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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罅隙 (连载)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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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2 19:03: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昌姷郁 于 2016-8-23 21:18 编辑


季郁:我能够体谅曾经那个失魂落魄的她,却一秒钟都不能和现在这个春风得意的她相处下去。

张想:你和过去重新建立起联系,并不意味着,也从来都不会威胁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季郁:还好我们彼此相欠,这样要比互不相欠好得多。

张想:在没有触及到大的原则性问题的情况下,人是有权选择自己的喜好作为人生目标的。唯有持之以恒的热爱,才能够在其中创造出意想不到的价值。

                                                                                         ———— 此章选段






她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将左手拎的西瓜和右手提的菜篮一齐放在门前的水泥地板上,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抬起酸痛的胳膊拭了拭额头上浸出的汗渍。虽然快到立秋,八月初的天气依旧酷热难耐。她感到有些目眩,闭上眼睛徐缓的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白天在书店里发生的那件事情,让她心情沉闷。她哀求书店老板让她留下来,不要开除她。哪怕造成的所有亏损从她的薪水里扣除也好。因为在她的内心里真的在意张想为她引荐的这份工作,她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辜负他的苦心。

她从挎在肩膀上的帆布包中掏出钥匙,刚打开门,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张想和李仁二人。他们正在一边看电视里面的足球赛转播,一边喝着啤酒纳凉。电视是新换的。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新添了一台乳白色的小电风扇,正在不停的转动。

她开门的一瞬间,二人一齐向她看去。李仁随即便毫不在意的转回头,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一片绿茵茵的足球草场,并且继续喝着瓶子里的啤酒。

“你回来了。”张想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前帮她将门口的袋子提了起来,直起身看着她,语气平和的说道:“快进来吧,愣着干嘛?”

季郁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门。

李仁将半瓶啤酒一饮而尽,酒瓶稳稳地坐落在面前的茶几上,“老张,我回去了。”说着,便也从沙发处站了起来。

“急什么?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张想走到他面前,“还没谢你帮我搬东西呢。”

“算了吧,”李仁轻佻的笑了一下,看向季郁,“没有我的份。”

“有的。”李仁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季郁突然说道。

李仁停住脚步,眯着眼睛侧脸看着她。

“张想昨晚说过你会帮他把东西从宿舍搬来,所以有所准备。”

季郁说完,便从张想手中将购物袋接了过来,将东西放到厨房,背对着客厅,调整了一下疲乏无力的情绪,才缓缓转过身走出厨房,蹲在冰箱前面,从冰箱下层取冰块的时候淡淡地说道:“我把西瓜冰一下,你们先吃吧。晚饭还要等一下。”

张想和李仁重又坐回到沙发上,用两个小匙子舀西瓜吃。

张想看着厨房季郁的背影,察觉到她今日的情绪有些阴郁,态度虽然还是和善的,可是眼神和状态是骗不了人的,看上去很疲惫。还有那张嘴,两片薄薄的唇之中好像总有一些东西欲言又止。

“喂,”李仁低头吃着西瓜,唤了他一声,“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张想愣了一下,看着他,“她没有地方住。我想住在这里,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应该不敢找她麻烦了吧。”

李仁类似于嘲讽的笑了一下,“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能回答清楚。”

“总之,”张想双手叉腰,“不是男女关系。应该算是室友吧。”

张想随即把问题重新抛回给李仁,“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对你有什么影响吗?看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李仁抬起头,“你说我原本不想再见的儿时玩伴,若是和我现在的朋友兼同事走到一起,对我会不会有影响?”

他又低下头用匙子去挖西瓜,“你知道我多怕麻烦。”

“喂!”张想伸手打开李仁欲用匙子挖西瓜的那只手,“我们俩吃这一半就够了,给她留一半。”

李仁别有深意的以一种几乎称得上是狡黠的眼神看着他。

“伏天做饭很辛苦。”张想解释道。

“我帮你搬东西也很辛苦。”李仁不无恶意的回击道。

“你放心,”张想轻松的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有你的’前车之鉴‘,我会只是单纯的把她当作哥们儿相处下去。”

张想向厨房走去,看看季郁是否需要帮忙。

李仁随手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向他背后丢了过去。

餐桌上的三人异常沉默的进食。若不是客厅里开着电视机,想必会格外尴尬。

李仁今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打开电视。是下午张想和李仁换上的新彩电,接上的有线。淘汰了原本那个魔方一样的四四方方的二十来寸黑白电视机。

