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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穆齐尔散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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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6 12:15: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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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6 12:36:41 |只看该作者

少女与英雄

你们是多么美丽,有着农妇腿和安静眼睛的女仆们,人们不知道你们的眼睛是对一切都感到惊奇还是对什么都不惊奇!你们用皮带牵着主人的狗就像用绳子牵着牛。你们是在想,此刻村子里的钟敲响了,还是在想,此刻电影开演了?可以肯定的只是,你们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觉得,在这个城市的两端之间生活着的男人比整个农村的男人都多,你们每一秒钟都穿行在这种男性气概中——即便它并不属于你们——,就像穿行在玉米地里,玉米叶摩擦着裙子。

但是你们是否想到——你们的眼睛显得好像并不知道的样子——你们用皮带牵着的是一个男人?或者你们完全没有发现,卢克斯是个男人,沃尔夫和阿姆里都是男人?在每一棵大树和每一根电线杆下都有千百只箭穿透他们的心。他们家族的男人把一种犀利的氨味留下来作为他们的标记,就像人们把一把剑插在大树上;战斗和兄弟情谊,英雄气概与爱慕,男人的整个英雄世界在他们嗅觉的想象力中展开!他们是怎样以一种战士之问候的自由姿态,或者以一种放佛在酒宴上振臂举起啤酒杯的那种英雄般的豪迈抬起腿!他们又是以怎样的严肃做着解手这种弥撒,这弥撒像任何其他弥撒一样都是一种祭奠和祭祀!而你们呢,姑娘们?你们毫无理解地把他们牵在你们身后。你们死劲儿拽着皮带;不给他们时间,也不回头寻觅他们;你们不注意他们。他们的样子简直就是想冲你们举起石头。

兄弟们!卢克斯或者沃尔夫用三条腿跟在这些姑娘们后面蹦蹦跳跳;因为太骄傲,因为在极度骄傲中太受伤害,他不肯发出求救的嚎叫;除了顽固执拗地把第四条腿高高地抬着不肯放下,他没有能力进行别的反抗,但是皮带还在继续把他往前拽。这样的时刻会在狗的内心产生怎样的疾病,他内心里会结下怎样绝望的神经衰弱的情结!最主要的是:当你们从这样一个场景旁经过的时候,你们感觉到他投向你们的那种悲伤的同志般的眼神了吗?他以他的方式爱着这些缺乏理解力的姑娘们的心灵。她们不是没有心领;如果她们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的话,她们的心会怜悯的。但她们就是不知道。难道她们,这些心灵迟钝的人,不正是因为对我们一无所知才可爱迷人吗?狗这样说道。她们永远不会理解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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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0 22:24:26 |只看该作者

“永远不再”膳宿公寓

从前在罗马曾经有一家德国膳宿公寓。(尽管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别的膳宿公寓。)德国膳宿公寓,当时这在意大利是一个确定的概念,它包括了很多迥然不同的特点。直到今天,每当我想起曾经住过的另一家膳宿公寓,我都会感到惊讶,那里的一切都完美得让人想哭。但是我眼下所说的这家膳宿公寓并不是这样。当我走进办公室,第一次问起房主的时候,他的母亲回答我说:“噢,他现在不能来,他正长鸡眼呢!”我要把他称为“永远不再先生”。他的母亲,也就是“永远不再女士”,是一位被结实有力的紧身胸衣箍着的年高望重的女士,她的肉经过长年累月的紧箍已经有点收缩回去,乃至她的紧身胸衣围着她的身体挤出一圈儿不规则的边缘悬在外面,被一件衬衣紧紧地绷着。不知为什么,这感觉让人想起一把翻过来的、被丢弃的雨伞,人们有时候会在一些僻静无人的地方见到这样的雨伞。她的头发在从复活节到十月这段时间,也就是说,在旅游季节以外的时间里,据我所能观察到的,是从不修整的;在旅游旺季,它看上去好像是白色的。她的另一个特点是,她的裙子上有一道非常长的裂缝,天气炎热的时候这道裂缝从上到下都敞开着。也许这样凉快一点,但也可能这是这家人的特色。因为同样是出于这个目的,那个在餐桌旁服务的女佣劳拉虽然穿了一件比较干净的、后面可以系扣的衬衣,但是在我在罗马度过的那段时间里,所有的扣钩中始终只有最底下的两个被用上了,乃至从外面的衬衣一直到里面的劳拉的美丽的后背都像在一只高脚杯中一样看得见。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流的房东,这“永远不再”一家。他们那些过时的豪华房间维护得很好;他们烹饪的东西非常可爱。进餐期间,“永远不再先生”总是亲子作为总管站在餐具柜旁边指挥服务人员,虽然服务人员总共只有一个劳拉。有一次我听见他充满责备地说:“迈尔先生自己去取了一把调羹和盐!”劳拉吓了一跳,偷偷地问:“他说了什么吗?”于是“永远不再先生”把一个王室厨师长的威严放进轻声的反驳中:“迈尔先生从不说什么!”他就是可以把自己提升到这样的职业高度。据我回忆,他又高又瘦,是个秃顶,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一把毛烘烘的胡子,当他端着碗对一位客人俯下身,用审慎的话语向他推荐某种特别的美味时,他的胡子就会缓慢地一上一下地动。他们就是有他们的独特之处,这“永远不再”一家。

