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进到相同的梦里

生铁

我常常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进到一个相同的梦境的场景中。

最清楚的一个惯例，就是一间早年的影院，这家影院是符合防空标准的地下建筑，有狭长光滑的走廊。还有一间侧室在经营街机厅。
当然，这固然有我童年时代影院的影子，但梦中这间影院的构造、布置甚至海报的摆挂，都是独立不同的。并且，以上提到的这一切，每次梦到时，都固定不变。甚至，街机厅里的每一台游戏机，它们都各是什么游戏，各摆在什么位置，都是确实的——偶尔在下一次梦里，个别的机台还会更换了新的游戏，我也都记得它过去是什么游戏，并且在再下一次梦里，更新过的游戏仍然在那儿，它不会变回原来的游戏。


前天夜里，我又梦见了我自己在公寓楼中的那套房子。这套房子的位置，就在我父母所居住的那栋塔楼里，在他们所在的楼层的下面的某一层。
是一套单独的单元房——有门厅和有两个房间（通常我只呆在其中一间里）。
没有装修过，有灰尘，只勉强有可供休息的旧的桌椅，和一些搬家后还未及收拾的杂物。
但重要的是，它的窗口却可以冷漠地看到外面的傍晚的世界；重要的是，它拥有无穷的与时间和空间有关的乐趣，它是属于我的、可以给我隐秘和安全感的独立空间。

每次沉入梦境，进到这里，我都是突然醒悟出我还另有这样一个单独的秘密空间，从而感到无比欣慰，同时充满富足感和那种类似捉迷藏找到了好的隐蔽处时的欢乐。

前天晚上，我再次回到这里，这次比以往更为惊讶，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最少有7、8年没有来过（即梦到过）这里了。而，这儿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在我快要醒来时，我对自己说，在那些我感到疲惫和烦恼的日子里，我干嘛不躲到这儿来？我再次好像突然才想起来，我还拥有这样一套房子。我对自己说：我可以在这儿躲上一两天，看书，或者发呆，让自己放松……随便干什么，呆在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乐子。

接下来，我渐渐恢复了意识，但尚不能分辨躺在黑暗中和站在那房间窗口这两种状态有何不同，这时我意识到，我已经有了孩子，我没有一天不需要照顾他，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将永远不可能有时间躲在这个房间里了。在我叹息的时候，那房间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