季郁最先吃完,也是怕她在这里会打扰这一对好友。将自己的碗筷捡下去,洗了把脸,凉快了些。走回客厅交待道:”吃完叫我刷碗就好,我先回房间打字了。“

张想叮咛道:“开着房间门吧,天热当心中暑了。”

“嗯。”季郁回答。

不久,房间里便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打字声。

晚饭后,张想将碗碟捡到厨房。

当他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抱着双臂,倚在书房大门上的李仁对他吹了个口哨。

“怎么了?”张想走了过来。

原来,季郁太过倦乏,伏在电脑桌上睡着了,双手还是紧贴在键盘上,保持着打字的姿势。

“我走了。”李仁来到玄关穿鞋。

“今天谢谢你了,大仁。”张想走到门口送他。

“那就答应我一件事作为回报吧。”

“什么事?”

李仁桀骜的露出柴郡猫般的笑容,“还没想好,预存着吧。”

送走李仁以后,张想想着帮季郁把打好的字存储起来,免得已经睡着的她一会儿不小心碰到什么键,白白辛苦了许久。

他轻手将季郁抚在键盘上的手拿到电脑桌上,帮她把word文档保存起来,刚欲退出界面,却看到网页空间里还未来得及储存,看样子也未完成的一篇笔记。

他看到文字的结尾写道“......将汽油从头上浇灌全身,点燃一根红头的火柴......”便没有了下文。

张想帮她把电脑关机。拿了夏凉被披在她的肩上。

他看到她放在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查找到了独立书店老板的电话,用电脑桌上笔筒里的笔将号码抄在便利贴上,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他站在厨房,拨通了书店老板的电话......




深夜,伏在电脑桌旁入睡的季郁醒了过来,肩上的夏凉被搭落在椅子上。她顿失困意,瞬间所有未解的麻烦盘踞于脑海,心境烦乱,再加上天气闷热难耐,她便起身想到阳台吹吹风。

她刚拉开书房的门,便看到张想正站在客厅的冰箱前拿水。

季郁下意识的快速将门关上,站在门后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失偏颇了些。正在内心矛盾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书房门外传来轻巧的敲门声。

季郁将门打开,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

张想将一瓶水递给她,说道:“给,是要出来取水喝的吗?”

季郁只是晃神的低着头看着那瓶矿泉水发呆,半晌没有接过来。

“那件事不必挂在心上。”张想宽慰道。

季郁浑身震缩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我已经知道了。崔谦派人去独立书店在书架上泼汽油恐吓你的事。”

“我......”

“虽然工作上遇到了麻烦,不过那不是你的过失。不必感到烦恼自责。”

她再次垂下了头,沉默良久,低声道:“对不起。”

张想放下那只举着水瓶的手,说道:“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

“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既不想成为你的麻烦,也不想......让你对我失去信任。”

“没有的事......”

“是因为并未对我抱有任何信任吧!只是’例行公事‘和你自我的道德标杆里面的那个公式而已。”

“按照你此言的断论,那么我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情感的,从而可以推断,没有情感的人又如何有所谓的’道德‘?你也是一文不值的,那即使对你’信任‘又有何价值?所以,你上述的逻辑模式是不存在的。”

说完,张想伸手从墙壁上按下客厅里光线有些暗淡的灯光的开关,随即走到沙发边坐下。扭过头看她。

“看来你并不是来客厅里找水喝的,而是睡不着了,是吗?”

季郁便也不再忸怩,也来到客厅里,坐在沙发的一隅。

“时间是笔直的前行状态,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不以任何事的酸甜苦辣稍事停留或是重蹈覆辙。然而,在这样毫无回旋余地的时空之中,在人也不断地进化,学会向前走,向前看的时刻,却总是有那些过去的阴霾会再一次地将你抓回到原本的祸患、烦忧之中。难以解释的是,时间还是继续向前的,你又被拉回到原地......这就说明,你要处理的是一桩错综复杂,并且并行着的双重生活轨迹。然而,这又怎可能实现呢?即使分身乏术,即便继续堂而皇之的无视自己的真实境遇是绝境......可是现实是,我已经抽离了,不是吗?时间在继续前行,我却被困在原地。被困在那件事里面。就是那样,我被滞留在真空的瓶子内。我以为有困难需要我去解决,去克服。可事实是,其实并无任何困难需要我去解决,去克服。因为真正应该解决掉的是我自己......当面临一团乱麻,解也解不开的绝境时,生命的终结与肉体的腐蚀也许才是唯一而又一了百了的解决之道......”