我把这些小细节都写了下来,因为我当时就一种感觉:这些东西将会一去不返。我这样说绝不是想说,它们是特别罕有和珍贵的。它们只是有着某种与同时性有关的特别之处,这种特别之处很难描绘。如果有二十个钟挂在同一面墙上,人们突然去看它们,那么每一个钟摆都在不同的位置;它们全都在同一时间,但又都不在同一时间,而真实的时间在它们中间的不知什么地方流淌掉了。这种感觉让人害怕。我们所有那些当时住在永远不再膳宿公寓里的人,都有我们住在那里的特殊理由;我们每个人在罗马都有一些需要在工作时间之外去做的事,由于人们在炎炎夏日里每天只能完成这些事情的一小部分,所以我们总是聚集在我们的住所里。例如那位小个子、上了年岁的瑞士先生,他在那里是为了推动一个不太大的新教分裂教派的活动,这个教派无论如何偏要在教皇统治的罗马建一个福音新教的教堂。尽管烈日炎炎,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西装背心上面第二颗纽扣上系着怀表链子,链子上稍微低一点点的地方挂着一块黑色的圆牌,圆牌上刻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他的胡须真正是分布在他的脸的左右两侧,它们稀稀落落地从下巴上冒出来,乃至人们要走得很近才能发现它们。到了面颊附近,这些胡须就完全消失了,而上嘴唇上则是天生就没长胡子。这位老先生的头发是略显淡黄色的灰色,非常非常柔软;他的脸原本可以是粉红色的,但是由于它实际上是白色的,所以干脆就白得像刚下的雪,雪中搁着一副金边儿眼镜。有一次,当我们所有人都在客厅里聊天的时候,这位老先生对热尔韦夫人说:“您知道你们缺少什么吗?你们法国缺少一位国王!”

我很惊讶,于是想帮一下热尔韦夫人:“但您可是瑞士人,而且还是共和主义者?!”我插话说。但是这位小个子男人一下子长高了,他从他那副眼镜的金边儿里探身出来,反驳道:“噢,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从六百年前起就是共和制了,不是四十五年前!”这就是那个在罗马建造新教教堂的瑞士人。

热尔韦夫人带着她那迷人的微笑反驳了他:“如果没有那些外交官和报纸,我们就会有永久的和平。”——“好极了,实在是好极了!”——那位老先生又重新平静下来,对她表示赞同,并且一边点头一边发出咯咯的笑,那笑声听起来非常文雅和不自然,放佛他喉咙里有一头小山羊;他得把一条腿从地上抬起来,才能在安乐椅里转过身子面对这热尔韦夫人。

那样聪明的回答也只有热尔韦夫人才能做得出。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那柔和的提图斯脑袋的侧影——在一个修长的脖子上,装饰着一个可爱的耳朵——在餐厅里从她坐着的窗口旁突显出来,放佛一块切割过的玫瑰色石头从天蓝色的天鹅绒上突显出来。她握着刀叉,胳膊小心地向身体收拢,正在用完美的双手把一个叉起来的桃子的皮从果肉上剥下来。她最爱用的词是:“无耻”、“没教养”、“非常豪华”以及“太变态了”。“消化”和“消化的”也是她常说的词。热尔韦夫人会讲述,她,一个天主教徒,有一次是如何在巴黎进了一家新教教堂。在皇帝生日那天。“我向您保证”,她加上一句,“比我们天主教堂里要庄严得多,简单得多。没有那种非常不高贵的滑稽剧!”——这就是热尔韦夫人。

