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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掘宝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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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5 22:34: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掘宝运动
                                        ——梳头匣子续
                                        一
        我们县那场轰动全国的掘地寻宝运动只有我知道是一只梳头匣子引发的。
        许三老汉一死,那只深藏在他的柜子里的梳头匣子被打开了,里面竟然只有一张他的亡妻做姑娘时的照片!他的三个儿子差点儿气死——紧盯了梳头匣子几十年,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他的三个小舅子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都口口声声说,这只梳头匣子不是他们家陪嫁给姐姐的那只梳头匣子。尤其是大小舅子,一口咬定,他们家陪嫁给姐姐的那只梳头匣子是红木作的,草绿色,边角用金箔包着,精巧无比。是他们做官太太的姥姥传给他们的母亲,他们的母亲又传给他们的姐姐的。当年,他们的母亲把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藏起来的金银财宝,偷装在匣子里,陪嫁给了姐姐的。本来那时跟姐姐说好了,等天下太平了,姊妹几个平分这些金银财宝的,谁想姐姐早逝,姐夫来个死不认账!大骂许三不知道拿这些金银财宝好活了哪个女人了。
        但我们的爷爷我们的父亲和我们都可以作证,许三是个规矩人。那么,那只装着金银财宝的梳头匣子哪去了呢?最后,我们都认为是埋起来了。农村人嘛,藏东西就爱掘地三尺,往进一埋。至于许三为什么要把梳头匣子埋起来,就众说纷纭了。
        埋出许三的第三天深夜,光棍老三爬起来,拿起偷偷准备好的䦆头,摸黑在屋里刨了十来下,插死的门被推得响起来。他僵立在那里。一会儿,窗玻璃上映出一个黑黑的人影儿来,眼睛像猫头鹰的眼睛那样阴森明亮,直盯着他。
        这是老二。弟兄俩隔窗正对峙着,窗玻璃上又多了一个黑黑的人影儿,脑袋尖尖的。这是老大。一会儿,又多了两个黑黑的人影儿。这是他的两个嫂嫂。
        村东头李四那条讨厌的黑狗又讨厌地没完没了地呜咽起来。
        八只猫头鹰一样阴森明亮的眼睛盯得老三冒开了汗,颟顸地低声说,这是我和父亲的屋,我爱怎么就怎么,你们管不着。老大低声说,你只管掘,我们看你掘。
        在那条狗的呜咽声中,老三盘算了一番,打开了门。弟兄三个一人占据一个屋角,挖掘起来。他们很快就把屋子掘地三尺,什么也没有,很不甘心,又去掘粮房、院子、柴火圈、猪圈、羊圈、茅厕……他们都是夜深人静时掘。两个嫂子给各自的男人打着包了薄膜的手电照明;老三自己用嘴叼着包了薄膜的手电照明。
        东院刘喜半夜到屋后解手,看见了许三院子里这鬼祟的一幕。隔墙偷窥了一阵子,回去摇醒老婆兰花,笑着说,那弟兄三还真以为许三把那只匣子埋在地下了,真个满院子掘呢。哈哈!兰花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别说,或许真是那样呢。两口子就沉默了,呼吸急促起来。忽地,兰花问,你说,许三会不会把匣子偷偷地埋在咱的院子里?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刘喜噌地坐起来,兰花跟着他下了地,偷偷出了屋。刘喜拿着䦆头,兰花拿着包了薄膜的手电,先从跟许三的界墙下掘起,一路向别处掘去。
        没过几天,一条消息偷偷地把全村人撩逗疯了——那匣子金银财宝像土行孙一样会遁地法!于是,我们村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到天黑,家家户户都偷偷摸摸地在自己的院墙内挖掘,鸡一叫,就收工,打个盹儿,又都人模人样地下了地。他们这么做不是出于保密,怕人知道了来跟自己夺宝,是怕让人知道了笑话。
                                        二
        我挨家挨户去说,你们疯了!这可能吗?先开始,人们都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自己正在干的事。没过几天,就都骂我是白痴,不懂得金银财宝有什么用。没过几天,就烦开了我,我还没走近,棍棒砖头就飞过他们的院墙砸向了我。我只能继续对父母兄弟们说,别跟上那些疯子扬沙土了,没过几天,父母兄弟们也冲我隔着院墙飞开了棍棒砖头。
        我的妻子终于坐不住了,对我说,咱也掘吧,村里的人都在掘了呀!我说不掘。她说,她自己掘。我去夺她手里的䦆头。我五岁的儿子竟然帮他母亲的忙!但母子俩不是我的个儿。
        我妻子坐在地上嚎着嚷,离婚!我瞎了眼,跟了你这个白痴!我说,离就离。妻子就抱着儿子去了娘家。当晚,我的三个妻哥来了,说是帮他们的妹妹来掘宝的。我反对,他们一拥而上,把我捆起来;嫌我嚷的麻烦,用我的臭袜子堵住了我的嘴;嫌我站在地上碍他们的事,一根绳子把我吊在了房梁上!