“季郁!”张想情绪有些激动的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爱思考问题,可是不要让思维钻进死胡同。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在帮你。你可以给你自己一个失败的人生,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要被动的接受这种被告知的失败。你不是说不想失去我对你的信任吗?别做傻事,别做你想到我会认为你愚不可及,辜负我对你寄望的信任的事。你心里清清楚楚,我赞许什么,蔑视什么。”

他说话的过程之中,她始终静默地注视着他。待他说完,她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依然是淡淡的口吻:“我向你说的,只是一种突然滋生,一并冒出的想法而已。对不起,触犯到你的底线了。”

“没关系,你可以对我讲你的观点,你的想法。经历磨难种种,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季郁点点头,“不过长久以来的构思和描写,刻画人物。往往已经失确自己内心的主张与观点了。面对一件事,总是预想出形形色色的观点和可能性,心理考量以及行动。语气、眼神、状态和可行性。最终只取其中之一。甚至有时会沉湎于一个角色,或是一个情景之中,分不出什么是虚构的,什么是真实的。因为,正如马克.吐温所说,有时,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建立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是无逻辑可言的。‘”

“我这么说你不要认为我是不信任你......不过,我觉得你不会分不清什么是虚构什么是现实。我认为,你很清楚这等事。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很有想象力,不过,你的想象力完全是基于现实生活的基准之上的。还有,我认为你对自己心中的观点是有主张的,只不过容易被理智、道德等外界的一切主流价值观念所撼动。这一点未必就是不好的,虽然,若是辩证的看,也未必是好的。生活就好比是辩论——无论是持正反两方都有胜利的可能性。唯独没有赢的可能性的,就是观点态度摇摆不定的人。其实你真实的那面,完全不像外表所展现的那样洒脱爽朗。而是悲观颓废,可又无竞争、反抗之意愿。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其实,你大可不必那样辛苦,不必感到自卑。在没有触及到大的原则性问题的情况下,人是有权选择自己的喜好作为人生目标的。虽表面看来只是执念罢了,不过,唯有持之以恒的热爱,才能够在其中创造出意想不到的价值。”

“谢谢。”因为有些被他识破,所以不太敢看他,只是偷偷瞄他一眼,看到他投来的目光,便匆遽躲闪开。

张想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回房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再不睡明天工作就会太辛苦了。”

“晚安。”

“晚安。”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磨合,二人生活节奏逐渐变得和谐、稳定。自中有一种协调的规律性在逐步建立起来。甚至原本习以为常的斗嘴和争执都在不知不觉之中褪却了踪迹。偶尔也会出现二人分别从房间里来到客厅想要使用洗手间狭路相逢、四目相对的尴尬。不过洗澡时间也在彼此并未明言的情况之下很快调和开来——张想习惯了下班以后在季郁做晚饭的时间淋浴,夜班的情况下,便几乎在季郁次日上班之后回来,也能够调整好彼此的时间差。季郁则在午夜左右,张想回房休息,她也打完字之后淋浴。李仁来找过张想,不过几次都是在周末季郁上班时间来的。张想发觉他好像真的如他所言一样,很不愿再和季郁做过多的接触。

让张想感到欣慰的是,季郁颓然的状态在那夜二人比较克制的深入的谈话过后,很快烟消云散。几乎是第二天早上二人在客厅里相见之时,她便调整好状态,又像从前一样,对于什么事情都表现的并不过分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情绪也是展现积极的一面,保持平常心理。反应速度和节奏依然悠悠然的慢半拍,不疾不徐的。

张想能够看得出来,她努力想要克服内心对难解难休、希望渺茫的未来的忧虑及恐惧,想要营造一种轻松简单的氛围,给他留下愉悦开朗的记忆。的确,在与她的这段相处的时光之中,他感到了安然的快乐。

她有意简化繁琐复杂的生活问题。虽然看似懒散,不过也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揣摩以及猜忌。生活本身就是不必局限于一种单一性的原则模式,也依旧能够自然而然的进行下去,并且减却了不必要的杞人忧天的摩擦。

这一天的晚上,二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侧。

“明天......是中秋节了。”季郁思忖良久,试探的说道。

“怎么?想家了还是想妈妈了?”张想夹了一筷子虾仁放在她的饭碗上。

季郁摇了摇头,放下碗筷抬头看着他,百感交集的问道:“明天你是不是回家过节呢?”