她醉心于德法两国的相互理解,因为她丈夫是个酒店老板。全面地讲,他从事酒店事业——他什么都得做:餐厅、酒吧、客房、办公室。“得像个虎钳旁的工程师一样工作!”她这样解释。她很开朗。每次回忆起一位黑人王子,一位完美的绅士,在一家巴黎酒店里如何遭到美国人的抵制,她都会感到气愤。“他只是这样做,这样!”她比划着撅起嘴巴,做出一个可爱的轻蔑表情。博爱、国际性和人的尊严这些古典而高贵的理想与酒店事业在她内心形成了完美的统一。但是她也很喜欢讲述另一些事情,诸如: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曾经与父母一起乘汽车旅行,曾经在这里或那里与这个或那个外交随员或者公使馆秘书在一起,或者她的熟人某某侯爵夫人说过什么什么。不过她在讲述酒店方面的事情时也同样不乏高贵,她讲起,她丈夫的一个朋友在一家禁止收小费的酒店每月挣了八百马克的小费,而她的丈夫在一个没有禁令的酒店里每月却只能得到六百马克。她身上总是别着鲜花,旅行的时候总是带着一打小桌布,用这些桌布她能把每个旅馆房间都变成一个家。在她丈夫不用工作的时候,她就在这个家里接待他。她和劳拉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她把袜子一脱下来,劳拉就会立刻帮她洗干净。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有一次我发现,她那张小嘴也可以显得很丰满,尽管她整个人像一个有点过于瘦长的、极度温柔的天使;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脸蛋在笑的时候也抬得太高,高过了鼻子;但奇怪的是,尽管我已经觉得她不那么美了,但自那以后我们交谈的内容却更加严肃了。她给我讲起童年时的悲哀,讲起她早年长期生病的经历,以及她的瘫痪的、情绪无常的继父带给她的种种痛苦。有一次她甚至对我透露说,她并不爱她的丈夫。之所以没跟他结婚,仅仅是因为到了该养活自己的时候,她说。“没有热情,实在没有热情!”但她是在我临行的前一天才对我透露这些的——她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同时又能够对听她说话的人推心置腹。

我也很喜欢听那位来自威斯巴登的女士讲述类似的东西,她同样也是我们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可惜关于她的很多东西我都已经忘记了,而从我还记得的不多的一点东西中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其余的东西都不太适用于这个目的。我只记得她总是穿一条带竖条图案的裙子,这让她看起来像一扇很高的木栅栏,栅栏上头挂着一件没有熨烫过的白色上衣。她一开口说话,就一定是自相矛盾的,通常差不多都是以如下方式进行:例如有人说奥塔维娜很美。“是啊”,她立刻加上一句,“那种高贵的罗马人类型。”说话的同时还用一种言之凿凿的眼神看着听者,让人为了世界进程之稳妥的缘故不得不纠正她,无论想还是不想;因为奥塔维娜,那个女佣,是托斯卡纳人。“是啊”,她回答,“托斯卡纳人。但是是那种罗马人类型!所有罗马女人都有一个从额头笔直地挺下来的鼻子!”然而奥塔维娜不仅是托斯卡纳人,而且也没有一个从额头笔直地挺下来的鼻子。但是这位来自威斯巴登的女士拥有如此活跃的思想,乃至总会有一个现成的判断从她脑子里蹦出来,仅仅因为她的其他一些现成的判断把这个判断挤了出来。我担心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也许她并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孩。她乘船环绕过非洲,还想去日本。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她说起一个喝七杯啤酒、抽四十根香烟的女友,并称她是个非常棒的同伴。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她的脸看起来就像一张荒淫无度的脸,松弛的皮肤,那些歪歪扭扭的裂口就是嘴巴、鼻子和眼睛。人们至少会认为,她可能吸鸦片。但是,一旦认为没有人在观察她,她就会露出一张正派老实的脸,这张脸藏在那张脸里,就像小矮人藏在七里靴里。她的最高理想是去猎狮,她问我们每个人,是否认为那需要很大的力气。勇气,她认为,她有足够的勇气,但她是否也能受得了劳累呢?她的外甥劝她去,因为他很想也被带去,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二十二岁的淘气鬼来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是吗?环游世界的好姨妈!我坚信她会在非洲的太阳底下果断有力地拍一拍她外甥的肩膀,而狮子们会趁机悄悄溜掉,正像热尔韦夫人和我所做的那样——如果我们能够的话。

