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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丽特·尤瑟纳尔: 萨福或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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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译者按:本文译自马格丽特·尤瑟纳尔的诗集《火》(伽利马出版社一九七四年版)。原文的主体部份没有分段,一气呵成,译者特意保留了这种文体风格以飨读者。

  我刚刚在梳妆室镜子的深处看见了一个叫萨福的女人。她的苍白像雪、像死亡或是麻风病人发亮的面色,因为她用脂粉来掩饰这苍白,便似一具因谋杀而死的女尸,颊上带着些自己的血色。她双目深陷以躲开白昼,也远离了那干燥的、再也不能给它们以掩蔽的眼脸。长长的卷发绺绺垂落,如同森林中的树叶经历过提前到来的暴风雨。她每日拔掉新的白发,这些灰白的丝线马上就要足以为她织一张裹尸布了。她怀念青春,作为一个曾经背叛它的女人;她怀念童年,作为一个曾丢失了它的女孩。她形容消瘦:沐浴时,总是掉转镜子以避免看见自己忧伤的乳房。她带着三个大旅行箱在城市之间游荡,箱子里装满了假珠宝和鸟羽毛。她如今是走钢丝的女艺人,就像古时候她曾是女诗人一样:因为肺的形状特殊而选择了一种在半空操练的职业。每天夜里,为基尔凯女妖2 饲养的猪猡表演,他们的目光将她吞噬。她在这满是滑车和平衡杆的空间中散发出星的幽光。她的身体靠着墙,被海报闪光的字母粉碎,成为时尚的鬼影,盘旋在一座座灰色城市的上空。被磁化的造物,对于尘世太飘逸,对于天空又太粘滞,她那双涂蜡的脚踏断了我们与大地缔结的条约;死神在她的身下晃动着使人晕旋的披肩,却从未令她目眩。从远处看去,她赤裸着,为群星所饰。像一位拒绝成为天使的运动员,因为不会拼死一搏去夺得所有的奖牌;从近处看去,她披着长浴衣像又展开了翅膀,使人觉得她是在假扮成女人。而只有她自己了解,她胸前的峡谷中跳动着一颗如此沉重而臃肿的心,除了这被乳房撑开的胸膛外无处可藏。这重量在深处压碎了骨头的牢笼,从虚空中向每个人喷涌出令人不安的死亡味道。在几乎被这难以安置的野兽吞下去时,她试图暗地里怀疑自己的心。她生于一座岛屿,这已然成为孤独的开始:再加上,她的职业使她每晚都不得不品味一种高处的孤寂;睡在她命运之星指向的圆形剧场,半裸于深渊的风中,受着缺少温柔体贴的煎熬,就像一个人缺少枕头。她生命中的男人就是她曾拾级而上的阶梯,没在脚底留下任何痕迹。那个导演,那个长号手,那个公关助理都有令人倒胃的打过蜡的小胡子、雪茄、利口酒、斜纹领带、皮夹子以及所有妇人们梦想的阳刚之气的外在特征。对萨福来说,只有年轻女孩的身体才足够软和,足够灵活,足够柔韧,使这位大天使在崖边假装失手让她们坠落时,又能及时把她们揽回来:她们很快就被这种拍击着翅膀变幻的几何学吓坏了,全都拒绝再做她的天空伴侣。她不得不回到尘世为自己寻找伴侣,忍受她们被抹布全然修补过的生活。这种日子里不仅仅是有襁褓,有为了星期六抽身出去而使的温柔伎俩,或是获准一日来和拥着姑娘们的水手共度。这些房间只是匹夫匹妇的窠穴,令萨福窒息,她朝向空无打开绝望之门,像一个为爱所迫而不得不与木偶共枕的男人。所有这些女子都爱着一个女人:她们也疯狂地自恋,她们自己的身体普普通通,如出一辙,或许是在寻求美的时候达成一致。萨福深陷的眼看得更远些,并因忧虑而昏花。那些年轻女子在镜前卖弄风骚,忙着装扮成偶像。萨福要她们向镜而笑以回应她自己颤抖的笑,直至嘴唇呼出的热气要灼烧镜中的面容并使那玻璃发烫。那耳喀索斯爱他所是的样子,众女之中的萨福却苦恋着她不曾是的样子。可怜的人,被这种对于艺术家来说与荣誉相悖的蔑视所笼罩,前方只有陡峭的悬崖。她从那较少受到威胁的同伴身上抚摸着“幸福”。那些领圣体女子的面纱泄露着她们的灵魂,使萨福梦想着一个不属于她的更清纯的童年,在种种幻觉之后,使人觉得她的童年真的是无罪的。年轻女子的苍白唤起了她关于那几乎是不可信的贞节的回忆。在伊丽诺身上,她曾爱过那种骄矜,她曾附身去吻她的脚。而对安娜多丽雅之恋则使她又想起节日上啃着馅儿饼的厚嘴唇,集市上装饰漂亮的木马,磨房的干草轻搔着睡美人的脖子。而在阿狄司身上,她曾爱过的是不幸,在一座被河雾和人气所窒息的城市深处,萨福遇到了阿狄司。她的唇上留着刚嚼过的姜糖的芳香,颊上的汗迹掺着泪水留下的霜痕;她在一座桥上奔跑,披着假水獭皮,蹋着有洞的拖鞋;小母羊般的面孔上满是受惊的温柔。阿狄司的双唇紧闭,苍白得像一道伤疤,双眼就像是浑浊的绿松石。这是因为她记忆深处有三种不同的描述,是同种不幸的三张不同的面目:一张是她的一位朋友的,她经常和她在星期日外出,而在一个从剧院归来的晚上,因为在出租车上拒绝她的抚摸,而被她抛弃了;另一位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曾为阿狄司准备一张躺椅,让她在宿舍的角落里安眠,后来却误以为她要骗取她情人的心而与她绝交;最后那张,是她父亲揍她时的面孔。她那时对一切都怀着恐惧:怕鬼,怕男人,怕十三这个数字,怕猫的绿眼睛。旅店的餐厅在她的眼中像一座庙宇,她觉得在那儿必须低声细语;而浴室则使她怕得直拍手,以驱赶恐惧。