张想感觉她好像心中藏着很重要的事情似的,因为她很少像是今天这样,讲话吞吞吐吐的。

“警局虽然也放假,不过需要值班人员。所以我自告奋勇明天会留在警局执勤到凌晨。到底怎么了?”张想回答道。

季郁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双膝上,耷拉着脑袋,态度认真严肃,语气有些含混游移:“张想,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你说。”张想看着她好像很为难,并且情感上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今天下午,我收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是我妈妈。她说她回来了,甚至还说,高利贷那方面的事情她也有办法解决了。”

“你有没有问她,以你的名义办理大额贷款的事?”

季郁这才恍然大悟般的觉醒过来,有些气馁的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当时这通来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有想到......”

“那她有没有交代,她现在的住所?”

季郁再次迟疑的摇晃着脑袋。

张想无可奈何的追问道:“那她有没有对你的近况进行了解?有没有对你的未来做出什么规划或是安排?”

季郁继续摇着头,回答道:“她只是说,明天是中秋节了,让我晚上七点去巴比伦酒店找她,说要跟我团聚......我只是觉得唐突和陌生。电话里,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她的措辞都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陌生。我害怕去了以后,见面以后,她又即将给我的生活带来的变化。我在内心里,甚至难以接受她就这样,又突兀的回来了,继续介入她缺席了的人生......我知道说出这种话来,很大逆不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知晓了她回来的消息,我并未能感到高兴起来。我几乎能够预感到即将给我的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我甚至不想去见她,不敢去见她。只要一想到,她竟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我举步维艰的那一页翻过去,然而我却无法忽视那一页在我生命中深刻的着墨,我就......我就无法正视自己竟然必须若无其事的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煞有介事的侃侃而谈,一切都能够继续按照她的剧本顺利的进行下去......”

“季郁......”张想试图打断她,可是未能奏效。

“我感觉,我能够体谅曾经那个失魂落魄的她,却一秒钟都不能够和现在这个春风得意的她相处下去。因为,唯有在曾经那段她失魂落魄的时光里,我才能够感受到我是她的一个支撑,我和她是血脉相连的。然而现在......电话里她的那种并无喜悦,只是意气风发、矫饰、颐指的语气......”季郁摇了摇头,“我不想掺与她现在这段的人生。我也不想现在自己......建立起来的意志被粉碎。”

“难道你更想看到你母亲哭的样子,也不想看到她如今顺遂的样子?”

“当然不是!她顺遂我自然为她感到高兴!你难道不懂吗?哪怕再顺遂再得意的改变,我也不想染指她一点一滴。因为,我不想因此而失去我现在所建筑的,自己的生活!她窘迫之时,我帮她承担一切在所不惜。可是她现如今今非昔比了,我也只想卸下肩上的重担,轻装上阵,勾勒属于我自己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张想点点头,“所以,你告诉我这件事,一是因为此事与我着手的周丹的案子,以及你接受我的帮助这些时日完全有关联;二是因为......你想让我陪你去,给你向她开口宣誓自己欲真正开启自己生活道路的勇气,对吗?”

季郁低着头,目光注目着地板上的一个定点,并未回应。

“季郁,”张想坐在椅子上的身体稍稍向前倾了一些,两臂手肘抵在餐桌桌面上。“首先,抱歉,未能答应协助你,因为公事在身,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去。其次,我刚刚那句惹恼你的话,并不是出于对你人格的质疑,而是想规劝你接受你的母亲。我知道你始终都是谅解她的,对她即使有质疑,也从未埋怨过她,或是恨她。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还有就是......”

张想将拳掩在嘴边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支持你开展自己的人生。并且,在这个家里,曾经是书房,现已改造成你的房间的那个空间,你始终拥有使用权。只要是你自己的意志使然,无人能够将你从这里拉出去,拉回原来的世界。也无人将这里的大门向你关闭。我很喜欢你刚才说的要‘轻装上阵,’那句话,所以,你大可不必有任何顾虑,你在这里始终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室友。你和过去重新建立起联系,并不意味着,也从来都不会威胁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听了他的话,她眼圈泛红。感动之余,窘迫的起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站在窗前捂着嘴无声的落下眼泪。

张想走到门前轻轻叩门,唤道:“季郁。”

“我知道了!你不要动桌子,我一会儿出去捡碗。我给她发信息呢。”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忍着哭腔,隔着门对外面喊道。

张想放下心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和妈妈见面结束后联系我一下,我也许能去接你。”

此时置身于黑暗之中,坐在书房窗台上的季郁,借着窗外昏黄的街灯光线看着手机屏幕上这条中午就收到的张想传来的简讯。她现在的心就好像是被一块密不透风的棉布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一样,压抑烦闷,闭塞难耐。