我有时候甚至会逃到“永远不再女士”的办公室,或者溜到走廊里窥视一下,看我是否能见到奥塔维娜。我本来也可以把目光投向上帝的繁星,但是奥塔维娜要更美一些。她是另一个女佣,一个十九岁的农妇,家里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小男孩。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谁也不要说,有很多不同的美,美有各种类型和程度,这我知道。我对奥塔维娜那种美的类型并不感兴趣;那是拉菲尔式的美,我对这种美甚至有点反感。但是尽管属于这种类型,却仍然能够征服眼睛的,就是奥塔维娜的美!幸运的是,人们可以说,这种美对于那些没有见过它的人来说是无法描绘的。和谐、匀称、完美、高贵,这些词汇是多么让人讨厌!我们喂饱了它们,它们像肥胖的女人用小脚站着,无法活动。但是如果人们真正见过一次和谐和完美,人们就会惊讶于,它是多么自然。它从平地上走来。它像小溪一样流淌,完全没有规则,带着大自然无忧无虑的骄傲任性,并不努力追求伟大和完善。如果我说,奥塔维娜是高大、强健、高贵、高雅的,那我就会觉得,这些词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我会立刻感到一种要去补充某种东西的需要。她高大,但却不失可爱;强健,但却丝毫不僵硬;高贵,但却不失天然淳朴。一个女神,同时又是另一个女佣。我不喜欢与十九岁的奥塔维娜交谈,因为她认为我的结结巴巴的意大利语说得不恰当,对我说的一切都非常礼貌地回答是或否;但是我想我爱慕她。当然我对于这一点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在奥塔维娜身上,一切都有着不同的含义。我不渴望她,也没有怅然若失的痛苦,我不追求;相反,每次一见到她,我就尽量让自己的举止不引人注意,就像一个终有一死的凡人有了神的陪伴。她可以在微笑的时候脸上不出现一丝皱纹。在我想象中,她在男人的怀抱里只能是带着这种微笑的样子,脸上还有一些绯红,这丝绯红像片云在她头上延展开,她藏在这片云后面,能够逃脱任何欲望的攫取。

不管怎么说,奥塔维娜有一个婚生男孩,所以我经常并不等待她,而是溜到年老的“永远不再女士”的办公室里,为的是通过与她的交谈重新获得与现实的和睦相处。当她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她会手背朝前地垂着两条胳膊,她拥有一位年高望重的妇女的后背和肚子,已经不再装点美化生活。如果人们被探究的冲动所折磨而去问她,她那只大黑猫米凯特到底是只公猫还是只母猫,她就会若有所思地盯着提问的人,很有哲理地说:“噢,这可实在没法儿说。它是一只阉割过的猫!”年轻一些的时候,“永远不再女士”的心曾经狂热地为一位本地男友——索尔•卡洛斯——着迷过。在“永远不再女士”的领地里,无论人们走到哪里,都会在某个穿过门框的视角的尽头看到索尔•卡洛斯坐在那里。复活节到十月期间自不用说;因为他是个羸弱不堪的糟老头儿,甚至现在,在不是旅游旺季的时候,他的存在也像一个所有人都熟知,但却无人公开承认的幽灵。他总是靠着某面墙坐着,一动不动,身穿一件脏兮兮的浅色西装,腿像柱子似的上下一般粗,蓄着加富尔式胡子的高贵的脸已经因肥肉和痛苦而变形了。只有当我在夜里回去的时候,才会看到他活动。当所有监视他的眼睛都已经入睡,他才叹息呻吟着,拖着脚步在过道里走来走去,从一条长凳到另一条长凳,同时还要克服呼吸的困难。他在一点点耗尽生命。我每次都会问候他,而他会很有尊严地谢谢我。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永远不再女士”对他的施舍心怀感激,或者他是否在抗议她的忘恩负义,并因为自尊受了伤害而在白天显得好像是在睁着眼睛睡觉。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泄漏出“永远不再女士”对她的老索尔•卡洛斯有何感觉。人们大概可以假设,也许她在晚年的平和中早已经不再看重年轻人给这种事情赋予的重要性。至少有一次我遇见她这样与索尔•卡洛斯一起呆在办公室里:索尔•卡洛斯背靠着墙坐着,把他昏昏欲睡的目光穿过对面的墙投向永恒,而“永远不再女士”坐在桌子旁边,把她的目光通过敞开的房门投向昏暗。这两道目光被大约一米的空间分隔开,彼此平行地交错而过;在它们构成的那道空间带下面的桌子腿旁边,蹲着米凯特,那只猫,和家里的两条狗一起。浅黄色的尖嘴狗麦克身上柔软的毛正脱落,后背因为年老已经开始消瘦,它试图在米凯特身上尝试某种一般来说狗只会对狗才做的事;而那条肥胖的沙色尖嘴狗阿里在此期间好心肠地咬着米凯特的耳朵。没有人阻止这件事,米凯特没有,那两位老人也都没有。

