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上的路

余伞

　　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喜欢黑夜了，喜欢走在城市热闹的地方，也喜欢走在那些阴暗的场所，看看那些表面光鲜的人在做什么，看看那些灯火通明的街角的店铺里面的摆设。那天，你突然想沿着路一直走，也不管前方是什么，就算迷路了，也无所谓。在这个城市，你几乎没有迷路的可能，到处都是便捷的交通，你只要走下一个地铁通道，然后就会回到熟悉的地方。
　　
　　那天，你就是想看看陌生的地方，让自己有种新鲜的感觉，可是，走来走去，最后感觉到处都是一样的，所有的街道都是一个街道，所有的店铺都是一样的店铺，没有区分，连站在店铺外边的人都是一样的表情。
　　
　　当你走在路上的时候，毫无疑问会回想起很多事情。
　　
　　在不同的马路上，风景也不一样，给你的联想当然也不一样了。比如在人迹稀少的老式住宅区前，你总会遇见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马路边，无所事事地打量着行人，他们毫无表情，只是一味地观看，也学身边还会围绕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他们的子女很早便出去上班去了，孙儿孙女也早被送到附近的幼儿园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他们不习惯独自呆在家里，家里那毫无声息的环境让他们难受，他们也不想和相处了一辈子的老伴说话，彼此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对他（她）没有一点兴趣了，于是，与其呆在家里，不如下楼，看看热闹的马路，靠这个也能打发一天的时间。
　　
　　老爷爷也许还会和老朋友下下象棋，聊聊天，老奶奶也许会去附近的超市里买点蔬菜和生活用品，准备中午的饭食，等买好了以后，沿着熟悉的街道上楼去，稍微休息一会儿，然后便开始炒菜煮饭了。煮好了以后，便下楼去喊自己的老伴，于是，老爷爷就丢下下了一半的象棋回到家中吃饭去了。
　　
　　老式建筑的马路边，中午的时候，街道往往是空旷而寂寞的，马路上的行人也没有了，偶尔能听见从古老的房子里传来的戏曲的声音，那些声音陈旧得很，像是催眠曲，把午睡的人带入梦乡。
　　
　　这个城市安静的街区和热闹的街区一半对一半，你不能只选择安静的街区而舍去热闹的街区。安静的街区固然很好，树木繁多，夏天能遮阳挡雨，秋天看那些金黄色的树叶也别有一番趣味，冬天寒风习习，你走在其中也感觉到相当的凄凉，你裹紧衣服，还是会觉得一丝寒意侵袭到你的身体上。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衣服穿少了，你急忙地想走出这个没有尽头的马路。
　　
　　为了保存这条街道的古老，所以很多建筑都没有拆掉，颜色还是和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前一样。你感叹过去人建造这些建筑时的认真，没有偷工减料，使用的油漆和砖块也都是非常牢固的，只有这样，你才会在数十年后的尽头依然能看到它们。
　　
　　有时，当你走得累了，便会停下脚步，依靠在其中的一个楼房上，那是一桩民国时期的老房子，你不知道当初住在里面的人是谁，但是你可以可定他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你想通过墙壁上的那一块说明牌看看他到底是谁。你走近一看，便吓了一跳，原来，你对她的生平还非常的熟悉她去世也才二十几年。你想不通她的生活如此安逸，为何要去往西部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去参加什么所谓的革命，为后来自己遭遇的劫难埋下伏笔，想不通她只是一个适合呆在闺房里，嫁一个大户人家的美貌女子，为何要脱下那一身昂贵的丝绸而换上那廉价布衣。这一切都是你想不通的。
　　
　　你想了一会儿，然后离开这幢建筑，回到马路上，前方的一丝亮光，哦，不是平常的亮光，而是红灯，你感觉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走出这条街道了，这让你感到一丝兴奋，于是，你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你喜欢隐蔽的小巷，这里是这个城市最为热闹的地方，小巷里随处可见赤着膀子的男人、光着屁股走路的孩子、以及唠嗑的女人。小巷两边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拆迁掉，墙壁上写着大大的拆字，可是，从住户脸上悠闲的表情来看，短时间小巷还会得以保存，几个月后就难说了。住在这里的大都不是本地人，从他们那难解的口音可以得出。你是在从一个地铁口出来后，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看到这个小巷的。你不想重走熟悉的路，另外，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需要买一瓶水来解解渴，好在小巷里小卖部还是很多的，对此，你不用担心。
　　
　　你从小巷外那炽热的太阳下来到了两旁栽满树木的小巷，除了买水，你还要寻找小巷里的一个建筑物，里面有一家杂志社和你有一定的关系。好几年前，你曾经在这家杂志社发表过作品，那是你的处女作，那时你便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这里看看。你记住了这家杂志社的门牌号，边走边在心理默念着，你走得越快，那些门牌号便从你眼睛里闪烁得越快，离杂志社也就越近了，等你真正来到这个建筑物门前时，看到铁门紧锁，你又极为失落。
　　
　　你站在门外，扫了一眼那些民国时期的建筑物，那些攀爬在墙壁上的爬山虎，在里面工作一定是很惬意的事情，可惜，你连走进去的机会都没有，就像在这个城市里的绝大多数地方，哪怕你在此生活几十年，也没有资格走进去看一看，你还是会被阻挡在门外。
　　
　　不管是什么时间段，一旦你有了兴致便想从床上爬起来，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徘徊不断。楼下是一条马路，两边有卖各式各样东西的小店，其中大部分你都没有进去过，也没什么兴致进去。如果时间很短，加上那天你比较疲倦的话，就会一直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胡思乱想，如果时间比较长的话，就离开出租屋，沿着楼下的马路一直往前走。
　　
　　至于走到哪里，你不在意，就像你一点也不在意路上会遇见谁，反正谁也不认识你，不用担心打扰你在路上思索的习惯。
　　
　　在这个城市里，大部分的街景都是类似的，而且都是类似的模样，可是对于你一个经常行走的人来说，在踏入这样一条街道时，你就会十分警觉地离开，马上，毫不迟疑，稍有迟疑，你就会踏入一条原本不喜欢的街道，沿着这条街道进去，没有你想看的东西，那些没有二致的门店，以及那些毫无特色的店面，都让你感到厌烦。这时，你想马上走到尽头，或者是沿着另外一条街道插进去，可是这条街道没有旁的街道可以离开，你只能一直走到尽头，这时，你走路的速度也比平时更快了些，因为你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哪怕你的时间真的很多。
　　
　　2
　　
　　说了那么多，现在可以说说你在这个城市是做什么的了，专业点的话是你的职业是什么，也就是说你养活自己靠的是什么？你总不能靠走路，或者欣赏街道来维持生计吧！这样是不可能的。你既然有固定的住所，那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付房租，每月的房租都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如果你付不出房租，房东会毫不迟疑地把你给轰出去，一点人情都不会讲。房东出租房屋赚钱，住在出租屋里的人也各有各的职业，如果没有职业的话也住不长久的，最多几个月就要搬出去，至于去哪里，谁也不知道，房屋空了，等不了几天，又会有新的房客住在这里，付好租金，拿到房屋的钥匙或者门卡，签订好合同后，这个房间在合同规定的时间里就属于你了，谁也拿不走了。
　　
　　你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住了有好几个月了，也许有半年，那么，你到底是靠什么维持的呢？不会是小偷吧，你之所以到处走动，就是想窥察一下街道两边的小区，或者是那些办公楼。有时，你停在一个小区门前，或者办公楼下，故意和他们套近乎，递一根烟，或者好像迷路了，问一下路。
　　
　　你真正的目的却是想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看看哪些小区的门卫管理的比较宽松，从小区内走道离它最近的马路要多远，要经过多少个转口，才能混入到马路上的行人里面，你每天散步的目的就在于此。你喜欢走在隐蔽的小巷，以及热闹的小区，就是想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上一些必备的工具，如钳子和钉锤，利用专业的手段撬开那些紧锁的玻璃和门，走路轻得像是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一看就像个为非作歹的人，对，你是个喜欢夜深人静出动的小偷。
　　
　　你不认为小偷是个卑劣的职业，也不认为它很高尚，但总体来说它是适合你的。一来你喜欢昼伏夜出，白天，你安静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漆黑，透过破裂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场景，你时常走到窗口边，拿着从2元超市里买来的望远镜，打量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闲暇的老人退休后，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从事了房东的角色，她正带着她的小孙子站在一棵树下，等待着什么。她一定在等待租客，而且事先联系好了的，他们互相都不认识，只通过电话见面。在电话里她的声音一定非常粗犷，而且毫无耐心地引导着租客前来。她的电话不停地响了起来，一定是租客打来的。
　　
　　他的房子也是通过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年女人租来的。
　　
　　那天，他刚刚从家乡坐车来到这个城市，对这个城市还一无所知，在旅馆住了几天后，实在受不了那里的吵闹，便找到了这个老人。他清晰地记得当看到她时，正是黑夜，离她还有几米远，便发现她那透着绿光的眼睛，好像是一只狩猎的野兽，而他就是她的猎物。
　　
　　她也是带着一个小孩子，和此刻楼下的老人一模一样，他分不清楼下站在树下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他的房东。她带着他走进一个肮脏的楼里面，坐着电梯上楼了，走出电梯后又沿着一个像是栈道似的走廊往前走去，走廊边是一排排房间，透过窗户看出里面都住满了人群，这便是所谓的鸽子楼。到处都是房间，房间里面住满了人，还都是像他这样来自外地的青年，这幢楼阴暗得很，他的脖子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丝凉气，他跟着她走了几十米远，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拐个弯，便到了一扇铁门前，他似乎闻到了一丝铁锈的味道。
　　