她回想起刚刚推开酒店包房大门时,除了妈妈之外,面对席上的两个陌生人,她瞬间感到猝不及防和手足无措。

妈妈让她管那个目光机敏深邃,精神矍铄的男人叫“夏叔叔。”看样子和她是同龄人,夏诚铎。说他是建灿企业经理,做建筑材料国际贸易生意的。这次回来,就是要落实储备子公司的相关事宜的,所以会暂时在故城定居。

夏诚铎果断的微微侧过头,对季郁略含了下首。严肃的如同被操纵的机器人。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女儿,叫做夏若。气质不凡,样貌也很出众。她的眼神很像她父亲,不过更添一种不曾隐藏的傲慢,充满难以解释的戒备的敌意。她的眼睛像是一把刀,从季郁刚一进门,她便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让季郁感到自惭形秽,好像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她现在站诸于门前是一桩错误似的。好像她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一样。她是很美,可是这种冷艳的绝美衬得她像是一座冰雕。

季郁妈妈尚雅茹的语气里不无赞赏的介绍夏若是一名出色的律师,擅长处理合同纠纷。她还说这次能够安心的重新回到故城,有一大部分是夏若的功劳,因为她在他城的时候给人在故城的夏若的律师事务所打过电话,向她咨询过自己这种因为帮人做贷款担保而被他人推卸责任,身负外债的情况应该怎样处理,怎样维权和解决。前几日尚雅茹和夏诚铎回到故城后,尚雅茹还特地到夏若的律师事务所拜访过她,表示感谢。

只见夏若明显反感的蹙了蹙眉,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道:“那是在我知道你和我爸爸在一起之前。”她别有深意的挖苦道,“您,可真不简单!身边所有人都能够成为你的工具,全方位利用一切资源。”夏若冷笑了一下,可即使是这样,她身上的优雅气质与美丽依然不减分毫,“在这一点上,你和我爸爸还真的是蛮般配的。”

季郁还是头一遭见一向自信泼辣、尖牙利齿的妈妈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谦卑的宽谅、包容一个人。

她甚至从她陪着苦笑的脸上看到了十分陌生的、类似于幸福的曙光。

“是我告诉你尚阿姨,你的电话还有你律师事务所的地址的。也是我和你尚阿姨商榷先不必坦言她与我的关系的。若若,不要这么幼稚,你这样败坏自己的涵养,也不怕人家笑话!”

父女俩的语气竟都如出一辙,讲话含沙射影,却又句句见骨。丝毫没有气急败坏的声调和语气,优雅端庄。

夏若拿起手包起身,依旧从容达理的口吻:“您自知她是冲着什么来的。您背叛您和妈妈的感情,我既然无力插手。那么请你不要继续擅自做主插手我的人生。我的婚姻不是您可以用来融资、提高企业知名度、以及捞金的砝码。您现在只是昏庸而已,您试想到您真的老的躺在病床的那天,究竟是谁能够尽心尽力照顾你!”

她伸出食指指向尚雅茹,冷笑了一下,“她?可能吗?”

“夏若!”夏诚铎厉声呵责道。“坐下,规规矩矩吃完这餐饭。都是一家人,我相信你孩子气的话没人会记挂在心上。”

“最后奉劝您一句,搭伙过日子也就罢了。若是来真的,婚前财产公证是一定要做的。我不想到时候还要在法庭上帮您打离婚官司,等那时您又怪我事先没能提醒您!”

说完,与愣在酒店包房门前的季郁擦肩而过,蔑视的斜睨了她一眼,走出房间。

“若若,是阿姨忽视了你的感受......”尚雅茹急忙从座椅上起身欲拦住夏若。

“雅茹,随她去吧。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也好。要让她意识到,不论她赞同还是对抗,该发生的事情自然都会发生,不会因为她一撒泼任性就会改变。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太固执、要强。什么事都要争第一,不然就和自己置气。虽然一副大人模样,说穿了内心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莫见怪。”夏诚铎倒也沉得住气,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尴尬和不自然,从容不迫的劝说道。

“今天是中秋节,孩子一个人走了,心里不免会积怨。”尚雅茹说道,“你给孩子打通电话吧。安慰安慰她。”

夏诚铎大手一挥,“我是离开故城有些年月了,可是她在这边念书,立业,有很多朋友,不必管她。”然后对着仍然站在门前的季郁说道:“孩子,你若不嫌弃便坐下和你妈妈还有叔叔一起吃顿便饭。你们母女多久未见面了?很想念吧?孩子,你妈妈一直都很惦记你。”

季郁对着他鞠了一躬,真心诚意的说道:“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妈妈的帮助,也谢谢您对我妈妈的照顾。”

夏诚铎的嘴角挂上一丝浅浅的微笑,“来,来,来,坐下说。听你妈妈说你现在没有一份稳定的正式工作,爱好文学,在网络上发表小说,毕业后也很少接受你妈妈的救济,日子过得很拘谨,是吗?我倒是在杂志社有几个朋友,可以推荐你去试试,有兴趣吗?”