如果说有谁肯定会阻止这件事的话,那一定是弗雷泽小姐;但是可以设想,她在场的时候,麦克压根儿不会允许自己做这种事。弗雷泽小姐每天晚上都坐在我们的客厅的一把扶手椅的椅边儿上;她的上身像木板一样笔直地向后靠着,所以身体只碰到椅背的最上面的边缘;她的两条腿直挺挺地向前伸着,所以只有脚后跟着地。她就以这种姿势做着她的钩织活儿。做完钩织,她就做到椭圆形的桌子旁边,坐到正在交谈的我们中间,写她的每日功课。写完每日功课,弗雷泽小姐就用飞快的手指摆两把纸牌。纸牌摆完了,她就说声晚安,然后消失。这时候会是十点钟。只有在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在这个热得灼人的客厅里打开一扇窗子时,情况才会有一些变化——这时候弗雷泽小姐会站起来,把窗子重新关上。很可能她受不了穿堂风。我们不太知道原因,正如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每日功课的内容,以及她的手工活儿做的是什么东西。弗雷泽小姐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英国小姐;她的侧影非常高贵、线条鲜明,像一个贵族,相反,她的正面却又圆又红,像一个苹果,一头白发与那种少女般的感觉形成一种可爱的混合。她的内心是否真的可爱,没有人知道。除了必不可少的礼貌以外,她从不与我们交谈。也许她蔑视我们无所事事、我们的喋喋不休和我们的不道德。甚至对那位六百年前就已经是共和主义者的瑞士人她也绝不亲近。她知道我们的一切,因为她总是坐在正中间,并且是唯一一个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人。总而言之,凭着她的钩织活儿、她的功课和红苹果的微笑,她甚至能够纯粹只是消遣地坐在那里,分享我们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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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1 10:20:1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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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2 11:21:35 |只看该作者

黑色魔术



自从那些俄罗斯小艺术剧将他们呈现给我们, 这些黑色的匈牙利轻骑兵, 这些死脑筋匈牙利轻骑兵, 这些阿蒂提和珂巴猎人似乎就遍布在世界上所有军队中了。他们发下誓言: 要么胜利, 要么死亡; 他们让人做一种黑色的制服, 上面有白色的绳结, 看上去就象死神的肋骨。如果没有战争, 他们就穿着这套衣服讨所有女人的欢心散步直至她们的太平终点。他们活在特定几首有着忧郁伴奏的歌曲中, 这伴奏赋予他们一种深沉的光彩, 而这光彩尤其适合做卧室照明。

幕布拉起, 七个这样的匈牙利轻骑兵坐在小小的舞台上; 光线十分昏暗, 明亮的雪从窗口照进来。他们穿着黑黢黢的制服, 头痛苦地昂着, 象被催眠了一样散坐在晦暗不定的光线中, 以炭一样黑却闪着光的极轻的声音为一个高声歌唱的同伴伴唱。“听那马儿, 我们的土地, 蹄儿在踢踏”, 他们一直唱到不可避免的 “你的幸福不复回, 如果燕儿在游曳……”




一颗充满迷惑的心灵在想: 如果这是一幅画成的图画, 那我们眼前就有了一个媚俗的范例。如果这是一幅 “活的图画”, 那我们眼前就有了一种曾一度倍受喜爱的社交游戏里的那种早已被遗忘的多愁善感, 也就是某种一半是媚俗, 另一半却象刚刚消逝的钟声一样忧伤的东西。但现在它既然是一幅唱着的、活着的图画, 那它是什么呢? 在这些优秀的俄罗斯流亡者所做的这种游戏中显然有一种蜜糖一样的光彩, 但人们只是宽容地微笑着, 而在一幅同样风格的油画面前, 人们却一定会停住脚步。是不是如果增加一个或者两个媚俗的维度, 媚俗就可能变得更能令人忍受, 更少俗气了呢?