在这座城市,阿狄司度过了许多轻松而鲁莽的年头。为了这个古怪的孩子,萨福带着她离开了那儿。萨福强迫马戏团老板接受这个只会把花束成一捆的平庸的艺术家。她们共同辗转于都市的小路和剧场之间。遵循着这变动中的韵律,也就是她们这种漂泊艺术家和忧郁浪人的本性。为了使阿狄司躲开旅店拥挤成群的富人,她们住在配有家具的租房里。每天清晨,她们修补戏装,缝好那些并非丝绸的紧身衣上的破洞。萨福那单调的爱成为治愈这个病孩子并使她避开男人追求的力量。她给了阿狄司一种她从未了解的母爱,因为先前的十五年只是造就了这孩子的一种贫乏无能的情欲。走廊中遇到的那些抽烟的年轻人使阿狄司猛然想起一位朋友,一位她或许为没有吻他而遗憾的朋友。萨福也常常听她说起菲利普漂亮的内衣,他蓝色袖口上的铜扣子,他切尔莎(Chelsea)的房间里放满色情画刊的书架。阿狄司在和他分手时留下了这个穿着考究的商人的清晰的形象,就像对她生活中另外几个很难避而不谈的情人一样:把他们随意地放在她最坏的回忆中。阿狄司的眼皮渐渐蒙上了紫罗兰的颜色;她去邮局找留下的信。读过后又撕掉;她的情况奇怪地被海上商旅了解,这些旅行使年轻人通过碰运气而迷恋他们穷困的漂泊之途。萨福感到痛苦,为不能给阿狄司提供一个生活中休息的避难所,又为那对爱的恐惧使这个脆弱的小脑袋依在她结实的肩头。这个不幸女子饱含泪水,却有勇气决不让它们垂落。她向她的女友们表现出,也只是爱抚般的忧伤。她唯一的理由便是自称在爱的各种形式中,再也没有比这种对颤抖的造物来说是更好的了;并且日渐远离的阿狄司几乎再也不会有机会靠近幸福。一天晚上,萨福从马戏团回来得比平时更晚,带着她为取悦阿狄司而采集的花朵。守门人在她经过时扮了个与平日不同的鬼脸。楼梯的螺旋立刻显得像是蝮蛇的盘绕。萨福注意到牛奶盒没有按照习惯放在门毡上;在前厅,她闻到了科洛涅香水和金色烟草的气味。她发现阿狄司不在厨房里为她煎西红柿;不在浴室里赤裸着戏水;也不在卧室中等她来哄她入睡。在衣橱敞开的大玻璃门前,萨福开始悲泣,她心爱的女孩的内衣不见了。一颗从蓝袖口上掉到地板上的铜钮扣说明了这场出走的作者,尽管萨福固执地认为这不是永远;这位作者同样地造就了一种除死之外难以抗拒的恐惧。萨福重新开始在城中的小路上徘徊,急切地在每排房子里寻找那张一切肉体中最使她迷狂的面容。数年之后,她又到勒旺岛(Levant)停留,便重返旧地;她听说菲利普如今在斯密尔纳(Smyrne)掌管一家东方烟草加工厂;他刚刚和一位专横的富婆结婚,那不可能是阿狄司:这个被弃的年轻女孩加入了一群舞女的行列以度日。萨福再访过勒旺的旅店,那里的每个门房对她都各有一套:骄蛮无理、厚颜无耻或是奴颜卑膝;还有娱乐场,那里的香水味儿里混着汗臭味儿;还有酒吧,在酒精和身体的热气里,傻乎乎地度过一个钟头,玻璃杯底在黑木桌上印下了一个圆形水印,此外不留任何别的痕迹;她一直搜寻到十字军墓地,徒劳地希望再见到那个贫穷的,等她来爱的阿狄司。在斯坦布尔(Stamboul),凑巧的是她每夜都坐在一位穿着随便的年轻男人身边。他自我介绍说是受雇于一家海上旅行社;他用一只不太干净的手支撑着忧郁的额头。他们不时交谈几句无聊的话,就像在发生露水情缘的两个人之间经常听到的那样。他说他叫法恩,并宣称是斯密尔纳的一个希腊女人和一位布列尼塔水手的儿子:这回,萨福的心猛跳了一下,因为她又听到了阿狄司的双唇间常吐出的甜美口音。他还有一些记忆是关于逃亡、苦难及与战争不可分开的危险的,这些东西更秘密地与他内心的信条相关。他对她来说,仿佛也属于一个受威胁的种族,一点摇摆不定的温情也总是不能在他们的生活中保持。这个男孩被剥夺了在关爱中停留的权力。他是走私者,吗啡贩子,或者秘密警察的探子;他生活的世界充满动荡以及那些萨福从未听过的黑话。他并不需要向她讲述自己的故事以在他们之间建立一种属于不幸的博爱。她却毫不向她隐瞒她的眼泪;她最终向他提起了阿狄司。他认为他知道阿狄司:他模糊地记得,在皮拉(Pera)的一家夜总会里,看见过一个赤裸的女孩被鲜花拥着。他有一艘可供于周日在波斯佛尔(Bosphore)河上泛舟的蓬船;他们用它找遍了河边所有古老的咖啡店,岛上所有的餐馆,以及亚细亚海岸的家庭租房,那里住着几个生活简朴的外国黑人。萨福坐在船尾,看着一盏灯笼在这个年轻男人英俊的脸上闪烁,如今这是唯一的能使她感受到光明的人类。她在眼前这真切的人身上寻找那个逃走的旧日情人:同样肿胀的嘴唇,像是被一只神秘的蜂蛰过;在不同的头发下,是同样线条刚硬的小额头,像是在蜜水中浸过;同样的双目如同晦暗的绿松石;但它们镶在这张泛着灰白的棕色面庞中,使那个同样肤色的女孩不过如一片蜡屑,从这尊铜金铸就的神像身上剥落。受到震惊的萨福开始渐渐欣赏起这对坚强的臂膀,它们好像高架秋千的护栏;这双扶着桨的有力的手……而这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又都有恰好的女性的柔媚,使萨福爱恋。躺在小船深处,潮汐涌动,荡开了这个路人的身体,萨福沉浸于全新的刺激中。她不再向他讲阿狄司,除了提起那个迷途的女孩和她很像,但不如他美。法恩怀着不安的快乐接受了她的恭维,他的快乐中夹杂着反讽。萨福当着他的面撕掉了阿狄司通知她要回来的信,撕掉地址时不动声色。他看着她,嘴角泛起一丝颤抖的微笑。头一回,萨福忘掉了她那严肃的职业律令;她不再继续那种让每块肌肉处于灵魂控制之下的训练;他们共进晚餐;这对她来说是前所未闻的,她吃得甚至有点过饱。