要是“后现代主义”这个词吸引了我，或许有不同的思维吧。作为设计师，除了那些必

看的设计类书册，文学也是培养设计素养很重要的源泉。唉，说不清我到底是她的朋友还是

她的备胎，不知道，难以捉摸·····我只是担忧她因为失恋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太危

险，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

当她问我是否吓着我了，似乎她才从沉浸于自己喃喃自语式的混合着哀伤与追忆幸福的

迷思中醒来。那么关切的言语，带着本能的慈祥善良和真诚。我感觉自己笑了，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拿起她的礼物和其他物品放进储藏柜，从手上滑出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打开精致的项链盒，恰如她所说：很普通。和我们的没什么不同，却也更特别，还深深镌刻着童年的美好时光。

她走了，既不亲密也不生疏。我看不透她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对我的爱意，我渴望她能够

在我身上发现一些值得肯定的闪光点，并以此对我有些新的认识，认可我让我们在一起。但

愿吧，但愿，她的前男友很优秀，而我不优秀，有爱的心并不会一定得到爱。今天，我隐隐

感觉自己会失去她，陌生感正在产生靠近。

十点多，窗外的街道灯火通明，车来人往，一片繁荣之相。嗯哼，战争，在我们国家，

60多年没有战争了，这长久的和平多么不易啊。嗯哼，现在的人，除了许多人喜欢谈论战争玩战争游戏，战争似乎并不存在，我知道那是他们喜欢刺激的天性所致。当然了，战争离自己的距离有多远，无法测量，太遥远啦。这本小说倒也算是今天的一份礼物。  

报告出来了，要做大手术，她的病不容乐观，随时都可能死去······

老夫人：过得真快啊，又到了我快死的时候，（她手握项链）看来我们一起在世的日子不多

了，就随我消失于尘土吧，也唯有大地能够容留我们了。您说，上帝会以什么方式接受

我呢，也许会给一个吻吧。

年轻护士：您会好起来的，夫人，请相信我们，一切都会从容地好起来的······夫人，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够理解，无论怎样：请求您把项链留给我。

老夫人：为什么，你还年轻啊。它似乎并不适合您，它也应该结束自己的历程了！

年轻护士：噢，夫人，我是个女人啊······它并不沉重，是美好的希望。

(注：本小说是第一次发在网上，主要是以文会友，希望有贵人相助，能够在某正规出版社发表我的小说。请有缘人不吝赐教，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