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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泾的午后轻的像一片热羽毛。我踩在柔软的水泥马路上,扛着自己沉甸甸的脑袋,去医院。
我发现我相当喜欢医院一类的地方。闲来无事,就会发明些理由,去逛上一逛。
这次的理由是皮肤病。说起来很严重,实际上不过是嘴唇右下2CM处长了一颗痘痘。
但是这颗痘痘不是个一般的痘痘,它在这个位置生长了1年多,我铲除了它好几次,它依旧顽强的长出来,我夜夜在梦里与它彼此击节赞叹,疾风知劲草,英雄惜英雄。惜到现在,它已经越发骄纵了,我对着镜子赫然发现,这颗痘痘里面已经长了一根胡子!
胡子努力的生长,把痘痘顶的越来越长,却又始终无法突破痘痘。它们激烈的战斗着,我却快疯了。
不行了,我得干掉它们。
虽然吴泾医院看起来黑店的厉害,但我还是决定走这一遭,心里的感情从无奈到悲壮,又从悲壮转到了无所谓。一进大门,赫然看到一个预检发热的台子,我得意洋洋的冲过去,轻声的告诉护士小姐:“看皮肤科。”她并没有像市六医院那样给我撕一张单,而是郁闷的放下了手里准备好的体温计,用嘴角示意我直接去挂号。
由于太阳无比的大,沈小姐实际上非常不愿意跟我来医院走这一遭,所以她一直眉头紧锁。她给出的理由是:“我听说没事儿不要老是去医院,细菌太多,不好的。”她打着一把小小的伞一路跟着我来到这间莫名其妙的医院,我觉得我们更像是即将要拆迁的三峡库区居民,忧心忡忡的赶着轮船,呼吸着三等船舱里廉价的旧空气。
皮肤科在四楼,几乎是吴泾医院的顶楼了,通常3楼还有人,4楼简直安静得像太平间。四楼的楼梯后一行大字看得我沉吟良久,乃称:“皮肤性病科”。神啊,我这是到了哪里?我扭头看了看沈小姐,她依旧满面怒容,和我站在一起,俨然一对来求送子观音妙手回春的不孕不育青年小夫妻。我心里一阵狂笑,却没敢在脸上表露出来。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正是站在火车站三楼的老中医门诊前。正愣神间,对面走过来一个面色沉重的大叔,他打量了我一番,快速地走了过去,我摸了摸自己下颌的痘痘,低下头,毅然决然的踏进了四楼。
从楼梯口到诊疗室是一段黑糊糊的走廊,到了门口,我有些忐忑,只好告诉沈小姐:“你在门口呆着,我进去吧。很快的。”这里的空气不知为何会让人害臊,我脑子里雾蒙蒙的,真有点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性病。走进去一看。皮肤性病科内倒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办公室很开阔,里面的套件挂着帘子,只有一个年轻女医生坐在那里,帮一个大叔诊治身上的风团,另有一个面如死灰的年轻胖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像一尾在岸上呆久的扬子鳄。看见我来,只动了动眼珠,我问他话也假装没听见的样子。房间里空调很凉,我想起在黑走廊里蒸桑拿的沈小姐,忙出去把她叫了进来。她的眉头随着凉爽的空气在渐渐地舒展起来,听着MP3,晃荡着两条细腿儿,任由我被那个戴上了口罩的年轻女医生带进了“性病治疗室”。
治疗室里并没能发生某些日本片里的场景。女医生虽然在和我说话,但是始终非常冷静——并没有激动地撕扯病人的衣服。她拉了把凳子给我坐,接着打开了一架看起来像是上世纪80年代产的激光枪,在挨了一针麻药以后,她用激光扫掉了我下颌上的痘痘。激光灼烧皮肤的时候发出一阵阵烧头发的味道——我本以为自己的皮肉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现在看来,这实在是妄想——我还是地球人。治疗进行的非常快,但之后的注意事项却会影响我的生活很久,一周之内,我需要保证这个创口不能碰水,也不能过度出汗。
过了一天以后的现在,我对着镜子发现,这个创口变得像一颗熏黑的痣,和左边上唇的痣遥遥呼应,使我的面部看起来非常复杂——这种情况还得持续很久,沈小姐现在叫我:“毛*泽*东*”。
我小心翼翼的守着这块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唯恐哪里飞来一滴水让它感染。整整一个周末,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里穿行,所幸,这片沙漠有空调,有西瓜,有不戴面纱的沈小姐不时的爆出大笑。我默默地望着她笑,时刻准备弹开,防止她过大的动作扫到我的伤口。我也已经很久没刮胡子了,胡子终究不适合我,没有使我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沧桑感,只是脏,又油又脏。坐在烧烤店里吃烧烤,我觉得自己变成了“我的叔叔于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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