她只有几日可以与他在这城中逗留,演出合同就要把她赶向另外的天空。他终于答应和她在港口边她的小房子里共度最后一夜。萨福看着在这拥挤的房间中踱来踱去的生命,好像听着一个轻快和沉郁交响的嗓音。由于害怕打碎这个脆弱的幻像,法恩的姿态很犹疑,他对阿狄司的画像表现出好奇。萨福坐在铺着土耳其绣品的维也纳长椅上;她用手捂住脸以努力抹去回忆。这个女人就在这里作出了选择,把对那些脆弱的小鸽子的引诱和呵护献给法恩。她伸展并最终萎靡下去,软绵绵的被抛弃于她自己的性和心灵的重量下。她感到幸福,从此后身旁不会有那些只知接受的情人。她听到那个年轻人在隔壁逛荡,那房间里有一张洁白的床铺展着,象一种希望,无论如何也要令人起敬地开放。她听见他打开梳妆台上的瓶盖,在抽屉里乱翻,带着打劫者或是有特权的密友的信心。最终他打开衣橱大门,那里萨福挂着的袍子像吊死鬼,还有几条阿狄司留给她的俗气的花边。突然,一丝闪亮的声音鬼魂般颤抖着传来,就像一下会引起惊叫的抚摸。她起身来到邻屋,她的爱人披上了阿狄司留下的浴衣:平纹细布搭在他赤裸的身上,显出舞者修长的四肢那非常女性的优雅。脱下男人紧梆梆的服饰,这具肉体柔韧光滑得像是属于女人。尽情享受易装乐趣的法恩就是那消失的美丽林仙的替身。这还是那个给她带来泉水的欢笑的女孩。服饰不整的萨福痴狂地跑向门口,尽管那个逃逸的欲望的精灵将只能给她几个忧伤的吻。她沿着通向大海、满是垃圾破烂的街道跑下,扑进肉体的波涛中。明知她再不会和她相遇,走到哪里也无法找回阿狄司。这张无所不在的面容挡住了她所有的生路。黑夜降临,像一种疲劳打乱了她的记忆,一些血迹凝固在睡着的人身边。一刹那,她心中响起钟磬齐鸣的乐声,如波涛激荡:不知不觉地,她被一种长期的惯性带回到基尔凯的魔穴,她曾每夜与掌握晕眩的天使较量的地方。最后一次,她陶醉于自己的生命散发出的野兽气息和那庞杂的像是爱情的音乐。一位服装师替萨福打开了她已被废弃的梳妆室,她脱得一丝不挂仿佛要献祭于神;一件肥大的白袍在身上悉索作响,恍如鬼魅;她飞快地在颈上系上一条作为纪念的项链。穿黑衣的剧务通知她该上场了:爬上了她的世间绞架,萨福沿着绳梯向高处逃去,逃避那对相信一个年轻男子曾经存在的嘲笑。她远离了橙汁的小贩的渲染,远离了玫瑰色儿童尖利的笑声,远离了舞者的长裙,远离了人群之网上成千上万的孔洞。她把腰挂在唯一的支撑上,这支撑点顺从了她对自杀的执着。高架秋千的扶索把这个只是半个女人的疲惫的生灵变成了一只鸟;她飘荡着,深渊中的大珊瑚,用一只脚悬挂在那不相信不幸的公众眼中。而天赋的灵巧又在周身涌现:不管她如何努力,都不能丧失平衡:摇摇欲坠的骑手,死神在下一个秋千架上又把她放回马鞍。她最后爬上了比灯盏更高的地方:观众们因为看不见她而不能再为她鼓掌。系在她身上的绳索能够开启雕星的拱门,她唯一的进入之途乃是冲碎天空。眩晕之风使她身下的梯绳、滑轮、以及绞盘吱呀作响,这些她命运中的玩意儿从今后将被超越:摇摆仰合的空间如同北向季风中的海洋,布满星辰的苍穹在桅杆之间倾覆。远处的音乐不过是一个光滑的巨浪,冲刷掉了所有的回忆。她的双眼已经无法分辨绿色火焰中的红色;蓝色聚光灯打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在这儿或者那儿,映出女人们赤裸的肩膀,像是温柔的礁石。萨福钩住她的死亡,如同一个钩住大海的岬角,她挑选着一个坠落的合适的地方,以不被那网接住。她作为走钢丝女艺人的命运只占据了空旷无垠的马戏场的一半:在另一部份,小丑们上演的海报戏正在沙上继续,没有任何东西准备阻止死亡。萨福陷于迷狂,双臂张开仿佛要拥抱无限的另一半,身后只留下一根平静的梯绳来证明她曾从空中离开。但是,那些不想活的人也冒着死不了的危险。她在模糊的坠落中撞上了一盏蓝色大水母般的灯,撞得她头晕目眩但毫发未损,撞击又把这徒劳的自杀者弹向了网边。那网在灯浪的泡沫中将她上下抛动着。张开的网眼并没有避开这座从天空深处被打捞起来的雕像。很快,这张网就只是在沙滩上拖着这具苍白的大理石躯体,奔淌的汗水使她真的象一个海中的溺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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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自杀。人们总是如此之快地遗忘了死者。
* * * * * *
人们只不过是在绝望的基础上建立了幸福。我相信我将能开始我自己的建筑。
* * * * * *
谁也不要指责我的生活。
* * * * * *
这与自杀无关。这只是一场与内疚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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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萨福(约公元前七世纪至六世纪):古希腊女抒情诗人。她的诗多半以恋爱为主题,感情真挚,技巧高超,被柏拉图称为“第十位文艺女神”。她也是女性文艺团体的首领。文中的安娜多丽雅和阿狄司是她宠爱的女弟子。传说中她爱上美男子法恩后因失恋而从悬崖投海自杀。尤瑟纳尔对此作出一种新的阐释。