季郁依然站在原地,“谢谢您的好意。”她看向母亲,“不过您和我妈妈有你们的生活,不要说我并没有共同经历我妈妈落魄潦倒的这段时期,就算是我完全了解您和我妈妈的相识过程,恐怕我也没有资格和立场表示不赞成或是反对你们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我希望这种宽宥的理解在我身上也一样适用。我希望,我能够拥有与您们一样的,决定自己人生,规划自己事业的权利。”季郁又向着二人鞠了一躬,“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并没有想要扫兴的意思,不过,我不想成为任何他人感情和利益的附属品和累赘。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偕老。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妈妈,夏叔叔,再见。”

季郁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她的内心完全是拧巴的。她妈妈在和别的男人建立关系,这一点在她去和她见面之前,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想起她爸爸。她甚至都不了解,她父母是几时办理离婚手续的。在她的记忆之中,爸爸是在她还没上学的年纪,一天下班以后突然不见踪迹,一走了之的。从那以后,每晚家中便少了争吵和扭打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振作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她去完成她想做的事情,构建她的人生。我继续完成我想做的事情,构建属于自己的人生。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纠结烦恼的呢?应该当机立断,不是吗?虽然自己表现的没有那个叫做夏若的女孩优雅有气势,不过,也算是保持风度了。我能够做到这一点,想必应该归功于张想的言传身教吧?”

季郁想到张想融合在自己性格、生活之中的种种,苦恼顿时缓解了些。她重新点亮手机屏幕,回了一条短信给张想——

“我已回家,安心执勤吧。”

不久后,张想开门回家。按下玄关墙上的开关,白炽灯照亮了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屋子,客厅顿时亮了起来。他看到客厅的餐座上摆放的盘盘碟碟里,装着月饼,葡萄,西瓜,拌藕片等中秋习俗食物。

张想有些感动,原本应该合家团圆的节日,在他为了照顾其他同事而自告奋勇留在警署执勤之后,还有人惦念着他。

他一边换拖鞋,一边想着:“既然距离他收到她的短信还不到半小时,她应该还没有睡。”

张想看向季郁房间的门里是黑黢黢的。便在门上敲了敲,平和的问道:“睡了吗?”

“还没......”季郁回答道。

张想轻推开门,打开灯,看到抱着腿,含腰驼背的坐在窗台上的季郁,问道:“干嘛坐在那里?怎么不开灯?”

“赏月啊。”季郁一边回答道,一边煞有介事的向窗外张望,看着当空皓月。

“会晤不顺利?心情不好?”

季郁从窗台上跳到地板上,向客厅走去,转移话题问道:“吃月饼了吗?特地给你买的。”

张想跟着她来到客厅。季郁取出茶叶,烧上开水,二人在餐桌边坐下。

张想看着低垂着眼帘,若无其事的吃葡萄的季郁,说道:“很多问题不是你视而不见就可以忽视的了的。既定存在的事实也不可能真的装作未发生过一样就会得到解决。说说吧,也算是你汇报工作了。”

季郁将葡萄皮丢进小碗里,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自由了。代价是我妈妈日后要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对方还是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所以,我现在心里有一种极大的负罪感。要比之前我负债累累的日子更过犹不及。”

“怎么讲?”

“她,有了一个交往对象。应该是那个男人帮她解决了经济上的困难。他看上去还是蛮严肃、正派的人。不过他当律师的女儿却极力反对二人的关系。那个女孩......怎么说呢?用’冰山美人‘去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她人不仅长得漂亮,说话也是有条不紊,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单看外表,完全想不到是一个性格刚烈强势,又那么聪慧刁钻的女孩。骄傲的很,可是并不惹人生厌。她呀,夹枪带棒的嗔责完我妈,嗔责她爸。又无视我。犀利有力、清清楚楚、有条有据的把现实问题一一列举出来,然后优雅的一走了之。”

“这是你妈妈自己的选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的负罪感从何而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妈那样低三下四,和颜悦色的想要取悦一个人......她从前从不这样的。无论是对我爸爸,还是对我......我自己也挺过分的,之前冷眼看着我妈妈受侮,那女孩走后,又无视了那位叔叔几次三番的邀请入席,还拒绝了他试图拉拢关系的介绍工作。然后只是匆匆对他们道过祝福之后,又自私的说,希望自己也能够享有和他们同样的,自己决定人生道路走向的权利,便离开了。”

季郁握拳用指关节敲了敲隐隐作痛的额头,自责道:“这么一想,我还真的是挺对不起二人良苦用心的安排的。”

“后悔吗?”