　　在这幢楼里，你先后看到了好几个和你一样大的青年，他们二十出头，显得十分的瘦削，好像都吃不饱似的，每天白天，整个楼道一片安静，只有你一个呆在房间里，楼里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你每天傍晚，等天黑的时候，背上自己的工具包，包裹里面装着你的谋生工具，一把锐利的匕首，它是用来开锁的，同时，如果在行窃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还会有其他的用途，当然，你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你只是想偷东西，没想到要伤人。你的手艺很好，每次都得手了。除了匕首，还有撬子，是用来撬窗户的，沿着玻璃下的那条线，小心翼翼地把玻璃下的铁钉给撬掉，再把玻璃给移开，不发生一点动静。这一整个流程你都驾轻就熟了，绝对不会出错，也不允许出错。如果玻璃掉在地上，就会把人给吸引过来，这时你只好打消盗窃了，乖乖地把工具都装好，像是一个维修工一样，带上工帽，拿出自己的证件来对那个好奇的人说：
　　
　　“你好，你是**公司的维修工，你是来修水管的。”
　　
　　等那个人相信了你的话，你便可以乘机逃走了。
　　
　　实话说，你也担惊受怕过，第一次行窃是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那个城市冬天特别寒冷，夜里更冷，街道两边都结满了冰，空气几乎都被冻住了。为了生活，你不得不从开着暖气的房间里走出来，穿上那件军大衣，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一样沿着街道往前走。
　　
　　那个城市的街道特别狭窄，也特别的短，没走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而且还没到夜晚，所有的小区的大门都紧锁着，不像现在的城市，市民的夜生活特别丰富，大妈大爷也喜欢跳一些广场舞。尽管她们的舞姿你并不欣赏，但你还是希望她们能尽早地出门去，不管是到附近的公园，还是和舞伴一起在一个逼仄的地方聊天谈情，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夜晚来临，所有的小区都空旷了下来，大部分人家的灯光都关上了，漆黑的房间一般都没人了，你往往会站在楼下先注意一下，从前楼到后楼都观察好。你估算着那户人家什么时候会回家，如果是去逛街去了，那么一个小时内必定回家，一个小时，对于你来说也足够了，但你还不想冒险，而是要更可靠一点。
　　
　　你往往选择没有年轻人在的住户，往往是两个老人作伴，儿女在加班，或者是在外地打工，这些老人夜里寂寞了，就会循着吵闹的广场走去，哪怕跳不动，也会好奇地呆在一边，像个学生一样，看着那些熟练地跳着舞姿的人。
　　
　　你想念在北方生活的那段日子，尤其是冬天的北方，你喜欢滑冰，如果有些晚上，你不行动，就会你去冰场里去滑一会儿冰。出门前，你会戴好毛茸茸的帽子，围上暖和的毛巾，戴上手套和口罩，只露出眼睛，几乎全副武装地出去。你经常戴上口罩，不是因为外边太冷，而是你不想让路上的人看到你的相貌。你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哪怕就在同一幢楼层的人，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了一层危险，对于这一点，你还是很清楚的。
　　
　　你总是独自出门，你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便利店，买一包烟，或者一只打火机，为了缩短去便利店的次数，你喜欢一次性地添购一个月的东西，这样一来就会节省你出门的次数，让你有更多的独处时间，来思考到底要去哪一家行窃。
　　
　　你喜欢把路线图平铺在床上，仔细地观看着，绞尽脑汁，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其中的一户人家。
　　
　　3
　　
　　三年前，你还是一个有着固定工作的上班族，那段时间对你来说平淡无奇，是一段很稳定的光阴，每天都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几乎波澜不惊,。你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北上去了这个国家最北方的一个城市。你之所以要去那儿，因为你喜欢冬天，冬天会下雪，你的家乡已经很久都没有下雪了。为了看雪，你去了北方，没想到北方的雪下得这么勤，这么大，还没到十一月天气便骤冷了下来，整天都阴着天，当地人好像能预算到似地对你说：
　　
　　“过不了几天就要下雪了！”
　　
　　你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你宁愿它是真的，于是你估算着还有多久要下雪。一天，两天，三天，果不其然，还没到月底，一场大雪下得淋漓尽致，把整个天空都给下白了。那时你住在一幢两层楼的民房里，当天夜里，你预感到要下雪，于是特意加厚了一层棉被，夜里。
　　
　　你一个人睡在床上，为了节省费用，连暖气都没开，冷得直哆嗦，等第二天一大早，你是被冻醒的，披上棉衣，还没等打开房门，便从被雾气遮住的玻璃上看到了屋外的雪景。那些电线杆子都结满了冰柱，被风一吹，哗啦啦地响着。
　　
　　你想推开们，透一透气，但是门却推不开，门被雪给堵住了。
　　
　　那年的冬天，令你印象特别深刻，到了年底，你终于找到了了一份工作，没做多久，你就感觉到了厌烦，因为一件事没做好，和老板吵了起来，一气之下，砸了老板的电脑，扔下几百块钱便走了。你呆在出租屋里等待着老板带警察来捉你，但是等了好几天，都没人来，你便觉得这事算是过去了，于是便又重新走出房间，来到了屋外广阔的世界。
　　
　　接下来，你便做起了小偷的职业，一开始你没想做小偷，像任何一个好人一样，一开始都没想做坏事，只不过到了你这样的处境，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你厌烦稳定毫无乐趣的工作，又不想被条条框框限制住，那么剩下来你可以选择的职业便有限了，在这不多的选择当中，最符合你要求的，除了小偷或者是当一个艺术家。后者基本上是不可能，虽然你长得和艺术家有点类似，苍白的脸蛋，瘦削的身体，以及即将要养长的头发，这一切都符合你心目中艺术家的相貌。当一个艺术家要会画画或者写诗，你当然不会绘画，在六岁那年，你妈妈想着要把你送到一个绘画老师那里培养一下，但你看见颜料就想吐，还大胆地说那些颜料像是厕所里的大便，这一说法彻底惹恼了老师，也让你和绘画彻底绝缘了，后来，你又有一个当作家的机会，后来又不了了之，最后便什么都不会了。
　　
　　再三思考之下，你便选择了当小偷的职业。
　　
　　小偷是职业吗？对于你来说，是的，而且是一个无比自由的职业，不需要坐班，虽然收入不够稳定，但是只要不懒惰，吃饭的钱总是能赚到的。在严寒的冬天，最适合当一个小偷了，大家都因为害怕寒冷，都窝在家里不出来，大街上连平常要站岗的警察都少了很多，门卫也偷懒地早早地下了班，回到了有暖气的家里。所有的小区对你来说都是开放的，都是猎场，只要想，就没什么不可能。
　　
　　最开始，你没有走到人的家里去，只在室外活动，躲在一些树木和草丛繁盛的地方，等到天黑的时候，偷偷地，悄悄地，走到一个电瓶车边，撬开盖子，把盖子下面还热乎乎的电瓶给撬走，转而第二天，把它们转卖给专门收购电瓶的商贩，那么几百块便到手了。得了钱，你会犒劳一下自己，在寒风凌冽的大街上，随便地走进一家羊肠馆，点一碗热乎乎的羊肉面，再来一瓶冷冰冰的啤酒，好好地吃一顿，吃完了，天晚了，也就到了你回到出租屋睡觉的时候了。
　　
　　你的生活枯燥乏味，如果没有每月几次的外出行动，几乎要与世隔绝了。
　　
　　你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快半年了，在这半年里，你的生活就是这样往复、单调，没有可抒写的地方，除了在十二月底，快要到元旦的时候，你终于迎来了生活中第一个来客。
　　
　　3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长得还有点姿色的女人，和你年龄差不多大，而且看样子生活中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无从打发的人。这样的人你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记住，感觉你们是同类。那天，你夹着自己的工具包，行色匆匆地走在马路上。你正要去一家预先计划好的地点，做你熟悉的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将要穿过一个拱形桥，和一座公园。
　　
　　那座公园白天很多老人在里面运动，夜晚却很少有人行走.因为园门是关闭的，为了节省路途，你不得不穿越过去，穿过这个公园后，翻过一个围栏，和一片草丛，便到了那座拱桥了。你先把工具包扔到围栏的另一边，然后气喘吁吁地翻到栅栏上，眼前一片漆黑.除了不远处的路灯，你知道那里便是十字路口，路口的左边是一家邮局，另一边是一家校园。你在围栏上站了一会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脚踏到地面时发出一阵空洞的响声，像你的心跳声，你着实吓了一跳，等到心静下来的时候，你便在地面上摸索着，找到工具包，拨开四周的树枝，来到了拱桥上。
　　
　　此刻已经是深夜，拱桥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你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出现的，一个女人的站在桥墩上，你静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没等她注意，便把她一下子抱住了，从桥墩上给拉了回来，也从死亡的深渊里挽救了她的生命。
　　
　　那时，你不知道为何要舍去自己的“工作”去救一个不相识的女人，而且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你竟然还想和她再见一面。可是在你把她抱下来后，她连一声谢谢都没和你说便走了，好像不是你救了她，而是她救了你，把你从“犯罪”的深渊里给拉出来。
　　
　　自那天夜晚之后，你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你只是和她见过一面，但好像已经和她无法割舍了，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走下拱桥，一直沿着马路往前走去，直到她转过一个弯，才把目光给收了回来，捡起地上的工具包，没有继续往前走去，而是回到围栏边，爬上去，像是一个迷路的路人穿行在公园里。
　　
　　第二天，你一大早便苏醒了过来，觉得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这是你第一次对长久的睡眠感到难堪，也觉得以前的懒惰的确是不堪忍受的一种坏习惯，今后一定要改正的了。你像是个要上早班的上班族，感觉马上就要迟到了似的，从床上迅速地爬起来，打开那“尘封已久”的牙刷和毛巾，来到出租屋外边的公用洗手间里，对着斑驳的镜子刷牙和洗脸。
　　
　　那一张年轻却苍老的脸庞让你感到一丝陌生，你觉得镜子里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你感到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
　　
