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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p推荐:马耳
白色童话故事
当作家的创作越过了对故事本身和技巧层面的关注后,他或者她则就必须要去面对形式——更准确地说,是名为“形式”的小说整体了。马耳的《层叠》就处在这样一种过渡之中。
《层叠》继续了作者一以贯之的意象性。但比之《怪兽》、《河到底在哪里》又有很大的差别,它变得更立体和丰满了。除去多视角下叙述的片段性和内在逻辑的并行结构所带来的多重体验外,意象本身也从“怪兽式”的模糊—聚焦发展为各个层面的穿插渐进。诚如陈鱼在评论中所做的分析那样,《层叠》在形式上是作者自身的一次突破。它尽管仍有瑕疵和不足,可它的长处同样摆在眼前。对小说形式的尝试、对小说整体的总的把握,是值得肯定的。我个人对此持欢迎态度。因为,这种尝试或试验,是作者的写作获得自身个性的一个必要前提,也是作者更深入认识和理解小说本质的途径和他所得到的体会。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个体的)形式的创新始终都是小说创作更上一层楼,这一过程的结果。
那么这一结果到底怎么样呢?我认为,从纵向比较的角度说,《层叠》实现了马耳过去作品中未能言尽的那些东西。因此,这样的结果是可以接受的——团块儿状的、不能言说的性幻想、情欲与爱,到此终于不再是一个个黏稠的团块儿了。藉由童话的黑色底蕴而勾勒出的层叠的世界,是混合了成年人的衰败和朴质的童贞的舞台。这是自《空无一人的飞机》、《性与早餐》以及《七个白雪公主与一首叙事诗》所逐渐沉积、自我吸收而形成的“崭新”舞台。它延续着早期的性焦灼所隐藏起来的自我惊惧和以此为标靶的诉说愿望。考虑到作者的教师系列与意象系列的巨大差别,后者常常是一片浓雾笼罩的荒原,这里没有方向,也没有别的参照物。只有越来越抽象的象征物和化作风雨、雾气甚至是气息的情绪。老实讲,这些情绪编织出的,是一个庞然的情与欲的网。它越是透明、似有若无,越是稀释到空气里,便越是像牢笼一样死死困住作者和他的作品,使其窒息。与其说,这是小说内在的自反性不如说是客体所拥有的那些“非要让人尴尬”的恶劣属性。它们的残破本身就是要让我们承认,这就是结果。然而对小说家来说,这其实正是需要克服的困难。作品达不到完满和自在,便是缺陷。就此而言,《层叠》中的并行结构则是一个改善。虽然主题还是过去的主题,可却将雾瘴一扫而空。它不再是一种喷发,转而相互支撑起了一个更广泛的意义空间来。也正因此,往日聚集起来的焦虑感不再去破坏自身了。就是说,小说获得了一份相对的和谐与平衡。在谈到本篇旨趣之前,需要提及的是,作者的意象系列(我的姑妄之称)早在《怪兽》中便已凝结成了一个批评者很难彻底把握的“生动的抽象体”。诚然,在“怪兽”那儿已没有了明确无误的性幻想,取代它的是更加暧昧的某种情—欲。那里既有作者描画出的情愫,也有深藏其后的一种欲望。可这些都糅杂在一起,不易分辨。当然,这不是要说明在本篇小说中,一切就都井井有条,泾渭分明。而是说,那些混成一团的东西,在这篇小说里被有效地分离了出来。因之,其自身便也成为了有效的整体的一部分。毫无疑问,这丰富了小说的各个方面,同样,这也不是单纯能从技术层面就可加以解决的。
关于主题,我查了一下相关资料。且先不论作者早前写的《七个白雪公主与一首叙事诗》,单就童话学对白雪公主各版本的梳理来看,在早期,这个故事谈的是农民保全财产(意大利版)和乱伦禁忌。而且也没有七个小矮人。我们今天看到都是从德国版演绎过来的。因此,作者在小说中描绘的意象,无意间解除了被刻意封印的魔咒,小说甚至部分还原了那些早被剔除掉的童话内容——放荡的白雪公主在森林中,过着淫乱的日子。如果对照格林兄弟的早期版本来看,这里有着令人惊讶的相似性:水性杨花的寂寞女子以及一帮有钱有闲的男人(德国文化向来把矮人与地下矿藏联系在一起)。当然,小说与童话相同的部分,到此也便结束了。而实际上,我认为《层叠》反而是从另一个侧面在继续着这个故事。矮人们终于屈从于排他的性占有欲,他们相互搏斗、厮杀,并最终造成了悲剧。另一方面,矮人们在遗失了他们的性偶像后,虽然也找寻了一番,可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些不过是幻想。亦或说是另一个结局中的哀叹。而这样的哀叹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七个白雪公主》里,这声哀叹从一开始就已存在了——男人们无意义的手淫行为,本身就是对性的排异反应。也许所有男人都会经历这么一种过程:体内腺体的分泌物令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自慰,而射精以后的虚空感则久久难以挥去。这是基于生理本质的失落和由此所产生出的,更加难以治愈的自我否定。这样的自我否定则只会通往绝望和万物寂灭的反宗教宇宙。在这个宇宙里,佛陀的自性欢喜和圆满状态被抹除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断重复着的“业障”,这些无法克服的东西逼迫主体一次又一次地从孤独中来,再返回到孤独中去。仿若无边之海……
不过,即使是这样沉重的主题,也还是得益于形式上的离散,而不至于造成更为过分的累积。我们还能喘得上气。最后,我郑重向本届小说奖推荐马耳的《层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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