不可设想却也不可否定。
如果在媚俗之物上再增加一个维度, 使之成为现实, 又会是怎样的呢? 难道我们不是身处风雨棚中, 明天毫不确定, 而一个同伴开始了歌唱吗? 啊, 这是伤感的。然而也是媚俗。但这是那样一种媚俗, 比起一种未曾承认的、对强迫的同伴关系的反感, 它只是更多地作为一种悲伤存在于悲伤中。从根本上, 在多年的最后时刻中, 人们应该能够感觉到一些东西, 而死亡意象的压力不一定正好是石油的压力。

就是说, 艺术难道不是一种将媚俗从生活中剥离掉的手段吗? 它将其层层剥掉。它越是抽象, 空气就越透明。越是远离生活, 它就越清晰吗? 声称生活比艺术更重要是多大的颠倒啊! 生活是好的, 只要它能经受得住艺术的考验: 生活中没有艺术能力的东西就是媚俗!

但, 什么是媚俗?




诗人X 在一个更糟糕一点的时代会成为一名广受喜爱的家庭报刊小说撰写者。他会设定前提: 心对特定的情境总会回报以同样特定的情感。高尚的情感会以广为人知的方式高尚, 被遗弃的孩子会以广为人知的方式令人为之垂泪, 夏日的风景会以广为人知的方式令人振奋。可以注意到, 在情感和言词之间会产生一种稳固的, 明确的, 始终不变的关系, 就象概念的本质造就了这种关系一样。以情感而自豪的媚俗正是用情感来制造概念。

然而现在X 顺应时代形势没有成为一名家庭报刊的小说撰写者, 而是成了一名糟糕的表现主义者。他作为表现主义者生产着精神的短路。他呼唤人类、上帝、精神、善良和混乱, 并用这些词汇喷射出有教养的句子。如果他对它们有完整的想象或者至少赋予它们完整的不可想象性, 那么他绝不会这么做的。但词语在他之前很长时间就已经在书籍和报纸中结成了充满意义或毫无意义的联结, 他经常看见它们在一起, 只要装载一点点意义, 它们之间就会迸出火花。但这样的结果只源于他没有学会去思考有所体验的意象, 而是去思考那些从中抽离出来的概念了。

媚俗在这两个例子中都表现为某种将生活从概念中剥离掉的东西。它将其层层剥掉。它越是抽象, 就越是媚俗。精神是好的, 只要它还经受得住生活的考验。
但, 什么是生活?




生活就是生活: 谁不了解它, 对谁来说它就是无法描绘的。它是友谊和敌对, 是欢欣鼓舞和冷静醒悟, 是肠肌蠕动和意识形态。思考除了其它目的以外还要在这些东西中创造精神秩序。也毁坏精神秩序。概念从众多的生活现象中制造出一种现象, 而一种生活现象也同样地经常从一个概念中制造出很多新的概念。众所周知的是, 自从我们的诗人认为自己从哲学那里听说思想不可以去思考, 而必须去生活之后, 他们就不再思考了。

生活对一切都犯有过错。
但, 上帝啊, 什么是生活?




这样就产生了两个三段论:
艺术将媚俗从生活中剥掉。
媚俗将生活从概念中剥掉。
所以: 艺术越抽象, 它就越是艺术。
媚俗越抽象, 它就越是媚俗。
这是两个美妙的三段论。谁能解开它们! 照第二个三段论看来, 似乎媚俗=艺术。但按第一个来看, 媚俗=概念-生活。艺术=生活-媚俗=生活-概念+生活=两个生活-概念。但现在依据第二小节, 生活=3x媚俗, 因此艺术=6x媚俗-概念。

那么, 什么是艺术?




一个黑色的匈牙利轻骑兵做得有多好。那些黑色的匈牙利轻骑兵发下誓言: 要么胜利, 要么死亡; 并将穿着这套制服讨所有女人的欢心去散步。这不是艺术, 这是生活!
但为什么人们还要说, 那只是一幅活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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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1 15:10:5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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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2 10:02:54 此条消息来源于黑蓝手机报 |只看该作者
谢谢沈慢辛苦录入。上个月终于三三折完美购入此书。一版一刷的穆齐尔卖到现在,其他写者不知有何感想。祝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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