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旅行

X的时钟

有一年我独自旅行，步行翻过群山到达一个山谷，在旅馆开好房间，放好背包，便爬上客栈后面那座长满茅草的山头。微风徐徐，天空湛蓝，有人在放风筝。眼前是延绵的群山，风筝时不时消失在了天空漂移的小型云山里。我站在草丛里深深呼吸，上千只黑鸟从头顶飞过。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人的风筝纠缠在一起掉了下来，落在我身边。于是我帮他们解开，还逆着风，将他们的风筝抛向了天空——都重新飞起来了。

那栋只有四层的旅馆居然安装了电梯，回旅馆时，在电梯里一个父亲命令他的儿子从食物袋里递给我一罐啤酒，原来是放风筝的小男孩，我谢过了他们，走出电梯一开罐，泡沫就直冲我脸上喷了出来......我没有立即回到房间，坐在走廊的露天茶座上，用纸巾擦了擦眼镜，打算将这罐啤酒喝完。随后有人捧着一杯咖啡在另一个角落坐下，手臂搁在一米来高的木头栏杆上，下巴轻轻搁在杯子的握手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她一定想不到第二天早上，这里将会被大雪覆盖。

我也想不到第二天的大雪。更没想到起身的时候，在走廊上会遇见从房间出来的老同学。他新婚不久，旁边是他的老婆，他俩正度蜜月来着，却为着前天的事情的争吵。原来他们已经去过桂林，本来打算直飞丽江，同学却在阳朔街头钻进了老虎机把旅行经费输掉了一半，最后只能降降等级来到这里。他老婆越说越气，马上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同学只顾哄老婆，跟随着急匆匆下了楼。我算得出我们将近有十年没见面，但除了我主动打招呼时他看了我一眼之外，他几乎没有愿意搭理我的意思，尽管他老婆借揪住我的机会数落了他十分钟。

这时露天茶座上的人在对我使眼色，她捡起了我丢弃在桌子上的啤酒罐，并且将它裁成了两半。你猜我怎么做到的？她装出一副神秘的模样，并且摊开手指向我展示她修长的手指，揭示了秘密：我用指甲划开的。我走近了些，她的大拇指上有两道新的伤痕，还在流血。她得意地冲着我笑了，然后继续趴在木头栏杆上昏昏欲睡地享受着阳光，我默默在她身边站了一刻钟，感到伤感。

晚饭后，有人在旅馆门口的院子里燃起篝火，搬来音响绕成了圈，一群醉醺醺地人拿着酒瓶烤着肉串，手舞足蹈。起风了，带来了冷空气，我在旅馆的床上看书，窗棱空隙风声呼啸混合着楼下欢快的吵杂声。当我发现自己的呼吸形成了冷飕飕的白色雾气，便钻进了被子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暗蓝的曦辉和鹅毛般旋落的雪片，空气宁静得发亮。我按亮床头灯，将被子披在肩上，盘腿坐在窗前，树枝上一只黑鸟抖落雪花舒张开翅膀，让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上第一个醒来的人，独自享有这个清晨。

抽了三根烟，床上呆坐了一个小时，下楼到旅馆餐厅吃了碗面。我想起昨天用指甲划开啤酒罐的女人。如果漂亮点就好——再次启程的时候我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不管怎样我得继续穿行在这山林里，即使冒着漫天大雪——就像一个老方丈。

5月8月

嗯，去用你的呼吸，温暖那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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