“为我对待他们的态度感到后悔。为我做出决定的生硬的措辞感到后悔。为我推门进去后完全傻掉,对我妈妈事先谎瞒我内心产生怨怪,却没能体谅她的处境感到后悔。可是并没有为我所做出的决定后悔。”

水开了,张想去关煤气,一边沏茶,一边对她说道:“你本是直率的人,不必要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相信既然第一次见面二老就能够得到你的祝福,想必已经会很是开心了。”

季郁一只胳膊支撑在餐桌上,用手托着腮,喃喃道:“虽然为他们送上了祝福,可是我的内心却不确定他们会白首到老......那个女孩对那叔叔说,他自知我妈妈是为何故和他在一起的。我猜想她是影射......我妈妈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我虽然不敢断定事实是否如此。可是,如夏若所言,那她父亲又是因为什么和我妈妈在一起的呢?换句话来讲,他又是贪图我妈妈什么呢?既然一段感情用利益作为权衡,我......不敢确定是否能够长久。所以,可能我的祝福也是虚伪的吧。”

张想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开解道:“在那位先生的女儿点名道破了一切现实问题,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反对的立场。此时哪怕你送上的祝福是虚伪的,想必那对二老也是一种安慰。”

季郁露出稚气的笑容,“谢谢你。此时哪怕你所说的话是虚伪的,对我也是一种安慰。”

张想看着古灵精怪的季郁,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少贫嘴!喂,这么晚喝了茶你还能睡得着吗?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季郁小口饮啜了一口热茶,悠然道:“传统嘛。今天两个没和家人团聚的人,不遵照中秋节的传统饮茶赏月,赋赋雅兴,恐怕日后想起今日来,只会记得‘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和‘十分好月,不照人圆。’这样心酸迂腐的诗词和愁绪来。如今多好,也算有人陪,也算过节了。至于明天的烦恼就交付明日吧,何苦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忧虑呢?”

张想取笑道:“虽然你时常犯糊涂。可这次竟难得的在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一次,也是很乐观可爱。”

季郁的心跳紊乱起来。脸色有些发烫。她扭过头去起身,向厨房的窗口走去,言不由衷的说道:“饮过茶,你还没留心过今晚的月亮吧?一年到头,这如镜满月拢共才出现不到八小时,不好好观赏,晚上睡觉哭鼻子吧。”

张想坐在桌边淡定的饮茶,不疾不徐的答道:“急什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可是过了今夜,就不是中秋了。”季郁语气突然有些失落,她刚脱出口,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张想放下茶杯走到她身后抬头看了看月亮,若无其事的说道:“一个人偏偏要对着这么圆的满月自怜自艾,伤春悲秋。这么自讨苦吃?想想我也并无一件事是能够拦得住你的,所以就陪陪你犯傻,看看只属于特定时节的月亮吧。”

话声刚断,季郁便感到肩上落下一只温暖的手掌,就垂直的坐落在那里。

她的肩膀随之一颤,转身又回到桌前,自嘲道:“说的也是啊,干嘛一个人对着镜花水月伤怀感慨?放着玉盘珍馐于不顾?简直是自讨苦吃。”说着,拿起一块月饼,掰成两半,一半递向抱着胳膊站在窗前看着她的张想。

张想也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只是径自又沏了一杯茶,没有理会她。

季郁又将月饼向他递了递,“给。”

张想抬起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月饼和梨都是不能分食的吗?”

“没听说过。”季郁一边摇着头,一边回答,“不过,真的有这种说法吗?那是为什么?”