        我又渴又饿又累。好不容易见我儿子从我的脚底下过,就脱掉一只鞋,掉在他面前。惊得他抬头一望,才想起头顶上还有个我。但他厌恶地瞪我一眼,急急忙忙地拿着给火炉子铲碳的小铲子掘宝去了。好一会儿,他又从我的脚底下过,我又脱掉一只鞋,掉在他面前,结果是,他又厌恶地瞪了我一眼,去厨房喝了口冷水,忙他的去了。
        我睁开眼,见焦急地望着我的妻子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指着儿子发毒誓:一旦挖到了财宝,不一脚踹了我。我莫名其妙,问她为什么,她只是催我先这么发了毒誓再说。我就指着迷迷怔怔地瞅瞅我又瞅瞅妻子的儿子发了毒誓。妻子这才说,村子里多一半的夫妻在打闹,不打闹的也都各怀鬼胎了,都怕对方独吞了那匣子财宝了。我笑着说,你一直把我吊在房梁上,不就独吞了那匣子金银财宝了?妻子脸一红,说,她总觉得她的三个哥哥到时候会撇开她瓜分了那匣子财宝的。她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我能指靠得住,就偷偷地把我从房梁上放下来了。她说,你要是个男人,就把他们赶走,要不,我再把你吊在房梁上。
        我知道我不跟着疯子扬沙土也不行了,就答应了她。她给我解开绳子,我就去找我的父母兄弟来帮我轰走三个妻哥,结果,他们都顾不上来帮我。我只能帮着妻子严密地监视她的三个哥哥。好在,第三天,他们的孩子叫他们回去,说,村里人都说,好几箱子的金银财宝转到他们村了。
                                三
        尽管我们村的人的掘宝是昼伏夜动的,但几天的功夫村子里到处是断墙塌屋,就是瞎子也会惊奇的。
        一个信息在周围的村子里悄悄地疯转。它在这个村子里这样说:有一箱子会遁地法的财宝满世界窜,说不定窜来我们村了。去了另一个村子又是这么说:有三箱子会遁地法的财宝满世界窜,现在窜到咱们村了!……所以,当它窜到我们村的时候,它是这么说的:大地主周芳当年在附近埋了十几箱子金银财宝,几十年间这些财宝修炼得会遁地而行了!我们村的人就气急败坏地嚷,怪不得别的村子都撂下农活,不分昼夜地挖掘地呢!我们真是让一颗芝麻遮住了眼!就对那只梳头匣子忿恨起来,认为是它引得他们挖掘它,才惊扰得那笔大财宝不敢遁进我们村里来的。我们村的人眼巴巴地望了两天热火朝天的邻村,忽地,聪明人云泉一拍脑门说,嗨!这些财宝既然会遁地法,为什么不会藏在野外呢?全村人先是一愣,就哗地一声,扛上䦆头、锹,散进了野地里。他们先是挖掘荒野,继而挖掘坟地,最后,每块儿青苗都被挖了个底朝天,最终一无所获,这才失望地直起腰来,就望见邻村的田野里也到处是挖掘青苗的人,一打听,又有了新发现:原来不是大地主周芳当年埋下了财宝,是三百多年前败逃时经过这里的李自成也埋下了数不清的财宝,这些财宝不但会遁地法,还会化整为零,化零为整!
        我们村的人一下子天不怕地不怕起来,不由分说,拧成一股绳,硬跟邻村的人一起挖掘人家的田野,于是,械斗不断……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混杂起来,蝗虫一样在我们县的田野村庄上涌过来涌过去。很快地,全县就剩下那十几个城镇没有底朝天了,掘红了眼的人们就盯住它们,嚷嚷,那些财宝一定是遁逃到这些城镇里去了!于是,数不清的䦆头、锹涌进一座座城镇。
        本来,城镇里的居民已经偷偷地在自家的屋里院子里挖掘财宝了,一见外人涌进来,就走出家门,与外人争利……
        就剩下县城完好无损了。县委提前调集本县所有的武装人员荷枪实弹,堵路、设卡、修围墙、巡逻,让县城变成了一块儿硬骨头。现在,就是崩掉了满嘴牙,掘宝大军也要啃掉它了。一具具尸体让掘宝大军明白,硬来是不行的,就围着县城安营扎寨,一天到晚冲那些武装人员喊,你们傻呀!你们也能掘宝呀!要知道,谁掘到了这头会遁地而行的玉麒麟,谁就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能怎样!还不比你们抱着枪替人家卖命强?