　　你洗漱完毕，连续一个月都没有在白天走出出租屋了，当站在L形户外楼梯上，看着楼下热闹的街景时，你感觉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白天的街道让你感到非常惊讶和陌生，你呆住了，驻足不前，好像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世界应该是黯淡无光的，而不是这样一个到处都散发着阳光气息的世界。不管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曝露在马路边的那些商贩，那些新鲜的水果似乎还散发着田野的气息，还有蔬菜，以及屠宰场里面鲜血淋漓的猪肉，这一切都让你感到忐忑不安。你被吓到了，马上要回到自己的巢穴里去了，等到天黑再重新出来，你不确定在人群里会不会有你曾经盗窃的人，你曾经趁着他们熟睡之际撬开他们的家门，将他们床头的手机和钱包“没收”，当你做着一切时，他们似乎还在做着美梦，梦里也许梦到了东西被盗，或者梦到了家门被砸，等到第二天他们睡醒过来，下意识地把手摸向床头边的物品时，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不到两年，你的手艺已经得到突飞猛进了，几乎达到了“化境”。但这一切都需要在夜间进行，否则，你的手艺将无从发挥。
　　
　　你站在楼梯上，想着昨夜那个女人可能就住在附近的某个小区，在你把她救下来的时候，面对面看了一眼，月光在她的脸色划上了一个弧线，非常完美，虽然只有几秒钟，但这个形象注定要牢牢地印刻在你的脑海里，几月几年都不会被抹去了。你依靠着那仅存的一点想象力渐渐地把她的形象给刻画了出来，这个形象越来越丰满，你的心跳也愈加加速，恨不得马上要再见到她一面了，于是，你不假思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像是个慷慨就义的烈士，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并不知道她住在何处，便来到了昨夜和她碰面的人行拱桥。你站在桥上，俯视着桥下来来去去匆忙的上班族。
　　
　　你在桥上一直坚守着，每天准时地出现在那里，想在人群中看到她，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行。
　　
　　在坚持了二十来天后，你终于发现了她，她挎着个红包，穿着个红色的羽绒服，显得有些臃肿，她走得很匆忙，你跑上前，叫住了她，她愣住了，看了你一眼，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盯着她，好像久未逢面的熟人，你指了指人行拱桥上那块她曾经踏上去的石墩，她渐渐地回忆起来了什么，看着你也的眼神也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沉默着向前走去，你跟在身后，她似乎在等待着你跟上来，所以走得很慢，渐渐地，你们走在了一起。
　　
　　4
　　
　　你们约定第二天傍晚再聚一聚，不管是吃饭，还是喝茶，都行，不知道算是不是她对你的感谢，所以想表示些什么，你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只要能再和她见一面，不管是什么理由，都行。
　　
　　你们选择了人行拱桥下的一座商厦见面，你有些紧张，害怕她不来，所以在大厦入口处来回地走动着，好在没一会儿，便看到了她从大厦的另一头走过来，还是挎着那个红包，穿着和昨天一样，似乎她只要那么一件衣服和包包。你们互相看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并行着向商厦内走去。
　　
　　你们在商厦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几分钟，感觉也没什么话说，不如选一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反正天色已晚，现在正是吃完饭的时候，商厦里到处都是人，有的坐在餐馆里就餐，有的排队，你们便准备也点餐吃饭。你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跟着她走，不管她在哪里停下来，你都愿意在这里就餐，吃东西，然后一直看着她，和她说话，聊聊一些家常，当然你是不会告诉她你的职业是什么的，在碰面之前，你就想好了，如果她问起来的话，你就说你是个电话销售员，是卖老年人保健器材的，尽管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做销售的，她是做什么的呢？你很好奇，可是也不好意思多问，直到你们在一家火锅店坐下来，点好要吃的火锅，在吃着在另一家点心店买来的冰淇淋时，你才感觉到她之前有点紧张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起来。
　　
　　她问你今年多大，你如实地对她说了，她说你看起来不像这个岁数的，你问她那么你觉得我看上去有多大，她说最多二十五岁左右，你笑笑，不说话。你知道所有两个人的最初相识都是从问年龄开始的，然后是姓名，职业，爱好，如果这一切都符合对方的预期，那么可能还有可能谈下去，当然了，最终决定两个人能否再次见面的因素还是模样。你的模样一般，不是太讹人，也没有太过人之处。那时，你并没有想要她马上喜欢上你，只想能有机会认识一下，至于接下来发展如何，可能就取决于她了。
　　
　　你不敢说你曾经花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在人行拱桥上，就为了和她再见一面，你没有告诉她当第一次和她见面后，回到出租屋时，你的内心是多么地激动，感觉爱情就要来临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你除了工作之外，爱情对你来说还是奢侈的，如果有了爱情，你可以放弃工作，哪怕这份工作曾经给你带去多么大的自由，在爱情面前，你宁愿放弃自由，在这样的想法下，你虽然已经回到出租屋，躺在了床上，但她的模样似乎还浮现在眼前，你睡不着，浑身发热，想和她约个时间再见一次，但你又觉得刚刚才和她见面，离此刻还不到一个钟头就联系她，会让她以为你很喜欢她，这样一来你就要陷入到被动之下。
　　
　　根据以往你寥寥几次的恋爱经历，以及她给你的初步印象，你认为她应该是那种不太好接触的人，因为她看上去很冷淡，对你的问话并没有太积极地回应，只是一味地吃着火锅里的东西，包括热腾腾的羊肉。
　　
　　她似乎很能吃，这让你感觉有点吃惊，你原先以为她长得应该很瘦，但当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却很丰腴，只不过身材很匀称，所以并没有显得很胖，如果她能再瘦一点就好了，不要瘦得太多，只需要一点点就行，这样就是你理想中的女性形象了，可是她似乎没有想瘦的欲望，在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里，她一直不停地吃，好像要把之前很多人没吃的东西都吃回来。
　　
　　你们吃完了火锅之后，没有马上离开那座商厦，毕竟那是一座功能十分齐全的商厦，里面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商店，里面的灯光把顾客吸引过去，让他们在玲琅满目的商品免签驻足、流连忘返，用迟疑的手指在那些干净、光滑、鲜艳的衣服、食物、珠宝上面摸来摸去，渐渐的，那些商品身上便沾满了数不清的人的指纹，其中也许也包括你和她的。
　　
　　你们不是情侣，所以用不着去买那些东西，你也不会帮她挑选，所以你们只是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哪里热闹就在哪里停留一会儿。
　　
　　那天晚上是个跨年夜，商厦里举行了隆重的跨年夜活动，在商厦的第一层，你们站在四楼上面看着一楼的活动四周挤满了人，都是凑热闹的，还有很多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她对此似乎很感兴趣，便要下楼去看看，你无所谓，反正有的是时间，另外你也想和她多呆一会儿，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于是你便跟着她下了楼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你们没有坐电梯，也许是因为电梯里同样挤满了人吧！你们下楼后，才看清了是什么活动，原来是问题抢答，谁抢答得快、正确，就会得到一个像是毛绒娃娃一样的玩具，或者是手机充值卡。这些活动一般都是如此拉拢人过来的，没有什么区别，也没什么新意。你对此不感兴趣，只是站在后面，她像个小孩一样不停地往前挤，想看清楚，不，也许是想听清楚那个拿着扩音喇叭的男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人太多了，她挤不进去，只好算了，站在后面，不停地踮起自己的高跟鞋往前看，那时，你以为她还是个小女孩，一个看见玻璃球就会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小孩。
　　
　　你们在商厦里滞留的时间并不长，但也足以让你铭记很久。
　　
　　你记得当你们走出商厦的时候，感觉即将要和她分离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也许是你们相恋的开始，你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但是你还是给她留下了个暗号，让她明白你愿意和她再见一次，但这样的话你没有明说，你认为作为一个男子汉在爱情面前不应该表现得太过积极，只要适当地表现一下即可，所以一路上你倒是变得比较沉默，就像你一直表现得那样，不管是在陌生人还是熟人面前。
　　
　　那时，她倒是很兴奋，也许是刚刚吃了火锅的原因，脸色显得有些通红，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她说她是做保险的，工作的地点就在这座商厦里面的其中一层。她站在楼下指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商厦对他说，好像在那里有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话说得很轻，一带而过。你也只是随便一听，并没有太在乎她是做什么的，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女孩，你也不在乎。当然了，没有工作最好了，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人约会了，但现在她竟然是做保险的，那么你要想把她给约出来的话可能就有点困难了，但不管如何，只要她愿意就总是有时间的，你愿意等。
　　
　　她不停地说着和保险有关的话题，好像把你当成了他的客户，但不管她说得多好，你也没把她当做是个卖保险的女孩，因为她根本不像做这种事情的。她是个生涩、内敛，在陌生人面前似乎有点害羞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当你们走出商厦的时候，她却一反之前吃火锅时的沉默一下子变得好谈起来。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也不想知道，只是一味地跟着她往前走，过了一个马路。
　　
　　再等一会儿，我就要到家了，她说。
　　
　　那我送你到楼下吧！
　　
　　那好，你回去也不要太晚了。
　　
　　恩，好的，我到了。我就住在这个小区里面，在三楼。
　　
　　你抬头看看，三楼一片漆黑。
　　
　　好，我就送你到这里，再见吧！
　　
　　恩，再见！
　　
　　她走进小区，头也没回地走了。
　　
　　5
　　
　　在你和她第一次见面之后，时间仿佛停顿了，你的生活里充满了她的表情和话语.
