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的3个

黑天才

可以

司屠

1
从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看出去，能看到些什么呢？天空自然首当其冲。天空向北伸展与远山相接。在大雾弥漫的天气里，不仅群山，被它围绕着的大片楼房也都变得似有若无。因而也更富于整体感。楼群之间，高高地耸立着一支烟囱，高过所有的楼房，但我从未于其上看到过滚滚浓烟。那些楼房里密布着众多黑乎乎的窗口。好几次，我都试着想把它们数个清楚。此刻，在我窗口下方的一幢房子的顶部，两个建筑工人正蹲在一堆沙泥边抽烟。那是我们单位的附属用房，阳光被我所处的这幢大楼完全地挡去。他们在阴影里抽烟，看得到烟头的明灭。在这幢房子与左边另一幢更为低矮的房子之间，露出马路的一段（我必须站起来）。我回家乘坐的公交车便在这段马路北边的一个站点停靠，而乘坐上班的公交车站则在我所处的这幢房子的南面。在上下班高峰期，天上又恰好下着大雨，便可看到众多花花绿绿的雨伞以及其下正在踏动车轮或行走的脚。
我也不是没有期待过那里发生一场车祸。
我从窗口收回目光，拿起一只文件夹向我们领导的办公室走去。我并不是因为要把文件拿给他而去他办公室的。我真正的意图是借机站到他的窗口。当我走进我们领导的办公室时，我发现我们领导跟我一样，每当有人推门而入时，目光是从窗口收回，而不是别处。我们领导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伸出食指指了一下桌面，示意我把文件夹搁在他所指的地方。
我放下文件，但并不急于离开。
从他的窗口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象。一架起重机的起重臂正好位于窗户的正前方。一个多月来，起重臂下一直吊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进出院子时，我从不敢从它下面经过。我远远地绕开它。我替那些停靠在它下方的车辆担忧（在它的下方从不缺少车辆）。我想象它掉下来时的样子。如果有一天上班时，我们领导突然发现那块石头不见了，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起重臂的下方是一只长方形的荷花池，始终只有一池污水，水中印照出起重臂的一截。一个穿羽绒服的年青女人此时正从池边经过，向收发室走去。大门两边，两个武警对称地站立于寒风中。他们一动不动，大概以为有很多人正站在窗口默默地监视着他们。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让后者失望了。对过的公园是今年新建的，在天气炎热的晚上，这里便成了本市最热闹的场所。公园很大，四下大量种植着高大的棷树，孩子们在其下环绕不已，不久便会把自己丢失。由于严寒，如今树上都包裹着黑色的蓬布。
阳光明亮，再南边的河流上光芒闪烁，仿佛有无数条小鱼儿在河面畅游。这是本市惟一的一条河流。对岸是住宅小区，我家就在那里。
我看着自己家中黑乎乎的窗口和一截窗帘。如果有一架望远镜便能使之更加清晰。这样，我就可以在工作的间隙时时拿起它。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一个小偷，于其中手舞足蹈。
从明天开始，我会让我家中的窗帘始终敞开。
我听到啪的一声，我们领导合上了文件夹。
拿去吧。
我的办公室就在我们领导的对面。当我转身往外走时，能感觉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直至我把门掩上。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长时间地面对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物。在我窗口下方的这幢房子的顶部，两个建筑工人正蹲在一堆沙泥边上抽烟。后来我想，或许我们领导也已经厌倦了看到他那一面。无非是，我们都不好意思提出来交换而已。

2

为了避免在电梯里遇见人，我会提前几分钟下班。当我一个人在电梯里时（这种时候少之又少），我变得肆无忌惮了。我扮着各种鬼脸，把自己的嘴唇拉长，同时发出鸟一样的怪叫。我不知道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样，这是很难得的时刻。如果他依然像在会场里做报告时一样一本正经，那只会更令人发笑。假使采用监控手段把人们在其中的举止、声响全都录下来，无疑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拍到人们在其中亲热的镜头。
当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停在某一层楼面时，我的叫声便戛然而止。偶尔也有人狐疑地看着我，但它休想从我脸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在光滑如镜的梯壁上我可以看到自己呆板的脸。若一下子涌入好几个人。我就靠在梯壁上，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边上的扶架，随时准备着电梯因故障而突然下坠。我认为电梯里人多还行，如果电梯里只有两个人，而又相互认识，那将会形成一种非常尴尬的局面。我会巴不得电梯开快一点。而偏偏这种时候，你会感觉电梯很慢。
这次只进来一个人，一个中年女子。我们彼此都不认识。为此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我挑恤地盯着梯壁上自己的脸，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打量着她。她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站立着，盯着显示器上的楼层指数。我用手掌理了理头发，好好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她一点也不漂亮。
电梯停在一楼，一个男人进来，女人出去娴熟地握住他的手。仿佛她对此早有预备似的。两人在电梯口说了很多的话，约定过两天见面。其间，男的伸过来一只脚，插在电梯的两扇门之间。
我们一起下到底楼，然后电梯又载着他上去了。


3

当我向公交站点走去时，看到人行道上的窨井盖又被偷走了。
我暗自庆幸先前没有把眼镜摘下。一个星期前，当我向公交站点走去时，因为没有戴上眼镜，曾于此洞中蹿落。第二天，我由于不相信我会在同一洞中蹿落两次，因而又蹿落了一次。其时，一个小姑娘正好骑自行车经过，她在车上哈哈大笑着从我身边掠过。此后，每当我快要走到那里时，我会把眼镜戴上。如果窨井盖盖在那里，我会从它上面走过，并于此时加重份量。
]如果不在，就像今天一样，我在洞边停下。最近，我发现每次在我等车时，我等候的那班车总要在另一班车来了之后才来。而现在，另一班车还没来。我有得是时间对此洞加以观察，看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洞并不深，里面有几只纸片和几片树叶，没有积水。蹿落于此也无关紧要。我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我。我便走进了那个洞里。

Fernando

好熟悉的开头啊，总觉的在哪见过。
喜欢，能看出来，不是一种浮躁的睿智。
我就喜欢这样。真的喜欢。

司屠

喜欢就好，这些部分被我整合到一个短篇里去了，下次贴出来供你观赏。呵呵