2,Cirque: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引诱男人,将他们变成猪猡的女妖。法文中的cirque一词同时具有马戏团和马戏场的意思。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13 19:54: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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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尤瑟纳尔,玛格丽特(Yourcenar, Marguerite,1903-1987),真名Marguerite de Crayencour,法国诗人、小说家、戏剧家和翻译家。出生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父亲为法国人,母亲为比利时人。她只受过很少的正规教育。1947年,成为美国公民,但她只用法语写作。她的第一本诗集 Le Jardin des chimères (1921)显示了她作为一个作家的高超技巧,她重新诠释了古希腊神话,使它们与现实世界发生联系。1922年,她出版了另一本诗集Les Dieux ne sont pas morts。她的第一部小说 Alexis, ou le traité du vain combat (1929;《亚历克西斯,或者一个徒劳挣扎的故事》,1984年出版英译本)是从一个艺术家的视角进行写作,这个艺术家想要献身于自己的事业,却遭到家庭的反对。她对意大利的访问促使她写下Denier du rêve (1934;《九只手中的一枚硬币》,1982年出版英译本),这是一本关于梦想和现实之间差别的小说。

      1934年,尤瑟纳尔遇到了美国人Grace Frick,她们成为非常亲密的伙伴。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尤瑟纳尔移居美国。她在莎拉.劳伦斯学院(Sarah Lawrence College)教授比较文学。期间,她于1937年将弗吉尼亚.伍尔芙的《波浪》(The Waves)译成法文,1947年又出版了亨利.詹姆斯《梅齐知道什么》(What Maisie Knew)的法文译本。

      她最著名的小说是Mémoires d\'Hadrien (1951;《哈德里安回忆录》,1954年出版英译本),法美两国批评界一致对该书高度评价。 这本小说是一个虚构的罗马皇帝的自传,以一封写给他收养的孙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马克· 奥里略的书信形式出现。另一本历史题材的小说 L\'Oeuvre au noir (1968;法文原书名为<苦炼>,英译本书名为<深渊>,1976年出版),则是关于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虚构人物,弗兰德斯的炼金术士 泽诺(Zeno)的生活,这本书为她赢得了1968年的费米纳文学奖。1971年,她的两卷戏剧集Thé&acirc;tre出版。她还写了早年家庭生活的传记,以及关于三岛由纪夫的论文Mishima: ou la vision du vide (《Mishima[三岛由纪夫]: 或者空虚的视野》,1981),并将一系列关于她生活和作品的访谈结集,以Les Yeux ouverts: entretiens avec Matthieu Galey之名出版(《睁开眼睛:与Matthieu Galey的谈话》, 1980)。