　　
　　尽管那天你们之间只是聊了几句，浅尝辄止，没有深入下去，但你对此并不介意，你坚信你们还能再见一面，所以当天回到住处后没多久你就拨打了她的电话，希望能再约个时间出来。她没有直接拒绝，但也没有答应，你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那时，你倒是想告诉她你对她的真实感受，可是话刚刚到了嘴边，又给吞了回去。你的吞吞吐吐让她觉得你是个不太坚定的人，当然了你那天那种沉默的表情也吸引了她的兴趣，只不过她没有直接地询问罢了，因为她是个话语不多的人。
　　
　　你大胆地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她想把她带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好玩的地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要想找到这样的地方并不是特别的容易，你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终于吸引了她的注意，但是她说她一个星期只有最后一天才有时间，所以你便把约会的时间安排在了周末，最后她也答应了。
　　
　　你挂断了电话，才感觉到周围漆黑一片，原来你还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光。你习惯了黑夜，在明亮的环境下往往会让你忐忑不安，就算在你没有人知道你住处的房间里，你也喜欢把房间的窗户牢牢地关上。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为了防止左右邻居那些没事干的上班族下班后路过你的住处，睁大好奇的眼睛往你的房间去看，所以你便在玻璃上也贴满了报纸，这样一来你才感觉到一些安全。房间外边的一丝响动也会让你不安起来，尽管最近你已经没有去盗窃了。
　　
　　自从你认识了那个女孩后，你便变得安分守己起来，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职业，你是个小偷，一个惯偷，你的日常生活应该是敲开别人家的门，拿走属于他们的东西，但是现在你却想敲开一个姑娘的心房。
　　
　　那时你是欺骗她，为了把她给约出来，你撒了谎言，你不知道任何特别的地方，在这个城市你和她一样都是外来人，对城市都不熟悉。自从你来到这个城市后，你只在周围五十公里以内的地方走动，就算之前你不断的夜走，那也只是在住处的周围，在那些千篇一律的小区周围走动。你关心的是小区和公园，还有那些独自生活的老人，其他的地方和人你就一无所知了。你原本想把她约出来看一场电影，但这样的安排太简单和俗气了，你虽然也是个俗人，但你知道要想给一个初次约会的女孩一个深刻印象，必须做出一些令人难以忘记的事情来，让她大吃一惊，这样一来她才会对你印象深刻，她才会记得你，并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就是想让她永远的记得在这个城市里有你这样一个人不安本分的人，让她接触到她所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你决定带她去你的工作场所，而且这个工作场所还必须是你精挑细选的，是万无一失的地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你要给她保证拥有一个安全的环境，这样一来她才会对你既崇拜又没有后顾之忧。
　　
　　在还没到约会时间前的一个夜晚，你抽出了整个夜晚的时间，戴上了那顶厚厚的棉帽，像在北方城市时那样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沿着环形楼梯走下去，只露出一对眼睛。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所以你径直地往前走，走到那种漆黑的小巷子里，那里的商铺比较少，路灯也没有，只有你一个人。你左看右看，寻找着猎物。
　　
　　你终于熬到了星期天，那天是个晴天，预兆着今天一切都会顺利。你把见面的时间安排在了夜里七点钟，那时她刚刚下班。你在六点半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她工作的大厦地下等她，当她走出电梯的一刹那便看见了你。那天你穿得很体面，是一件灰色的西装，下面是一件浅绿色的牛仔裤。你的头发刚刚理过，找的是一家专业理发店里面的“总监”级别的理发师理的，为此你花费了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只要能给她一个良好的印象，你认为为了这次见面花费这么多是值得的。果不其然，当她看到你的时候有点意外，眼睛直视了你好几秒钟，好像你不是当初那个穿着随便的男人了，而是换了一个人。
　　
　　她笑着问你几点钟到的，你说刚刚到的，她又问你你吃过饭没有，你说就等你一起吃，她笑笑，然后离开她的那些同事和你走在了一起。你们去吃饭的地方还是之前的那幢商厦，吃的还是麻辣烫，点的菜和喝的饮料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她穿的衣服也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一样，要不是你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感觉有点疼，你还以为这是个梦。
　　
　　你问她这是梦吗？
　　
　　她不解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这是梦吗？梦？
　　
　　对，梦，怎么会是梦，你是在开玩笑吧，这怎么会是梦。
　　
　　如果不是梦，怎么我会觉得现在的事情好像经历过。
　　
　　多久之前经历的？
　　
　　就在一个星期前。
　　
　　一个星期前我们见过面吗？
　　
　　见过，那天我们是在大厦底下的十字路口见面的，我对你说我是那天把你从石拱桥上面救下来的那个人，你才停下了脚步，和我走到路边的一个凉亭里，和我坐在了一起，然后我说那天我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做那种傻事你就走了，现在我有机会了，所以想问你一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坐在凉亭上和我并排着，正如此刻我们面对面一样真实。
　　
　　你说你失恋了，一个男人把你抛弃了，他夺走了你的童贞。而你一开始和他交往还想着能长久地待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像个恋人，最终走在一起成为夫妻。你说他只是想和你睡在一起而不想生活在一起，当你们在一家酒店的床上日日夜夜地缠绵了两个白天和黑夜之后，当你决定要搬到他那里和他一起住时。
　　
　　在第三个夜晚，他即将要把你的衣服脱掉，就像之前的两个夜晚一样脱掉你的衣服，没有任何犹豫，但是那天晚上他犹豫了，你说他借口去楼下买包烟，然后就再也没有上楼来。那天晚上你一夜未眠，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好像他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你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所以你就选择了自尽。但实话说那天晚上你并没有想跳下去，只是站在桥边往下看了看，而这时我出现了把你拉了回来。
　　
　　你说你还以为我是个色情狂，所以就跑了，没想到我是要救你，还特意地来找你。你觉得我是个有点奇怪的人，这样的人你从来没有见过，所以那天你答应我一起吃饭，答应我这个周末再见一次，答应我去我说的所谓的特别的地方。
　　
　　6
　　
　　吃完之后你们还去看了一场电影，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因为你在吃麻辣烫的时候喝的饮料太多，所以一连去了几次厕所,。你生怕她以为你会在上厕所的过程中离他而去，正如之前那个夺走了她的童贞的男人不和她说一声就不见了，所以她是缺乏安全感的，你不能长久地待在厕所，留她一个人看电影。尽管她看上去很喜欢这部电影，而你对这样的电影丝毫也不感兴趣，感觉它一点也不不真实。那个在银幕上活跃了几十年的老演员已经失去了魅力，演得一点也不好，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所以他演得很难受，你看得也很难受。
　　
　　当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你还在厕所里。
　　
　　你带她走进那个漆黑的小巷子，那天夜晚马路两边所有的路灯都熄灭了，在走到小巷子的末尾的时候你牵住了她的手，把她带进一扇铁门里，那个门卫已经熟睡了，没有发现你们的到来，你带着她走啊走，沿着小区里的马路一直往东边走，走过一幢楼房又一幢楼房，当走到第三幢楼房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你说到了，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
　　
　　她仿佛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说这是哪里，我怎么从来没有来过，你说我也没来过，这是我第一次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怎么会是第一次来，你一定来过很多次了，才会这么熟悉，你说这不是熟悉，这是职业感，你要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负责，负什么责，我又没答应你要干什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你说，现在的确没发生什么，但接下来就不知道了，你也狡猾地笑着说。她好像被你这句话给逗笑了，就靠在了你的肩膀上，说，上去吧，我们上去吧，我困了，我知道楼上有一张温暖的大床在等着我，是的，是有一张大床，还是一张双人床呢，你笑着说。
　　
　　你牵着她的手一直往楼上走，走到第三层的时候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万能小尖刀，看上去很锋利，你把尖刀插进钥匙孔，转动了几下，门就开了，你们就像这间房子的主人一样走进去，没有丝毫顾虑。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一对刚刚结婚的夫妻，他们昨天去度蜜月去了，房间还是精装修的，闪亮的地板，光洁的墙面，还有那些崭新的家具和电器。
　　
　　在你第一次踏进去的时候目瞪口呆，你决定不要乱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走之前还要把所有的脚印和指纹都给擦干净。
　　
　　她刚踏进去的时候非常吃惊，当看到窗户纸上的喜字的时候更加吃惊。
　　
　　你结婚了？她好奇地问。
　　
　　你怎么结婚了都没和我说。
　　
　　你没想到窗户上还有喜字，这样的发现让你有点措手不及。
　　
　　是的，我结婚了。
　　
　　你结婚多久了。
　　
　　两年。
　　
　　我看不是两年，而是刚刚。
　　
　　怎么这么说？
　　
　　这间房子一看就是刚刚装修好的，你还骗我.
　　
　　你怎么不相信呢.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们才刚认识一个星期.
　　
　　对，我们是认识不久，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的妻子和我吵架了，她离家出走了，现在，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你撒谎道.
　　
　　你应该去找她，而不是找我.
　　
　　对，我是想找她，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许过几天她就会回到，她总是喜欢突然地离家出走。
　　
　　你们总是吵架？
　　
　　也不算是，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些的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和你上楼来。
　　
　　你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吧！
　　
　　你突然走近她，一下子把她给抱住了，然后她顺势倒在你的怀里，你们倒在了床上。
　　
　　7
　　
　　那天晚上你们像是新婚恋人一样抱着入睡。
　　
　　你们两个人倒在床上后，是她主动脱掉自己的裤子的，挂在一边的衣架上，上衣没有脱。
　　
　　你看到一个丰腴而白净的身体，花了好几秒钟观察着她的身体，大概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你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她问你看够了没有，是不是没看过女人的身体？你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脱掉自己衣服，一丝不挂，然后躺在了床上，红色的蚕丝被和柔软的床垫躺在上面都极为舒服。
　　
　　你靠在床上，她过来了，慢慢地靠近你，坐在你的身上，你抱住她的身体，她前倾了一些，你们靠得更近了，她的长发像雪花一样洒落在你的脖子上，你闻到了一股清香味，来自于她的头发，你想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但她不愿意，她说不要乱动，她很熟练地安排着一切。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你抚摸着她光滑的身体问。
　　
　　什么？她喘着气问。
　　
