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南隙

世界就在未雨绸缪中消耗掉了
飞行僧，你厌恶这个系统
不代表就属于更好的系统
看看那两条相互攻讦的铁轨
它们早已经习惯了
知道相互疏远不过是走走形式

裂开：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昨夜梦中，铁木真化作一只悲伤的敖包对我劝：小心脚下！
反而是你成全了它，所谓的异类。
土地已经没了高粱却还是红色
纱布刺穿层层太阳蝗虫翻飞依然是红色，红如先民之血

一对孪生女孩在仪式的胳肢窝下哭泣
更小的婴儿，在痛苦中练习割圆术
仿佛在说：这世上最出格的异物
也不过是一枚如我这般、用纯良点燃恐惧的巨卵。
我的手里捧满巨卵

归去归去，整个家族在这里祭一片白海
新世纪，烟雾不再绕梁了，鸡犬倒还要升天
对拜，擦车，理财，咂出前年牙底的酸茶叶
礼成！——一朵大绿花叫道，谁鞠躬深，
               谁、 买、 菜！

一条巨大的原始生殖器里有你有我
有老祖母的雷雨天
这个熙攘的家族正变成一列真正的火车
砸开泥瓦小区，砸开无限分形的生活
这就是我们的智慧，林中路，焦头烂额的海德格尔
没见过头顶火冠的麝，难道还没见过蹿上天去、愤怒的淋巴结？

那些铁轨又聚到一起了，在这个婚庆枢纽
它们千方百计地抚摸这个业已坚强了千年的剧场，摸它上面长满的稻
像妻子的木梳摸进我的发线
大家又准备了教堂和花环，准备了喜泣的少女
准备了三个手指肚高的司仪，准备了气弹之海
想想今早，新娘才从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被拖出来，置换为鞋
此刻显然已驾轻就熟，谁知道月下的田垄都说了些什么？

“基督是我们请来的客人，水稻也是！”证婚人搭着所有人的肩膀说
“天堂是这儿最大的婚庆公司，他们有一整个盛满红雾的舞池。”
我的脸穿过这个地心剧场，红雾，黑雾，贴向天空
钢铁是这场酒宴在地表的皮，鸟则是它天上的皮
死伤的兄弟远远寄来一个席位，他们的枯骨架在铁路线上
从山东直勾勾指向祁连山

当当当挡！所有新娘都美如圣母，
所有伴娘都艳情
她的五官住在一所大医院里
她是从那里偷来了白纱裙
大腿根长得正像鼻梁骨
阴影的窝里藏着你们的互致辞

她的藤条，亲戚的孩子死了飞驰的光
哦！她原是铁道之神派来的小女儿，乌鸦是她的陪房
她飞驰在主持人的幕间休息中，喘息，悲伤，落入俗套
她信奉的世界由间隙构成：车厢与车厢，枕木与枕木，轮与轮······

可我们是美好的孩子，我们的希望还在这里落脚
我的兄弟，不要哭泣，这是你的战斗
我把爆竹血溅的厚土捧给你，来，好好都背下来
我的兄弟，记得强调约定，一切指望你了
我胡噜我的桌面却来不及抢，筹码飞进柴草骰子飞进爱因斯坦口袋里连绵的黑山
酒精的大腿，飞奔的胳膊，铜海豚

临了临了，让我亲亲你我的兄弟，
一棵家谱颠倒结构扎进红剧场
“我把偏执交付给你，”所有在场的父亲说
“我再把我的交付交付给你，
你要替我照顾好你，要替我交配，替我乏味
你要替我死，
替我去注视
平原上那一团永居的火。”

2015.09.25. 凌晨，献给我的新郎兄弟         

镇州大萝卜

车厢与车厢，枕木与枕木，轮与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