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沙袋的小孩

温书

自己的女人走了以后，小虫他爸也无所谓，好像丢了一只猫啊狗啊的。小虫本来就经常得受飞弹和弯子他们欺负，加上自己的妈妈和别人私奔了，就更成了别人取笑的对象了，
“小虫，你妈是个坏女人”，飞弹笑嘻嘻的说，
“他妈长的那么丑，个子又矮，我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她”，弯子接着说，
   飞弹和弯子是一伙的，整天无所事事的，还喜欢到处游逛，遇到小虫时总会拦住他嘲笑一阵子，嘲笑完了，才会放他走，小虫的个子之所以很矮，一方面是受他妈妈的遗传，，另外一方面，就是被他们揍得，小虫被揍了，也不敢还手，只傻愣愣蹲下抱着头，杀猪一样大叫一番，这时，飞弹他们就会被吓的停下来，这一招百试不爽。
  放暑假了，我们个个都玩的很疯，天气热整天都泡在河里，直到眼睛被水染红手掌起了皱纹才上岸，我们一伙人，在水里你追我赶，弄的浑身都软软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中间好像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小虫。
  一天，我洗完澡，爬上岸摘枣子吃，看见小虫胳膊上挂着个竹篮，竹篮似乎很重，把他往地面直拉的弯下了腰，他脸通红的，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我下了树问
  “小虫，你要到哪里去”，
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默默的往他家的菜园里走去。他是去摘菜。
  没了小虫，飞弹他们照旧玩疯了，只是一段时间以后，没个人拿来做沙包，他们手就会痒痒的，捏紧拳头直往树皮上捶，手背捶出了血，还无事一般，嘻嘻哈哈的笑着，好像很快乐，围里人家的香瓜，他们也偷偷的摘了不少，为此，喊骂的声音，一层高过一层，那是白头发在叫，白头发是她的绰号，因为她年龄不老，头发就全白了，所以我们习惯这样叫她。
“那个胆小鬼不是故意在躲我们吧”，一天，飞弹靠在白头发家的墙壁上说，他手里捏着根烟，从他爸爸口袋里偷出来的，他每天只拿一根，不会再多，不然会被发现的，弯子和我在台阶下面玩打板，板是用纸折叠成的，谁在地上把对手的板子吹掀开，就赢了，这方面我抵不过弯子，他是个高手，所以没一会儿功夫，我带来的板子就输光了
“我输完了”，我把手插在口袋里说，弯子笑嘻嘻的看着我，眼睛里透着兴奋地目光，
“那好，我借给你几张”，他说，这时飞弹把烟抽完了，用脚在地上碾来碾去，其实他的鞋子下什么也没有，
“我不玩了”，我说
“就玩一下”
“不行，我不想从你那里借，再说我妈一会儿又该叫我了”，
“飞弹，你说阿毛是不是傻瓜啊，我借给他，他都不玩”，弯子拖长了声音和飞弹说。但这时，我已经离开他们沿着墙壁走了好远了。
  我不停地去河里洗澡，直到一天一个小孩淹死在水里，妈妈才知道我被过于纵容了，
“明天别去洗澡了”，她在厨房里洗完碗走出来对我说，我正在看电视，她的身体挡在我前面，显得突然，
“你挡住我看电视啦”，我急躁的把她拉开，“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啊，要是你想和他一样淹死的话，那就去吧”，她说，我听了一惊，
“谁淹死啦”
“我不认识”，不能洗澡，小虫又不见了，白昼长长的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于是我又想出了个主意，掏鸟窝，村子有很多参天大树都是枝繁叶茂的，上面一定有，我为这个了不起的想法，暗自得意了好几天，藏在心里就连飞弹他们也没说。几天下来，我寻遍了各种各样的树，有松树，白桦树，甚至还有柿子树，但除了掏下来的一些残废的鸟窝外，连一个鸟的影子也没看有见，终于一次，我爬上了小虫家后院的一棵桑树。
   桑树虽然不是很大，上面结满了桑葚，我找鸟窝饿了，便爬上去骑在一根树杈上，摘桑葚吃，太阳很大，照在树叶中间，我只要一抬头，眼睛就晒花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一阵砰砰的走路声，有些诧异，揉了揉眼睛，看见小虫赤着膊子在他家的院墙里的一块空地上，身上的脊梁骨像两个箭一样，耸上了天，背上一块块骨头，显露了出来，我从未注意到小虫是如此的瘦弱，使我心里一惊，小虫拎着他家的铁锅，慢慢的走到猪笼边，将里面的一勺子剩饭倒进去，我听到猪嗡嗡的叫着走近，低着肥大的脑袋，啪啪的吃起来，小虫立住了，像我一样，好像被它吃的动作迷上了，愣了好一会儿，我一个人没劲，想喊他出来看我捉麻雀，可这时他爸爸又叫他劈柴去了。背地里我把小虫的遭遇告诉了飞弹他们，“小虫他爸像个傻瓜一样，他只对种田感兴趣”，飞弹坚定的说，
我说小虫还在劈柴，
弯子不屑于我们讨论的事，他抱着一根棍子练他的“武功”去了，只剩下我和飞弹在一起，
“恩，我看啊这不是件好事”，飞弹感叹的说，
最后，飞弹也离开了我，走之前，还对我扬了扬拳头，
“他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晚上，我又把这事和妈妈说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惦记着，其实，小虫的好歹与我没一点关系，只不过他和我一起到河里打过莲蓬，和到竹林里做过野炊，说实话，我还有点瞧不起他呢，我不喜欢胆小的，也不喜欢，被人揍时只会把头抱的紧紧的人，几天后，在那棵桑树下见到了他。而那时我差点已把他忘记。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树下吊了根沙袋，里面装的是黄沙，看上去很沉，小虫每天都要去练一下拳击，他的胳膊像竹竿一样细小，，可一样不停地在上面捶来捶去，手背捶红了，有些淤紫，看来他是认真的。