　　我是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答应我一起吃饭，吃完饭后我提议去看一场电影，你却拒绝了，但是今天晚上你却这么容易地和我待在了一起。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吃过饭呢？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是几号？
　　
　　是七月三号。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傍晚，我们是在商厦大楼见面，你穿着红色大褂，远远地向我走过来，然后我们便寻找饭店，但是那天晚上刚好是周末，所有的餐厅都人满为患。我们从这家餐厅走到那家餐厅，都没有订到位置。
　　
　　我跟着你不断地来回走动，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而我却是第一次来，那么多人把我吓着了，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把我们的声音都给掩盖了。
　　
　　后来，我给你买了一份甜品，你留在甜品店里等待甜品，而我去火锅店等待位置，等位置空了后，我便回来找你了。
　　
　　哦，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吃火锅，我不喜欢吃火锅，只捡一些青菜吃，其他的羊肉、海鲜等等都被你吃掉了，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你瘦不下来。
　　
　　你在取笑我胖？
　　
　　不是，我没有取笑你，实话说我喜欢丰腴一点的，只不过那天晚上当我看到你大快朵颐的时候的确是被吓着了，我那时之所以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还不熟悉，现在我不怕了。
　　
　　你这个狡猾的人，她好像生气地说。
　　
　　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是吗，怎么对我好。
　　
　　就像现在这样，你说，说我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当你们并排着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终于把头埋在了她的头发里，。
　　
　　8
　　
　　她是做保险的，和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女孩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似乎又区别很大，你可以几秒钟之内在人群里把像她这类女孩给区分开来。她的出生很不幸，是从贫穷落后的农村来到这个城市来打拼的，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所有做了很多种工作。有超市理货员、餐厅服务员、还有化妆品推销员，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她的老乡给她介绍的，只有少部分是自己选择的。所有的工作收入都不多，每天还要面临领导和客户的非难，这一切都让她痛苦不堪。
　　
　　她又是个和乐观向上的女孩，虽然学历和收入不高，但一直坚持着，从来没有却步过，尽管像她这样大年龄的女孩在农村早就结婚生子了，所以她的父母总是催促她回家相亲安定下来，但是她一直都没有答应，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迟回家的时间，老家的亲戚邻居都以为她在大城市呆野了，眼光变高了，是看不上农村的男人了，以后是要攀上高枝了。
　　
　　一开始还有亲戚和邻居给她介绍对象，但每次她对这些来自老家的男人都冷冷淡淡的，不是因为看不上他们的样子就是看不上他们的家庭，反正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大部分的男孩都是喜欢她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所以都努力地追求过她一段时间。
　　
　　有的男人为了她，从遥远的老家来到她所工作的城市来找寻她，他们住在宾馆里，打电话给她，希望她能和他们见一面，有的男人的确打动了她的心，所以她勉为其难地和他见面的，但更多的男人却是无果而终，他们伤心地回到家乡，当别人问他们结果如何时？他们有的撒谎说和她见了一次面，还一起吃了饭，那么后来呢，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呢？好奇地人问他们，这时他们有点尴尬了，不知道如何把之前的谎言给说圆了。
　　
　　有的人好奇地到她的父母那里去询问实际情况，知道了详情，便戳破了他们的谎言，这时他们便说他们根本就看不上她，她在外边被人给“包了”，是一个拥有好几辆豪车的大款，对于这样的女人，他们不稀罕，她的名声在家乡变得不太好了，都是因为她对于男人的高傲。
　　
　　对于家乡的远离，所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她在朋友面前不愿意提及家乡的事情的，好像当别人说起她家乡的名字时，对她来就是一种侮辱，她的家乡怎么能和此刻她所呆的大城市相比，这里什么都方便，什么都有，只要有钱就行，而在家乡一到天黑所有家庭就只能看电视，一点娱乐都没有，在这里她起码能约人吃饭，做指甲，看最新上映的电影，如果喜欢的话，还可以约一个追求了她很久的男人吃个饭，吃过饭之后干什么，要看那晚她的心情如何，以及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如何。
　　
　　如果有的晚上实在寂寞了，又约不到熟悉的朋友，她甚至会约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要太聪明，也不需要长得太帅气，只要听话老实就行，这样她就能在和他吃过饭之后一走了之，如果那天晚上电影院里有她喜欢看的电影，她甚至会和他一切看一场电影，像个恋人一样坐在一起，看着荧幕由暗变亮再由亮变暗，之后走出电影院像一对情人一样聊天，聊完了之后干什么也要看她的心情。
　　
　　她对于一夜情这样的事情并不排斥，她的第一次一夜情是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似乎还是个学生，但是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他不断地挑逗她，将她引到了那个宾馆，而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先一起吃个饭，再看一场电影，而是直接把她脱光了，放倒在了床上，他的手段实在高明，甜言蜜语实在腻人，所以她难以拒绝他的要求，那天晚上，她兴致很好，和他做了三次，一直到天明，然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当他要离开房间时，她甚至有点恋恋不舍，当他走下楼梯，她迅速地打开窗帘，看着他走在马路上离开的背影，这个年轻得足以可以成为她的弟弟的男人竟然把她给彻底地迷住了。
　　
　　9
　　
　　你对她的背景并不是很感兴趣，可是又制止不了她对你袒露的那些实情，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也许一开始她和你在一起就没想到会永远地在一起。你和她之前接触到的任何男人都差不多，这让你有些难过，也让你有些气愤，但是你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你觉得你是没有理由责怪她的，也许你比她更不堪，因为你是个小偷，而你却不敢把这个实情告诉她。
　　
　　你从一开始就撒谎，你把她带来的这间房间就是最大的谎言，这里并不属于你，你甚至不知道这间房子的主人是谁，但是当她问你的时候，你却说你已经结婚了。你的谎言让你感觉有点不齿，但是你又不好将这个谎言戳破，你怕她会看不起你，她会从你身边离开。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你现在只认识她一个人，而且也只和她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你为了她放弃了工作，几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收入了，你存在银行里的钱也只够你在这个城市里继续生活一个月，如果下个月你再不去工作的话，你就会被房东赶出去，就会饿死，到那时候她就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你此刻担心的不是她识破你的谎言，而是你要如何去赚钱，然后让你和她在这个城市生活得更好一点，也许你还可以给她一些钱，让她不要那么卖命地去卖保险了，这种工作不是她这种柔弱的女孩该做的事情，在你眼里卖保险和卖肉体几乎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出卖的是肉体，另一个出卖的是灵魂，你不要卖保险了，你不适合做这个。
　　
　　当你们走出房间，来到一个广场上，即将走进那座熟悉的商厦时，你对她说，她很惊讶地问你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个，你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当你想象到她整天为了客户而到处奔波的时候就会感觉很难受，这有什么，我一个星期只去拜访一位客户，你不知道，我们公司里的老员工有的要去拜访三四个呢，相对于他们来说，我算是轻松的了，只不过我现在手里的客户还不算多，而且也不稳定，卖的保险金额也不高，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又恒心，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会赶超那些老员工的，她信誓旦旦地说，看样子她已经迷上了这个行业了，你想，这时，你便不好多少什么了，随她去吧，反正她和你的关系也只是短暂的，再说你和她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还无权为她选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此刻，你只要享受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光，享受夜晚在一起的缠绵就够了，其他的就让时间去证明吧！
　　
　　10
　　
　　你一直都在想她，无时无刻，你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走在大街上，看见马路上的红灯也不在乎地直接往前走，让过往的车辆不断地发出鸣笛声，但是你仿佛听不到那些司机们的叫喊和愤怒，径直往前走，不知道去往哪里。
　　
　　也许你该好好地睡一觉，补充一些睡眠，和她在一起的一夜仿佛把你的精力都给吸走了，你没有了力气，想倒地就睡，但四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睡觉的。你的住处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你不想花那么长的时间回去，你想离她工作的地方近一点，这样当她下班后，你就能马上见到她了。
　　
　　你选择了路边的一家动物园，想在动物园里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在长椅上休息一会儿，或者睡一会儿，那种感觉应该也不错，于是你花了二十元买了张门票进去了。
　　
　　虽然是上班日，但动物园入口处还是排满了人，你跟在一堆小朋友后面不知所措，他们因为兴奋而涨红，还有那嬉嬉闹闹的叫喊声，和排在老师后面不守秩序的样子都让你觉得你跟在他们后面也是一种受罪，但是你不好抢到他们前面去，毕竟他们只是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你不能和孩子们过意不去，所以你就一边安静地回味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和她缠绵时她脸上的表情，以及她的头发里的香味，这一切都让你安静不少。
　　
　　回味了几分钟后，队伍终于往前前进了不少，渐渐地，你便也走进了动物园，眼前的孩子们也进去了，他们一走进去就好像找到了各自的目标，便朝着目标四散而去。
　　
　　孩子们的喧嚣声听不见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你仿佛觉得失去了什么，便把目光朝着那些孩子们看去，但是他们离你已经很远了，有的朝禽鸟部走去，附在湖边的栏杆上欣赏湖面上游泳的白天鹅，那些白天鹅安静地在湖面上游弋着，三五成群地分散在湖的四周，排成人字阵型，那些孩子们守望在湖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游来游去，有的孩子甚至攀上了栏杆上，要不是被家长或者老师给扶着，他们也许会跳入到湖里去，和那些天鹅一起游泳。
　　
　　除了待在湖边的孩子，还有一些孩子跑到了草坪上，在草坪上来回奔跑互相追逐，大概在玩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游戏吧，在他小时候也喜欢玩游戏，和伙伴们在树丛里追逐，
　　
　　那些小孩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此刻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阴凉的长椅，然后躺在上面好好地睡一觉，等到他觉得她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就会从长椅上爬起来去找她，当然现在他还有的是时间，他知道今天下午她不会去拜访客户，早上吃早点的时候她就说今天主管会开一个会议，总结上个月的业绩，并且把下个月的任务也给布置一下，所以他能想象得到此刻她就坐在会议室里，聆听着那个所谓的主管的长篇大论。