      尤瑟纳尔不断挑战自己作为作家的能力,她的文学风格多变。但她作品的主要特色是对古代文明和历史变迁的丰富知识,以及尝试理解人类行为的动机。1980年尤瑟纳尔成为被选入法兰西学院(Académie Fran&ccedil;aise)的第一个妇女。1986年,她被授予法国第三级荣誉勋位(French award, Commander of the Legion of Honour)和美国艺术家俱乐部的文学奖章(the American Arts Club Medal of Honor for Literature)。


(作者:Michelle Paull,伦敦大学英语文学讲师,东伦敦大学的媒体研究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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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尤瑟纳尔文集”

  [法]玛格丽特·尤瑟纳尔著/陈筱卿等译/东方出版社/2003年3月版  

  尤瑟纳尔是法国现代著名女作家、女学者,具备百科全书式的知识修养。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生性不事张扬,远离媒体、鲜花和掌声,保持着低调的生活态度。国内鲜有尤瑟纳尔著作译本。东方出版社新近推出的“尤瑟纳尔文集”共计七种,包括《虔诚的回忆》、《北方档案》(传记)、《苦炼》(小说)、《时间,这永恒的雕刻家》(评论)等。有评论认为,尤瑟纳尔作品的思想性和哲理性很强,其“全部作品构成了一部生存诗和生存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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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很了不起的一位作家。《苦炼》尤其的好。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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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尤瑟纳尔的文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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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董强   
尤瑟纳尔最让人羡慕的,
是她那天马行空、独立特行、多姿多彩的一生。
她独特的创作魅力在于很好地处理了现代欧洲文学的核心问题之一,
那就是自我问题。

    法国当代著名小说家、龚古尔奖得主费尔南德斯2001年春应邀访华,在北京的王府饭店作了题为《法国当代小说的状况》的演讲。他认为,目前的法国小说家,略地讲,都是两个玛格丽特的传人,一个是玛格丽特·杜拉斯,另一个是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杜拉斯的追随者们往往追求现代形与片断式的感受,在他们笔下,生活是零碎的,隔了雾一般的;而尤瑟纳尔的追随者们则走了一条严肃的、相对传统的路子,讲究语言的功力、材料的翔实,并讲述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这一说法颇有启发意义。如此高度综合地概括当代法国小说,非一般人所能做到,而尤瑟纳尔身为两大法国当代文学家之一,成为年轻的小说家们的文学之母,这一殊荣,也许是对这位前已经获得无数荣誉、并以法国历史上法兰西学院第一位女性院士的身份而名垂青史的二十世文学巨人最中肯的评价。

生平
    玛格丽特,一个具有诗意的名字,意为“雏菊”。对于前一朵雏菊,杜拉斯,我国读者相对比较熟悉。想当年,一《情人》同时引出数个译本,并使早已成就不凡的法文翻译家王道乾先生更加声名远扬,一时成为译界佳话。至于另一朵文学上的雏菊,尤瑟纳尔,则除了对法国文学特别钟情人,大多数读者似乎还很陌生,尽管她的《东方集》中的首篇《王佛脱难记》由于常收入一些法国中短篇小说集而有一定的知名度。
    尤瑟纳尔最让人羡慕的,是她那天马行空、独立特行、多姿多彩的一生。她生于比利时,母亲比利时人,但父亲是属于法国的佛兰德斯人。有着“雏菊”这一美名的尤瑟纳尔原来有一个拗口的姓,叫克莱扬古尔(CRAYENCOUR)。这一复杂的、没有什么音乐性的名字叫她苦恼。她在父亲的帮助下,通过一个在西方很流行的字母游戏,叫“字母顺序任意颠倒”,最后捏出了“尤瑟纳尔”(YOURCENAR)这样一个笔名,从此以这个名字在法国文学星空中闪耀。她的母亲很早去世,这一点应当说对她的性格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她后来的整个文学世界都很    “男性化”--她笔下的主人公多为男性;法国文坛最初称赞她的文字是“性的”文字,结果还引起了女权主义者们的抗议,认为是一种变相的蔑视女性的说法--而且,也许并不为读者所知的是,她后来一直与一位女性朋友在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共同生活所以她可以说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女儿,没有孩子的妇女,没有男人的恋爱中的女人”。在法国文坛上有一个与她类似、却正好是相反的例子,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德烈·纪德。纪德从小缺乏父爱,终日贾宝玉般生活在女人的圈子中,后来发展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性恋者。
    纪德与尤瑟纳尔两人具有惊人的文学上的共同追求与向。由于国内读者对《伪币制造者》的作者所知远远超过这位刚刚才大规模地介绍到中国来的女作家,将两者略作比较,形成一个简单而实用的参照体系,也许会加强对尤瑟纳尔的了解。跟纪德一样,尤瑟纳尔是对古代文化和文明达到痴迷程度的人,他们具有共同考古癖好,共同的“个人主义”倾向,都喜欢使用古代神话题材,都是公认的“古典作家,都以语言的古典与纯粹而著名,又都有极好的家境,可以安心地写作而不顾作品的销路。尤其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以文学对世界进行认知,并身体力行;这两位都是大旅行家,都只相信个人的体验与书本的渊博,并将这两者相互“印证”:以生活印证书本,用书本来指引生活,这一点在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中阐述得十分明晰,既是方法论,又是世界观,即认识世界、探究人在这个世界中的地位。这两位作家延续着人文主义传统,思考着人类最深邃最深刻的哲理。他们两个还都是几乎一出手就是巨人的作家。这在二十世纪的法国文学中,似无他例。