        第二天,太阳还没落山,防守的人就稀少上了,当夜,掘宝大军就涌进了县城。第二天一早,一条信息就在掘宝大军中疯传:为了一间办公室,县委书记跟县长斗成了血头狼。据说,县委当夜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要把县委的楼房公平地分配给工作人员去掘宝,好避免流血,没想到县委书记跟县长在会上就干起来了……
                                        四
        我始终是清醒的,却得跟他们说一样的疯话,做一样的疯事。但我还是忍不住去管了一件发生在我眼前的纠纷,是我的邻居许四父子俩因为界墙发生的。原来,村里人在把各自的院子掘地三尺后一无所获,很不甘心,想,既然梳头匣子会遁地法,它为什么不会藏在墙里呢?于是,村里人开始拆自己的屋墙院墙,一块儿砖一块儿土坯地往烂砸,于是,因为界墙起的纠纷此起彼伏。
        本来一掘开宝,谁也顾不上去管别人的闲事了,而起纠纷的人是最喜欢有管闲事的人的。我刚解决完许四父子的纠纷,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要我去给他们解决纠纷。我说我顾不上,人家说,你给许四父子断官司就能顾上了?一样的乡亲怎么两看待呢?我无话可说,装作没看见妻子故意噘下老高的嘴,跟着人家去了。好事坏事一开了头就刹不住了,我这闲事是越管越宽,于是,我看到了那么多疯狂的蠢事、罪恶,让我的良心不得安宁,让我认为我要是装聋作哑,那么作孽的就是我这个清醒的人!我就不顾妻子的愤怒,天天四处奔走,给人解决纠纷。尽管我天天因此都要挨打受骂,但我的威信还是树立了起来,我说的话听的人多了起来。于是,我成功地说服了人们抽空用化肥袋子缝制了帐篷,从而不去争抢过夜的地方;我成功地说服人们天天要埋锅造饭,从而避免了饿了就去抢别人的食物;我成功地说服许多医生抽空去救死扶伤,从而避免了好多人的死亡……我最长脸的成功是说和了县委书记和县长,要知道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在平时哪有站在他们面前的资格!我最得意的成功是说服了围攻县城的掘宝大军不要往县城里硬冲,要不,血流成河绝不是夸张。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努力是萤火,不幸是夜;我制止的悲剧是一粒尘土,阻止不了的悲剧是一座山。我最痛心的是无力阻止人们去哄抢银行,尽管那时人们都知道你有多少钱,也没处花,但白花花的钞票还是让人们疯了。我最感无力的是说服不了守卫百货大楼的一队警察放下枪。原来,数不清的风水先生、阴阳先生涌进县城,他们使玉麒麟被传的更神乎其神。这队警察的头儿就相信了一位风水先生的话,认为玉麒麟就藏在了百货大楼的某一块儿砖头里了,就和风水先生私下达成了一项协议,就煽动这队警察占领了百货大楼,寻找玉麒麟。于是,人们都认为玉麒麟就藏在百货大楼的某块儿砖头里,就天天乱哄哄地围攻百货大楼……
       
                                五
        但我知道,我虽然有了这么高的威信,人们在背后却指戳着我的脊梁笑话我——一个白痴!男人们因为我这反面教材而自鸣得意,女人们因为我这反面教材而笑话我的妻子。
        我难得回家一次,但每次迎接我的是妻子的雷霆之怒。有一天,妻子拖住我不让我出去,硬把我的父母兄弟和她的父母兄弟拉来,给我开了一次家庭斗争会,我不得不答应改邪归正,但没过两天,内因和外因串通一气,使我的毛病又犯了。妻子又如法炮制,结果,她的父母兄弟和我的父母兄弟都对她说,我们没功夫去管你们的事了。
        一天,我回去了,妻子对我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尤其是现在掘宝这活儿,我一个女人家既挥不动䦆头拿不动锹,又没有勇力去跟人争抢地片儿,更得凭靠男人了。既然我指靠不上你,那我就另寻男人了。
        我以为她只是说说气话,第三天我钻进我们的帐篷,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老爷似的坐在我平常坐的位置上,傲慢地看着我问我的妻子,他是谁?我妻子恭顺地说,我以前的男人。他用掂量的目光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右手背拍拍他身边的地,说,坐,你喝口水就走吧,现在粮食紧张,我们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说真是岂有此理,我跟她还没离婚呢!这男人冷笑着站起来,晃晃斗大的拳头,说,你真是个白痴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谁管你离婚还是结婚了。这样吧,你能打倒我,你还坐在这里。话一落,他一拳就撂倒了我,威风凛凛地坐下了,再没看我一眼。我只能自己爬起来。我一出帐篷,门帘就在我身后唰一声落了下来。