　　
　　一想到她要承受那些糟糕的话语他就会替她难受，还是不要想这些吧，想一想愉快的事情吧，也许时光会过得快一点，他想，于是继续沿着湖边的水泥路朝前走去。
　　
　　那些孩子的欢呼声渐渐地听不见了，湖里的那些白天鹅和黑天鹅还有野鸭子也渐渐地从你眼前消失，它们变得越来越小，你抬头朝天空看去，听到一折呱呱的叫声，是它们飞向了天空，离湖面并不远，大概只有几米高，但是还是让你吃惊不已，你原先以为它们是不会飞的，只是傻傻地在湖面上游泳，让那些讨厌的孩子观赏，但是现在它们大概是厌烦了被游客们打搅了，所以有的就奋力地飞上了的天，落在湖中央的专门为它们搭建的草棚上面，远远地注视着湖边的游客。你觉得那些天鹅比游客聪明，当游客在观赏着它们时，也许它们也在观赏着游客，你笑着想，当远离湖畔时，走进了像是丛林般里的一条马路，马路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那些叶子也都枝繁叶茂，长得过于茂盛了，也许这些树木便是不同种类动物之间的隔离栏吧，透过那些树木你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些动物在树木的围栏里面，有马、骆驼、长颈鹿、草泥马还有斑马和牦牛。
　　
　　这些动物身上大都沾满了泥浆，显得脏兮兮的，你不知道为什么管理员不给它们好好地洗干净，这样一来也会悦目不少，大概是动物园里的管理员不多的缘故吧，你走进动物园后就很少看见有管理员，游客都分散在各个动物的围栏前，观赏着它们，你不管走到哪里去都能发现一群人在观赏着动物，这让你有点不知所措。
　　
　　你想找的安静的地方不知道在哪里，最后你只好顺着原路回到了那个湖边，走到草坪上，那些孩子还在，但已经恹恹欲睡了，因为午后的太阳过于强烈，他们玩得太累了，有的躺在草坪上睡着了，有的被家长抱在怀里睡着了，有的谁在了搭建的帐篷里。
　　
　　你穿过这些熟睡的孩子来到了草丛边的一排树丛里，在一个粗大树木下面终于找到了一张空落的长椅，于是你脱掉鞋子，侧身躺在了上面，用手遮住了阳光，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你睡着了，虽然躺在狭窄的躺椅上，但感觉是无边无际的睡床，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扑向你把你带到一个充满了鸟语花香的世界。
　　
　　你微微地抬起了一下眼皮，好像被阳光灼伤到了，于是你侧过身体躲避阳光的照射。
　　
　　11
　　
　　她的性格捉摸不定，有时候温柔得像是个小羔羊，有时候，当业绩做得不好的时候，却歇斯底里地大发脾气，你无法猜透那天她的心情如何，所以当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总是忐忑不安。你看着她那因发完脾气而通红的脸，还有她背着你的目光，径直往前走，也不顾你的追赶和呼喊的时候，你就知道那天你们不会再次缠绵了。
　　
　　你尽力说一些讨好她的话，每天一大早起来就给她打电话，有时她心情不好就不接电话，这时你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你绞尽脑汁地想什么原因，但是就是想不出来。
　　
　　就在昨天你们还好好地一起逛街，在一家饰品店里，你拿出仅有的一点积蓄给她买了一副项链，那对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十分相称，她站在镜子前打量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冷冰冰的，不说要，也没说不要。她说，你不要以为一对项链就可以弥补这些天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了，你休想。
　　
　　在你和她交往了半个月之后，你决定带她出门旅游一下，你问她想去哪里，她说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待在房间里看电视，但是最后还是禁不住你的一再要求，答应了。
　　
　　你们决定抽出两天的时间去爬山，那时已经是年底了，天气越来越冷，在十二月初的时候，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你得知这个城市附近的一座山上正在下雪，这是看雪景一个好机会，如果错过了，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告诉她去爬雪山，雪后的山上风景一定更美，空气也清新得很。
　　
　　有多美？她像小孩子一样笑着问你，你说只要上去了才知道。
　　
　　你提起一天预订好车票，第二天一大早把她给从床上给叫起来，那时，她还酣睡着，好像不知道今天要出门，还在蒙着被子睡觉，外边天还是黑的，但是已经是早上六点多钟了，汽车七点钟开，你便朝她的脖子上哈气。她才慢慢地爬起来，一脸惺忪的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
　　
　　车子要开了。
　　
　　什么车子。
　　
　　去山上的车子啊。
　　
　　哦，她轻轻地恩了一声。
　　
　　然后好像很不情愿地爬起来，慢慢地穿衣服，等到她穿好衣服，洗漱完了以后，已经六点半了，还好你已经提前把行李都装好了，她的一件羽绒服，还有棉鞋都放在床边，等她穿好，然后你们就出门了。
　　
　　你们在最后一分钟赶上了车子，没想到车子上座无虚席，都是为了去爬雪山的，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聊着今天的雪天，对即将要看到的雪景充满了期待。
　　
　　你和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她坐在里面，你坐在外边。
　　
　　一坐下，她就把耳塞塞到耳朵里开始听音乐了，好像要把车上其他人的说话声还有车子发动的声音都排斥在外。
　　
　　你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窗外此刻雪花正逐渐地飘下，往车玻璃上飘，路边的树木上飘，还往行人的身上飘，你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如果雪一直下，也许就会封山，到那时你们就是白跑一趟，她一定又会大发脾气地责怪你不知道安排时间了，但是这一可能很小，你知道下雪天，去往山上的人一般很多，除非去往山顶上的一些景点的路被封掉，那时因为那里的山路很陡峭，难走得很，怕出问题，但是海拔不高的地方还是会开放的，一想到这里，你便不再做无谓的猜测了，也闭上了眼睛，小眯了一会儿。
　　
　　等你睁开眼的时候，汽车已经进入到了山林里的一条环山马路上了，马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杉树了，杉树那纹理清楚的树叶上沾满了雪花，被风一吹就哗啦啦地落下。你能听见雪块落到车顶上的声音，啪嚓一声，把车内的乘客都给吓一跳。
　　
　　哎呀，这雪下得够大的啊，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大惊小怪地说。
　　
　　她和她的丈夫一起来的，两个人都拿着相机在不停地拍摄着车外的雪景，你想这雪大概今天一天都不会停下了，不知道到山上的路会不会畅通，还是有的已经封路。
　　
　　在你这么想的时候，汽车一直很顺利地往前开，不断地上坡，下坡，你看到前面马路上的车轮胎驶过的印子，知道今天也有很多上山的车子，所有并不会对上不了山感到担心。
　　
　　她还在闭着眼睛，聆听着音乐，你想告诉她车外的雪景是多么漂亮，山上的雪下得是有多么的大，但是她好像对这一切都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你没有打扰她，就让她待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吧！你想。
　　
　　汽车越爬越高，然后又越来越低，大概是进入到山里的一个小镇了，马路两边开始出现了一些楼房和商店，一些游人背着包裹，持着大炮镜头在寻找着好风景，在拍照，你知道已经到了山下了，这里是通往山上的必经之路，有一个汽车站是要去山上的，但是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现在是下午四五点钟，你们的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大概有五个钟头了，要是平时只需要三个钟头就可以到这里，但是今天下雪了，所以车子开得要慢一倍。
　　
　　“下去吧，到了！”司机把车子停靠在一家家庭宾馆前，对车里的人说。
　　
　　这时，你才注意到车里已经只剩下五个人了，除了你和她，还有三个学生模样的。你不知道在你晕晕欲睡的时候，车子已经停靠了好几次，所以车内的人都纷纷下车了，现在只剩下你们这几个。
　　
　　“到了。”你推推她的肩膀，轻轻地说，她睁开眼睛，好像真的刚刚睡了一觉似的。
　　
　　“到哪里了！”她用手擦去窗户上雾气，看着车外说。
　　
　　“到山脚下了，我们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再上山。”
　　
　　“哦，那下去吧！”
　　
　　你提着你两个人的行李下了车，一脚踩在了雪里，陷得挺深，她紧跟着也下来了，也一脚陷了进去，但是她好像不在意似地又抬起了脚，往路边走去。
　　
　　路边是一家家庭宾馆，老板娘从大厅里走出来，招呼着你们。
　　
　　“进来吧！今天你们是上不了山的了。不管怎么说，都要住一晚的。”
　　
　　那三个学生没有停下脚步，下了车后，就一直沿着马路往前走，那干净平整的雪路被他们猜得乱七八糟，留下了三三两两的脚印。大概他们已经有了住处，或者事先已经预定好了住处，现在正急忙地往那里赶去。
　　
　　“好的，我们要看看房间怎么样，一个标准间吧！”
　　
　　“好，你带着他们上去看看。”老板娘叫一个年轻姑娘带我们走进电梯，按了三楼，上去了。
　　
　　从电梯里走出来，是一个宽敞的走廊，姑娘用钥匙把走廊边的一个房间的门打开，让你们进去看看，房间不错，挺宽敞的，窗帘是开着的，能看见窗外是一个花园，雪花落在花园的树枝上，看上去有一种凄凉的美。
　　
　　“好，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我说。
　　
　　她一进去就把行李放在床上，把窗户关上了，将空调遥控器拿起来，打开了空调，然后一股热气就从空调里呼呼地吹出来，房间顿时暖和了许多。
　　
　　“我好冷，受不了了。”她用嘴吹着通红的手掌说。那时，你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把她的手掌给握住放在自己的怀里，但是那个姑娘还在房间里，你不好意思做这一切。
　　
　　“下去办理住宿手续吧！”姑娘说，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你们两个。
　　
　　“她好奇怪。”她说。
　　
　　“哪里奇怪了？”你问。
　　
　　“她一直盯着我看。”
　　
　　“也许是你长得好看吧！”
　　
　　“哪里是这样子，她看得我好难受。”
　　
　　你没有再继续待在房间里听她发的牢骚，而是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走进电梯，来到楼下，大厅里有好几个人围着一个案几坐着，老板娘坐在前台后面，好像正在等待着你的到来。你走到前台，从口袋里拿出你钱包。
　　
　　“你们要住几晚？”老板娘问。
　　
　　“一晚上就够了，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
　　
　　“好，那我就给你订一晚上的，一百块房费。”
　　
　　“好。”
　　
　　“你还要鞋钉吗和鞋套吗？路上有雪，路滑，最好穿上鞋钉。”
　　
　　“多少钱一双？”
　　
　　“十元。”
　　
　　“那来两双吧！鞋套不要了。”
　　
　　你买好鞋钉，然后带到楼上去，那时她已经靠在床上了，好像在等待着你的到来，你手里拿着的鞋钉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立马试了试。
　　
　　“穿着鞋钉好奇怪。”
　　
　　“现在是雪天，我看穿上要好一些，不然摔倒了，可不是玩的。”
　　
　　“好吧，我饿了，想去外边吃点东西了，等下你下楼来找我。”
　　
　　“好的。”
　　
　　12
　　
　　你看着窗外的逐渐变暗的天气，还有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的雪花，看着她只穿着一件薄外套走出房间，消失在你的眼前。你转身把床上的背包给打开，将里面的洗漱东西都一一地拿出来放在卫生间里面，等回来要洗澡的时候也方便一点，等这一切都做好了以后，你发现这个房间里到处都布满了你的东西，她的东西还放在包裹里，你不好意思把它们给拿出来，只把你的刮胡机和手机充电器放在了床头柜上，还有毛巾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
　　
　　你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都拿了出来，衣服挂在衣架上，最后在最底层你发现了那把锐利的尖刀，现在它笔直地躺在包裹里，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你看了它一眼，便把包裹合上了，在她走出房间后的五分钟你也走了出去。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好像等得已经有好长时间了。
　　
　　你一下去就对她说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好像她是一个人陌生女人。
　　
　　老板娘站在前台后面，笑着对她说：“你这个男朋友好有礼貌啊！竟然和你还说这么礼貌的话。”她听了，似乎感觉有点羞涩，脸红了，然后就一声不吭了。