     然而,尤瑟纳尔获得的来自公众的尊重远远超过纪德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要审慎得多。这两位具有同样的出发点与同样以文学追求终极的作家在面对公众体现出了迥然不同的态度:纪德好当众剖析自己,将长达近六十年的《日记》一古脑儿硬铺开在读者们的面前,同时成为文坛上一位不可动摇的霸主。而尤瑟纳尔则远离尘嚣,对自己的私生活密而不谈。尤瑟纳尔成名之后,依然以一种纯粹虚构作品的态度以假想的家庭回忆录的方式,一直强调在虚构的世界中以“我”话,真正实现了现代文学中自兰波以降的“我是另一个人”的创信念。她跟纪德一样,在很早就写了一部以同性恋为主题的小说(《阿列克西,或论徒然的斗争》),讲述主人公阿列克西如何徒然进行着不断的内心搏斗(所以有这样一个题目),最终还是不得不受自己的同性恋本性。但她与女友在太平洋岛上的共同生活只是后来才渐渐为人所知,而当时的西方,尤其是法国,对这一现象已见怪不怪,反被视为女权主义者追求个人幸福的佳话了。所以尤纳尔很少被非议,与纪德恰成反衬。历来传统的法兰西学院向她敞开大门,使她“绿袍加身”(法兰西学院院士均着绿色长袍,故称),并成为女性中第一位“不朽者”(法兰西学院院士都被称为“不朽者”),与她无可挑剔的个人生活也有一定关系。

国际视野
    失去了母爱的玛格丽特有幸得到了父亲全心专注的爱。这位父亲为她的成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位良师益友般的父亲带着玛格丽特到处旅行。由于他的家乡佛兰德斯的特殊性(那是法国与比利时的分界线,南欧与北欧的分界线),他一有一种边缘人的感觉,一生居无定所,到处安家,而由于家境殷实,所以可以四海为家,从而从边缘人走向了真正的国际人,这一点对尤瑟纳尔来说,至关重要。她的行迹远至大洋彼岸的美(她入了美国籍,但保留了法国籍),以及中东、北非等,而她的视野则更加宽广,远至日本、印度和中国。
    尤瑟纳尔对中国情有独钟。这在她的家族中已有此传统:她那早夭的母亲的父亲,在二十世纪初曾任比利时驻中国的大使,据说他还授意将当时在北京的比利时使馆建成他自己家族的城堡的样子,不知该建筑在经历了百年的风雨之后,是否依然存在,有心者不妨去考证一番。她写的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集《东方集》假托中国画家王佛如何妙笔生花,又如何机智地胜凶狠的皇帝的故事,完美地表达了她对中国美学与古老的智慧的向往,也许是迄今为止西方阐释中国古代最好的文学作品之一。将《王佛脱难记》放在《东方集》的首篇,更显出她特有的欧亚大陆文化视野
    印度的泰戈尔也曾经对她产生影响。还未成年的玛格丽特曾自费出版了一部诗集,寄了一本给泰戈尔。这位大文豪不仅回了信,而且还邀请她到印度与他一会。只因她年龄太小,父亲不放心,才没有走成,但也成为世界文学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而她对日本也同样心仪。《东方集》中有一篇,她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假想了《源氏物语》主人公源氏亲王的另一结局,有点像清人续写《红楼梦》,不同的是她是个欧洲;《三岛由纪夫,或“空”的问题》则是更高层次上对日本文明的哲学思索,是世界上至今为止关于三岛由纪夫最好的随想集之一。
    然而,尤瑟纳尔最精通的,还是欧洲文化。首先是古希腊、罗马文化。由于她从小酷爱阅读,很快就掌握了拉丁语。她对古希腊、罗马的了解超过了许多专家《哈德良回忆录》就是这一知识的体现。然后就是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尤其是艺术与宗教。她在美国教书,除了教法语,就是教欧洲的艺术史。她的许多作品都跟艺术(或是某种艺术风格,或是某个艺术家,或是某件艺术品)有关。绘画甚至可以说是她真正的艺术缪斯。以《苦炼》一书为例。这本书曾获费米纳大奖(费米纳大奖是法国三大文学奖项之一,评委们大多是女性,她们对历史题材尤感兴趣。由我进行全文校对的法文版贾平凹的《废都》曾获得费米纳的外国文学奖,评委们看中的就是其中的历史文化沉淀)。它的一大特点就是通过一个假托的人物,医生、哲学家、炼金术士芝诺(跟那位提出著名的“时间不动”的悖论的古希腊哲人同名,而非目前中译本中的“泽农”),涵盖了文艺复兴政治、经济、宗教、文化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气势磅礴而条理清晰。这个人物早在尤瑟纳尔二十几岁时就已写出,来自对丢勒的一幅著名的画作《忧郁》中的一个人物的文学想像。二十多年后,作者将短篇拉长,重写成为《苦炼》。然而在新的创作过程中,由于这部作品主要发生地在佛兰德斯,所以渐渐地,佛兰德斯大画家博斯和勃鲁盖尔的世界又开始融入作品中,成了奇妙的从德国画家的作品向佛兰德斯画家作品氛围的转变。这是能够体现艺术作品如何影响她的创作的好例子,而尤瑟纳尔的创作手法,从中可略见一斑。
    在游历了世界之后到了生长于斯的佛兰德斯地区,芝诺这个人物成为国际主义的尤瑟纳尔的形象缩影。是佛兰德斯这一特殊的“边缘”地区,蕴育了她的开放性和兼容并蓄的世界视野。所以晚年的尤瑟纳尔颇有思乡情绪,国际主义的作品中同时流露出深深的乡土主义。而她的家乡也没有忘记她。1985年,她幼时曾经住过的“黑丘城堡”被改建成了尤瑟纳尔博物馆。周围的村庄以她的名字命名街道和公园。1986年,远居美国的尤瑟纳尔专程回到那里,参观了为自己建的博物馆,感慨说“一生都难以忘记这里的风信子花”。于是,每年这里的风信子开花的季节都会成为国际上尤瑟纳尔的爱好者们相聚此地的节日。