“总有一天，我会和爸爸干一架，我要他后悔打我”，小虫汗水淋漓的说，我掏鸟窝经过，就被他吸引住了，恳求他歇一下让我练练，
“你不要像我这样，你爸又不会打你”，小虫一把拦住了我说，
“可是我妈也很烦人啊，她有时很不讲情理，和老虎一样凶”，我说
小虫笑了，他停了下来，把摇晃的沙包稳住，
“刚开始，不要太用力”，他像个经验老到的人提醒到，我摆好姿势，甩开膀子使劲的挥了过去。
  我好想和小虫一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沙袋，便要妈妈在家门前的柳树下也做一个，可她根本就不把这当一回事，我气极了决定自己做，很快就做好了，垂在树下，看上去很棒，但总觉得不如飞弹的好，尝试了几次，就没兴致了，为这事，妈妈还说了我一顿。
  整个暑假，我想做的事一件也没做成，便垂头丧气起来，在家里容易和妈妈吵，她嘱咐我干的，我偏把它们给忘记了，甚至还打碎了一只碟子，为此妈妈心疼的把它们一块块的拾起来，
“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妈妈气恼的说，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便低下了头，
“好吧，我不管你了，你玩你的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离开家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不知不觉的走到桑树下，看小虫在不在，没人，沙袋碎开了一个洞，涓涓细沙流了出来，我看了一眼，又走过去了。
弯子和小虫从河边钓鱼回来，我们在路上相遇了，
“哈哈，今天真过瘾，我碰上了小虫，还骂了他是缩头乌龟”，飞弹拿着钓竿，站在田埂上高兴的对我说，
“那他没说什么吗”，我想小虫既然在练拳，就不应该任飞弹嘲笑，畏首畏尾了才对，
“没有，最奇怪的是他还和我们笑了”，飞弹想了一会儿，又说，
“别跟阿毛啰嗦了，我们再换一个地方去钓吧”，弯子急了，他拉着飞弹走开，
“阿毛，你不会向小虫他爸告状吧”，飞弹转身前加了一句，
“哼，就算告状，那个老乌龟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弯子不屑一顾的说。
如果飞弹他们说的是对的，那么我对小虫就更加失望了，原来之前他对我说的那些狠话，都是虚张声势啊，逐渐的，连那个沙袋我都觉得是假的了，回家的路上，一想起了那只碎碟子，我便觉得后悔。
  背地里我照旧去河里洗澡，只不过有时是一个人，从河这边游到河那边，并且一点都没有厌倦，当妈妈从田地里回家从岸边走过时，我就迅速的钻到水下，故意不让她看见，傍晚回到家时头发湿漉漉的，她看见了好像也没说什么。
  拳击小虫照旧一天一天的练下去，耽误了他爸爸叫他做的很多家务，为此遭到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毒打，，由此他变得更沉默了，见了人总是躲着，好像蝙蝠害怕见到太阳一样。
  一天，天空万里无云，我、飞弹、弯子三个人游完了水，从岸上上来，正站在太阳底下晒干身上的水珠，衣服挂在树杈上，被风吹的飘浮在空气里，好像要卷上了天，不知飞弹说了句什么，弯子笑弯了腰，不远处小虫走了过来，另一个男孩跟在他身后，我们都不认识，
“你站住”，飞弹跳到路中央拦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小虫停住了，那个男孩也一样，河面上起了点皱纹，风吹的，
“听说，你在练拳，我倒想见识见识”，飞弹卷起了袖子，
“我还有事，要回家了”，小虫依旧的轻声细语，
“不行，打赢了我才放你走”，飞弹咄咄逼人，我和弯子站在一边，谁也没出声，男孩的眼睛里带着恐惧，
  我以为这一回小虫是躲不过去了，我不明白为飞弹为什么要和小虫过不去，飞弹看在那个男孩在场也许不会太嚣张，反正弯子和我是不会帮任何人的，从他的眼光里那就可以看出来。小虫把男孩的手牵着，想绕过去，却被飞弹从后面抱住了身子，显然用惯了扫腿的飞弹，是想把对手立马掼倒在地，小虫头一仰，两个人就滚到在地了，灰尘飞升了起来，飞弹很快就把小虫压在了身下，让他求饶，
“你说，你是个乌龟，我就放了你”，飞弹说，
小虫脸斜着看那个一动不动的男孩，眼睛里透着痛苦，我想这一回，小虫是彻底完了。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一个个的都被逼着去上学去了，无论何时路过桑树下的沙包，就会手痒的捶几下，一个学期下来上面打满了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干瘪了下去，像一个刺破了的气球。自从那次在河边相遇，我就再没见过小虫了，后来听说，他妈妈悄悄回来过一次，把他带走了。我想对他来说这或许还是件好事
“小虫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吧”，小虫走后，飞弹像傻瓜一样还常常在人面前说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