　　
　　你走上前，和她对视了一眼，将事先拿在手里的羽绒服交给了她，是她的，大红色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接过去，穿在了身上，然后站了起来，乖乖地和你一起走出了宾馆。
　　
　　一走出去你就感受到了一阵寒风吹拂在了脸上，雪虽然已经停止了，但还有零星的雪花飘浮在空气中，时不时地落在你的皮肤上，让你感受到一阵凉意，你不知道她冷不冷，但是她刚沐浴在雪天里，就似乎很兴奋，从地上捞起一团雪花，揉在一起，捏成个雪球扔到你的身上，啪嚓一声，雪球砸在你的衣服上，雪花四溅。
　　
　　你不假思索地也从地上捡起一团雪花，假装很生气地冲上去，这时她已经害怕地逃得远远的了，你跟在后面，生怕把她给弄丢了似的，紧紧地跟随着。
　　
　　路上的积雪很厚，你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马路两边的饭店里的灯光都已经打开了，向外散发出光辉，光辉撒在饭店门前的雪上，感觉有点刺眼。
　　
　　你们好像并不急着去吃饭，所以只是不断地看着那些土家菜馆，大概是旅游淡季的缘故，或者是今天雪下得实在有点大了，饭店里面的客人寥寥无几，所以那些老板都无聊地坐在屋子里，等待着客人的光临，有的还站在门边，一看到有客人路过，就喊：
　　
　　“要不要吃饭啊，真宗的土家菜馆。”
　　
　　你们听到了，并没有想进去的欲望，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手，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你们来到了一座拱桥上，你们一走上拱桥，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拱桥边，拱桥边的雪积得比路中间的雪要厚一倍。你们的脚陷在里面，差一点就拔不上来，你看到她急忙地要去，便拦住了她，说：
　　
　　“我先走，你走在我的脚印里面就行了。”
　　
　　说完，你就把脚往前试探了一下，很深，整个小腿的一半都给陷进去了，好在雪是刚刚下的，还没有融化，只要你及时地把脚提起来就不会被雪黏上，裤子和鞋就不会湿了。
　　
　　你走到拱桥边后，离她已经有好几米远了，她看着你，你们中间好像隔着一个万丈悬崖似的，其实只不过是一堆雪花而已。
　　
　　“你过来吧，顺着我的脚印就行了。”你朝她大喊。
　　
　　她点了点头，然后便朝你走来，等离你够近的时候，你一下子拉住了她，于是她便扑到了你的怀里，你忍不住地亲了她一下，她的脸冰冷得像是一块冰。
　　
　　“好冷。”你忍不住地叹口气，她不知道你是在说她的脸冷，还是指这个天气冷，所以就有点不高兴，闷闷地，甩开你，不顾拱桥上的雪，俯身看着拱桥下面的万家灯火。
　　
　　拱桥下面的中央是一个干涸的河床，河床里面只残留了少许的冰水，现在是雪天，雪花落在河床里，岸边和河床上都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水流在雪花下面汩汩地流淌着。雪花和水流掺和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雪水，哪些是河水了。
　　
　　河床两边坐落着一户户商家，其中大部分是饭店，还有土特产店，以及邮政储蓄所，银行，理发店，还有水果店，桥下面比桥上面的人还要多，还有在互相打雪仗的小孩，以及默默地待在一边堆雪人的女孩子。
　　
　　桥下比桥上还要热闹许多。
　　
　　你们一开始来到这个小镇时，看到空旷的马路上行人寥寥，那些宾馆之间相隔得也比较远，户外都很少有人，连游客都比较少。
　　
　　你们没想到热闹在桥下面，一下子被桥下面的景色给吸引住了，便迫不及待地要下去，你们寻找着下去的入口，但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在一个当地老人的指引下，才寻找到了那个已经被雪覆盖住了的阶梯。它分布在拱桥的两侧，平时应该是被用作桥面上的积水疏通的手段，那个阶梯一直通向河床。
　　
　　雨季的时候，雨水就哗啦啦地沿着阶梯一直往河床流淌，现在是雪季，雪花是凝固的，是静态的，无法流动，所以阶梯也失去了自己的作用，而且桥上面的人如果不去桥下，阶梯就用不上，好在你们在桥的左侧的阶梯那里看到了它被行人走过的痕迹，阶梯上有脚印，你们只要沿着脚印走，就不容易滑下去。
　　
　　一开始，她害怕，不敢下去，她说她穿得鞋子不是防滑的，要知道现在要走阶梯，当初就应该把鞋钉带着，鞋钉就是预防走这样的路的，你说鞋钉是用来爬山的，走阶梯这样的路只要小心一点就没事的。
　　
　　你说你小时候上学放学都要走在池塘中间的乡间小路上，那种路比现在的阶梯还要难走，稍有不慎就会滑到池塘里去，所以你小时候的经历锻炼了你善于走难走的路的能力，现在走阶梯更是不在话下，你试图打消她的顾虑，让她放心跟你走，不要大惊小怪，桥下的景色那么美丽，如果就因为阶梯的原因，放弃了，那也太可惜了。
　　
　　你又说桥下的饭店更多，可选择的余地也更多，也许还能吃到真宗的土家菜呢，所以还是大胆地跟我走吧！你一边给她勇气，一边把手伸出去牵着她，让她逐渐地跟着你走到阶梯上面。
　　
　　你侧着身体，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下走，她一只手扶着你的肩膀，一只手牵着你，一点都不敢放松，这个阶梯好像很长很长，你们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了下面，等你的一只脚踏到地面上时，你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好像为了让她看到你的勇敢，你好像无所谓地说：“我说不难走嘛！”
　　
　　13
　　
　　你们来到拱桥下面开始寻找饭店，这里饭店的主人比拱桥上面的更加热情，你们不知道该选择哪一家，因为所有人家的店面装饰都差不多，店名也差不多，什么土家菜馆，真宗土家菜，山里人家菜馆等等，挂在点外边的菜名也差不多。
　　
　　最后你们就选择了最热情招呼你们的一家，一走进去就感觉空气都是热乎乎的，大概是空调开放了很久的缘故，店中间摆放了四五张桌子，你们挑选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店主把菜单给你们，你们点了三个菜，都是当地特色的，如毛豆腐，清炒野菜，臭桂鱼，石耳炖土鸡，一共四个菜，有晕有素，在没上菜之前，店主给你们送来了一壶茶，你给她倒了一杯，自己也一杯，慢慢地喝着茶，等着菜上来。
　　
　　现在虽然是旅游淡季，而且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来旅游的基本上都是为了这场雪景而来的。天黑了，所有的店面开着灯，一些游客的身影出现在里面，和光滑椭圆的古街上，他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走得很慢，那些雪花在他们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坐在饭店里面似乎都能听见。
　　
　　拱桥下面的店面几乎都是木质的房子，看上去比较有古典特色，你想，如果哪一天，你也能在这里拥有一套这样的房子，然后在这里开一家店，随便卖点什么都行，淡季没客人的时候就躺在躺椅上，泡一壶茶，慢慢地喝着，等喝完了这一壶，如果肚子还不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就再泡一壶茶，继续喝，你还想到一定要养一只金毛犬，不，是两只金毛，一定要纯种的，价格很高昂的那种，每天给它们吃好的，养得肥肥壮壮的，当你躺在靠椅上的时候，它们就趴在椅子下面眯着眼睛给你看门，当有客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抬头看一眼它们，或者摇一摇尾巴提示你客人来啦，然后你就会站起来招呼着客人。
　　
　　你一想到这里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问你笑什么？怎么这么开心。
　　
　　你从想象中脱离，回到现实中来。
　　
　　我想到开店的事，如果能在这里开一家店那该有多好！
　　
　　那就开呗！
　　
　　可是我一个人又太寂寞了，所以我想一定要找一个人情投意合的人，她也想离开大城市，愿意和我待在这个偏僻的乡下，能够和我一样忍受这无尽的寂寞。
　　
　　那这样的女孩子可能不好找，她狡猾地笑着说。
　　
　　首先你想啊，一个女孩子肯定喜欢热闹的，等在城市里浸染了无尽的热闹，感觉疲惫了之后，她们的心才会安定下来，到这个时候她们起码三十岁到四十岁了，那时，就算她们想安定下来也不一定有好的机会能够让她们安定下来，如果将就的话，最终也会是悲剧收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所以你要想找一个看店的客栈老板娘的话一定要找一个成熟一点的，不然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你，到时候你就人财两空了。
　　
　　她突然侃侃而谈地说，你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也不好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毕竟那只是你的一个梦想，要想实现它还需要更多是时间。
　　
　　你把目光放在店外行走的游客身上，猜测着他们住在哪里，今晚去过哪里，明天会不会和你一样要去爬山，在这个有无数个小巷子的山下小镇，看上去不起眼，可是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个朝代了，那些光滑椭圆的石头路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过了，他们曾经来过这里，然后又离开，或者有一个痴情的男子看上了当地的一个女孩子，然后一往无前地追求她，有的追求上了，然后待在了一起。那个女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傍晚宁静的古街，幽暗长长的小巷子，还有那散发着潮气的木质房子，以及阁楼上那朝向山林的窗户，所以她不愿意去他所在的城市，他为了她留下了，在这个古镇上开了一家书店，或者古玩店，反正什么店都行，只要能留下来和她在一起，他为了她离开了繁华的都市，留在这里呆了几十年，最后也学会了当地的方言，皮肤的颜色也和当地人相差无几，连饮食和穿着也和当地人一样了。有的没追上，最后只能黯然地离开这个地方，以后每年都会趁着节假日来一次，等自己成家立业后，带着妻儿来这里旅游，想回到曾经发现喜欢的那个女孩的地方，重温一下当时的感觉，可是了无踪迹，当时的地方已经被拆除了，那个坐在门墩上的女孩也早已经嫁为人妇，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你想象着这一切，不知不觉中你们这一桌的菜品都上的差不多了，但是你还没有动筷子。
　　
　　这时一家三口，父亲母亲带着女儿从屋外走了进来，老板娘照例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他们就坐在你们这一桌的旁边，大概是趁寒假，父母带着女儿出来游玩一下，让她涨一下世面，可是小小年纪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爬那座雪山呢。
　　
　　“不知道明天还下不下雪呢？”那个父亲好像有点担忧地对老婆说。
　　
　　“爸爸，我喜欢看雪，要是下雪，山上就更加漂亮啦。”小女孩说。
　　
　　“要是下雪，山上就滑得很了，到时候很麻烦。”
　　
　　“没事，你不是给我买了胶鞋吗？”小女孩指着摆在地板上上的黑色胶鞋说。
　　
　　“是啊，这胶鞋就是给你买的，等吃过饭，还要去买三件雨衣呢。”
　　
　　这位父亲说完，还把一张地图摆在了饭桌上，分析着上山的路线，看样子他准备得比较充分。
　　
　　“这菜怎么样？”你把目光从那对父女身上移过来，问正在吃饭的她。
　　
　　“就是味道有点淡了。”
　　
　　“可能当地菜就是这样，要保持菜的本色嘛！”
　　
　　“恩，等下我也要去买一双胶鞋。”她说，她好像听到了那对父女的谈话，所以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们吃过了饭，结完了账后，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买了两双胶鞋，你们还特意坐在椅子上试了试，大小刚刚好，而且穿上去感觉很暖和。
　　
　　“我已经差不多一百年没穿过胶鞋啦。”她像小孩子一样大惊小怪地说，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儿童时代。
　　
　　“你才多大啊！一百年。”
　　
　　“我是比喻罢了。”她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去，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也很久没穿胶鞋了，小时老家的路不好，是土路，一下雨，地上挤满了雨水，泥泞得很，这时我妈妈就会给我穿上胶鞋，大概是胶鞋小了一点，而我的脚长得太快了，所以穿上去很费劲，都是我妈妈给我穿上的，我坐在板凳上，我妈妈把我的脚死死地往胶鞋里面按，我的脚趾头都已经抵到了鞋头了，特难受。”
　　
　　“那你妈妈就不能给你买一双大一点的胶鞋啊。”
　　
　　“小时候那想得到那么多，再说也不是天天都下雨，不下雨的时候，胶鞋就放在一边，也没人管，等需要它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那你的脚长得真够快的。”她笑着说。
　　
　　“当然了，正在长个子的时候，脚当然也会长了。”
　　