关注自我
    尤瑟纳尔独特的创作魅力在于她很好地处理了现代欧洲文学的核心问题之一,那就是自我问题。“自我”可以说是西方文明的基石一。现代文学、现代艺术、精神分析等等,均紧紧围绕着它转。如何去面对自我,抓住自我,乃至表现自我,进而探问自我是否存在,都是西方现代文中的基本命题之一。尤瑟纳尔的同胞,来自比利时又入了法国的大诗人亨利-米肖在一生的创作中,苦苦探索“自我”问题,最后得出了“自我并不存在”的东方式结论。尤瑟纳尔的作品从另一角度对这个问题进行探讨。一种天生的“共感”本领,使得她关注别人的自我,胜于关注自身的自我。这一也许在女性身上表现得更为强烈的能力使得她善于与小说人物共存亡,将自己的自我附着于他者的自我之上,并在探知人物的自我的时候,了解自身。
唐太宗说过“以人为鉴”,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尤瑟纳尔的创作机制的基本点。这样的一个出发点使她对历史人物尤其感趣,因为历史既有博大的延续感,又有必要的距离感,可以让作者的自我自由地与古代人的自我相融,并重新组合(这也是炼金术中“苦炼”的含义,即物质的分解与重组,是炼金术中最艰难的一个程序)。这点很容易理解,比方说,她若要写一部《戴高乐回忆录》,只恐怕戴高乐不允,一方面他要自己写,另一方面,他不会允许她与书中的戴高乐有那么多的认同并从人物的“内心”去写他。而写一个罗马皇帝哈德良就可以了。所以在“以人为鉴”的前提下,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以史为鉴”。
    然而不写同代写历史,并非意味着尤瑟纳尔对同时代发生的事件不感兴趣。这位没有纪德那样张扬,也没有萨特那样介入的女作家时时都不忘记对时代抱有独立的批眼光以及必要时的介入态度。她多次声称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她在大战期间签名支持过戴高乐,还是一个坚决的环境保护主义战士。有一个小细节非常能说明问题:她在刚到美国的时候,曾学美国人的通行做法,用一些余钱买了些工厂的票,但当她在报纸上看到工厂黑烟的照片,就把照片剪下,贴到股票上,并从此再也不买股票。她还多次参加了保护海豹、鲸鱼等环境保护活动。对于介入性最强的存在主义,她曾经非常感兴趣。萨特的《波德莱尔》一书发表于1947年,是一部从内心去写一个历史人物、并与之认同的典型佳作,而尤瑟纳尔同样从内心去把握一个历史人物的《哈德良回忆录》发表于1951年,说明两者是有相通的创作意向的,而《苦炼》中的芝诺更是一个典型的萨特或加缪式的“反英雄”形象。文艺兴的巨人思想与存在主义的介入思想本有相通之处,而浸淫于文艺复兴理念中的尤瑟纳尔从存在主义思想中找到了某种默契,提出了自己特有的“服务”的理念:人活着,就要为人类作出某种“服务”,这是一种非常积极的历史观。

历史画与历史小说

    尤瑟纳尔的历史与历史小说的创作手法为一般意义上的历史小说创作开辟了一条新路。一般来说,历史小说以材料翔实为上,同时少不了作者的虚构,究竟多大程度上是小说,多大程度上是历史,古典的态度与现代的态度大不相同。法国历来是古典主义的堡垒;从美术史角度来说,在将画类分三六九等的古典时代与经院时代,历史画一直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包括宗教题材、神话题材或者古代与同时代的历史题材,被称为“伟大的画”,是绘画等级的金字塔的塔尖,高于肖像画、风俗画、静物画与风景。有艺评家甚至说过:“惟有历史画家是灵魂的画家,其他画家都只是为眼睛而画的”。
法国历史画的演变,从普桑到大卫,再到安格尔和德拉克洛瓦,一直以尊重地方色彩与历史前提和背景为上,到了现代艺术,才使“历史画”这一画类基本消失。从小在古典主义的氛围中长大、本人又是艺术史专家的尤瑟纳尔是否继承了这样的观点,并移植到历史小说上,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所写的历史小说,是遵循了历画的最高宗旨的,即为灵魂作画,为灵魂写作。而从小说的角度来看,历史小说在所谓的严肃文学中,一直并不排在太重要的位置。然而历史小说所拥有的读者量又是巨大而惊人的,其是对于热爱历史与文化的法国文学来说,埃及、中国等历史悠久的国家都是小说家们想像的材料。甚至可以讲,历史是小说的肌质,假如死、爱情是其血脉的话。大仲马前不久进了只有最伟大的作家们才能进的先贤祠,又一次说明法国人对历史小说的喜爱与对历史小说家的爱戴。