        我哪顾得上去跟他们闹整,因为只有我知道,县城是台绞人肉的机器,五湖四海的人还源源不断地被那个传说塞进这台机器里来!说实话,我跟任何人一样,都能一扭头离开这台机器,但这台机器厉害就厉害在它让你自愿地呆在它里面,等着被它绞成肉泥!但我自愿呆在这里的动机不是贪婪,而是不忍!我并没有什么苦渡众生的菩萨心,也没有什么舍生忘死的烈士心,这不忍只是出于一个清醒者的恻隐之心,就如同你看见孩子不知道自己要掉进井里,不由得去拉他一把一样。但我知道我要停止这台机器的转动是蚊腿挡车了。
        现在,没有人需要我去和稀泥了!都晃着拳头靠它说话!于是,弱者依附强者才能生存,强者需要弱者来当炮灰;于是,帮派林立,哪派都想独霸县城。我甚至怀疑寻找那头玉麒麟只是个借口,后来涌进这里来的人,只是为了满足疯狂的嗜血欲望,就如同哪里一起战乱,总有人扛着正义的大旗奔赴过去一样。这就形成了一个怪现象——越是尸积如山,越招惹得人们像苍蝇一样涌过来。
        我越绝望越深感我罪孽深重,就因为我是清醒的!我每天四处乱窜寻找机会,这机会也真得被我逮住了——帮派们鉴于我是一个不给任何人构成威胁,从而任何人都能接受的白痴,都用我来传递谈判、约战之类的信息。我就利用这机会,尽量去说服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他们总是静静地听到我无话可说了,拍拍我的肩膀,感谢我放松了一下他们紧张的神经,让我走。
                                六
        实际上那场运动前后只有一个月,但经历过的人觉得有一辈子长。后来我们听说,政府动用了一百万军队,三个士兵控制一个人,结束了这场荒唐的运动。
        因为我太活跃,自然被当罪魁之一来审理,要我交代为什么要发动这么一场运动。我说,这场运动没有谁去发动,像许多森林大火一样,是自燃起来的。他们说我别开脱自己了,我为了让他们相信我说的话,就从许三老汉亡妻的梳头匣子说起,一直说到我跟他们面对面坐着得现在。审理我的人先还忍着,不久捧腹大笑起来,说,都说你是个白痴,真是不假,只有白痴才把别人当白痴看了。算了,你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我急了,赌咒发誓说,我说的是事实,人家越发笑的厉害,气得我跳起来,人家越发相信我是白痴了。
        我的妻子当然也被放回家了。跟所有的村里人一样,她整天迷迷怔怔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可是摸着国家给我们盖起来的新房,看看杂草丛生的田野,白骨遍野的坟地,又觉得那事确实发生过。这种疑惑真是折磨人呀!就拿我们村三分之一的人没回来这件事来说吧,有时候人们说,这是梦,当不得真,可有时候觉得他们真的回不来了,哭声四起。
        我们村的人一有空就攒在一起探寻那场“梦”的起因,但像追忆所有的梦的起因一样,越探寻越糊涂。但有一点很清楚,他们从来没想到这场运动的发源地就是我们村。我有一次试着这么说了,他们忍俊不禁地看着我笑。妻子把我拉回家,教训我说,再不要这么说,让人以为你还像在梦中一样是个白痴!
        一年年的过去了,不知怎么的,我们那里的人忽然确认那场运动确实发生过,就都自豪起来——我竟然参加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后来,又忽然确认,那场运动的发源地确实在我们这一代,更自豪了起来,宛如自己跟某某开国皇帝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又后来,三两个村子开始争夺自己是那场运动发源地的发源地,不久,这一代的村子都参与进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撂下农活儿,耗时费力地去给自己的村子才是真正的发源地找证据。
        妻子也对这件事跃跃欲试起来,忽地问我,你曾经说过,那场运动的发源地是咱们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看了她半天,说,你呀,怎么还跟他们一样,吃了亏就不长智呀!妻子愣愣怔怔地问我,她吃什么亏了。我苦笑一下,说,一个白痴的话,你也信?再说,我说过那样的话吗?妻子凝视了我半天,叹口气,转过了身去。
        下地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一心扑在农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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