　　你们一边提着胶鞋，一边走在挤满了雪的石板路上。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桥面上，桥下面就是那条快要干涸的河床，桥对面是一块空旷的场地，长着一棵颗粗大的白桦树，枝繁叶茂的，雪花落在树叶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你们走过桥面，来到树下，发现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现在石桌和石凳上面都有积雪，你们虽然累了，但是没有坐下，就在你们决定要不要回到桥的那一边时，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树下。
　　
　　“你们要喝茶吗？到我店里来吧！”
　　
　　你们听他这么客气，看样子不像是做生意的，便跟着他走了。
　　
　　他是卖茶的，带你们进去的也是一家茶叶店，在白桦树的后面，所以不容易找，平时生意也比较清淡，都是迷路的客人走到这里时才发现的，再说这几天一直下雪，客人就更少了，所以老板只要看到有人来到桥这边，都会早早地走出店面来招呼他们，说是请喝茶，只不过是要兜售茶叶罢了，但是又不能直接地说是卖茶叶的，不然客人就会离开，所以他们一般先把你吸引到店里去，然后给你沏一壶茶，第一遍滤过的茶叶水一般都给倒掉，滤过第二遍的茶叶水才倒给客人喝。
　　
　　“来，你们尝尝，味道很浓的，都是秋天刚刚摘的冒尖的茶叶，是新茶，你在外边买不到的。”
　　
　　她说她不喝茶，所以拒绝了他递过来的茶水，他便把茶杯递给你，让你喝，你无所谓喝不喝，既然来了，总不能一点都不喝，如果茶叶的确不多，那就买一点，不好喝，就离开，也用不着给店主面子。
　　
　　你端过茶杯，喝了一点，有一点浓浓的茶香味道，不苦，在你眼里，只要茶叶不苦，又有点香就觉得是好茶叶了。你实在太好糊弄了。
　　
　　“买一点吧！带回家给亲戚朋友，或者领导，都是不错的。”
　　
　　你又喝了几口，便点了点头，于是店家开始给你称了几两，用一个漂亮的包装盒装好，交给了你，然后又客气地把你们给送出了店面。
　　
　　“你太好说话了，他明摆着是坑你的。”一走出店面，她说。
　　
　　“无所谓了，也不贵。”
　　
　　她听了，便不再多说了，然后你们默默地来到了桥面上，走过桥面，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之前走过的阶梯，是那个你们之前涉险走过的阶梯，你们来到阶梯下面。
　　
　　“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感觉有点冷。”她抱着胶鞋，站在一个幽暗的墙面下，说。
　　
　　“恩，我们回去吧，早点睡，明天还要爬山呢。”
　　
　　14
　　
　　在这个陌生的宾馆，在这张陌生的床上，你们第一次离开那张熟悉的新婚房间的床铺，睡在了眼下的这张雪白的床上，你不知道她远离了之前的床铺，会不会感觉不习惯，会不会不愿意让你和她睡在一起。
　　
　　你们从寒冷的屋外回到宾馆，一走进房间的时候你你就感觉到了她的冰冷，她看到房间里到处都是你东西，而她的东西只放在了床头柜上，她说今晚她就睡在靠墙的这一头，你们分头睡，不能再想之前那样睡在一头了。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难道之前你们有哪一次不是一开始睡在两头，但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又睡在了一头，有时是半夜的时候她跑到你那一头，但更多的时候是你跑到她那一头，她跑到你那一头的理由是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她被保险公司开除了，好可怜，然后房东又开始涨房租，她没钱交房租，就被房东给赶了出来，居无定所一个人待在大街上，像个乞丐。
　　
　　你的理由是你听见她说梦话的声音，说的话和她做的梦差不多，大多数是我好冷，我好害怕之类的，于是你就过去了，抱住了她，而她又没有拒绝，你就只好一直睡下去，所以第二天早上她便发现你睡在了她这一头，便很生气，那一整天她都闷闷不乐的，好像是你惹她生气的，但是你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只好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看样子很可怜。
　　
　　那天晚上天气变得更冷了，山里的温度比城市的温度要低好多，一走进房间就把空调开到二十八度，然后房间里的温度才慢慢地升上来，你把窗帘打开，看见外边的雪越下越大。你庆幸你们回来得及时，不然身上一定都是雪花了，趁你看着窗外的雪花时，她已经脱好衣服钻进了被窝里了。
　　
　　你把窗帘拉上，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等洗完了之后，穿上睡衣，发现她已经用被子把脑袋给盖住了，看样子她不想和你亲热了，你想，于是，你有点无奈，但又无可奈何，便熄灯了，然后也钻进了充满了她身体温度的被窝。
　　
　　当夜，你便做了个梦，梦见你和她吵架了，吵得很凶，你们两个人待在那个新婚房里面，她不断地指责你，她说你原来是个骗子，是个小偷，还说你欺骗她的感情，把她骗到这个不属于你的房子里，现在她也成为了你的帮凶。
　　
　　她越说越生气，还说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她就再也不会联系你了，你试图解释，挽留她，可是你不知道如何解释，你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的，因为自从你们认识以后，你从来没有告诉她你是做什么的，如果她问起来，你还是说是卖老年保健品的，现在是淡季，所以你有充裕的时间陪她一起出门旅游，现在既然她得知了这一切，你感觉你们的关系也即将要破裂，在这个你孤独生活的城市里，她是你的唯一牵挂，可是，现在连她也要离开你。
　　
　　面对她的不断指责，你无话可说，默默地低下头，看着她甩手离你而去，留下你一个人待在这个空落落的房间里。
　　
　　这个梦非常的清晰，当你半夜醒过来的时候，还在被梦里的影像吓着了，你不断回味梦里她的样子，还有她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真实，不像是梦。
　　
　　你看着一旁的她正在熟睡着，像一个婴儿，她如果知道你被梦给吓醒了，一定会问个不停，到时候，你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所以，你只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又试图睡着，但那一夜，不管你如何努力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雪停了，你也忘记了昨夜的梦，开始和她一起爬山了。
　　
　　15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是非常美丽的，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美丽的日出了，为了这个时刻，你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酝酿了多久，当这一时刻来临的时候，你还以为不是真的，但是的确是真实的，除了你的惊讶，还有一旁的她，她是属于你的，永远都不能离开你，只要有她在，你就有无穷的力气去征服这座山，看着霞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你想，也许她就是光的化身，她陪伴你，给你阳光，让你充满力量。
　　
　　你们跟着游客的队伍乘坐缆车，到达半山腰上，然后就来到了雪的海洋，雪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你们似乎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要走的路了，只有跟着前面的游客队伍，一直不停地走啊，走啊，穿过被雪覆盖的小溪，穿过雪松，然后阳光穿透松树林的枝干，阳光倾洒在林间小道上，你们的头顶上是雪松，还有垂落下来的被雪覆盖的树枝，好像童话世界一样。
　　
　　你们穿梭在山间小道，不知道如何除去，迎面总会有游客和你们相遇，但是小道却很狭窄，你们互相给对方让路，等走出雪松的世界时，终于看到了整个山貌，山中雾气弥漫，风呼呼地吹在你们的脸上。
　　
　　你们停留在山中，对眼前的美景嘘唏不已，你当遇到难走的路时，你就搀扶着她行走，带领她来到山顶，远眺那远处的美景，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短暂，你们只能在山中停留几个小时，不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这时，你们就得下山了，你们只有这么多时间，当天夜里，还要回去，因为第二天她还要上班呢。
　　
　　10
　　
　　“我要离开你了，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和你说。”
　　
　　当回到他们所在的城市时，她突然对他说，猝不及防，让他接受不了。
　　
　　“你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只是短暂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我们太相似了。”
　　
　　“我们有相同的背景，难道不好吗？在这座城市找到像我们这样类似的人实在是不多的，你知道吗？我们的出生差不多，都是来自那偏僻的农村，我们的成长环境也差不多，理想也差不多，来这座城市都是想远离自己的家乡。现在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相遇，你知道是多么地难？这比火星撞地球还要困难，可是，现在我们相处了这几个月后，你突然对我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难道之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光都是假的吗？要知道，为了你，我已经多久没有工作了，现在我的口袋里没剩下多少钱了，我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我们的生活中，而你却要离开我，你觉得你于心何忍。”
　　
　　“就是因为我们太相似了，所以只要我一看到你，听到你的口音，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我的家乡，你的话和那里的人话一样，刚开始我对你还有点新鲜感，那是因为你能不断地给我带去惊喜，你带我去那个新婚的房间，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房间，你带我去看雪山，等等这一切，都是我喜欢的，可是现在，我厌倦了，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想找个精神伴侣，能够把你从孤独的生活中带出来的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孤独的人，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最后还是会孤独的，我忍受不了孤独，我要找一个充满了生活情趣的人，他不需要多么的浪漫，只要能在普通的生活中找到乐趣就行，可是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这个城市呆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想过要过普通生活，你竟然还想继续写诗，你知道你不是写作的料，你只是个普通人，你看的那些书一点营养都没有，它们只会让你变得异想天开，过不稳定的生活，可是你还是沉迷其中。”
　　
　　“不要再说了，难道你就不能再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吗？你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任何一对恋人都是在不断的磨合中，在分分合合中又在一起的，你太操之过急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为了你，我可以改变。”
　　
　　“不行，你改变不了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最清楚的。”
　　
　　“那么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我至今还猜测不到，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无法取得你的欢心的缘故，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地想猜透，但是你就是不给我敞开心扉，你和我睡在一起，但嘴里寒的却不是我的名字，那些名字都是你曾经相处过的男人的姓名，至于有多少个，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现在只有我才会原谅你的过去。”
　　
　　“你竟然偷听我的梦话？”她的脸色突然变了，然后朝你走过来，似乎要打你一样。
　　
　　“我没有偷听，是你自己说给我听的，你要知道那些天晚上我们睡在一起的。”
　　
　　“我说的那些梦话与你无关，今后也请你不要再提起了。”
　　
　　“为了这些秘密，所以你要离开我？”
　　
　　“不是的，因为我本性就是喜欢短暂关系的人，我要离开你，理由可以有很多，但是最终就是我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那你让我今后该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谁知的呢，也许明天你就又会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了，到时候，你就会彻彻底底地把我给忘记了。”她说。
　　
　　“不会的，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