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悲秋,与手部脂肪缺失有关
很多人感怀岁月,都在同一个层面上——同龄人的去世,记忆力的衰退,两鬓初染秋霜,牙齿的松动,眼的昏花,所谓星转斗移,物是人非,是矣。
很多人感怀岁月,也有在另一个层面上的——悲的,中年丧妻,老年失子;喜的,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人世百态,莫衷一是,所谓悲也是喜,喜也是悲,是矣。
还有人感怀岁月,却在很隐私很离奇很富歧义的一隅,如,川端康成的看到蛾的自毁与虫的化蝶,想到死亡;曹雪芹的见及海棠与雪,等于见及了拟人的空和拟自然的肥美;以及马尔克斯的说“空房子就是梦的连接处”和博尔赫斯的说“三条歧路中必有一条受命于命运”,等等。
友人送我一文集,上有川端康成的《花未眠》,川端在那上面说,有一年岁暮,他在京都观晚霞,突然想起了田中长次郎制作的称之为夕暮的名茶碗,这只茶碗的黄色带红釉子,的确就是日本黄昏的天色。
比利时人菲茨伯特,是个生物学家,他对世界的贡献几乎可以说就是像MBA教程那样,用生物学实例来解释文学个案。比如,他认为:中国名著《红楼梦》中众人物的悲秋情绪,都与这些女子“手部脂肪缺失导致的白皙程度不够与观感单调”有关——他说:“处于亚热带的中国沿海,秋季受东亚季风影响,多秋高气爽的天气,雨水少,蒸发大,因而容易发生裸露的手部与脸部的水分缺失,继而导致肌肤肥腴度的不够和观感的单调……”
他认为,中国人有句名言叫“一叶知秋”,不过,那是男人的感怀,不是女人的;与男人感怀对称的是,男人感怀的往往是“天”,女人感怀的往往是“手”;男人于天感怀的是政局,女人于手感怀的是姿色;男人于天感怀的是政局之始末,女人于手感怀的是姿色之春秋——他说:“欧洲近十年来女性对护手油的需求激增,意味着女性对政治与经济的关注度日益减少以及对家庭关注度的正在加强;”——这,也正好说明了‘手’是感怀岁月老去、姿色不再的触体。
也就是说,有些人感怀岁月,就是通过人对自身身体的感怀和身体置于某个场景中被参照的感怀——譬如树梢荷叶蕉株中的“朝露”,感怀人的生命短促与“去日苦多”;譬如公交车特定的报站声与行驶中车体哐哐哐哐的撞击声,感怀城市特有的马路情结与短时间的人群变幻;譬如海棠君子兰藜芦肆无忌惮的肥厚,感怀周一的写字楼恐惧症以及腹部日益茂盛的赘肉;譬如一只自由傲慢的爬行动物,感怀瞬间的职业压迫与婚姻旷日持久的无趣,等等。
前不久,路遇一少时的玩伴,他说:“还记不记得,当时你举着一支菖蒲的剑,站在桥上,大声高喊‘上下求索’与‘吾生吾世’?”我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他又说:“当时,你即将赴边陲,我即将去南疆;你在逢人打听哪里有帆布的一人高的大袋子可买,我则在搜罗所有可读的印刷物,……罗曼罗兰、杰克伦敦、狄更斯、曹雪芹、汤显祖,都在搜罗之列。”我说:“啊呀呀,也不记得了。”少顷,他又说:“人如蜉蝣,朝生暮死;人有时都不如蜉蝣,终日无所事事或终日魂不守舍。”我连说:“是的,是的”继而无限感慨。
现在想来,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人能看着自己的手说:“宇宙之大,生机勃发;生命之小,垂垂老矣;”这人就是史蒂芬霍金,《时间简史》的作者;世界上大概也只有一人能窥见植物要脱离时间和土地的不安分的灵魂,并把它画了出来,这人就是文森特梵高,画11幅《向日葵》的那个人。
梵高将向日葵的岁月,感怀成了自己的命运,其实梵高是通过葵花的表情看到岁月的表情的,所以,我们被称之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东西,在梵高眼里却是一种愤怒、抓狂甚至窒息。
[ 本帖最后由 chenyudemon 于 2009-6-14 22:58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