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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如是观·驴头狼专栏】残酷鱿鱼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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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你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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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32:3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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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头几年，我不止一个做戏剧的朋友，不管是和我一样的野路子，还是中戏毕业的名门正派，都跟我讲过相同的经历。而我本人也经历类似的一回。事件过程如下，对话如出一辙：这几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坐在出租车上沉思默想自己所从事的这个行业在中国这片神奇诡异的热土上种种匪夷所思的怪现象的时候，帝都的车夫说话了。我有随时偷录和别人对话的坏习惯，抄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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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哥们干嘛的？ 　　哦，我是搞戏剧的。 　　哦，唱戏的。 　　不是不是，那是戏曲。 　　戏剧不就是唱戏的么？你到底干嘛的？ 　　也不是光唱……我是，搞，戏剧，哦，人艺您知道吧？ 　　哦（恍然大悟），知道知道。就是站台上老说话的那个，你早说话剧不就完了？ …… 　　是这样，话剧是戏剧的一种，戏剧也有说话的…… 　　那唱戏的呢？ 　　那是戏曲，也是一种戏剧。 　　那话剧呢？ 　　话剧就是不唱，其实有时候也唱，但是不是唱戏，就是不是戏曲的…… 　　那不就结了，戏剧不就唱戏吗？ 　　不是，戏剧大多都不怎么唱…… 　　对，我懂，就是光站台上说话，话剧，没劲。有那功夫我看个大片了。 　　话剧也不是光说话，其实挺有劲的…… 　　有什么劲，光说话，还不如唱戏呢。 　　你说的光说话的那个，是叫话剧。戏剧不是光说话的。 　　还唱对吧，那不就唱戏吗？ 　　不是…… 　　你就蒙我吧！我懂！你们文化人儿没事就整出这些词来蒙人！有什么劲！ 　　不是……唉师傅，拐了拐了！ 　　你早说啊，嘿，这儿不让左拐你不知道啊？真行，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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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 　　你们挣钱肯定特多吧！ 　　……
　　这件事有点二十二条军规的意思，我如果当时对师傅说：“话剧，是中国近代，对西方流传过来的戏剧形式，区别于传统的戏曲形式的一个自创概念”，将会是一个比较二的行为。不过其中的尴尬促使我痛定思痛的猛然思考了好几下。尤内斯库是因为痛恨当时法国主流戏剧顽固万分的装逼开始写剧本的，我作为一个误闯京城的乡野匹夫，拿戏剧作为说话的方式，也是从对人艺风格的痛恨开始，我明白这个类比要挨骂，不过当然我本人现在的戏剧观也和上述对话中的一片混乱有所不同了，也意识到对人艺风格的简单痛恨有其幼稚之处——这一亩三分地，热钱不多，角力的好汉不少，让我们再看看这个各路英雄们互相不鸟的战场上出现的种种名号：戏剧，戏曲，话剧，西方戏剧，中国戏曲，地方戏，曲艺，民间戏剧，院团，舞台剧，舞台艺术，剧场，剧场艺术，前卫剧场，前卫戏剧，先锋戏剧，荒诞戏剧，先锋剧场，前卫话剧，地下剧场，多媒体戏剧，白领戏剧，人民戏剧，主流戏剧，贫困戏剧，残酷戏剧，相声剧场，校园戏剧，校园话剧，另类剧场，儿童剧，商业戏剧，商业先锋戏剧，商业儿童先锋另类艺术戏剧，商业儿童先锋另类艺术多媒体戏剧，商业儿童先锋另类艺术多媒体残酷贫困戏剧，表演，表演艺术，行动艺术，行为，行为艺术，搞行为的，身体，身体剧场，身体戏剧，舞蹈剧剧场，搞身体的，翻译来的，没翻译好的，自己造的，别动队，献个礼，五个一，送温暖，土土洋洋土土洋，文化文化文文化，排列组合无穷大，每一个娱记都有他的艺术观，每一个名词后面你都可以挖掘出一到两种切齿的痛恨和荒唐的陋见出来，愤怒出诗人，陋见也可以成为洞见，但是我们没有环境云云……