“分梨,谐音于分离。月饼也是合家团圆之物,所以做成圆形的。分开就违背了团圆的本意。”

季郁一边赞许的点头,一边感叹道:“中国文化和语言果然博大精深,还这么有趣味性,又充满人文情怀。真了不起。”

“还是写小说的呢,连这么基本的传统都不知道。”张想嫌弃的挖苦道。

“不过这也太拘泥于形式了吧?那一块月饼吃不了,分开吃又有何不可?”季郁为了面子声称。

张想有意逗她,做样子欲从她手中拿过一半月饼,口中念念有词:“不无道理。”

季郁立即抽回了手,又试图自圆其说:“可是我又没有说我吃不下这一块月饼。”

张想逗趣的点点头:“你的食量倒也是实力派的。”

季郁心不在焉的吃着月饼。

张想看着她,对她伸出右手。

季郁颇为不解的抬起头,同样注视着他的目光。

“季郁,谢谢你陪我过节。”

季郁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回复道:“同样谢谢你。不过,好像我需要谢你的太多了,有些谢不过来。”

“你的平安、你的妥协、你的乐观进取带给我更为有价值的回馈,我要谢你的也很多。”

季郁笑言道:“还好我们彼此相欠,我觉得这样要比互不相欠的好的多。”

张想也笑了笑,说道:“你的思维果真和绝大多数人不同,总是另辟蹊径。”

“你是说,有点阿甘精神吗?”

“我是说,我很欣赏你总是以更为纯澈简单的心境,却蕴含更深层的对于生活的观察体验的眼光看待遇到的问题,看待这个世界。”

“我也很欣赏你,哪怕是再颓丧的人,你也总是习惯首先看到人闪光的那一个点。好像你的眼睛配备了人性自动修复镜一样。”

“人性自动修复镜?那是什么东西?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张想困惑不解的问道。

“有啊。”季郁回答道,“就像是席勒笔下的那些好人,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用孔雀羽毛装扮别人,直到最后一刻,都信赖善,而不相信恶,即使他们已经预感到勋章的反面,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事先站在道德制高点,仅以自己的揣测便判处他人人性上的死刑。在我看来,你正是这种人。”

张想又分别给二人的茶杯之中沏满茶,语气温和的说道,“喝完这杯茶,回房休息吧。”

季郁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眼神率真的看着他,道了一句,“好。”便起身整理餐桌。

“用帮忙吗?”张想将茶饮尽,向她问道。

“不用。”

“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了。”张想叮嘱完毕便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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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sther(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77779782/

午夜过后,张想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从房门缝隙中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他以为是季郁整理厨房过后忘记关灯了,便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待他转身关门回到房间以后,才意料到事情并非如此。他重新又折回到客厅里,再次打开电灯,看到季郁房间是漆黑的,并且房间的门是敞开的。他随手又打开了书房的灯,季郁不在里面。他向厨房走去,站在门口的位置,一只手扶在玻璃门上,看到季郁正将脸埋在双臂之间,蹲在厨房的瓷砖地板上,后背忍不住一颤一颤的。

张想迈进门槛,站在她身旁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我以为离开才是告别,然而现在却猛然理解,回来才是告别。我以为我能够承受的来,然而现如今才幡然醒悟到,其实我承受不来。”

季郁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好了,好了。”张想耐心地安慰着她。

“想要替她吃苦,想要帮她承担......现在却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了。她若是真的可以安享人生也好,却偏偏挑选了一条困难重重,注定被人诟病,看人眼色的路走......张想,原来,她不是像爸爸所说的那样,不稀罕为人妻子,为人母亲,不配有家庭。而是她不甘心做我爸爸的妻子,不情愿做我的母亲......原来她不是渴望自由,原来她是渴望离开我们......”

“她若是不要你了,又怎会在中秋节把你找去和她们一家团聚?傻丫头,别瞎想了。”张想拿来纸巾,在她身边蹲下,将纸巾塞进她的手中。

季郁摇了摇深埋在双臂间的头,说道:“张想,你不懂。我原本以为我这样努力都是为了终有一天能够独立生活,终有一天可以摆脱她,离开她。可是我现在才意识到,其实我那样努力是为了让她看到,让她可以为我感到骄傲。可是现在......我失去了我继续前行的目标,我觉得前路的一切,以及我身后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那些意义原本是我自己赋予它们的,现在......我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意义。”

“那就让你自己成为你未来生活的目标。季郁,人都应该为自己而活。这样才富有价值。这样你才不会抱憾终生。”

季郁摇着头,“我不行的......我看不到自己的价值。”

“那就...让我成为你接下来生活的目标吧。你好好的,不要悲观气馁。由我负责帮你找到你自己的价值。”

“我害怕......”

“我不会轻易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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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一生的人看不懂坎坷一世的心,屡屡遭殃的命运进不了好运频逢者的联翩妙想,人之间有着无形的永固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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