淬了火的语言
    尤瑟纳尔的语言成就在二十世纪的法语作家中是屈指可数的。前面提到过有人说她的语言是“男性的”语言,自然是誉其雄浑有。确实,她的语言有一种青铜器般的质感。从整体上来看,这一语言是经历了各种语言的融合后的真正淬过火的结晶。尤瑟纳尔精通拉丁语,对法国古典文学中被誉为“法语精华”的拉辛的语言也耳熟能详,引为楷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古代题材的喜好也是出于能够使用这样一种古典、纯粹的语言的目的。她的大段思或描写,滔滔如莎士比亚的长白,细腻如拉辛悲剧人物的表白。所以,尤瑟纳尔为人所推崇,也许最关键的是她的语言。
    而这也就为翻译她的作品造成了很大的困难。现当代法国作家中像她那样具有深厚的历史修养又能穿越时空,以纯粹的语言形式而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作家在不多。我国法语翻译界迟迟未动这些著名的作品,而只翻译了一些相对简单的故事(如《东方集》和《一弹解千愁》,一译《致命一击》),也许跟翻译的难度有关。这种难度是高层次的,因为她的言并不像马拉美的语言那样深奥、晦涩,而承秉了古典语言的清晰。其难度还体现在其广博的古代文明知识上。翻译尤瑟纳尔,就好像翻译一部希腊、罗马史,一部欧洲艺术史,或者一部百科全书,当然难。但纯粹从语言角度来看,还是她那大量的、隐而不显的修辞而造成的一种气势与雄辩力量,不易传达。本文集的译者们,依《总序》的说法,都是些笔耕多年、有经验的翻译工作者。公允地说,能将尤瑟纳尔翻译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在近年来常能看到的滥译浪潮中,属于严肃的译本,在此谨致以同行的敬意!但从高层次来讲,并出于对尤瑟纳尔的尊敬,还是想提出一些管见。
    《哈德良回忆录》是所有尤瑟纳尔作品中最难译的。除去它的历史背景不说,它的语言特色最明显的是节奏感,形成一种可以称为“文气”的东西。译者想必已了巨大的力气,许多句子都得以在把握之后予以恰当的转化,这值得称道。然而“文气”没有体现出来。这部小说是有哲人的深邃与肉身的体温的,是哲理与身体、灵与肉的高度结合,是对人性的深深的体味与探知,其抑扬顿挫,启承转合,既有一种鲜明的逻辑性,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语气”在里面:一个不可一世的罗马皇帝,在临终前,给自己的继承人写信,讲述一生,心态之平衡,对世事炎凉之淡然,其皇帝的尊贵身份与一生功过功勋,与其对作为普通个人的“自我”探索之间的结合,这一切使得全书有一种极其微妙的、隐约于字里行间的沉思感,老辣而不失清新,老气横秋又意味深长。尤瑟纳尔凭此书成世界之盛名,非偶然(但《哈德良回忆录》并没有如《总序》中所说的那样,获得费米纳大奖,或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然而,从译本上,还看不出这部作品的伟大性,究其原因,是在每一段落中,总会出现一些误译。这些数量不多、但不时出现的误译之处,就像是一些碎石,堵住了小说充沛的气韵,也就会影响读者对尤瑟纳尔的欣赏。
由此我想到,外国作品的翻译实在是件让人想起来都后怕的工作。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均知个中艰难,我实无针对某个译者之意。但还是想在此呼吁一下:假如满满一页字中,只有一个误译(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那么,一部三百页的书就是百个错误。假如我们每月读三四部外语作品,那么每年我们就都是译错误的“万元户”受害者。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人总是会出错的,关键也许是我国目前的翻译出版机制需要改进,尤其是对于一些经典作品。以前严肃的译本总有“某某译”,“某某校”的字样,现在已经见不到了。外国文学与外国思想的翻译,正已进入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更不用提人人抱怨的外语翻译稿费之低了。没有起码的物质尊重,何来质量的精神作品?在今天出版事业进入全新阶段之际,在外国作品的翻译依然是出版业不可忽视的重头戏的时候,如何确定合理的译、校制度,如何合理限定翻译期限,宁晚勿急,如何约定把关专家,并对专家进行合理报酬;如何根据语言的难易程度以及作品的难易程度,制定不同的翻稿酬(在法国,翻译分四个稿酬等级,英语为最易,中文属于最难之列,两者相差可以到四倍左右),等等,都是些可以落实的具体措施,对减少错误,便于读者的欣赏,必有裨益。作为一位在阅读老一优秀的翻译作品中成长起来的法国文学工作者,就算是借《文景》之地,表述一下跟尤瑟纳尔仿佛无直接关系的、涉及一个普遍现象的肺腑言吧,因为说到最后,忽然想起了尤瑟纳尔还是一位严谨、高妙的翻译家,是她将如今因奥斯卡奖电影《时时刻刻》而开始重新为人注意的英国女作家伍尔夫的作品译成了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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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00 |只看该作者
加一精。
广义相对论认为宇宙中的大物质会使时空扭曲http://yinhanggaoge.blog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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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 22:23:31 此条消息来源于黑蓝手机报 |只看该作者
失眠时翻箱底,发现宝贝不少,向过往的版主/录入者致敬!
有茶清待客,无事乱翻书。http://blog.sina.com.cn/u/147114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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