　　真行！
　　我这里罗列了一大堆，多数还都是确有所指各有理路。不过现在出现的更多名号则越发天马行空，如果现在有人声称要用残酷鱿鱼戏剧或者咸鱼翻身剧场拯救中国的这门艺术，一点也不令人吃惊。把事情仅仅怪到五四一代头上是不对的，怪到郭沫若的第一厅也是不对的，怪到近代史头上也是不对的，人在江湖飘，甚至有时候怪乱发口号的个体都是不对的。一点类都不分是不现实的，但这么多戏剧我心多少有些乱，只好祭起奥卡姆剃刀，就光留一个“戏剧”在这篇文章里吧。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戏剧呢？这个问题太大，先说个小的。
　　拿一种戏剧作个例子。
　　前几个月我在老威克剧院（这相当于英国的半个人艺）的大厅里乱晃，原因是比开演早到很长时间。剧目是马洛的帖木尔大帝，场次是非周末非假日非晚上专给学生的八不沾的垃圾时间。几个本地文艺青年对我的品位如此之糟糕，居然去看主流戏剧表示了嘲笑。这按下不表，乱晃了一会儿我在大厅一角发现一个邋遢中年正在往地上铺一小块毯子。我正心想撂地练摊儿怎么找这么客源罕至的时间地点，中年已经在毯子上比划开了，三角倒立拉伸筋骨，由是我知道这是个演员在准备演出。我远远在一边观看了一个小时之久，由于他练习的角度变化，终于看到我，于是走过来，很客气的请我不要旁观他热身，解释说会很分神。我明白有的演员是有这个讲究的，他的态度又很好，于是颇有些讪讪负罪地离开。开演之后我发现此人是主角帖木尔大帝的扮演者，回去用google查一下，这几年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台柱子。
　　我们现在把镜头pan到北京的对等单位，人艺。几年前我有幸旁观过人艺某台柱担纲的某保留剧目，也是不请自来的偷看，自然猫在一边闭气不做声。台柱出现了，一手握着很有品位的瓷茶杯，气定神闲。甫一出现，现场空气里就四处漂浮起一些缥缈的大字，“范儿！”，不知道什么职务的青年拿着暖壶刷一下闪到头里，添上茶，恰到好处。“X老师，您喝茶”，我觉得青年这一系列从动作到语气的火候拿得如此准确令人舒适，最后落实到“老师”这个称呼上，实在是亏了，还不如走回传统，叫“X老板”或者“X爷”更来的妙。老师的神态从背后是看不见的，我只看见他端起茶，啜饮之际估计也俯察了一回品类之盛，半晌，喝好了，“来，走一遍吧”。
　　这两件事的印象都很深。或许我只是在看皮相，背后有种种不能以好恶简单处理评判的东西，有时候艺术家指的就是社会赦免了有坏习惯的人，因为社会指望他的才能是从他的坏习惯里来的。然而如果让你来做一个选择，你愿意和哪一个演员合作呢？或者你骇然发现有些坏习惯是结构性的，其实和他从事的艺术没什么关系，甚至，有所危害呢？同治光绪年间的十三个民间兼宫廷艺人绝对不太会有为戏剧而戏剧的想法，大家要守规矩，无论谁都不能率性乱来，这就是一碗饭，而且是祖师爷赏来的。谭老板当时全盛时期想要咸与维新往台上牵匹真马，被人骂得七荤八素只得作罢。此后种种风云际会先不梳理，事后看总是有个方向在，不过留给中国戏剧的难道就仅仅是茶杯里的潜规则么？而且，崔健的歌词还在回响“我们有太多的事，还不能做呢”。
　　关键问题是，戏剧是处理人们的直接经验或者集体无意识的有效方式，志在商业戏剧的人要注意了，这二者才是利润来源的核心，其后你再根据这个确定目标客户和定价宣传和分销，免得流于恶俗一锤子买卖竭泽而渔。然而经过中国主流戏剧的长期教育，大部分观众们已经对这种处理十分陌生，而国破家亡的时候流民可以从放下你的鞭子里陡生力量绝处逢生，现如今让扮日本兵的演员在谢幕时狠狠甩下皇军帽猛踩两脚是隔靴搔谁的哪门子痒？这和茶杯看起来是两个问题，实质是一样的。
　　戏剧文学可能是，但戏剧不是一个人一纸一笔一陋室就可以完成的东西。中国以此为职业或目标寄托的人，谁都不满意，谁都互相不满意。问题很多，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方子，讨论的稍微深入一些就会陷入意见，态度和历史的迷魂阵，有的瓶颈问题是戏剧本身消化不了的，而学院里的研究争论着体验和表现，仪式和游戏，不大有闲工夫管台柱的茶杯这种小事情，似乎大造概念就是个方便法门了。提出新主张固然是好事，不过先把茶杯问题解决一下更当务一些，虽说这个事靠主流戏剧来做恐怕不乐观。
　　如果没有师生关系的人来叫你老师，人们，你们要警惕哦。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